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转向了姜长义,问道:“莫非侯爷准备给世子在这里建上亭台楼阁不成?”

“虽不靡费,却也要布置些该有的景致。”姜长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 臣准备从园子里引一道活水、在这里挖上一个莲池,在摆上些太湖石……”

姜长义的话音未落,只见太子殿下唇角微微勾起,面上的神色却是看不出高兴来。

“依孤看,大可不必了,这样就很好。”周承庭的目光往里屋飘了过去,很快又收回。“世子的眼睛恢复只怕还需要些时日,院子里有这些反倒不方便罢?”

太子才说完,姜长义忽然反应过来,顿时便涨红了脸。

姜长义倒是只想一味彰显自己的慈父之心,却没有考虑到姜知越眼睛看不见了,布置这些简直是给他制造障碍。

“殿下说的是,父亲见大哥好不容易回来心里高兴,只想好好补偿大哥,一时没有思虑周全。”原本站在一旁的姜知瑞开口解围道:“父亲已经请了人,专门根据大哥的病情,给大哥布置院子。”

周承庭淡淡的瞥了姜知瑞一眼,姜知瑞莫名感觉到有些心虚,却不得不直面他的审视。

自从姜知越回来后,不仅是皇上、还是陈氏的亲眷至交、还有太子,找了不少名医帮姜知越看眼睛。这不刘太医才丁忧回来,太子便急匆匆的带着人来了。

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

这对姜知瑞来说,算得上是个极好的消息。

刘太医大概单独给姜知越诊治了约莫一刻钟,很快便从里面出来了。

“殿下、侯爷。”刘太医上前拱了拱手,斟酌着道:“世子的眼球并没有大的损伤,只是有血块压迫了神经,才看不见的。等到血块消失后,世子的眼睛自会复明。”

“臣去给世子开两幅药,有助于血块消散的。”

周承庭听罢,脸上倒没有明显的失望之色。相似的话他已经听过了无数次,都说还有复明的机会,可谁也说不好是什么时候。“有劳刘太医了。”

而姜长义、姜知瑞父子则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早就适应了黑暗、如今对自己屋子也重新熟悉起来的姜知越也走了出来,他并不需要人搀扶,步伐平稳,如果不是那双没有光彩的眸子,简直与正常人无异。

“孤有话想对世子说,就先不跟你们过去了。”周承庭见状,出言道。

太子的意思是要跟姜知越单独说话,故此刘太医、姜长义父子都识趣的去了书房,离开了这里。

房中一时只剩下了姜知越和周承庭两人。

“殿下,您也不必再费心,无论是宫中哪位太医或是外头的名医,说的都差不多。”姜知越倒是心态很好,也坦然得多。“假以时日,或许就能看见了。”

明明看不见的人是他,他表现得更洒脱。

周承庭在心中长叹一声,口中却道:“那是自然,一定能好的。”

“我娘说,阿娆本来出宫就不易,呦呦又还小离不了她。认亲时一切从简,只捡着要紧的人家请来小聚。”姜知越笑着道:“眼看就要到呦呦的百日宴了,我还没见过这个小外甥呢。”

姜妙亲自回家把认干亲的事跟陈氏和姜知越商量了,两人都是赞同的态度。至于姜长义么……由不得他不愿意。

在姜知越的印象中,阿娆还是那个漂亮胆怯的小姑娘,他见阿娆的次数也不多,偶尔见了也是往阿妙身后躲。在西北时,他就听说过这位有名的太子选侍。

自从姜妙把一切在姜知越面前和盘托出后,姜知越对阿娆的好感也更多了些,决心和姜妙一样,把她当做妹妹。

周承庭闻言,蓦地觉得一阵心酸。曾经姜知越立志要成为像靖北侯一样的大将军,可如今他甚至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更逞论建功立业。

“不过我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姜知越语气轻松道:“等到阿娆妹妹过来,我亲自交给她。”

周承庭笑着应了。

屋中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姜知越等着周承庭说话。

“知越,阿妙是你亲妹妹,你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周承庭也没绕弯子,道:“她不需要别人为她做选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应该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一直在等着秦铮。”周承庭说着,目光在屋子的四周环视了一番,继续道:“自以为是为她好,其实是害了她。难道你真的想看阿妙孤独终老?”

姜知越蓦地攥紧了拳头,骨节隐隐发白。

“殿下……”他默了默,方才声音干涩的道:“秦铮却是不在了,您还是劝一劝阿妙,好好过日子……”

周承庭叹了口气。

“孤尽力而为,阿妙的性子你们都清楚。”他淡淡的道:“想来药方也开好了,你留步,孤先回宫了。”

姜知越应了一声,堂屋里站定。

听着太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姜知越折身回了里屋。

他摸索着打开了紫檀木衣柜的门,只见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脸上带着面具、身着一袭青衫的消瘦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面具把男子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声音略显沙哑道:“越哥,殿下虽是这样说,可你不能动摇。”

“对于阿妙来说,留在东宫中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姜知越这一次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神色复杂的面对眼前的男子,心中已经有些动摇。“或许殿下说的没错,阿妙的性子,你我二人都清楚……”

“越哥,万万不可!”男子忙制止道:“且不说当年的事情我还要暗中配合殿下调查,就是我如今的样子……”他苦笑一声,嗓音因此显得古怪。“我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我了!阿妙在东宫好端端当她的太子妃,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足够了!”

“从前你我不知情,以为殿下和阿妙是一对恩爱夫妻,可很快便又有了阿娆。”姜知越也有些激动,道:“你也告诉我了,亲眼看到殿下舍命去救阿娆,既是殿下已经心有所属,阿妙在东宫就真的快活么?”

男子闻言,蓦地失了言语。

他动手摘下了面具,一张称得上狰狞的面容出现在铜镜中。姜知越看不见,可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却觉得分外可怖。

“可是……”男子嘴角想要牵出一抹笑容来,却是比哭更难看。“原来那个秦铮已经死了。”

***

姜妙在宫中没有闲着,她走之前,要把一切都干干净净的交给阿娆。

故此王皇后叫阿娆过去时,姜妙没有陪着她,而是让她自己去了。自己走后,后宫中的一切就要阿娆自己面对。

坤正宫。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阿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在王皇后想要表现出慈爱的目光中起了身。

先前王皇后对自己很是看不惯,每次来坤正宫准没好事。不过自从三皇子跟太子走得近了之后,尤其是她生了呦呦后,王皇后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不同。

“听说你要认安远侯夫人为干娘,这是件喜事。”王皇后笑容满面的看着阿娆,她招了招手,接过宫女手中的匣子。“你收下罢,权且当做本宫给你的贺礼了。”

阿娆再次行礼道谢,匣子被打开后,不出意外的是满满的宝石、珍珠。

这一招安贵妃早就用过了,王皇后时隔快一年才想起来用收买这一招,是不是有点太迟了些?

虽说这匣子宝石价值不菲,可眼下阿娆还真的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王皇后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示好,莫非又是她跟安贵妃之间在较劲儿不成?

要不怎么说王皇后总是晚一步——阿娆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安贵妃都知道此时她地位稳固,再拉拢她已经不大可行。是以安贵妃如今只怕会弄出些事情来,让她焦头烂额。

比如安贵妃正准备编排她跟世子的流言。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王皇后还是在绕弯子,话题多半在呦呦身上。直到阿娆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快要绕不下去时,只听王皇后缓缓开口问道:“本宫听说,你跟宁嫔常有来往、关系不错?”

阿娆满头雾水的看着王皇后。

她跟宁嫔有什么可来往的?是要交流做妾的心得么?

☆、第 112 章

除了宁嫔到东宫那一次,就是她生产是宁嫔来了, 后来她又去过重华宫——这在后宫各位妃嫔的眼中, 已经是跟宁嫔的关系不错了?

阿娆回忆了一下, 并没有再多的交集。

“宁嫔娘娘性子随和,偶然遇上时妾身曾跟宁嫔娘娘说过话。”阿娆不解王皇后的意思, 只得小心答道。

不曾想王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宁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既是你能说上话,这件事由你帮忙再好不过了。”

她素来躲在东宫中与世无争,王皇后仍旧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阿娆心中冷笑一声, 面上却是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妾身人微言轻, 别误了娘娘您的事。”阿娆不想参与进后宫中的事,试图蒙混过关。

而王皇后却不放过她。

“阿娆, 你太过自谦了。”王皇后对她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不少,微微笑道:“最迟年底, 你的份位是要往上升的。本宫已经禀明了皇上,你生下皇长孙有功,自然要封赏你。”

皇上为了安抚东宫, 本就表露过这意思。王皇后倒是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好像要对她感恩戴德一样。

“妾身谢皇上、娘娘抬爱。”阿娆只得起身行礼谢恩。

阿娆虽然想把话题绕开, 可王皇后打定了主意要用她。是以片刻后,王皇后笑眯眯的道:“你放心,本宫让你办的是件喜事呢。”

“宁嫔的姨母,是邑平侯府的三夫人。这三夫人膝下有个儿子, 也是邑平侯府的五公子韩元任,本宫觉得这孩子不错,正巧本宫有个侄女,两人年龄、家世都相当,恰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王皇后倒是说完了,可阿娆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仍有些不明所以。宁嫔的身世她是清楚的,令人很是同情。只是这件事有古怪,宁嫔在家被父亲的妾室欺负,照理说做姨母该为她出头才是,断不会看着宁嫔一个人艰难的在家中挣扎。

莫非宁嫔跟这位姨母有仇不成?

阿娆心念电转间也只能想到这些,王皇后看似想说媒,偏生找了她一个小辈从中掺和。

“本宫想让你跟宁嫔提一提,并不用你去正经做媒,别害怕。”王皇后似是看穿了阿娆为难的心思,解释道:“若是她能答应让两边长辈坐在一处商量更好,若是不成倒也没什么。虽说是父母之命,也要看两个人的姻缘。”

“私下里先问上一问,也免得正八经的去说时,两边都觉得尴尬。”

王皇后的话倒是有理有据,也没有强求一个结果,她听了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明明这些话王皇后能直接跟宁嫔说,偏生托了她。阿娆似乎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也可能是王皇后想要拉她入局。

“是,妾身谨遵皇后娘娘诏命。”阿娆无法,只得故意将这事说得正式。

王皇后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只是阿娆也不能白白让人摆布,她心思转了转,很快又微微笑道:“妾身见娘娘面上似有疲色,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难得见阿娆愿意多说几句话,王皇后也乐意说几句家常。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不必你们年轻的小姑娘,本宫这几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便睡不着了。先前用着云南王府送的香饼倒还好些,也不值得为这小事现去云南要。”

“娘娘,妾身这儿倒有。据说是上次云南王府的郡主们来,献给贵妃娘娘的方子。贵妃娘娘做了许多,也赐给了妾身一些。”阿娆佯装看不出王皇后若有所思的眼神,继续道:“不若妾身给您送过来?”

阿娆知道王皇后所说的香饼,这是王府的秘方之一。给了王皇后现成的香饼,却给了安贵妃方子……慕兰雅等人跟亲近哪一边,自然是一目了然。

果然王皇后听完,细问了她香饼的样子,阿娆都“如实”回答了。

在这之后,王皇后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阿娆猜到慕兰雅、慕兰馨当初在京中定然是左右逢源、两边讨好,最后大概选定了安贵妃这边。

既是安贵妃要找她的麻烦、编排她的谣言——阿娆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她也给安贵妃找点麻烦,顺便给王皇后添堵。

***

云南王府。

慕柯容书房。

屏退了房中所有服侍的人,慕柯容独自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已经开始泛黄的案件。

这份案卷他不算陌生,毕竟当初慕明珠出事时,慕柯明和他“闻讯”前去救援,他也算是亲历者。

慕明珠的惨状他是亲眼见到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他们还是根据慕明珠身上的衣裳、身上的玉佩,才能断定她就是明珠郡主。

当时只觉得流寇残暴,如今想来才察觉出疑点。

即便流寇认出了她就是云南王最宠爱的小郡主,或是挟持她、或是□□她,就算是害怕了想要跑,又何必多此一举砸烂她的脸,为了泄愤也不会这样做罢?

“殿下,属下把东西带来了。”被支起一半的窗户旁,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来人正是刘玉。

只见他怀中抱着数个卷轴,从暗道走了出来。因要背着人,他只能选不在慕柯明身边轮值的时候悄悄过来。

慕柯容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卷轴上。

刘玉将卷轴小心的递过去,只见慕柯容接过来,随手挑出了一副卷轴展开。

只见画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腰身纤细婀娜,巴掌大的小脸儿明艳动人,称得上绝色。慕柯容盯着画像中的人看了许久,唇边方才露出一丝笑容。

他眸光微闪,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渗人的邪气。“画得不错。”

还剩下六张画像,慕柯容示意刘玉全部打开。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庞,从充满天真和稚气,到后来变得愈发张扬而明媚。像是看着小姑娘慢慢的长大,到了最后一张时,已经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就这张罢。”慕柯容盯着画中的人,那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画像刺穿。

“明珠郡主”很快就要回来了。

刘玉忙应了一声,准备把画像收起来。

“那些画像是如何弄碎的,你可打听到缘故?”慕柯容突然问道。

刘玉闻言,顿时犯了难。他已经想尽办法却仍是一无所获,张侧妃回王府后,仍旧深居简出的低调生活,与往日无异。“回郡王的话,属下无能……”

见他答不上来,慕柯容倒没什么意外,只是摆了摆手让他把画像收好后就退下。

自己托了娘亲在王府后院打探关于张侧妃的事,关于慕明珠的出生也没有发现疑点,王妃身边更是无从下手,只得暂且作罢。

他把书案上摊开的案卷收好,又将前两日整理好的消息一一梳理妥当,确认已经没有任何漏洞后,他把在外头候着的小厮叫了进来。

“去看看父王回来了吗?”慕柯容吩咐道。

来人答应着去了,回说王爷刚从王妃院子里出来,正要往书房去。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慕柯容心神一荡,顿时只觉得心中汹涌澎湃。他定了定神,亲自抱着案卷去了云南王慕靖渊的书房。

等待通传的时间是短暂又漫长,慕柯容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当慕靖渊身边的长随出来请他进去时,慕柯容稳了稳心神,步伐从容的走了进去。

“给父王请安。”虽然手中拿着卷宗,慕柯容还是一丝不苟的上前行礼。

原本准备处理公务的慕靖渊淡淡的应了一声,让他起来说话。

云南王慕靖渊早就年过不惑,那张棱角分明、英俊的面容却并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仍是如三十来岁的模样。本就不苟言笑的慕靖渊在爱女遇难后,脸上的更是不见了笑容,愈发显得严肃冷峻,令人心生敬畏。

从慕柯明到他,包括有封号的郡主,没有不怕他们父王的。

从小也就只有慕明珠敢在他面前撒娇,而每当有慕明珠在身边,慕靖渊整个人都会变得温润,如同寻常人家的父亲般。

“父王,儿子本不敢叨扰父王休息。”慕柯容不敢在父王面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只是事关珠儿妹妹,儿子只得在此时冒昧前来。”

慕柯容话音未落,只感觉到慕靖渊锐利的目光很快落到自己身上。

“父王,珠儿妹妹或许还活着!”慕柯容双手奉上了案卷,镇定的道:“儿子发现了当年的一处疏漏之处!”

父王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他甚至面色波澜不惊的接过了慕柯容拿过来的案卷,神色淡然的翻着。

慕柯容愈发心虚起来,生怕会是自己猜测的最坏的结果。

“父王,当初陪着珠儿妹妹出门的人里头,还有一个是珠儿奶娘的女儿,年纪和珠儿相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慕柯容只得坚持说下去。“儿子怀疑,当初惨死的人不是珠儿妹妹而是——”

正在慕柯容忐忑不安间,他发现父王正死死盯着案卷,捏着纸张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父王那双手,可是挽弓射箭、上阵杀敌时也从来没有抖过的。

慕柯容顿时便松了口气,起码父王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知道了。”慕靖渊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把案卷合上。“把你派遣调查此事的人都带过来,我要亲自问。”

慕柯容微怔,很快就答应下来。

幸而自己早就有所准备,倒不怕父王“临时发难”。

而父王连夜审问,也足以慕明珠在父王心中的地位没有改变。

自己赌对了。

☆、第 113 章

见王皇后面色不虞, 阿娆识趣的提出先回去。

那方子她也是背熟了的, 想要多少便能做多少。安贵妃也确实送过她, 阿娆自己又做了些, 很快便命人送到了王皇后宫中,去给王皇后添堵。

制作香饼的原料不值什么,最难得的是这方子。只怕慕兰雅姐妹为了讨好安贵妃, 也送了不少东西。据阿娆所知,云南王府在京中也是有产业的,仅香料带来的进项就不少。

慕柯容这边相当于送出了一大笔银子, 用来表明诚意。

想必王皇后也能很快想通其中的关窍, 只怕对安贵妃会更恨上一层。安贵妃想要跟慕柯容联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阿娆终于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离开坤正宫后, 阿娆倒没有直接去重华宫传话,而是直接回了东宫。

虽是已经知道宁嫔倾慕过靖北侯,应该也是站在东宫这一边的, 可贸然去问也不妥。阿娆这样想着,回到了东宫后, 却发现张太医刚刚从东宫离开。

送他离开的人正是太子妃身边服侍的内侍秉安。

阿娆心中一沉,忙问道:“张太医是来给娘娘请脉吗?”

秉安恭声回道:“回选侍的话, 正是。”

阿娆胡乱点点头, 也没有回宜芝院换衣裳, 急匆匆的往太子妃殿中去了。

“柔选侍到。”内侍的通传声响起,阿娆没有停下直接走了进去,宫女忙掀起帘子来。

阿娆见太子妃正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 忙问道:“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姜妙在听到阿娆进来便在睁开了眼睛,她唇角弯了弯,屏退了服侍的人招手让阿娆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姜妙看着阿娆,温声安抚道:“那件事……总要有个过程才好,如今才开始,已经不早了。”

阿娆登时便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

“我已经跟殿下商量过了。这几日就正式把呦呦记到我名下,当我‘病重’时,顺理成章的把呦呦给你抱回去。”姜妙神色静谧,声音轻柔。“阿娆,别伤心。”

虽说阿娆知道太子妃不过是为了离宫做戏而已,可见到太子妃如此模样,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揪紧一般。

太子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死”在东宫,需要在太医院有一整套详细的脉案,才足够合情合理。如今只是开始而已,太子妃恐怕要开始“生病”了。

“我这一‘病’,东宫的事务就要交到你手上了。”姜妙虽是看起来脸色不大好,那双凤眸却仍旧是英气勃勃。“正好趁这段时候,我帮你带呦呦,你尽快熟悉起来。放心,有连翘她们帮你,定然不会有问题。”

阿娆闻言,纤细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攥紧了帕子,仍旧面色如常的应了下来。

“你去瞧瞧呦呦罢,方才太医来了,我就让人把他抱到了偏殿。”姜妙面露疲惫之色,想要骗张太医,是件极为耗神的事。“我歇一会儿就过去。”

见状阿娆忙答应着要离开,姜妙忽然叫住了她。“王皇后找你去所为何事?”

阿娆把在坤正宫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太子妃,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皇后怎么会想着跟宁嫔那边的亲戚结亲?”

关于这件事,姜妙也知之甚少。当年还是徐婉宁的宁嫔,因很少出来交际,姜妙跟她并不熟悉。若不是当年靖北侯出手帮忙,姜妙也只对徐婉宁这个名字有印象罢了。

这一切还都因为她家那个很出名的姨娘。

“既是宁嫔有对东宫有示好之意,你不妨把这件事跟她直说。”姜妙沉吟了片刻,建议道:“与其咱们在这儿思来想去耽误功夫,倒不如去问她本人,也免得拖延太久王皇后生疑。”

阿娆也是这个意思,既是太子妃开了口,便让人往重华宫去送信,等到皇上不去重华宫的时候,她再过去。

“去看呦呦罢。”姜妙催促着阿娆过去后,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睡意。

眼下自己还占着这太子妃的位置,那些人便要迫不及待的越过她拉阿娆入这趟浑水——或许从阿娆被骗,去服侍了太子后,这一切她就都逃不开了。

想要当好这个宠妾,也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