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一来,纪若尘终于对文王山河鼎留上了神,准备他日回到道德宗时,好好查一查相应的典籍道藏,看看此鼎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论从本身灵性,还是从制炼妖族的功能来看,文王山河鼎仅仅是目前所显露之威,已远非世上寻常宝物能比。如此一口仙鼎,怎会扔在太上道德宫的陋巷里,任它生尘积灰?

此时甲庚丹药火候将成,封好鼎炉后就无事可干,正好陪着纪若尘闲谈。甲庚这座海宫正正好好浮在地炎裂谷上方,下方承接着裂谷中终年不熄的地火,并将之导入丹室,以作炼器制丹之用。道书中记载炼器制丹之火共分四品,一为凡火,二为地炎,三为真焰,四是天火。地炎本不如修道者以自身真元化成的真焰,但此处地炎涛涛熊熊,这等大火又远非寻常真焰能比,正合甲庚之用。

而且据甲庚言道,此地另有一道灵气,使得所发地炎别具灵性,制炼起丹药法宝来实是事半而功倍。

纪若尘听得灵气二字,于是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探问起来。甲庚也不忌讳,直言道他本是灵兽出身,生来即是有着目的的。最近三百年来,他的目的就是守护地炎深处的天地灵气,不让它为妖邪所获,所以才造了这座海宫。至于借助地火炼器制丹,不过是顺带的好处而已。

纪若尘又兴冲冲地道:“天地灵气汇聚之所必有宝物,不知道这里会有些什么。”

甲庚呵呵一笑,抚眉道:“少仙说笑了,又有什么宝贝比得上你那尊仙鼎呢?不过说起宝物,这地炎中浮着一块玄铁,乃是凝聚方圆千里地气而生,灵性十足,该也算是一件宝物。不过只有一样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这块铁重了那么一点点,嗯,待我看看…是了!此铁共重一万零八百零三斤!少仙如果有兴趣,尽管拿去,呵呵,哈哈!”

纪若尘陪着他干笑了几声,心中倒是恨得牙痒痒的。他此刻若不凭借任何外力,仅靠自身真元,最多也就搬得起千余斤重的东西而已。若是把什么大力神符,丁甲搬运,金身立甲之类的道法都用上,想来最多也就是提个三四千斤而已。这根一万多斤的神铁,就是八脉真人们来用,多半也嫌重了,叫他如何带得走?

当初清闲真人所言的定海神针小铁,现在看来多半就是这块了。直到此刻纪若尘方才明白,那时清闲真人这一个顺水人情做得有多轻松写意。

接下来的七日,纪若尘与顾清无所事事,终日只是闲逛水宫海底,评点甲庚的各色宝物。间中也去看了一眼那块神铁,甚至试着搬了一搬。

神针铁自然是纹丝不动的。若是让纪若尘给搬走了,又如何当得起定海二字?

七日之后,纪若尘伤势尽复,辞别了甲庚,准备重返西玄山。不过在道行刚刚恢复时,纪若尘就已将地炎裂谷中的灵力讯息用秘法传回了宗内。

章四十六 路口

“道德宗也要来趟这趟浑水了吗?”碧海龙皇双目微闭,不疾不徐地道。

白玉阶下跪着的报事官偷偷抬头,见碧海龙皇并未显露怒色,才大着胆子将手中的文案递了上去。碧海龙皇接过,看也不看就扔到了一旁,道:“两个没成气候的小鬼能弄得出什么事来?这点小事都要上奏,你们是闲得没事干了吗?”

这一句话语气中已有些严厉,那报事官立刻吓得全身发抖,只顾着叩头,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他才上任了三日,前任就是在奏报龙宫在外诸将的折子时不知如何触怒了碧海龙皇,被罚喂了水神兽。眼下他才报了几件事,龙皇就有些微怒,待这些折子一样一样的报完,自己早不知要喂几回水兽了。

可是这些折子均是封疆大将们呈上的,得罪了哪一个都是个死。这又如何是好?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神灵护佑,碧海龙皇的龙目又闭了起来,吩咐道:“继续念。”

他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地将六十余份奏折念完。这些奏折说的都是又有哪门哪派多少修道者进入了东海,琐琐碎碎。可是喜怒无常的碧海龙皇居然从头听到尾都未再说一句话。那报事官一念完,立刻退出殿去,甫一出殿就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碧海龙皇挥了挥手,殿中诸臣立刻如蒙大赦,鱼贯退出殿去,偌大的水晶殿中只余下龙皇自己。

他闭目静坐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东海水军的指挥大营秉承了紫金白玉宫素来的华丽风格,乃是用一整块珊瑚巨岩雕成,建在一头巨鲸背上。这样东海虽大,也哪里都可去得。

不断有一尾尾哨探的小银鱼在指挥大营穿梭进出,将各地的军情汇集到这里。中军大厅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海图,图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标记和线条,代表着不同修道者在东海中行进的路线。时不时会有负责军情的水族根据最新报上来的情报,更新海图上的标记。虽然军情如流水般送进,但这军情官显然与章鱼有亲,长着七八条触腕,足以应付这等繁复工作。

采薇立在海图前,根本不理会海图上众多标记的变动,只是死盯着海图北部一块区域不动。这块区域上竟然一个标记都没有,在钉满了各色标记的海图中显得十分诡异。

封耀来到了采薇身后,低声道:“采薇将军,海穴周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今天我又派了三队侦哨过去,和以往一样,没有一队回报,看来都死在了翼轩手里。他已经不再给我们留任何情面了。”

“三天了。”采薇忽然道。

封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采薇说的是妖皇翼轩进入海穴的时间,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附和道:“是啊,三天了。”

采薇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缓缓地道:“翼轩应该已经探完了整个海穴,我看他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这里!”

说着,她伸手向海穴西北方一点。封耀低呼一声,惊道:“水神宫!?”

采薇冷冷地道:“不必大惊小怪的,翼轩妖力通天,水神宫必然逃不过他的探测。先把这件事报上去吧,且看看龙皇怎么说。我们这里尽量拖延时间,反正只要他在东海多呆一天,就会多受一点伤害。哼,东海虽大,也不是人人都能来得的。”

不片刻的功夫,一封急报被送进了紫金白玉宫。那名报事官看着急报上那鲜艳的红字,几乎要哭了出来。但这是来自采薇将军的急报,他别无他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走进龙皇殿,将急报放在了龙皇案前,然后细声细气地叫了几声,将正在假寐的碧海龙皇唤醒。

碧海龙皇拆开急报只看了一眼,面色当即一变。他在殿内反复踱了几圈,随后吩咐道:“去玉鳞宫!”

从碧海宫到玉鳞宫的路程没有多远,然而就在碧海龙皇距离玉鳞宫宫门仅有十丈时,那名报事官又飞奔而来,高叫有要事相奏。碧海龙皇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双眼紧盯着报事官,冷冷地道:“本皇真是很不想看到你!”

那报事官全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一边叫道:“陛下,有个陆上的道士要见您,现在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碧海龙皇脸上立刻又阴了三分,道:“你没看见朕与玉鳞龙皇有要事相商吗?!什么人这么要紧,让他等着就是!”

那报事官连声称是,叩头不已,但就是不肯离开,又道:“陛下,那道人持着我宫的龙鳞令!”

“龙鳞令?”碧海龙皇双眉紧皱,大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也不再进玉鳞宫,大步向自己的碧海宫行去,路过那报事官身边时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恨恨地道:“若他手里没有龙鳞令,看我不把你扔到水神宫去喂鱼!”

龙鳞令传承已有千年,据说是由深海鳌龙的颈鳞制成,极之珍贵,合共只有三枚,根本无法仿造。先代祖师制成龙鳞令后,只赠与对紫金白玉宫有天大恩惠之人,以示受恩不忘本之意。随着时光流逝,龙鳞令已成了与紫金白玉宫有特殊关系的信物,一直辗转流落在外,从未回到紫金白玉宫过。因此就算是碧海龙皇也从未见过龙鳞令是什么模样。

不管来人是谁,既然拿来了龙鳞令,那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了。

碧海龙皇转眼间就到了来客所在的偏殿门外,略一驻足,吩咐所有随从都在门外等候,只身一人进了偏殿。

这一入殿,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殿中全无动静,任一众随从水侍伸长了耳朵,也听不到殿中任何声音。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殿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可是碧海龙皇这些时日来喜怒无常,他既然吩咐过所有人都在外等候,那就无人胆敢开门看一看殿中究竟。

就在众随从等得望眼欲穿之时,殿门终于打开,一个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的道人陪着碧海龙皇走了出来。他在殿门玉阶上立定,向碧海龙皇拱手一礼,笑道:“那这一件大事,就这么说定了。”

碧海龙皇脸上不动声色,呵呵一笑道:“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本皇不好独自决定,须得与玉鳞与九龙龙皇商议过后才能给道兄一个答复。”

那胖大道人抚着三缕细须,冷笑道:“碧海龙皇这是什么话!古来成大事者,都是果敢能断之辈。我听说玉鳞与九龙两位龙皇刻下都在沉睡,若要唤醒他们恐怕至少得三五日功夫,那眼下这天大的好时机可就白白错过了。难道说堂堂碧海龙皇这个主都做不了吗?”

碧海龙皇面色已有些不悦,可那道人仍不放松,又追问道:“又或是龙皇怕了?”

碧海龙皇面上掠过一抹阴云,但他居然没有发作,只是阴森森地道:“此事本皇自有考虑。道兄就不必多操心了。”

那胖道人沉吟一下,即道:“也罢,一切但凭龙皇做主。只不过想要留名千古,不冒点风险总是不行的。龙皇只需仔细想想此事所带来的好处,就能知道该当如何决断了。贫道言尽于此,告辞!”

碧海龙皇拱手道:“道兄慢走。”

那胖大道人只一拂袖,原地一道金光闪过,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紫金白玉宫一众随从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海中不比陆上,上下左右均可去得。紫金白玉宫看似门户大开,实际上整个宫殿连同那只万年玄龟都处于极厉害的禁制当中。只要身处禁制之内,任何遁术、缩地、瞬行法术均无法施放,只有老老实实地走宫门才能入宫出宫。若试图从水宫上方进入的话,就会受到极厉害的阵法攻击,要不然的话,堂堂紫金白玉宫岂不是成了修道之人随意往来之地?

然而这道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能在紫金白玉宫中施展遁法,凭空移走,这一身道行,可就不比三位龙皇差了。

碧海龙皇负手立在殿前,沉思良久,玉鳞宫也不去了,直接进了自己的碧海宫,向报事官吩咐道:“把道德宗两名弟子的奏折找出来,本皇要再看一看。”

※※※

纪若尘与顾清立在一大群游鱼当中,看着百丈外一队东海巡海水卒搜索而过。

这一队水卒与他们此前所见的水卒均有不同,不光是道行装备精良了许多,而且还带着一尾巨大的黑鲨。黑鲨鼻子异常的大,呈十字形,眼睛却小得几乎看不见。这头黑鲨只凭着气味灵觉搜索猎物,乃是东海水军特有的侦测水族。

纪若尘皱眉望着这队水卒,直到他们消失在海底深处,才向顾清道:“这是半个时辰以来我们遇到的第三队东海水军了。此前大半天也遇不上一队,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多了?难道我们接近了紫金白玉宫的哪处禁地不成?”

顾清摇了摇头,道:“这附近几百里之内可没什么禁地。我看这些水卒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人人带着杀气,只怕有些麻烦。”

“东海里来了那么多修道者,为何偏要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们该不会知道我们此来东海的目的吧?”纪若尘有些惊讶。

顾清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感觉这些东海水卒的目标是我们而已。”

纪若尘点了点头,又当先向西游去。

相处这么多时日,他已然知道顾清灵觉实是异乎寻常,许多事完全是凭直觉去判断,却十有九中,如亲眼所睹一般。这或许是因为顾清道心已能与天地交融,由此带来的好处。初时纪若尘还曾试着以自己见识经验分析判断一下所遇之事,可是但凡有与顾清看法相左的时候,几乎全是他错了。因此现在纪若尘已经完全接受顾清的看法,哪怕她的观点看起来再怎样奇异,都是一样。

两人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大海深处。

不到片刻功夫,水波涌动处突然窜出一头黑鲨,抽动着十字形的大鼻子,在纪若尘与顾清刚刚待过的地方嗅个不停。黑鲨身后波涛涌动,海将水卒纷纷现身。黑鲨嗅了一刻,猛然一声尖叫,巨尾一摆,如箭一般向纪若尘与顾清离去的方向追去。于是海将水卒们个个面露杀气,紧随在黑鲨身后追踪而去。

黑鲨看似笨拙,实则在水中行动迅捷无伦,巨尾一摆就会前冲十余丈,东海寻常水卒虽然身有道行,但根本跟不上黑鲨的速度。唯有带队的海将和几名小头目可以紧随黑鲨,不至于失了黑鲨行踪。他们之间速度也有高下之分,这一番急追,也就逐渐拉开了距离,前后成了一列长队。

黑鲨正埋头苦冲之际,忽然感到头上水波有些微异样。它本能地翘起大鼻子,向上方嗅去,哪知水中忽现一根石棍,如从虚无中生成般,浑无半分烟火气,一棍轻飘飘地敲在了黑鲨的鼻子上,将它的鼻子整个砸得陷了下去。

黑鲨猛然一个打挺,掉头直冲海底,随后发了疯一样东突西窜,连叫都叫不出一声来。鼻子是黑鲨的要害,被如此一棍击中,它实际上已经活不了了。

打翻黑鲨之后,那根石棍又转而横扫,迎面击向紧随着黑鲨冲来的海将。那员海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大骇,危急之中猛然竖起铁叉在面前一拦,这才算护住了面门要害。他冲速何等迅快,石棍又是迎面扫来,想到持棍人一棍打死黑鲨的道行,这员海将直把全身真元都运到了钢叉上,等待着棍叉石破天惊的交击。

石棍与钢叉一触,竟然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海将一股莫大的真元登时落到了空处,身不由己地向前连翻十余个跟头,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纪若尘宛如幽灵般出现,拎着半截石棍,紧随着海将,却并不急于出手。直到那海将稳住了身体,他才又是一棍横扫,击在了海将的后腰上。咔嚓一声轻响,海将盔甲碎裂,脊椎已被纪若尘一棍击断!

纪若尘手上不停,半截石棍旋风般转了个圈,又向海将后脑击去。

“别伤他性命!”

远处正与一众水卒周旋的顾清见纪若尘要下杀手,忙叫了一声。她这一声喝音中已附上了真元,纪若尘手上一震,附在石棍上的力道顷刻间被顾清消得七七八八,这一棍再也击不出去。纪若尘绕着重伤的海将闪电般转了两圈,绕得他头晕眼花之际,手中石棍突然落下,在他顶心轻轻一敲,将他敲得晕了过去。

其实这名海将道行还要高过了纪若尘,可是纪若尘用的石棍乃是用海底礁石临时切削而成,虽然棍上附不了多少真元,威力远不如制炼过的法宝,但它本身没有半点灵气,正可以瞒过黑鲨灵觉。至于威力不足,其实也不是问题,只要能直接命中要害,少许真元已足以放翻这名海将。正因为打了个出其不意,纪若尘才得以如此轻松地解决了这名海将。

另一边顾清冰指屈伸不定,弹出点点冰星。这些冰星如有灵性,一颗颗自行飞入众水卒的后颈,数十水卒竟然无人能够闪开。冰星一贴上皮肉,即会留下一个刻符,中术的水卒立刻昏昏睡去,慢慢沉入了海底。顾清弹指间解决三十多名水卒,不过比纪若尘慢了片刻而已。

“为何不让我杀了他?这些人明显是对着我们来的,不立威的话,紫金白玉宫的人以后还不知道要来多少!”纪若尘望着同样缓缓下沉的海将,皱眉问道。

顾清凝望着纪若尘,轻轻叹道:“若尘,你现在的杀机越来越重了,若不控制的话,到最后恐怕又得如前生那样,杀一个血流成河,积下无数血债凶劫。”

纪若尘已听顾清说过数次,自己此前每一世轮回均有无数杀劫,而且许多杀劫都成了后世的因果。但他自己却半点也感知不到前生之事。当然,纪若尘此刻道行距离通晓前生来世因果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前世轮回实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始终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不知前生因果并非是因为道行不够,可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就完全说不上来了。

此刻海底暗流起伏,将一丝丝凉意渡到了纪若尘身上。东海海将与一众水卒神志不清,已沉下近百丈。望着海将那一点极淡的身影,纪若尘心中越来越是不安,似乎一旦放了这海将生路,就是犯下了极大的错误一样。

他抑止不住心底的不安,左手微微一动,指间已多了一张咒杀符。此符只有三成几率瞬杀对手,但不论成败均会给予受术人一些伤害,用来对付重伤垂死的海将正是合适对路。

符咒还未催发,一只柔软滑腻的手就按住了那张咒杀符。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顾清盯着纪若尘的眼睛问道。

这一次在顾清颇见凌厉的目光下,纪若尘不知何故分毫没有退缩之意,只是道:“不杀他的话,留着可是后患。”

“你我已到最后一世轮回,这些杀劫多半会应在今世的!”

一个念头忽然自纪若尘神识最深处冒了出来,他想也不想,就道:“小小水妖,杀就杀了,是它自取灭亡而已。这点杀劫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它就算化成厉鬼,我也一样的散了它!”

话一出口,纪若尘立刻吃了一惊,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顾清望了纪若尘片刻,叹道:“每一世你都会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