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惊疑不定的看着安贵妃。

“好孩子, 别硬撑了。”安贵妃态度愈发温和柔婉, 她轻轻的拉着阿娆在她的妆镜台前坐下。镜中映出两张姣好的面容,一张经过岁月的洗练更加有韵味,同时还保持着些许少女的娇俏感;一张妖娆妩媚, 美得咄咄逼人,明艳俏丽。“这样的绝色,只埋没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小院子里,岂不是可惜?”

阿娆听了安贵妃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凉。

“是本宫安排余嬷嬷, 把你送到了太子的身边。”安贵妃略略起身,抬手把阿娆头上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给拔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

阿娆不信,激动的就要转身和安贵妃当面对质。“不可能,余嬷嬷可是在侯夫人身边服侍了三十余年,怎么可能被收买?”

安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用手扶住阿娆的肩,让阿娆仍旧在妆镜台前坐好,方才平复了笑声,道:“你所知道的,余嬷嬷出宫的理由,是不是她的儿子在南边做生意赚了大钱,要被接出去荣养?”

这套说辞,丝丝入扣甚是严密,阿娆到现在都没听出问题来。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然而她出宫的真正理由,是因为欺上瞒下,为太子妃所不容。”安贵妃为了让阿娆死心塌地,细细的道:“是余嬷嬷瞒着太子妃把你送到了太子身边,你说,这样自作主张的奴才,又有哪个主子还敢要?”

阿娆愕然。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可余嬷嬷是深受太子妃信任之人,事后太子妃也亲口承认了,她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自己委曲求全,为了报答太子妃的恩情,她愿意——

悔恨和愧疚就像是一双手,将她的心随意揉扯,让她难受的几乎不能呼吸。是她硬生生的插入了太子、太子妃之间,太子妃为了保全她的颜面,才让她继续待在太子身边。

“我,我不信!”阿娆拼命的摇头,一时间也忘了尊卑称呼。“你是在骗我!余嬷嬷怎么会随意被你收买?”

见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安贵妃并不介意阿娆的失礼,反而目露怜悯之色,柔声道:“傻孩子,没有什么是不能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势力后,自可以去打探,余嬷嬷的儿子到底是出息了赚了大钱,还是沉迷赌钱,险些把性命也给赔进去?”

余嬷嬷就那么一个儿子,自幼失去父亲,是侯夫人的恩典,放了他的卖身契,让他脱了奴籍,往后或是读书科举,或是做些生意,出人头地,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安贵妃是以她儿子做要挟,逼着余嬷嬷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安排。

阿娆此时已经能大致猜到事情的经过,可寒意仍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纵然一时太子妃忍下这口气,可是见太子越来越宠你,她的心里会舒服么?”安贵妃拔出阿娆发鬓上另外一只华丽的赤金簪子,把玩着道:“这是太子妃赏你的?”

阿娆只知道木然的点头。

“这么小的红宝石,怎么配得上你这张绝色的脸蛋儿?”安贵妃说完,把这支簪子也随手丢了。

阿娆身份低,平日里就是再张扬,也只敢戴两支略华丽些的发簪,才不算逾制。当安贵妃把这两支发簪都抽调后,阿娆乌黑如云的发鬓上,只剩下零星不起眼的金簪,显得十分寒酸。

安贵妃从妆镜台前拿起一支七尾的赤金大凤钗,替阿娆簪到了鬓边。

莲子米的大珍珠作为流苏的尾坠,比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珰更大更有光彩。更别提几乎铺满整个发鬓的凤尾。凤口中衔着的红宝石,鲜翠欲滴,成色极好。

这是贵妃才能有资格佩戴的凤钗。

安贵妃长长的鎏金护甲,轻轻的抚过阿娆的脸,她像是看着自己满意的作品,欣然道:“瞧,这样才好看。”

阿娆被迫看着镜中的自己。

大凤钗上宝石交相辉映,衬着黄澄澄的金子,几乎晃瞎人的眼睛。而戴了这支凤钗的她,顿时显得雍容贵气。

安贵妃也在心中暗暗感叹,阿娆竟压得住这簪子,丝毫没显得窘迫,只添了贵气。

“阿娆,只要你肯听本宫的话,这支凤钗,迟早你能名正言顺的戴上。”安贵妃在阿娆耳边,用了诱惑的语气,轻轻的道:“荣华富贵、地位权势,你都会有。”

阿娆闭了闭眼。

等到再睁开时,她的神色已经全然不同了,眼角眉梢多添了几分冷然。

“娘娘怎么保我荣华富贵?若我被知道了是您的人,只怕会死得更快些,哪里就有荣华富贵可享?”阿娆冷笑着,抬手就要把凤钗给摘了,道:“再说,太子妃娘娘对我恩重如山……”

安贵妃却没生气,笑盈盈的看着阿娆,看得阿娆声音越来越低。阿娆既是能把这话说出来,便说明她心中已经真正开始动摇。

“那就不让人知道,如何?”安贵妃扶住了她的手。

阿娆泪眼朦胧的看着安贵妃,心却愈发坚定。

***

琢玉宫中阿娆正经历着一次崩溃和重建的过程,正乾宫中也是一场暗涛汹涌。

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周承珏被人捆了,跪在地上。王皇后也跪在一旁哭诉,本来该有位置坐着的太子和太子妃,见状也只好站在一旁。

连动了胎气的王莹,也被勉强扶到了这里跪着。

“孽子!”无论是表演给太子看也好,或是他真的怒极也好,周钧禹是动了大气的,手边的砚台朝着周承珏身上招呼过去。“平日里朕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飞溅的墨汁溅到王皇后、周承珏、王莹三人身上,而砚台精准的砸到了周承珏身上。

周承珏没敢躲开,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正好砸到了他的肩上,他吃痛,缩了一下肩膀,却不敢发出半分痛呼。

“儿臣知错!”周承珏忙磕头不迭,哀求道:“儿臣素日不胜酒力,您是知道的。这日只是多饮了些酒,才做出糊涂事来。”

这是要将他自己摘出去、弃卒保车的意思?

王皇后在一旁声泪俱下,“皇上,您是知道珏儿素日来的为人,珏儿向来敬重您,向来敬重太子,若不是喝酒糊涂了,断不会有此事发生!”

周钧禹的目光顿时落在太子身上,只见太子长身玉立、神色淡然,与跪在一旁满身狼狈的周承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太子定然不愿意接受王皇后选出来的太子嫔,会不会是太子做了手脚?

周承庭同时抬眼看向周钧禹,眉目间像极了先帝的他,隐约透出的锐利之色,让周钧禹有些摸不准。

可王莹怀有身孕,妄图混淆东宫血脉是事实,更要命的是王莹来自承恩伯府,王皇后难以逃脱干系。偏生是周承珏和王莹厮混在了一处,这孩子的由来,由不得人浮想联翩。

哪怕他再恨发妻和儿子不争气,把他们怒斥一通、再重罚,可是当着太子、太子妃的面,他还是不愿闹得太难看。削弱了周承珏的势力,就相当增加了周承庭的实力。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周钧禹满面怒容,先是骂了周承珏,又对皇后寒声道:“你是她母后,平素对他太过纵容,失于管束本就是错,还想替他辩解?”

周承庭听了,面上露出淡淡的讥诮之色。

从周钧禹到王皇后,都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只想用酒后失德定周承珏的罪名,忽略王莹意图混淆东宫血脉的事实。

“庭儿,此事是珏儿混账了,母后一定要让他给你个交代!”王皇后竟朝着周承庭膝行两步,就要向他哭诉。“你就饶过珏儿这一次罢!”

皇后给太子下跪,这话传出去怎么了得?

姜妙眼疾手快的把王皇后给“扶”了起来,她自幼跟着哥哥学过些舞刀弄枪,力气非寻常女子可比,王皇后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母后这是要折煞儿臣。”周承庭淡淡的道:“莫非在母后眼中,儿臣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王皇后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之所以拼着没脸也要求太子,就是想要拿人伦压太子。哪怕是太子,闹出逼着母后下跪求情,传出去太子的名声定然受损。

一时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承庭身上。

☆、第 49 章

“眼下事情还是一团乱麻, 此时下论断也太仓促。”周承庭不急不躁,从容道:“有些疑点, 还是查清楚, 才更有说服力。”

不等王皇后再狡辩, 他漠然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周承珏和王莹,语气极为冷静, 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明知延芳殿和清凉殿有宴席, 王姑娘为何会到了沁芳苑?”

王皇后心中一颤, 周承庭没有她期望中的愤怒, 这样的沉着令她更加没底。

若是别的娇客也就罢了, 偏生是王莹。一个要成为太子嫔的女子、又常在宫中陪伴皇后、公主, 对宫里的规矩极为了解,明知清凉殿是皇子们、亲王、郡王等参加的接风宴,她还要凑过去, 若是没有别的想法, 实在说不过去。

细想来, 倒真的像是她借机做点什么。可哪怕她对太子有非分之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不单是跪在地上的王莹身子已经抖得如筛糠,王皇后更是如临大敌。

还没等王皇后想出理由搪塞过去, 周承庭压根儿就没想听她辩白,继续道:“三皇弟再不胜酒力,也只喝了两三杯,是父皇亲眼所见。竟醉得如此不省人事,只怕这里头有问题。”

太子和皇子们的酒, 都是一样的,连同酒具都是新的。比三皇子酒量还差的皇子也有,可并没有像三皇子一样,醉得昏天黑地,神智全失——倒是没忘了做那等风流快活之事。

他这两个问题问完,周钧禹面上已经隐隐透着青色。

太子没有借机发作,没有趁机提条件或是对周承珏落井下石。他平心静气的只问了两个问题,却个个都在点子上,无法搪塞或是避开。

回答稍有不慎,麻烦就会惹上来——王皇后再次发慌了。

而太子方才所说的,仅是两个最表面的问题。王莹怀有身孕这个最尖锐的问题,太子还没有问。

周承庭掷地有声道:“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太多,儿臣请父皇下旨彻查此事。”

太子未提过一句要追究周承珏的责任,可该办的事,却是一件都不能少办。周钧禹脸色愈发难,本来只需斥责三皇子失德、王莹失贞,可太子却只字未提,他有种反而被太子控制住局面的感觉。

“若是其中真有误会,也能还无辜人的清白。”说到“清白”二字时,周承庭眼中露出淡淡的讥诮之意。周承庭态度很坚持,望着周钧禹道:“若是有人暗中挑拨,意图让我们兄弟阋墙,父皇更要把这人揪出来才行。”

如果周承珏是无辜的,那么本来要算计的人就是太子了?敢谋害储君,更是死罪难逃。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小事化了。

周承庭只字未提要处置周承珏,却句句都让周钧禹不能轻忽。

太子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没有办法拒绝。

他知道周钧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事情闹大,也还会为了牵制他,不会让周承珏真的伤筋动骨。

王皇后也深知这点,才敢纵着周承珏胡闹。

所以他也不会咬紧王皇后和周承珏不放,他要让周钧禹自己对王皇后母子厌恶,哪怕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折了也终究是折了。

尤其是,那药粉还来自云南王府——意图勾结藩王的皇子,哪怕最终寻不到切实的证据,怀疑已经足够让周承珏失宠。

“太子所言甚是。”周钧禹压着火,目光扫过王皇后、周承珏母子,最后落到周承庭身上。“朕必会查得水落石出,给太子一个交代。”

周承庭淡淡一笑,道:“儿臣多谢父皇。”

王皇后若不是姜妙勉强搀着,早就软倒在了地上。她和周钧禹夫妻二十多载,对周钧禹的脾性是了解的,她和珏儿,这回要栽大跟头了!

“至于王姑娘……”周承庭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不会计较王莹的失贞,那只是他太子嫔的候选人之一。意图混淆东宫血脉的罪名,听着很大,可王皇后和承恩伯府若是肯舍弃王莹,自然有百般理由推脱,反而落不到实处。

他让这件事成为人们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敢说出口的疑问,总有一天,这片疑云会派上用场。

王莹听了太子的话,心中才要一松,却对上了王皇后怨毒的目光。

“儿臣和太子妃先回宫了。”周承庭带着姜妙告退。

周钧禹态度温和的应了一声,等到周承庭和姜妙出了殿门,他的脸色立刻全变了。

王皇后见势不妙,双膝一软,重新跪在了地上。

***

阿娆神色恍惚的回到了东宫。

芳芷和结香见阿娆换了个人似的,都有些担心。走之前选侍还是运筹帷幄自信的模样,怎么回来后竟有些失魂落魄?

只是两个人不敢深问,帮阿娆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里头装着安贵妃送的各色宝石——安贵妃做人妥帖,并没有真的送她逾制的东西,宝石全都是未镶嵌、零散的摆在一处。

安贵妃为了拉拢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不遗余力。

等到了宜芝院时,阿娆特意重新检查了一遍匣子,只怕里头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日后会被安贵妃利用。果然她发现了一个夹层,阿娆拆开看时,里头竟放着一千两的银票。

安贵妃是个聪明人,没有在刚开始拉拢她时就做手脚,一副全然为她好的样子。

阿娆叹了口气,对里头的宝石和银票并不感兴趣。这点子东西,她还不放在眼中。

她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还穿着去琢玉宫的衣裳,坐在了妆镜台前。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漠然的神色到底没绷住,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忙拿帕子按住了眼睛。

她自是不会听信安贵妃口中的类似太子妃已经是她为眼中钉云云,可对太子妃的愧疚,却让她愈发难受。

太子妃那样善良,一定是怕她得知真相后难受,才故意说是她授意的!

太子妃待她那么好,她一心想报答太子妃,可到头来,却是她把太子妃伤得最深!

很快太子和太子妃恐怕就要回宫了,她该怎么面对太子,面对太子妃?

她不能被安贵妃牵着鼻子走,安贵妃自是会希望东宫内乱的,她必须要稳住。

“选侍,太子和太子妃回来了。”芳芷匆匆进来通报。

阿娆忙擦干净眼泪,让芳芷把东西收拾好,准备拿着去见太子妃。只是还没等她出院门,太子和太子妃倒一齐来了她这儿。

“妾身见过殿下、见过娘娘。”阿娆忙上前行礼。

见阿娆同他早上离开时,全然换了个人似的,周承庭便猜到是有人找他了。

果然,阿娆还没等两人说话,转身把紫檀木匣子捧到了两人面前,说明了缘由。“安贵妃想收买妾身,送了这些宝石并一千两的银票。”

姜妙拿起匣子中一块红宝石,个头不小,成色也极好,鲜翠欲滴的红色瞧着便价值不菲。这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块儿,里头的猫眼石、金刚石、翡翠等等琳琅满目,安贵妃可谓是大手笔了。

“钱帛动人心。”姜妙把匣子合上,笑道:“安贵妃这一招玩的不错。”

若阿娆真的只是个贫苦人家出身、又被卖到侯府做丫鬟,自然会一时晃花了眼。可阿娆早就见识过这些,甚至她曾拥有的过的,比这些更多、更好——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阿娆,她让你做什么?”姜妙脸色微沉,语气也重了些。

阿娆轻声道:“安贵妃想让妾身在东宫做她的内应,妾身没答应。她便送了这些,就让妾身回来了。”

“你没答应?我看你是想答应,在跟安贵妃玩欲擒故纵这一手罢?”姜妙没让阿娆起来,冷声道:“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

见太子妃动了怒,阿娆跪在了地上。“妾身没敢忘,只是她既然选中了妾身,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后招,与其日日提心吊胆的防着,倒不如暂时虚与委蛇。有您的疼爱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奴婢才有底气这么做。还请娘娘谅解。”

说着,阿娆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又说了近乎撒娇的软话,姜妙哪里还气得起来。

“还不起来,是成心要让殿下和我心疼?”姜妙语气虽然仍旧强硬,态度却和软下来。

阿娆朝着姜妙甜甜的笑,还讨好的去牵了她的手,小声的道:“娘娘,您别气了好不好?”

见阿娆这样明目张胆的撒娇还是头一回,姜妙自然抵挡不住。她只得转而对太子道:“殿下,阿娆我是管不了,看着她我就心软,您可要好好给她立规矩。”

被晾在一旁的太子终于被人想了起来,他轻咳一声,算是答应了。

姜妙又叮嘱了阿娆几句,便回去了。阿娆一直把太子妃送出了院门,望着太子妃离开的身影,她心里疼得厉害。可是她不能哭,她只能笑。

阿娆转身时,却发现周承庭正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殿下,妾身有话跟您说。”阿娆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正色道:“此事与娘娘有关,还请您帮忙查证。”

周承庭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以安贵妃的心机,断然不会只凭借着钱帛就敢拉拢阿娆,肯定还有别的后招。阿娆不敢当着姜妙的面说,恐怕是不想让她担心。

只是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些,在太子妃面前就是各种示弱、撒娇讨好甜甜的笑;在自己这儿就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严肃的说有事要帮忙,还是要他必须立刻答应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cathymrc的火箭炮、会思考的小猪的地雷,小仙女们破费辣!

☆、第 50 章

阿娆不知太子心中所想, 两人回到房中,她屏退了服侍的人, 道:“殿下, 太子妃身边的余嬷嬷, 您还记得罢?”

余嬷嬷?周承庭微微颔首,他自是记得的, 她是阿妙非常信任的人, 已经被送出宫去荣养。

“余嬷嬷有个儿子, 曾到南边做了几年的生意。”阿娆恨极了安贵妃, 自己和太子妃竟都给她摆了一道。她自己都没察觉, 语气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您能让人查一查, 他有没有因为赌钱,险些没了身家性命?”

周承庭看向阿娆的目光中有些疑惑。

“殿下,余嬷嬷出宫时给太子妃的理由是她儿子赚了大钱, 想要接她出去。”阿娆低声道:“而妾身在安贵妃处听到的说辞, 却是她的儿子生意没做成, 反而因为赌光了所有的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安贵妃。她想在东宫布置自己的眼线,才对太子妃身边的人下手。”

侯府的胡姨娘巴不得去安贵妃面前卖好,故此问些太子妃身边的事, 胡姨娘和姜姀自是知无不言。借着这层关系,安贵妃才找到了太子妃身边的可乘之机。

周承庭顿时生出了警惕之心。

他和姜妙的事情,只有近身服侍的两个人知道。既是三年来安贵妃没有拿此事做文章,想来这秘密没有外露。如果她知道的话,也不必费心用三年来布阿娆这个局。

阿妙从来都不让身边的人介入东宫事务, 她所用的管事宫女,俱是东宫的旧人。只怕安贵妃收买不成,三年来余嬷嬷并无建树,才将她舍弃,转而启用了阿娆。

仿佛有哪里不对。

周承庭觉出一丝奇怪来。既然安贵妃能把这样的秘密告诉阿娆,想要起到威胁和拉拢的作用,为什么不留着余嬷嬷,再多添助力?

“孤知道了。”周承庭痛快答应下来,阿娆才松了口气。

或许自己留在东宫,才是太子和太子妃最大的隐患!

阿娆神色黯淡下来,心里乱极了。

“阿娆,安贵妃能做到现在的位置,绝不仅仅靠美色和讨皇上的欢心。”周承庭看阿娆脸色不好,还是叮嘱道:“你在她面前还是要小心。”

阿娆忙点头,保证道:“妾身知道,绝对不耍小聪明。安贵妃同妾身说了什么,一定不会隐瞒。”

唯独这件事,她不能说。

阿娆有些心虚和愧疚。太子妃既是有意维护她,她这样戳破太子妃的好意,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尤其是在太子未查明真相前,她更不能轻举妄动。

***

正乾宫。

周钧禹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承珏和王皇后,眼神愈发深远难测。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声音不高,听在王皇后母子耳中,却分外觉得令人胆寒。“不得有半句虚言。”

王皇后看了一眼在旁边已经被吓傻了的王莹,狠了狠心。

她必须要有所决断。

“妾身知罪。”王皇后一副决然之色,道:“妾身不该为了王莹的哀求,就一时心软,答应让她去清凉殿附近候着太子,才引发了这样的误会。”

王莹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皇后。

她没有想到,素日里疼爱她的姑母,为了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竟把她丢出去做替罪羊。

欺君之罪岂是她能担得起的?

“至于王莹的失贞,是妾身疏忽了。”王皇后面上满是大义凛然之色,痛心的道:“幸而她没有成事,没有造成混淆东宫血脉的恶果。”

主动牺牲王莹,纵然失贞和算计太子逃不掉,可这都还在皇上能容忍的范围内。可如果勾结云南王府的大帽子扣下来,周承珏就真的完了。

“这些都是因妾身失察引起的,妾身愿意承担罪责!”王皇后掷地有声的说完,重重的俯身磕头。

周钧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又从周承珏、王莹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周承珏身上。

顶着巨大的压力,周承珏只得艰涩的开口道:“父皇,儿臣知罪。今日皇伯父找儿臣喝酒,儿臣有些忘情,便多饮了些,一时便没了理智。见到了王家表妹过来跟儿臣说话,就、就——”

若是王皇后的话让王莹绝望,周承珏最后的辩白,就是给她致命一击了。

母子二人好生歹毒。

既是她有意勾引太子,必然有所准备。所以阴差阳错的勾引了三皇子,三皇子是无辜的。

一切的责任,竟都推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王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明明只是须臾片刻,她心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她想歇斯底里的闹一场,说出所有真相,让皇后和三皇子没脸,至多大家同归于尽。

只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那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