沿着柔软的耳,逡巡过黑发,到脸颊,吻去她温热的泪,再到芬芳的唇。

  只是嘴唇之间含吮相贴,轻浅而温柔,无关情欲。

  怀歆觉得这一刻时间才像是真正静止了,只有交拂的呼吸间无声的呢喃,仿佛珍重在心底的某句情真意切的独白。

  她眼圈微红,睫毛颤动,感到郁承把她抱得更紧了。委屈怎么也止不住,汹涌地冲破闸门而来。

  “你这个坏蛋,混蛋,呜呜呜。”怀歆嘤嘤呜呜地捶捶他,没什么力道的小拳头瞬间被郁承捉住,拉至唇边轻轻吻住指节。

  “都是我的错。”他喑哑出声,“都是我不好,宝贝。”

  怀歆鼻子莫名酸了,她摇着头说不出话:“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再也不离开你了。”

  郁承捧着怀歆的脸,在滚烫的泪水中一遍又一遍用力地亲吻她,怀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如今眼前拥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她的爱人。

  不曾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感情,怀歆又哭又笑,炙热地在胸腔中燃烧,要把她烫化了似的。

  真正的爱情就是一腔无处安放的真心。怀歆红着眼抬手,触在男人英挺的眉骨轮廓上,缓缓向下描摹、逡巡。

  “你瘦了好多,”她心疼地哽咽,“很难吧,一个人在香港……”

  郁承蓦地抱住她,嗓音沉哑:“是啊,你不在,真的很难捱。”

  这漫长的几个月,他们大多时候只能靠着视讯见面,聊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多难捱,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怀歆的脸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到里面有力的心跳。

  好像比平常要更急促一些。

  她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可是都不能和你讲话,我生怕给你太大的压力,阿承,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那时候我就想,无论你是成是败,我这辈子都认定你了……”

  其实郁承走的每一步棋都有惊无险,成败不过一念之间,倘若真的坠落,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可她却说,她这辈子认定他了。

  这时候雪花也飘得更急。

  怀歆话没说完,手指倏忽被套上一个冰凉的圈。

  银质边缘有些粗粝,是郁承总带在身边的戒指。

  1991-06-20,这是郁承最重要的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都映在她眼底。

  “这是……”怀歆嘴唇翕动,有些微微颤抖。

  “对不起宝贝,这有点太仓促了。”

  男人脸上有着连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怔忡而无奈的笑。他低哑地喃喃道:“原本想准备一个很浪漫的求婚来着,可是我等不了了。”

  戴着淡紫色毛绒帽子的小雪人立在一旁,好像在对他们笑。怀歆的眼眶氤氲潮气,眼泪又一刻不停地往下掉。

  “和我在一起,好像总是惹你哭啊。”郁承温柔抹去她的眼泪,柔声哄道,“宝宝不哭了好不好?以后再不让你哭了。”

  可是没用。

  眼泪像断闸似的,她哭得更凶了。

  怀歆在朦胧的泪光里,看到他就这么仰着头,朝她单膝跪了下来,表情虔诚而认真。

  “怀歆。”

  只是叫她的名字都感觉是在示爱。这样一个强大而温柔的人啊。

  他们都不是轻易许下承诺的人。因为一旦许了,就是一生一世。

  至死不渝。

  “我会永远对你忠诚,为你匡扶正义,永远坚定不移地选择你,矢志不渝地爱你。”

  郁承凝视着她:“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怀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很早很早之前,她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了。

  只能看到他,只想看到他。

  做彼此唯一。

  有雪花飘落在指尖,怀歆笑中带泪,点点头,说好。

  郁承,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啦!!!郁承和怀歆,一辈子在一起!!!

第85章 暖冬

  秋末到初冬,其实算算时间,他们分开这段日子也没有太久,还不到一个月,但怀歆就是觉得,好像历经了一个四季似的——在土耳其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北京都下过两场雪了。

  所幸,以后他们有大把的光阴可以一起浪费。

  郁承在潘家掌权之后,北京的房产可以随意处置,他提议说要带她去吃顶层旋转餐厅,烛光晚餐,怀歆说,在别墅里吃外卖就很好。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到底在哪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是最幸福的。

  郁承当然不会委屈她吃外卖,既然要在家里吃,他说不如下厨给她做饭,两人便去了附近商场里的超市购买食材。

  他做菜的手艺一绝,怀歆回忆起来食欲就大增。也可能是因为她心情好的缘故,与他十指相扣挑挑拣拣,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郁承让她点菜,怀歆真不客气,一口气报了五六个,什么杭椒茄子,啤酒鸭,糯米排骨,清蒸鲈鱼等等等等,郁承低笑着凝视她:“这么多,都要?”

  “嗯。”怀歆挽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都要。”

  他低眉,嗓音低磁问:“不怕吃不下?”

  “嗯……”怀歆想了想,突然又变口,“对,确实不能吃太多。”

  郁承挑了下眉:“怎么?”

  怀歆抬睫,认真道:“要是吃太饱的话,晚上你就没法吃我了。”

  她软着一副莹润的嗓,眸光清澈,还有种天真娇妩的无辜感,郁承的眼眸一下子暗下来,意味难辨地凝着她。

  怀歆不自知似的,就这么看着他,伸出一点粉嫩的舌尖,在唇上舔蹭而过:“怎么了?”

  男人倏忽眯起眼。

  他嗓音有点哑:“你真要在这儿招我?”

  怀歆眨眨眼,歪了歪脑袋:“那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下一秒郁承的吻就落了下来,将她话音封缄。

  怀歆原本就是仗着公众场合郁承不会怎样才敢这么大胆,谁料他根本就不在乎,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她的黑发,摁着后颈与她唇舌相贴。

  就、就算他们现在在货架之间人比较少的地方,这光天化日的也太超出了吧!!

  啊啊啊啊流氓!!

  也不知道时而人来人往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怀歆的耳尖一下子就红了,小臂屈起撑在郁承紧实的胸口。他太过强势,她推也推不开,只能无力地象征性地捶捶小拳头。

  柔韧的舌一寸寸地侵袭,温沉的呼吸交拂,怀歆连脊椎都传来一阵酥麻,手无处借力,胡乱中扶到一旁的手推车,车和货架碰撞发出清晰的响声,简直令人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等郁承放开她,怀歆双颊已经粉粉一片。

  眼角也因为太过不收敛的亲吻而渗出水意,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偏偏罪魁祸首还低笑着叹:“宝贝好甜。”

  “……”

  郁承敛着眸,似有些意犹未尽,压着微哑的低沉喉音在怀歆耳畔吐息:“回去再好好品尝。”

  “……”

  怀歆自讨苦吃,也怨不了任何人,瞪他一眼,也不在超市里到处挑菜了,赶紧推着手推车往收银台去了。

  付了钱之后,郁承一只手拎着大包小包,一只手牵着她到地库去取车。

  开宾利来买菜,可能是史上头一人了。商场里别墅区不远,两人驱车回到家里,把各种食材在台面上摆开。

  郁承把围裙递给怀歆,勾唇:“帮我系。”

  他把袖子挽起来,露出肌理流畅分明的小臂,很好看。怀歆从后面给他系围裙,恰好呈抱着他腰的姿势,还没撤开,手就被他捉住。

  那枚银质戒指戴在她左手中指刚刚合适,不大不小。怀歆纤细葱白的指尖娇嫩,郁承低眉,气息温缓地摩挲她的手背。

  他转过身,垂敛下深暗的桃花眼看她,半晌低笑一声。

  那磁性动听的喉音烫得怀歆心口有点痒,鼓了鼓颊问:“你笑什么?”

  郁承眉眼弯起,亲昵地执起她的手在指节上吻了一下,音色低沉醇郁:“觉得你很可爱。”

  “……”

  这人怎么就,突如其来地开始说情话了啊,讨厌。

  温热的气息徐徐撒在耳畔,怀歆的耳尖有些冒红。郁承又笑了笑,勾着她的腰在白皙温软的鬓边轻轻地亲吻。

  好温柔。

  怀歆仰颈,柔软的唇微启,任他珍重细腻地采撷亲吻,心好像软成了温水,轻轻一碰就要漾出来。

  原先是与他做游戏,真心总是藏在试探龃龉的缝隙里,要辨个你输我赢,现下却撤开所有防备,紧紧与彼此相拥。

  温存地打闹着度过了下午时光,再不做饭来不及了,郁承让怀歆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他很快就好。

  怀歆不依,非要给他打下手,结果搞得厨房里全是溅出来的水,买的那两条鱼从池子里弹跳着飞到了地上,奋力地甩尾挣扎着,怀歆也在厨房里尖叫着躲来躲去。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你们俩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不得而知,但是这天晚上确实花费了半个小时在地上抓鱼。

  哪怕在老家也很少经历这样的事情,两人一番折腾,脸上身上都有些狼狈,面面相觑地看向对方,郁承以手掩唇,胸腔里发出颤动的低沉笑意。

  最后两条鱼还是和和美美地上了桌,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怀歆先前点的菜一个不落,郁承全都给她做了,也都和她想像中一样味美。

  吃完饭就有些急不可耐,但不太适合直接切入正题,仍旧假模假样地点开一部电影。

  《剪刀手爱德华》,90年代的老片,本来是随意打发时间消消食,却看进情节里,动了真情。

  爱德华是拥有一双剪刀手的机器人,但却拥有属于人类的心智,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

  他因为这双容易伤人的剪刀手被误解被质疑,在别人眼里是怪物,是令人排斥恐惧的存在。可他却从未停止爱她,用自己的一腔真心待她。

  可是当拥有可以拥抱她的机会时,他却胆怯地收回了手,因为害怕伤害到她。

  “我想要一双人类的手。我想用我的双手把我的爱人紧紧地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

  分开的这么多日子,每一分一秒都如此难捱。落地窗前雾气萦绕指尖,冷冷的月色仿佛要被融化。窗外宁静,室内也没有亮灯,如同视觉落下保护色。

  到了现在,怀歆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想念他,她一直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层层叠叠的,每一片都是伪饰,郁承拥抱她的力道很紧,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倾向前扣住她的肩头。

  “阿承,抱我。”

  怀歆习惯性地叫他名字。耳后传来郁承略沉的气息,他突然把她转过来,面对面地抱紧。

  怀歆小巧的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处,郁承托着她进了卧室,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晃了晃,门关上的时候,怀歆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背后是被铺,面前是他坚实的臂膀,怀歆被拥于这一方狭窄天地之中,心中充满了慰藉的安全感。

  她要看着他,看着郁承的眼睛。

  那双漆黑深沉的桃花眼幽沉晦暗,怀歆看到他启唇,俯近过来在她耳边喑哑地唤她名字:“小歆。”

  “……”

  她的心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接着听到他问:“你爱不爱我?”

  这一声又低又沉,如他喷薄在她颈窝的呼吸,怀歆扬颈,感觉到他比之前更深更重的拥抱,好似砸在她心口上:“说爱我。”

  怀歆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头好像被扼住,呼吸屏息,心跳略有些惶惶,眼尾微潮地搂紧郁承的脖颈。

  她如此患得患失,不是还在和他较劲,是觉得她只有这么一丁点的爱,是她等了好久才从他那里争来的,好像说出口就还回去了似的。

  怀歆说不出来,她想到父亲出事之后她就彻夜难眠,某天半夜口干舌燥地醒来,想去客厅倒点儿水喝,却听到隔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是赵媛清,在小声地对赵澈说着自己今后的打算。

  不是该如何照料怀曜庆,而是在想,万一人真没了,他的公司,名下的财产,可能分到他们母子俩头上的有多少,怎样才能尽力多为赵澈谋一些实处。

  人心是很复杂的,也经不起考验。怀歆一点儿也不意外,但对于她来说,心底还是有一处坍塌了。

  她以为的爱和所谓的亲情掺杂着趋利避害的伪装,如今浑浊的那一面生生剥开给她看。

  她向来都不是他们的最优选。

  是一路上都在不断被亲近的人抛弃的那个,无论是主动或是被动,所有的人,所有人都会离开。

  郁承差点也回不来,怀歆用力抱紧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够填满这颗孤寂的心,说一声就少一点,她说不出。怀歆死死地咬着唇,直至泪眼模糊。

  郁承温热的手掌附了过来,用力嵌入她掌心五指之中,银质戒指硌得她指根微疼,温暖的檀木香味好像燃烧起来似的,郁承安抚而温存地拥抱住她:“没关系,宝宝。”

  “没关系。”

  怀歆的肩头如蝴蝶般轻抖,郁承的下颌线如刻般分明英挺,他的黑发,黑眸,夜色一般的深暗,随呼啸的风声拥抱住这样娇小的她。

  这一刻情感似乎轰然倾泻,郁承在泪水中长久地吻住她的唇。

  “我爱你。”

  “……是我爱你。”

第86章 探望

  怀曜庆之前做过伽马刀的手术,要进行术后观察,不能立即出院,承蒙郁承的关系可以在高级病房里多休养一段时间。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郁承便和怀歆一同去看望他。推开门时病床上静悄悄的,只有怀曜庆一个人在房间里,捧着本书默默在看。

  郁承已经很多天没有来过,怀歆解释是他工作忙,怀曜庆看似极好地接受了这套说辞,实际上心里却不太安心。

  怀曜庆在网上有看到一些媒体捕风捉影的消息,抓拍到郁承的一些照片,能隐约感觉到他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

  怀曜庆原先对这段关系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他知道女儿早熟,对于感情也有自己的偏好,也很感激郁承的帮助,但是他总觉得潘家那样的背景对于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还是太过于复杂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富裕,不缺钱,也能够给子女最优质的教育,但那种顶级豪门仍旧不是他们能够去触碰的。

  尔虞我诈,人心隔着墙,到一个信任最稀薄的地方去谋真情,怎能够叫人放心。

  父女连心,那个时候怀歆有多么强颜欢笑,他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夜里怀曜庆的脑袋隐隐作痛,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郁承能够平安回来。

  如今再见到他,怀曜庆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啪的一声合上书,直起身来。

  动作完又发觉自己有些太激动,他不自然地挠了挠自己的发顶:“呃,那什么……小承来了?”

  怀歆只察觉到了爸爸掩藏着不想被人发现的那种惊喜,没忍住悄悄翘起了嘴角。

  “嗯。”郁承牵着怀歆的手,唇畔也勾起温和的笑,“叔叔,您感觉怎么样?”

  怀曜庆顿了一下:“挺好的。这个手术感觉很有效,不愧是你找的专家。”

  “那就好。”

  郁承拉开椅子让怀歆先坐下,他折身到角落里找了一张没靠背的椅子拉至她身边,同怀曜庆解释:“叔叔,实在抱歉,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没能及时多来看看您。”

  怀曜庆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细节收进眼里,抿着唇摆摆手:“哎,这有什么要紧。年轻人,工作重要。”

  郁承笑了笑,没说什么。

  瞥见一旁的果篮和水果刀,他询问怀曜庆:“叔叔想吃苹果吗?”

  怀曜庆愣了一下,摇头:“谢谢,不过我不吃了。”

  倒是怀歆在一旁拉了拉郁承的袖子,撒娇:“我想吃。”

  郁承笑意清缓:“好。”

  怀歆和怀曜庆轻松地话家常,男人就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削苹果,一把白色瓷刀在他修长手指中玩转得漂亮,红色的果皮流畅地剥落下来,显然技法十分纯熟。

  没过一会儿就削好一个,旁边有干净碟子,郁承就将苹果切成块状,并用牙签插好,放到怀歆手边。

  怀歆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甜沙沙的,入口即化,清亮的眉眼舒展开来,悄悄地在病床下方牵住郁承的手,轻轻地摩挲交握。

  怀歆自以为这个角度之下怀曜庆看不到,所以在老头轻咳的时候也没多想,仍然愉悦地同他聊着天。

  倒是郁承轻笑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敛着微弯的眼尾低着头。

  怀曜庆:“……”

  黏黏糊糊的,没眼看。

  他又干咳了一声,这时怀歆才注意到,一边在底下热情地摸郁承的手,一边疑惑地眨眼:“爸你身体不舒服吗?”

  怀曜庆忍无可忍:“你给我出去一会儿。”

  怀歆:“啊?”

  “我要跟小承单独说几句话。”

  “……”

  “呃。”怀歆摸了摸鼻子,看他一眼,又看郁承一眼,欲言又止。

  那副神情好像是担心他欺负自己男朋友似的,怀曜庆深吸了一口气,安详地在床上重新躺了下来。怀歆这才舔了舔唇,试探着站起身来:“那,我出去啦?”

  出去的时候还捏了捏郁承的手指,以示鼓励。

  偷觑女儿的怀曜庆:“……”

  怀歆出去以后,病房内安静下来,郁承坐到离怀曜庆近一点的那张椅子上,温和道:“叔叔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怀曜庆斟酌片刻,还是把话摊开来说:“小承,其实我大概知道前阵子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女儿没跟我讲,但是我能从她的状态里猜出几分。”

  郁承稍顿一瞬,唇线略微平直:“抱歉叔叔,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好。”

  怀曜庆靠在微微倾斜的床铺上,看清他眼底的自责。

  “叔叔就是想问,你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对你影响大不大?”怀曜庆微微叹口气,“这么年轻就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我想你肯定是很辛苦的。”

  郁承神情微怔,手指稍微收拢一些,低声应道:“都已经顺利解决了,您别担心。”

  “那就好。”

  病房里一时有些沉默,怀曜庆似乎没有继续问什么话的意图了。郁承眼睫微动,抬眸道:“叔叔,我和小歆……”

  “你们如何都行。”怀曜庆打断他,静静摇头,“我不会反对。”

  他一早就看到怀歆手上的戒指了。红扑扑的小脸上飞扬着明媚的笑意,这意味着什么他还能不清楚么。

  怀曜庆一把年纪了,也不是什么顽固父母,既然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他这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况且除开家世背景的不匹配,郁承其余方方面面都算是万里挑一,怀曜庆心里其实是满意的。再加之这些天郁承对怀歆有多么体贴细致,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小承,我这病啊,多亏了你帮忙,”怀曜庆凝视着郁承,“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能不能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都还是未知数。”

  郁承垂眸:“叔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病了一遭很多事情也想透了,怀曜庆微笑起来:“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就算是亲子女,家人,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份上,你能这样出力,叔叔心里其实真的很感激。”

  冬天里的阳光也格外暖和,郁承敛着眼睫,眸光微动,没有再出声。但是浮动的空气和缓着,就算十分安静也并不会让人感觉不自在。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望着云层渐渐从高楼后面拂过。

  “小承。”

  “嗯?”

  “你知道叔叔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怀曜庆坐直身体,眼神掠向窗外:“……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愧疚,平日里关心这孩子太少了。”

  他视线定定的,好久才开口,“她心思细腻,又很敏感,今后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了。”

  这话相当于是将怀歆托付给他,老人家说话含蓄,不好点破,郁承喉结些微滚动,半晌,认真颔首道:“您放心,我会的。”

  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是怀歆在外头闲不住过来了,小脑袋伸进来,乌黑的眼眸溜溜地转着,很是警惕:“你们聊好了没?聊什么聊那么久呀?”

  两人视线都移过去,男人站起来,桃花眼微勾,温和道:“没说什么,叔叔刚才就是关心我呢。”

  怀歆的脑袋慢吞吞地缩了回去:“哦,这样。”

  怀曜庆哪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怀歆担心他会站在岳父的角度上对郁承进行什么敲打,胳膊肘外拐的不行了,怀曜庆面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行了,我们也聊完了,赶紧进来吧。”

  “噢噢。”

  怀歆眨眨眼,立刻推开门进来,蹭到郁承身旁立定。

  一只手悄悄抓住男人衣角,她抿了抿唇,软声道:“那个,爸,妈跟我说和小澈来看你了,正上电梯呢。”

  “哦。”

  怀曜庆瞥她一眼:“行,你和小承也陪我一上午了,快去吃中饭吧。”

  怀歆哦了声,视线不经意又掠过手上的戒指,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看向他:“爸,其实……”

  “我知道了。”

  “啊?”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吧。”怀曜庆仰头,故作平静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会努力照顾自己,把身体养好。”

  “……”

  “到时候参加婚礼的时候才能够风风光光的,是不是?”

  怀歆的指尖一瞬间攥紧,鼻尖有了酸意。

  郁承的手此时覆了过来,温热而有力。

  一层清透的水意浮上来,怀歆掩过半边脸,抿着笑点头,还有些理所当然似的:“是啊,你知道就好。”

  “你这丫头……”怀曜庆也笑笑,没再说话。

  赵媛清和赵澈进房间的时候与郁承和怀歆打了个照面,两人十指交扣,手牵得很紧,赵媛清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倒是赵澈挑了眉,挺不见外地问:“姐,这位就是姐夫啊?”

  怀歆昂了昂下巴,得意道:“是啊。”

  双方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赵媛清第一次见到怀歆的男朋友,大有拉着郁承问东问西的架势,怀曜庆赶忙制止了她:“时间多的是呢。”

  赵媛清一拍脑袋,也笑:“是是,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赵澈是个话唠,先是夸赞了几句“姐夫好帅”“姐夫一表人才”,然后像是想起来点什么,眼神有些狐疑:“诶,姐……”

  怀歆一看他这个表情就觉得不妙:“干嘛?”

  果然下一秒,赵澈就眨眨眼问:“我记得你五六月的时候不是说,男朋友是你们学校的学长吗,而且就随便谈谈的?你是又换了一个?”

  怀歆:“???”

  不是,你讲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避开当事人???

  她稍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对上郁承微微眯起来的黑眸。

  “……”

  白色宾利从医院地库出来,稳稳驶入驾驶道。男人漂亮分明的骨节掌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弯。

  他越是不动声色,怀歆就越觉得头皮发麻。

  她极力澄清:“我发誓我弟绝对是乱说的,没有什么学长,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

  讲完又觉得不对。

  这话怎么也听着怪怪的,好像渣男的常用说辞。

  “我我我……我就是觉得那时候我们俩在一起没多久嘛,”怀歆有点心虚,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怕他们问太多太细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随便编了一个。”

  郁承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轻启嘴唇:“是么。”

  正是红灯的间隙,怀歆讨好地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娇:“当然啦。”

  郁承勾了勾眼尾,意味不明地收回视线,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