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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上有多处不明原因外伤,死者胃部积水150毫升。”

严良忍不住惊呼:“溺水死亡胃部怎么可能只有150毫升积水?”

赵铁民转过身,冷哼一声:“侯贵平只吞了一口水就淹死了,死个人原来是那么容易。”

“果然这案子有问题!”严良微微皱眉,随即问,“嫌疑人已经死亡,按规定要撤案,公安不必报到检察院,为什么平康检察院也有侯贵平的卷宗?”

赵铁民摇摇头:“平康检察院的几个主要领导都是近年调来的,对于为什么这起本该销案的案件材料会在他们院,都称不知道。”

严良把整份材料详细看了一遍,道:“检察院和公安局的两份卷宗,内容完全一样,只是公安局的那份没有侯贵平的尸检报告。尸检是公安局做的,他们却没有尸检报告,反而检察院的材料里有尸检报告,这太不寻常了。”

赵铁民表示认同。

严良目光悠悠地望着远处:“现在你该相信张超没有在误导我们了,我们找江阳的遗物,结果马上发现了一起很不寻常的陈年旧案。”

“你的意思是,这是张超故意让我们知道的?他的动机呢?翻案?可一起十多年前的旧案,人都死了,翻案有什么用,值得他自愿入狱吗?”

严良双手一摊:“我不知道答案,没法回答你。你可以再找张超问,不过我相信你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一定会说他对这件事不知情。现在,你只有继续查清楚侯贵平的事。”

赵铁民点点头,可是随即又皱眉,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我拿到这份东西后,也给专案组其他同志看了,毫无疑问,大家都认为这起旧案有问题。不过大家有个分歧,大部分人只想尽快把江阳被杀一案了结,不愿意管十几年前小地方的一起普通命案。哪怕这案子有明显问题,可当地公安已经定性了,翻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会触及很多过去的当事人,受到各种各样的阻力。”

严良不假思索道:“毫无疑问,侯贵平的案子,你们必须追查下去。”

赵铁民为难道:“你很清楚我们的办案程序,案件调查要权衡投入和产出,如果仅仅是为了正义,凡是疑难案件都要查到底,全国警察翻三倍都不够。专案组是为了江阳被杀一案成立的,不是为了十多年前的小命案。何况人都已经死了,谁愿意自讨没趣替一个死人翻案?地方上的各种办案阻力,你这位老师是没有亲身体会的。”

“不,”严良很认真地盯着他,“侯贵平的案子你们不查出真相,恐怕江阳被害一案永远破不了。张超建议我们查江阳的遗物,我们去查了,结果马上牵出一起充满疑点的旧案,这绝不是巧合。侯贵平的死与江阳被害,以及张超的先认罪再翻供,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虽然现在没有答案,但我相信线索会逐渐串起来的。”

赵铁民扳动着手指,思考着,过了很久,点头表示认同:“可是侯贵平的案子都发生了十多年了,现在怎么查呢?”

“很简单。第一,调查侯贵平的卷宗为什么会存到检察院,我相信和江阳有关;第二,”他拿出尸检报告,指着末尾的签名,“找到这位负责尸检的法医陈明章,向他了解当时的情况;第三,和当年负责该案的经办人谈谈,问他为什么明显是谋杀的尸检报告,最后结论会变成跳河自杀溺毙。”

赵铁民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几项调查都需要人手,专案组成员目前还是围绕着江阳被杀一案,他们不少是省里单位的领导,级别比我高,让他们查一起旧案,我差遣不动,幸好我们支队有几百号人,我可以让我手下的刑警去调查。”

听他这么说,严良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次的案子社会影响那么大,省市两级三家单位破格组成专案组,照理组长应该由省厅的人担任,你这刑侦支队长级别是不够的,可是高栋却极力推荐你。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级别比你高的人,手下却没你多。”

赵铁民惊讶道:“让我当专案组组长,是高厅的刻意安排?”

严良点点头,目光投向了窗外,呢喃道:“高栋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又在这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第十七章

2003年,江阳来到了平康县。

江阳的人生无疑是幸运的,从小就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大学考上了浙大法律系,2002年顺利毕业。

那个时候外企最吃香,宝洁、四大事务所是所有学生的向往,其次是金融业,当时的公务员不像后来那么热门,江阳没毕业时就很轻松地考上了金市人民检察院。

他并不是金市本地人,却报考了金市的检察院,自有他特别的考虑。

当时他的选择很多,既可以报考最高检,也可以报考省高检院或者省会杭市检察院的职位,可是仔细权衡之下,这几家单位都是精英云集,论学校、论学历、论能力,他都比不上精英,论关系背景,他更是毫无优势。金市位于浙江西部,经济排名省内垫底,一线法律专业的精英不会去报考这家单位,矮子里面拔将军,他相信浙大的招牌在落后城市的单位里,还是金光闪闪的,只要努力经营,很容易成为单位的重点培养对象,一步步踏实前进,仕途一定光明。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他一来就成了单位里唯一的名校高材生,外加他是个帅哥,性格开朗,口才很好,一表人才,而任何机关单位都不缺爱撮合的大妈,很快,单位大妈络绎不绝地拿着各种女孩的照片找上他,他很有眼光,一律拒绝——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女孩丑。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因单身就随便挑个女朋友,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是明确。

不久之后,他等来了值得爱的姑娘。

金市检察院吴副检的漂亮女儿吴爱可,大约是个制服控,遇见了穿着制服的江阳后,立刻产生了眼缘。吴爱可尖脸长发,曲线别致,也学法律,刚刚毕业,现在在一家律所当助理。

于是两人在都是法律人的借口下,很快谈起了人生理想,双方表达了共同度过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决心。吴副检也在旁观察了他几个月,亲自找他谈过心,评价他是社会主义的四好青年,对他很是满意。

在机关单位生存,如果有一位大领导是未来的老丈人,那么一切就变得很容易了。再加上平时看点管理类的书,开会时装模作样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自然成了单位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一切都很顺利,2003年的时候,吴副检调去了平康县检察院任检察长,江阳也跟着去了平康县,任侦查监督科科长,副科级,手下带四名工作人员,这在毕业才一年的人里很不容易,所有人都看好他的未来。

那个时候手机刚刚开始流行,还没出智能手机,年轻人的主要聊天渠道是互联网。毕业后,他的大学同班同学们建起了一个QQ群,有一次江阳说到自己在平康县检察院任职,女同学李静马上对他发起了私聊,得知他任侦查监督科科长后,李静表示过几天来平康看看他。

李静是班上的美女,身材相貌都一流,不过她和侯贵平是男女朋友关系,所有人都知道,江阳对她自然不抱任何想法。她突然郑重提出要来平康看他时,江阳心里是拒绝的,该不会对自己有意思吧?好吧,虽然他自认长得帅,可他正和领导的女儿谈着恋爱,可不敢开任何小差。

他只能一本正经地问她什么事,对方却不答,只说见面了会告诉他。

对于这次会面,江阳不敢隐瞒,如实告诉了吴爱可,毕竟在这县城如果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要是谣言四起,传到吴检的耳朵里,他很快就会从科长变成门卫。

会面地点定在了县城唯一的一家西餐厅,吴爱可独自坐在一角“监视”,江阳和李静坐在不远处的偏僻一桌。

相互寒暄客套一番后,江阳做贼心虚地瞥了眼远处的吴爱可,压低声音直切主题:“你跑来平康找我有什么事?”

李静思索一番后,缓缓开口:“你记得侯贵平吗?”

“你男朋友?我当然知道,”江阳皱了皱眉,“对于他发生的事,我很遗憾,好像就发生在我们平康吧?”

李静默默地点点头。

江阳奇怪地看着她:“怎么回事,这都过去几年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她再三犹豫后,说:“有件事我一直想弄明白,但是又觉得这样会很麻烦你。”

听得出不是爱慕自己,江阳松了口气,爽快问:“什么事,你说吧,老同学了,不违反工作原则的情况下我一定帮忙。”

“我…我怀疑侯贵平不是淹死的。”

江阳当即瞪眼:“那是什么?”

李静牙齿咬住嘴唇,半晌后,低声说:“他死于谋杀!”

“你说什么!”江阳一声惊呼,引起了不远处吴爱可的注意,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侯贵平死后,平康公安局带着结案材料找到学校,向学校通报了这件事,你知道材料里记录侯贵平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下河游泳,不小心淹死的吗?”

李静轻轻地摇头:“通报说,侯贵平性侵留守女童,强奸妇女,在被警察逮捕期间逃走,最后畏罪跳湖自杀。”

江阳瞪大了眼睛,连声道:“这不可能,侯贵平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跟他虽然不熟,可我知道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脑海中浮现出侯贵平的身影,一个高高大大的阳光男孩,爱运动,很强壮,而且特别热血,给人感觉就是一身正义,绝不是那种躲在角落里看片的猥琐男生。他还记得有一次有个偷车贼被他们班男生抓到,很多人要去揍小偷,侯贵平靠他的个头拦住大家,坚持不打人,扭送派出所。这么个阳光正义又善良的大男生,怎么可能跟性侵案连在一起?

李静眼眶微微泛红:“我也绝对不信他会做那样的事。而且有件事你不知道,在他支教时,我去过他所在的妙高乡,在我去之前不久,他班上的一个女学生喝农药自杀了,警察发现女孩自杀前曾遭人性侵,侯贵平一直在为此事向上级举报,要求调查,怎么可能是他干的?”

“你说他举报学生遭性侵而被谋杀,最后警方的结论却是,侯贵平性侵了那个女生?”

李静缓缓点头。

听到这儿,江阳的表情沉了下来,脸上覆盖了一层阴霾。

李静继续说:“平康公安局来学校通报这件事时,张超老师看过他们带来的结案报告,张老师后来告诉我,材料上有处问题。侯贵平的尸检报告结论写着溺水死亡,而尸检描述上写着,胃部积水150毫升。”

江阳不是专业人员,一时不明白:“那又说明了什么?”

“张老师说,一个人如果是溺死的,肚子里会吞下大量积水,150毫升只是一大口而已,所以他不可能是溺死的。”

江阳悚然动容:“既然如此,张老师有没有把这个疑点告诉平康公安局?”

李静摇了摇头:“没有。我问过他,他说地方上的办案,有很多黑幕,这个疑点既然被他看出来了,相信当事法医自然更清楚,可是最终还是送来了这份结论。侯贵平当时在举报时,平康公安局就有内鬼向被举报人透露是他举报的,这案子可能牵涉范围很广。张老师说,要在地方上推翻一起案件,非常困难,会牵涉很多人,尤其这样一件疑点重重的案子,我们未出校门的法律人不懂实际工作的困难,侯贵平已经死了,不管翻案与否都改变不了侯贵平已死的事实。”

江阳闭上嘴,思索着。

从事检察官工作一年多,他已经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天真大学生了,他知道实际办案的困难,有些案件明明存在疑点,最后却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妥协了。

学会妥协,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李静看着他的表情,过了会儿,试探地问:“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案件材料,看那份尸检报告的记录,是不是真如张老师看到的那样?”

“如果是的话呢?”

“你…你是侦查监督科的科长,你能不能…”面对一件很麻烦别人的事,李静很难说出口。

“你想替他翻案,还他清白?”江阳表现出并不十分热心的样子。

李静慢慢地点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那次事情后,我听说侯贵平的妈妈精神失常,后来就失踪了,他爸爸不久后也跳河自杀了…”

这时,大概是见到潜在情敌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哭,吴爱可忍不住走了过去,刚走到那儿,却发现气氛不像预想的那样。

两人都很沉默,李静无声地哭着,而江阳则正襟危坐,眉头皱在了一起,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

李静蓦然抬起泪眼看到一副古怪表情的吴爱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江阳忙收敛情绪,替双方介绍了一番,随后把侯贵平的事向吴爱可转述一遍,吴爱可脸上渐渐透出了怒容,突然秀拳击打在桌上,冷声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江阳,你要查,一定要查!必须还人清白,抓出真凶!”

江阳考虑着如果去调查兄弟单位公安局的案子,不但会遇到阻力,他这个新人也会得罪体制里的人,犹豫着不敢下决心做保证。

李静看出了他的犹豫,勉强地笑了一下,抿抿嘴:“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让你很难做,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侯贵平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吴爱可果断道:“怎么可以只确认一下,这件案子一定要一查到底啊!江阳,你还犹豫什么,你是不是检察官啊?你不查,我就找我爸去了。”

李静疑惑道:“你爸?”

“我爸是检察长,管着江阳。”吴爱可脸上浮现出得意。

江阳无奈撇撇嘴,表示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静马上抹了眼泪,满怀期待:“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

江阳说:“我知道了,我尽力吧。”

第十八章

把李静送上回杭市的大巴后,江阳和吴爱可走在回来的路上,他沉默不语,眉头紧蹙。

吴爱可不满地数落起来:“怎么回事!你对你同学的案子好像很不情愿帮忙。”

江阳有他的顾虑:“如果真是李静说的那样,这件事处理起来不太容易。我工作才一年,如果要去翻侯贵平的案子,会得罪不少人的。”

吴爱可鄙夷地望着他:“你还是检察官吗?你还是侦查监督科科长吗?你不就是处理冤假错案的?”

江阳无奈叹气道:“实际工作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我还没有平反过案子。”

“我真是不明白,凡事都有第一次,那就把这案子当成你平反的第一个案子来做啊。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如果是冤案,你这侦查监督科科长当然要义无反顾平反,按着法律规定来办不就行了,天塌下来我爸会帮你顶着,你怕什么呢,回头我跟我爸说一下这事,他一定支持你。”

“可是——”

“别可是了!”吴爱可激动起来,停下脚步,回头严肃地瞪着江阳,“你没听到李静说的吗?侯贵平明明是去举报他的学生被人性侵,结果被人谋杀了,死后还被扣上了性侵女童、强奸妇女的帽子。这事害得他妈妈精神失常、失踪,他爸爸羞愧自杀。一起冤案害了整整一个家庭,如果这样的事情你都不去阻止,你凭什么继续当检察官,我对你太失望了。”

江阳咬了下嘴唇,马上笑着讨好:“好好好,我一定遵照您的最高指示,尽我所能去调查,可以了吧?”

“这不是为了我查,这是为了你检察官的职责。我一点都不想你变成一个什么事都要考虑利益权衡的官员,这样的伪君子我见得太多了!”吴爱可表情很是认真。

江阳深吸一口气,挺胸道:“好,为了我检察官的职责,好了,我错了,我不该犯官僚主义,这案子我马上去查,中纪委大小姐饶过我这一次吧。”

吴爱可瞪着他,保持了很久一脸正气的表情,最后,总算被他逗笑了:“这还差不多,记住,去公安局的时候制服穿帅点,别给我丢脸!”

“那是当然的,我是平康县最帅检察官嘛——哦,我是第二帅,第一帅是我的岳父大人。”

第二天,江阳亲自带人去了平康公安局,要调侯贵平的案卷材料。接待他的是刑侦大队长李建国,李建国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体态略发福但仍十分强壮。虽然行政级别和江阳一样,但刑侦大队手下管的人多了,大队下面还有中队,合计有六七十号人,管了这么多人,自然生出领导的气场,远不是江阳这手下就四个工作人员的科长能比的。

得知他的来意后,又见他是个年轻的嫩头小子,李建国很不屑:“侯贵平那案子,罪犯本人已经死亡,撤案了,案卷材料都封存在档案室,按规定不用交到检察院,你们检察院要调这份材料干什么?”

“我们接到一些情况反映,需要对这起案件做一次复查。”

李建国眉头微皱:“什么情况反映?谁反映的?”

“按规定,这方面不能透露。”

李建国冷笑,一副桀骜的样子:“那我也是按规定办事,案子已经销案封存,不关检察院的事,你们回去吧。”

江阳忍着脾气没有发作,拿出了阅卷的调令,李建国接起瞥了眼,直接还给他,笑着说:“给我没用,我不管档案。”说完转身就走。

江阳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心中大为恼怒,在公安局却又没法发作。他只好去找档案室,结果档案室说刑事案件的卷宗调档需要李建国签字同意,他只能再去找李建国,可大队刑警说李建国有事外出,离开单位了,将他们几人晾在了一边。

第十九章

江阳没料到调份卷宗就直接碰壁,左思右想之下,既然李静说谋杀的证据在尸检报告上,经过打听,平康公安局所有尸检报告均出自法医陈明章之手,于是他第二天早上去找了陈明章。

技侦中心门口,这是他和陈明章第一次见面。

陈明章大约三十五六岁,戴一副眼镜,长相斯文却带着一副独特的狡黠,后来才知道那是“狡猾”。

听到江阳想了解一起两年前案子的死者死因时,陈明章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这个找我干什么?所有材料都在档案室,你们检察院可以凭手续问档案室要啊。”

江阳皱了皱眉,坦白说:“你们单位档案室不是很配合。”

“那你找领导协调,你们是检察院,公安这帮人最怕你们,你们要份东西还怕不给?”

江阳没法对着公安工作人员抱怨公安的推诿,只能耐着性子恳求:“陈法医能不能请你通融一下帮个忙,核实一下死因,这个结果对我很重要。”

陈明章打量了他一会儿,皱眉道:“你明明可以走公文程序,却不走,这个死者跟你什么关系?”

“死去的嫌疑人是我朋友,那个案子很特殊,我想陈法医您一定对此会有印象,我想——”

“等等,你说死去的嫌疑人是你朋友?”

“是我的大学同学。”

陈明章想了想,微微一笑,问:“也就是说,你对你同学的死因有所怀疑?”

“对对,但我绝对不是怀疑您的工作,我只是——”

陈明章打断他,爽快道:“没关系,工作都会有疏漏,怀疑我工作也无妨,”他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这算你私事还是公事?”

江阳不理解为什么对方态度会突然转变,只好说:“目前是我私事,如果一旦查到证据,我会按公事办。”

“这样子…”陈法医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江阳连忙道:“您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给您添麻烦,以后也不会给您添麻烦。”

“你误会了,添麻烦我倒一点都不担心,我是怕麻烦的人吗?不是的,只不过嘛…”陈法医一脸为难地说,“这是你私事,我帮助你的私事,自然会动用我工作外的私人时间,我私人时间是很宝贵的,俗话说,时间就是金钱…”

江阳渐渐听明白了,心中咒骂着小地方的机关人员实在太过龌龊,想方设法捞钱,但现在有求于人,只得忍下气来,问:“多少钱?”

“哎呀,这怎么说呢,”陈明章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你觉得合适,我就帮你翻下记录。”

“五十?”

“咳咳,这个嘛,你知道,现在物价涨得快。”

“五百?”江阳瞪直了眼。

陈明章红起脸,嘿嘿一笑,很不好意思地点头。

江阳咬了咬牙,心中激烈斗争一番,想起女朋友一定要他查清真相的态度,只好吐血同意:“行。”

陈法医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要查哪个人?我下班了来找你。”

“两年前妙高乡上一个淹死的支教老师侯贵平。”

“侯贵平?”陈明章脸色一变,过了片刻,连忙摇头,“这个不行。”

江阳瞬间警惕起来,盯着他问:“为什么不行?这起案子有什么特别?侯贵平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法医严肃道:“这起案子确实很特别,所以五百不行,必须得一千。”

“一千,将近我一个月的工资!”江阳忍不住叫道。

陈法医连声嘘着,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听到他们说话,立刻压低声音道:“我虽然是技术人员,不算职能警察,偶尔靠技术接私活不算违纪,但传出去也不好听呀,你小声点。我告诉你,县里就我和我徒弟两个法医,我一年要碰三四十具尸体,我哪记得住这么多名字。侯贵平这名字我记住了,说明这案子肯定有特别之处呀。不过嘛,我这人还是很厚道的,他毕竟是我的尸体,你是尸体的同学,看在尸体的分儿上,给你个友情价,八百吧,怎么样?如果你接受,除了侯贵平的尸检报告外,我再送你一条绝对物超所值的重磅信息。”

江阳心中对他一通咒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人都不像个法医,而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还是看在尸体的面子上,才为难地给了个“友情价”。

他思虑了好一会儿,想到除尸体的信息外,还有一条重磅信息,显然陈法医绝对知道很多事,恐怕案子大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