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接了过来拭去眼泪。

别人并没有留意两人间的小动作,在别人看来,太子妃夫妇感情好。这下姜知越回来,姜妙身边又有了儿子,太子妃之位更加稳固。

姜知越虽然跟魏则衍等人说着话,耳朵却动了动,显然在留意着姜妙和周承庭之间的互动。

他既欣慰,又在心中叹息一声。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终究只徒留遗憾。

既是已经见了姜知越,大家体谅安远侯府骨肉分离,没说几句便催促着姜知越回府。皇上也特许他不必入宫,先回家团聚。

一时姜知越仍旧上了马车,太子夫妇也随行去了安远侯府。

陈氏的心早就飞了,她让丫鬟去门外看了数十次,问世子是不是回来了。

当周承庭、姜妙陪着姜知越进来时,陈氏还有种恍惚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娘,儿子不孝。”这里是姜知越最熟悉的家中,哪怕是如今他眼睛不是视物,也没曾被门槛绊倒。他准确无误的根据听到陈氏的抽噎声,跪到陈氏面前。

“这四年来,让您伤心了。”

姜知越话音未落,陈氏把他揽入怀中,泪水再也止不住。

陈氏存了千言万语想要说、想要问,可是在见到儿子的一瞬间,却都忘了。她摩挲着姜知越的后背,哽咽道:“娘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越儿相貌清俊、身材高大挺拔,前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如今,在她怀中的儿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陈氏抬起姜知越的脸,姜知越下意识的就要低头。

“越儿,让娘好好看你。”陈氏不许他躲,当她看到儿子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凤眸此时已经黯淡,心中咯噔一声。

他看不见了。

“娘,你别担心。”姜知越露出笑容来,安慰道:“您看儿子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也没缺胳膊少腿。”

陈氏听了,心中更加酸涩。失明对于姜知越来说已经够痛苦了,他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安慰自己。

“回来就好。”陈氏只得喃喃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得知姜知越回来,姜长义本来在书房等着姜知越。听姜知瑞回来说他看不见了,心中那点子对儿子的疼爱又被勾了起来,他直接去了正院。

刚巧看到这一幕。

“臣姜长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碍于周承庭和姜妙在,姜长义先行了国礼,才忙看向姜知越。

四年未见,姜知越的变化令人心痛。

消瘦的脸颊、枯瘦的身形,尤其是那双眼睛——往常姜长义并不大喜欢姜知越的眼睛,因为那双凤眸像极了陈家人,偏生姜知越和姜妙都是。

如今那双他不喜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父亲。”姜知越听到声音侧过身,面向姜长义跪下,郑重的行了大礼。“儿子回来了。”

虽说父子二人确实在各自的路上渐行渐远,可姜长义恍惚想起姜知越幼时,自己亲手教过他弯弓射箭,叫他读过书写过字——那双手上,也纠结着两道深深的伤疤。

姜长义蓦地就心软了。

“越儿,快起来。”这个十数年没有被叫出口的称呼,让在场的人都是微微一愣。

跟在姜长义身后前来的姜知瑞,面色微沉。

***

鉴于时间紧迫,太子和太子妃还要回宫,姜长义、陈氏倒都退了一射之地,三人先去了姜知越的院子说话。

周承庭和姜妙都有许多话想要问,而最要紧的那个问题,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

“阿妙,哥哥知道你想问什么。”姜知越大大方方的开了口,他在椅子上坐下,微微叹道:“舅舅和秦铮,都不在了。”

姜妙骤然闻言,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一样,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哥哥、看着太子。

这个消息早在四年前她就听过了,她绝望的流干了眼泪,也经历了锥心之痛。姜知越的话,无疑熄灭了姜妙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她捂住了嘴,把那悲伤的哭声压在了喉咙中。

姜知越虽是看不见妹妹的表情,可听到那极轻的声音,却无异于撕心裂肺的哭嚎。

“舅舅为了保护我和秦铮,身中数箭而亡。”姜知越如同一尊雕塑般,神色木然的道:“秦铮,秦铮在厮杀的时候,不甚坠崖而死。我本来也险些掉下山崖,幸而被伸出来的树枝拦了一下,捡回一条性命。”

那日惨烈的情形又在姜知越脑海中上演,漫天的猩红,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是哥,你没亲眼看到秦铮死对不对?”姜妙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死心的道:“或许秦铮也被什么给拦住了,还活着!”

姜知越苦笑一声。

“我亲眼看着秦铮掉落万丈深渊,断没有活路的。”他语气哀伤,却笃定的道:“山下就有野兽出没,秦铮一时哪怕是摔不死也会成为野兽的食物!我曾神智混沌了一段时日,等到我清醒时,也曾千方百计的托人去找过他,根本没有结果。”

姜妙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站在一旁的周承庭亦是无声的红了眼眶,见状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姜妙。

“阿妙,你如今嫁给了殿下,就好好过日子罢。”姜知越声音极轻,却又像极重的托付。“这样秦铮在天之灵,也会为你们高兴的。”

姜妙扑到姜知越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周承庭虽然同样难过,却忽然留意到姜知越动作的不自然。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蓦地想到那一日阿娆的话。

院子周围是他从东宫带来的亲卫,由纪北南带着,是绝对可信的。故此周承庭定了定神,道:“知越,有件事孤要告诉你真相。孤和阿妙并不是真的夫妇,孤知道阿妙心系秦铮,且孤对阿妙也只有兄妹之情。孤娶阿妙,只是权宜之计。”

他的话音未落,姜妙泪眼朦胧的转过头,火光电石间,顿时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哥哥,太子哥哥说的没错!”姜妙充满期待的看向姜知越,道:“哥哥,你走之后家里发生了许多事。太子哥哥为了帮我,才让我进宫暂避。”

姜知越骤然闻言,消瘦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

阿妙和殿下竟然是一对假夫妻?

可他们听到的分明是太子夫妇恩爱,太子妃入宫三年无子,太子却并未纳妾——

“知越,如果是秦铮有什么顾虑,大可不必。”周承庭目光如炬的盯着姜知越,等着他的回答。“孤答应过阿妙,等到孤登基后便放她离开。你也知道阿妙的性子,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勉强她。”

姜妙用力的点点头,想到哥哥看不见,忙道:“哥哥,真的是这样!”

只见姜知越在最初的满脸愕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殿下、阿妙,我说的也是真话,秦铮确实不在了。”

姜妙眼中顿时又泛起了水光,而周承庭仍是死死盯着姜知越。

眼下虽说姜知越正轻轻摩挲着姜妙的发心安慰他,可右手却不自觉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复又放下,实在有些不对。

“阿妙,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宫。”见今日已经从姜知越口中问不出什么,周承庭只得带着姜妙先回宫。

他离开前特意把纪北南叫过来,吩咐了两句,才翻身上马。

这里头定然有古怪。

***

东宫。宜芝院。

阿娆正在翘首以盼等着太子和太子妃带来好消息时,有人通传说宁嫔来了。

自从上次两人说话后,阿娆感觉宁嫔和她的关系竟微妙的融洽起来。呦呦满月时宁嫔也来了,还送了不薄的礼物。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连安贵妃都不敢派人来,宁嫔怎么竟又过来?莫非她就不怕皇上怀疑她跟东宫的关系?

等到宁嫔进来后,阿娆便委婉的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不敢来的才是心虚呢。”宁嫔扶着腰,一面满是怜爱的看着小床中的呦呦,一面道:“且本宫这回来,也是有正经事来。”

阿娆面露疑惑之色。

“不过好奇姜世子回来,会不会带来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宁嫔笑了一下,她复又低下头,藏起了眸中的情绪。“虽说姜世子很快也会进宫,皇上想要多些渠道打探消息。”

这一回话里话外,宁嫔都流露出想要跟东宫交好之意。

姜知越是支持太子的,未必会对周钧禹说实话。

阿娆点点头。

宁嫔和盘托出来意,反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还要陪着世子去侯府,只怕要宫里落钥前才能回来。”见宁嫔身子不便,她请宁嫔在一旁坐下,方才道:“娘娘您来得早了些,今日只怕您赶不上了。”

宁嫔笑着摇摇头,道:“本宫曾在皇上面前许诺,通过你试探着问一问这件事,毕竟你是太子宠妾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俗。

阿娆顿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妾身记下了。”阿娆也感谢宁嫔来送信儿,也能让东宫尽早应对这件事。“妾身会把这件事告诉殿下的。”

宁嫔已经有了快八月的身孕,本该在宫中安心养胎,可她却想尽千方百计来东宫,只为了寻得靖北侯陈清随的消息。

阿娆是这么猜的,也没有真的问过宁嫔。

“眼下有件事,本宫也是听说的。”宁嫔也不仅只想打探这一件事,她也为了东宫送来了消息。“安贵妃、六皇子跟云南王府的杨侧妃那边走得很近,似乎安贵妃有意为兰雅郡主在京中挑选夫婿。”

阿娆闻言,心中猛地一跳。

莫非云南王府还会有人进京?

去年年底,她听说回到云南的慕兰馨中已经说了亲,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怕皇上也不乐意任何一个儿子跟独霸一方的藩王牵扯上关系,他不会任由皇子娶藩王郡主。

如果不是周承轩娶哪位郡主、而是换了哪位勋贵之家把郡主娶回去——皇上会答应么?

“云南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觑,本宫也曾听皇上表露过两次对云南王府的忌惮。”宁嫔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思索着道:“如今张侧妃那边因为没了明珠郡主,顿时便被杨侧妃等人压了一头。安贵妃会笼络慕柯容的妹妹,倒也正常。”

阿娆的心有些乱了。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走了。”宁嫔没察觉出阿娆的异样来,扶着宫女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又深深的看了阿娆一眼,最终还是没说别的话。阿娆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心里默默的应了她。

***

慕柯容拧眉看着空手而来的刘玉,脸色难看极了。

“怎么会没有?”他冷笑一声,道:“莫非你并非真心投靠,在我面前耍花招?”

刘玉身如筛糠,忙道:“郡王,小的不敢骗您。真的,张侧妃房中没有明珠郡主的画像。这几日张侧妃不再王府,小的已经找人里里外外仔细的找过。”

“郡王,小的听说,真迹全在王爷书房收着。”刘玉怕慕柯容不信,赌咒发狠道:“张侧妃原来收着的也只是后来临摹的画像,真迹并不在她手上。”

原本刘玉想要把临摹的画像偷出来,偏生一副都找不到了。他曾千方百计的打听过,谁都不知那些画像的下落。

“你所言非虚?”慕柯容目光锐利的看向刘玉。

刘玉赌咒发狠的保证了,慕柯容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云南王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且他在所有儿女中最疼慕明珠,若是真的收着她的画像,定然也不肯轻易拿出来示人。

他摆了摆手,让刘玉先退下。

想要进父王的书房翻找画像,难度实在太大。慕柯容一时没了更好的主意,便去了杨侧妃院中。

杨侧妃正在叫了人来核对给慕兰馨的陪嫁。

“你来得正好。”见慕柯容来,杨侧妃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留下儿子说话。“画师已经给你找好了,是从江南来的大师,极擅长绘人物。娘让他试着只听言语描述,画了兰雅和兰馨,竟也有七八分相似。”

慕柯容点点头,又蹙着眉道:“可慕明珠都没活到长大,连个参照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杨侧妃顿时想到了可能是慕柯容没有找到画像。

母子二人原本计划着,参照慕明珠那十张画像,找人试着画出成年后的慕明珠。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及笄后的慕明珠,便是有些偏差也说不出什么来。

选定了画像,再照着这个模样去寻找假扮慕明珠的人——

慕柯容自从知道慕明珠可能没死的消息时,这个想法就已经在心中成型。他找了杨侧妃商量,杨侧妃自然也痛快的答应下来。

如果“慕明珠”被她们找回来,一旦被云南王相信,不仅那份丰厚的嫁妆会落入他们手中,慕柯容的世子之位也不在话下。

这百利无一害的事情,谁错过是谁是傻子。

慕柯容在心中嗤笑一声,如果他是慕柯明,一早就执行这个计划,压根儿不会去找什么真的慕明珠。慕柯明真的是脑子坏了,他也不想一想,从小被娇生惯养的明珠郡主,哪里经得起风雨?

若是还活着,早就回王府了,还会在外头吃苦?

“张氏疼慕明珠跟眼珠子似的,只怕她睹物思人,收起来了。”杨侧妃思忖了片刻,道:“此时宜早不宜迟,不信的话,就让画师试试看。”

慕柯容犹豫片刻,道:“刘玉说慕明珠画像的真迹在父王的书房中。”

杨侧妃先是一愣,旋即冷笑一声。

“张氏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杨侧妃愤愤不平道:“若不是当日王妃亲自把慕明珠从张氏房中抱出来,我真不信慕明珠是张氏所生!”

“王妃不说慕明珠像父王早逝的娘亲么。”慕柯容倒是不以为意,劝道:“如今风水轮流转,得利的人成了咱们。”

杨侧妃这才面色稍缓。

“娘会帮你想办法的,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小仙女们早点休息~明天活力满满的面对学习工作哟~

☆、第 104 章

太子妃回来时颇有些失魂落魄, 虽然面上是带着笑的,阿娆看到那双往日清亮的凤眸, 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阿娆没敢多问,待到目送太子妃回去,忙随着太子回了宜芝院。

“殿下,娘娘她……”阿娆顿了顿, 转而迫不及待的问道:“世子可说了关于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

周承庭没急着回答她, 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道:“知越很笃定的说靖北侯和秦铮都不在了, 听他的话, 靖北侯只怕凶多吉少,秦铮……孤只觉得很有疑点。”

回想着方才在侯府的情形, 周承庭如数都告诉了阿娆。

“殿下, 娘娘曾说在京郊时恍惚见过秦世子。”阿娆略一思索,道:“假设秦世子还活着, 世子眼睛不方便,他一定是先来京中想找机会跟您联络。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没有跟您相认。”

“世子这次回京,秦世子只怕也一起回来了罢?”阿娆想起听太子妃说过的心上人,她能体谅秦铮的心情。爱一个人是希望她过得好, 或许在秦世子看来, 太子妃好好的在东宫才是最好的选择。“世子和秦世子是一定会联络的,您不妨派人守株待兔。”

阿娆的话音才落,只见周承庭目露赞许之色。

“你和孤想到一起去了。”他低声道:“孤已经在安远侯府周围布置了人, 这几日安远侯府来往的人一定不少,秦铮又对侯府极为熟悉,难度不小。”

秦世子出身威远侯府,如今侯爷、夫人尚在,他没道理不回去认家人。

“殿下,威远侯府已经立了世子罢?”阿娆忽然道:“您说,跟这件事会有关系么?”

至亲至爱之人,才会是让秦铮做这个决定的最主要原因。

周承庭微微颔首,“秦铮还有个弟弟,前年已经请封了世子。”

“这件事孤会去调查,这几日你多留意些阿妙。”见阿娆仍是皱着眉苦思冥想,周承庭安慰道:“过两日孤单独见知越一面,有些事当着阿妙,不方便说。”

阿娆这才神色微松,应了下来。

“如今天气虽是热了点,早晚却是正适宜出去的。妾身带着呦呦去娘娘那儿,给娘娘解闷儿。”阿娆浅笑道:“午膳时只怕妾身回不来,您就在清泰殿用罢。”

周承庭点点头,并没放在心上。左右就一顿午膳,陪着姜妙用也好。

既是已经商议妥当,阿娆服侍太子换下了外出的衣裳,见太子去看着折子,她便吩咐小厨房做些太子爱吃的清淡爽口小菜来。

用过晚饭后,两人陪着呦呦玩了一会儿——说是陪着他玩,不过是两个大人拿着拨浪鼓逗他罢了。等到奶娘把呦呦抱走喂奶后,周承庭发现阿娆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他知道阿娆想亲自喂呦呦的,奈何奶水不够,多半时候还要靠奶娘喂。

只是还没等他劝,阿娆倒先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

“殿下,今日宁嫔娘娘又过来了。”阿娆先前已经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太子,且宁嫔的一举一动都没有恶意,阿娆待她也有几分坦诚。既是世子已经回来,阿娆想着可以跟世子验证当时的情形,救了宁嫔的人是不是靖北侯。

若是靖北侯真的不再的话,只怕再提此事会让世子伤心……

“她此番前来,是替皇上打探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阿娆言简意赅的说了宁嫔的来意,这只怕太子也能猜到。而最令她不安的是,慕柯容和安贵妃、六皇子的走动。“她说,慕柯容有意在京中为慕兰雅挑选夫婿。”

周承庭眸光闪动,刹那间就明白了阿娆所担心的事。

云南王迟迟不立世子,慕柯明和慕柯容都已经迫不及待。见在云南自己并不能以绝对的实力搞垮慕柯明,慕柯容便决心拉拢京中势力。

诸位皇子中,和他有同样需求的就是三皇子周承珏、六皇子周承轩。

在这两位皇子里,各方面条件与慕柯容更为接近的当数周承轩,是以在慕兰雅、慕兰馨才到京中时,跟安贵妃就走得很近,下血本送了不少东西讨好安贵妃母子。

那些秘药就是其中之一。

此番慕柯明名义上要为慕兰雅在京中选夫婿,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方便和京中周承轩等人联系。

“若是慕兰雅嫁到京中,只怕你们少不了会碰面。”母凭子贵,阿娆既是生下了长子,她的位份自然是要往上提的。尤其是将来阿妙离开后,东宫主事的人就成了阿娆。周承庭看着阿娆,不无担心的道:“你准备如何应对?”

阿娆轻轻叹了口气。

“您和娘娘都见过云南王府的另外三个郡主,可她们跟我长得都不像。”阿娆唇角微翘,露出一抹苦笑。“毕竟妾身已经离开了七年,自觉相貌已经和那时有了极大的变化。”

阿娆曾经一味的躲着云南王府诸人,只因为她知道她们很快就会离开,不必冒险。

如果真的和慕兰雅碰上——阿娆转过头,看向落地穿衣镜中的自己。精心描摹过的眉眼淡化了娇俏的感觉,竟多添了些妖艳妩媚,端得是明艳动人。

偶尔见上一面,想来慕兰雅也认不出自己。

“阿娆,你有没有想过跟家人相认?”周承庭看着阿娆又要伪装起自己,变成她自己都不习惯的模样,周承庭替她觉得不值。

到底那个阿娆未曾说出口的秘密是什么?

“殿下,还是算了罢。”阿娆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淡淡的哀伤。“慕明珠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云南王府,妾身的父王身边,只怕也并非铜墙铁壁。”

周承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如果慕柯容真的和周承轩联手,您要小心提防他。”阿娆定了定神,方才的积郁顿时烟消云散,眸中闪过一抹自信的神采。“只要跟云南王府有关的……若是事关慕柯容或是云南王府的人,您不妨来问妾身。虽是已经离开了七年,妾身对有些人有些事还是记得的。”

皇上对云南王府想来都是忌惮的,一直想削弱云南王手中的兵权。

往日里慕柯明和慕柯容内斗,都有云南王压着。若是慕柯容勾结六皇子,骤然失衡之后,谁知皇上会不会从中作梗?

阿娆能想到的,周承庭也想到了。他眉梢挑了挑,透出一股子凌厉之气。而当他低头看向身边的阿娆时,神色却全然温和下来。“那是自然,孤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小郡主。”

阿娆微微一笑,神色中有种落落大方的从容。

当初就是慕柯容险些害阿娆丧命,他不会让慕柯容好过。

***

自从上次和张侧妃说完话后,慕柯明回去反复把两人的对话拿出来回忆,总觉得很奇怪。

娘原先可是最疼明珠的,起初他以为娘只是不想触景伤情,可现在想想,娘的话中似乎透着一股子恨意。

明珠可是娘最疼爱的女儿!不仅仅因为她能为娘和他们挣来父王的宠爱,还因为娘怀着明珠时,身子便不大好。那时他虽然年纪小,那次娘摔倒在地,大夫曾经断言娘难以保住腹中的胎儿。

娘那会儿还不是侧妃,只是普通的侍妾。自然吓坏了,足足卧床了快三个月保胎。

幸而明珠健健康康的出生、长大,最后出落成国色天香的小郡主。

“……哥!哥!”慕兰月见自己哥哥又在院子中盯着明珠院子的方向出神,不由略略抬高了声音道:“你好容易回来,不去陪嫂子,怎么又在这儿发愣?”

慕柯明猛地回过神来,见是慕兰月,才无奈的道:“都是快要出嫁的人,还这么一惊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