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出去罢。”宁嫔面上痛苦之色更甚,咬牙道:“妾身不愿您看到这等狼狈模样。”

说完宁嫔就闭上了眼睛,眼角沁出了大颗的泪珠。

周钧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心痛的感觉,他依言走了出去,目光冷冷的扫视过众人。“等到宁嫔平安诞下皇嗣后,朕重重有赏!”

本该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话,在此情此景下却显得分外心惊胆寒。如果宁嫔母子有了闪失,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隔着一道帘子,王皇后把里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也不由盼着宁嫔母子平安,否则皇上的雷霆之怒,定然会砸到坤正宫头上。

***

各宫落钥前,阿娆得到的消息还是宁嫔难产,还没有生下孩子。

直到第二日阿娆去太子妃殿中时,得到了消息,宁嫔平安的生下了一个小公主,排行第九。

姜妙和阿娆也终于都松了口气。

“听说皇上很高兴,当场就给九公主定了封号,洗三时就要宣旨册封。”重华宫传来的消息,周钧禹给九公主选了“庆端”二字,出生起就有封号的公主,这还是头一份殊荣。

能有这个结果,就说明宁嫔赌赢了。

“庆和公主被罚宫中禁足,事情倒没有闹大。”姜妙对阿娆道:“听说宁嫔还给庆和公主求情,说不是庆和公主撞的,是她不小心跌倒,刚巧庆和公主就在一旁。”

宁嫔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皇上未必愿意她真的告状、把事情闹得大,让旁人看皇室的笑话。宁嫔知情识趣,只会让皇上对她更怜惜。

“宁嫔娘娘那样聪慧灵秀的人,就这样在宫中虚耗青春,真是可惜了。”阿娆叹了口气,她想起宁嫔眼中闪着的水光和绝望、执拗,忽然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姜妙微微颔首,轻声道:“或许真的是我舅舅那次……误了她的终身。”

靖北侯无意中的一次出手相救,宁嫔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等过两日,你替我去瞧瞧她。”姜妙道。

阿娆点点头,应了下来。昨日回来匆忙,魏清姿的事还没来得跟太子妃细说,既是宁嫔已经平安生产,阿娆便把在清源寺发生的事告知了太子妃。

“多亏世子在,否则清姿的事就说不清了。”阿娆仍有些后怕,她心有余悸道:“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六皇子也要娶妃了,却仍不肯放过清姿。”

这件事的好处和风险一样大,只怕多半是周承轩不甘心,才铤而走险。

“不过也算有个好消息。”阿娆又道:“世子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些。太子殿下问过世子,世子说虽然还看不见,可能感觉到的光似乎比以前更强些了。”

虽说这只是小小的进步,却足以让他们充满信心,姜知越的眼睛是能治好的。

姜妙面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她即将离京,总归希望哥哥早日痊愈,她也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殿外传来了通传声,是清泰殿的福顺来了。他神色匆匆的进来,给姜妙和阿娆见礼后,才恭声道:“殿下让奴才来传信,说是吴家的人拿着魏大姑娘的荷包去了魏国公府,说是他们家公子酒后对魏大姑娘不敬,上门去赔礼了。”

这哪里是赔礼,简直就是在毁魏清姿的清白。

姜妙和阿娆俱是一愣。

“这不可能,清姿亲口告诉我,当时她已经检查了吴东纬的随身物品,决计没有把自己的东西落在那儿。”阿娆不敢相信,忙追问道:“他们怎么就敢说是魏清姿的荷包?”

福顺回道:“荷包上的金坠子是内务司前年新制的些新鲜西洋式样,统共出来十数个各不相同的,皇后新年时赏给了公主和几个贵女,其中就有魏大姑娘。”

吴家分明是有备而来!

遇上宫中宁嫔难产,皇上一时无暇分心,安贵妃和周承轩便准备一鼓作气的坐实这件事。

一击不中,她们便留了这样的后手。

这荷包多半是刘月娘当时趁魏清姿从山坡上滚下去时,她趁机拿到的。

“清姿第二日说过她丢了些零碎的小东西,当时误以为是掉在山上或是河里被冲走了,虽命人寻找,可都没见踪迹。”阿娆咬牙道:“难怪六皇子得到消息后就去找殿下承认跟他有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当日不少人都知道魏清姿曾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再出现在人前时,已经换了衣裳。偏生那时吴东纬也喝醉了在河边闹事,加上这荷包作为切实的物证,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最可恶的是,吴家拿着这荷包辗转打听,才知道是魏国公府的大姑娘,简直是故意宣扬。还有人说,那日曾见魏清姿和一男子在一起,可魏则衍当时并不在此处。

“娘娘,殿下说世子已经站了出来,说当时和魏大姑娘在一起的人,是他。”福顺对太子妃道。

阿娆愕然之余,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世子目不能视,反而能再救清姿一次。

***

云南王府。

当慕柯明接到张宗光传回来的消息时,先是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他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一张薄薄的信笺。

他把短短的十来行字反反复复的看了几十遍,才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和激动,把信笺放下。

“去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慕柯明吩咐下去后,才想起自己还要向父王解释出行的原因。

张宗光和马金成说太子选侍姜娆像极了明珠郡主,可毕竟谁都没见过成年后的明珠,若是他们判断错了,现在自己说出来,岂不是让父王再伤心一次?

他决定自己亲眼去京中去见上这位太子选侍一面,亲眼去看看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慕柯明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自己打开书架后的暗格,里头放着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上面镶着透明的琉璃,隐隐能看清里头的东西,漆黑色的天鹅绒上摆着一只有着漂亮翅膀的蓝色蝴蝶。

他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捧在手上静静的凝望着。

这是他欠明珠的,七年前他答应过明珠,去带她捉这种罕见又漂亮蝴蝶。

从那一日起,便是他和明珠兄妹七年的分离开始。

他想要补偿她。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已经把公主封号修正了。

☆、第 126 章

事关朝廷重臣和皇亲, 这件事仍是闹到了周钧禹面前。

周钧禹才得了小公主,本来心情不错, 听说此事后很是不悦。他太明白周承轩想拉拢魏国公府的意图了, 无论吴东纬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 都和周承轩脱不开干系。

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都被传到了正乾宫中,周钧禹要亲自审问。

太子、姜知越站在一处, 魏国公、魏则衍站在一处, 再旁边则是周承轩和吴东纬。

吴东纬头一次面圣,磕磕绊绊说完了当日的经过, 只说自己酒后失德, 想要求娶魏清姿为这件事负责。

魏国公和魏则衍自是怒不可遏,可纵然是杀了吴东纬,也不能已经产生的影响消失。

吴东纬看似揽下过错,实则想要让魏清姿没有退路。

周承庭看着跪在地上的吴东纬, 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可这拙劣的手段势必触怒魏国公府,这是周承轩的主意么?

“皇上, 跟魏大姑娘在一处的人是臣。”姜知越站了出来,坦然道:“臣当时正在林中骑马, 听到哭声过去,得知是魏大姑娘从山坡滑倒,微臣把马借给了她。后来遇上了太子殿下, 便请殿下帮忙找人将魏大姑娘送了回去。”

若是和魏清姿在一起的人是姜知越,那就好多了。姜知越眼睛看不见,哪怕碰上衣衫狼狈的魏清姿, 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

周承轩虽是暗恨吴东纬这个蠢货没跟自己商量,就擅自行动。可这件事自己根本脱不了干系,也只得维护他道:“姜世子那也太恰巧发现了罢?倒像是刻意候着一样。”

周钧禹的目光看向了周承庭和姜知越,姜知越早就站在了太子那一边,若是想替太子拉拢魏国公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六殿下说笑了,微臣双眼未能复明,自是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才选了在僻静的林子里骑马。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以问清源寺的小师傅们,或许有人看见微臣送魏大姑娘。”姜知越答道。

他回话坦坦荡荡,反而令人更加信服。

周钧禹对他的话也信了大半,周钧禹知道周承轩想求娶魏清姿不成,一直都有心结。

“皇上,臣愿意相信姜世子的话。”魏国公站了出来,对皇上道:“大概是一场误会,还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周承庭也站了出来作证。

一边是将魏清姿名誉置之不顾的吴东纬,一边是低调行事唯恐魏清姿名誉受损的姜知越,两边高下立现。

如果姜知越有心,完全可以让大家都发现他和落水后的魏清姿在一起,他想娶魏清姿,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他没有。

周钧禹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父皇,儿臣觉得此时还有蹊跷——”周承轩见有一边倒的形势,还想再挣扎。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才开口,便被周钧禹打断了,周钧禹淡淡的道:“此事却是个误会,魏卿放心,朕会给你和魏大姑娘一个交代。”

魏国公和魏则衍虽是心有不甘,也只得谢恩。周承轩心中愈发不安,吴东纬则是吓得两股战战。

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

周承庭本以为周钧禹会命人去调查后,再解决这件事。当他晚上回到东宫后,便得知了这件事的解决结果。

“吴东纬这辈子功名是别想了,被皇上定了酒后寻衅滋事,关押六个月。”周承庭去了太子妃殿中,告诉了姜妙和阿娆。“吴家给魏国公府道歉,皇上亲自为魏大姑娘正名,并许诺魏国公,将来亲自为魏清姿赐婚。”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

这事跟六皇子脱不开干系,事关皇家颜面,皇上也不想任由事情闹大。比起周承轩的人娶魏清姿,皇上一定更不愿意看到姜知越娶魏清姿。

京中的流言会很快平息下去,对魏清姿来说,也是个好消息罢!

“偷了清姿荷包的人着实可恶。”姜妙想起逃过一劫的刘月娘,有些不甘的道:“偏生她从其中摘了出去。”

阿娆眨了眨眼,摇了摇头道:“刘月娘这事办得不漂亮。安贵妃未必想将事情闹得无法收场,可刘月娘把荷包给了吴东纬,也把六皇子的退路给堵死了,安贵妃会放过她?”

她提起安贵妃时,太子眸光微闪,他给姜妙使了个眼色,姜妙心领神会道:“罢了,总归恶人自有恶人磨。阿娆,你先回去陪着呦呦罢,我有话要跟太子说。”

阿娆不疑有他,行礼后自己先回了宜芝院。

“册封阿娆为才人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孤听说安贵妃已经说动了父皇,要刘月娘做太子嫔。”周承庭神色漠然,淡淡的道:“此事应该在去清源寺之前。”

若是放在此刻,皇上未必会答应。

“怪不得以刘月娘的身份,能一同去清源寺。”姜妙冷笑一声,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殿下,我倒有个主意,既能阻止她入东宫,也能为魏清姿出一口恶气。”

周承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姜妙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左不过这几日,皇上就会跟您提这件事了,倒是您就干脆的答应下来。”

“想来安贵妃为了促成此事,定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咱们只管放出流言,只说刘月娘德行有亏,又和太子、太子妃命格相克。本来我这就‘病’着,左右我也要‘病逝’的,何不借此机会……”

太子已经帮了她太多,这最后一次,就让她也帮一回太子。

“正好借机让我金蝉脱壳,岂不一举两得?”姜妙意识到自己把“死”挂在嘴边上,会让太子听了难受,忙改了口。

这计划倒是可行。

周承庭目露思考之色,姜妙觉得十拿九稳,已经在心中暗暗谋划起来。

***

等到小公主的洗三礼过后,皇上下了旨意,册封宁嫔为宁妃。

这道旨意一下,后宫哗然。

原本后宫妃嫔们觉得,她封嫔已经是皇上格外的优容。若是生了皇子,封妃倒也让人心服口服。偏生她只是生了个公主,竟也晋了妃位!

这看似不合理的册封,却无人敢真的质疑。首先从皇后处就打住了,宁嫔被庆和公主撞倒在地上动了胎气,还为此难产——宁嫔封妃后,除了皇上的赏赐,王皇后是头一个送来贺礼的。

一时间重华宫门庭若市,热闹了好几日。

终于清静下来后,姜妙才让阿娆前去探望。若是东宫没表示,也实在不合情理。

“妾身恭喜宁妃娘娘小公主。”阿娆过去时,宁妃正在逗弄身边小床上的庆端公主。阿娆仔细端详了一番,称赞道:“小公主这眉眼看着像是随了您,将来定然也是个大美人儿。”

她知道宁妃不喜皇上,果然宁妃笑逐颜开,比听到先前旁人称赞像皇上高兴多了。

服侍在一旁的丹桂见了,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把小公主抱过去喂奶罢。”宁妃见小公主困了,吩咐奶娘把小公主抱走,喂饱了就哄她睡觉。

丹桂也识趣的带着一众服侍的人退下。

“娘娘,您身子没有大碍罢?”阿娆见没了人,才低声道:“您实在是太冒险了,妾身才听到时吓了一跳。本来女子生产就是过鬼门关,您还……”

宁妃听静静的听着,却没有说话。

阿娆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描补道:“是妾身失言,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不,阿娆。”宁妃唇畔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柔声道:“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这些日子来,无论是来道谢的妃嫔或是她的亲戚,无一不夸她命好,得了皇上的宠爱,未来前途无量。还有人暗地里说她险中求富贵,最后赢了云云。

还没有人关心过她的安危。

“我还是有准备的,之前的胎位不正,只是放出去的风声罢了。”宁妃反而安慰阿娆,轻描淡写道:“跌倒时我护住了肚子,先前稳婆说我骨盆窄,可能生得慢些。本就演一场戏给他们看,如今看也成了。”

阿娆经历过生产,自然知道一切不会这么简单。稍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

“王皇后想用谣言编排我,这捕风捉影的事,本就很难解释清楚。”宁妃淡然道:“她觉得我会万般遮掩,我偏偏要挑破。”

她先是在周钧禹面前表现出痴情来,产程最艰难时的“真情流露”,他应该是信了。而后在一面替庆和公主说好话,一面道出当日争执的缘故。

明明白白的让皇上知道,王皇后想诬陷她和别的男子有私情,她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结果就是王皇后一败涂地。

“娘娘好谋略。”比起宁妃对自己的狠绝来,阿娆自叹弗如。“只是娘娘还是要保重自己为上,如今又有了小公主,您切不可再冒险了。”

宁妃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终是点了点头。

“阿娆,太子妃的病可好些了?”见今日姜妙没来,宁妃有些担心的问道:“先前听说是风寒,也该痊愈了罢?”

虽说她知道宁妃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可这等隐秘之事不好宣扬出来。她又怕说得严重了,宁妃会担心太子妃。阿娆只得先含混过去,很快离开了重华宫。

回到东宫时,还未进门,众人纷纷向她道喜。

阿娆有些奇怪,连枝快步走过来低声道:“选侍,正乾宫的公公来宣旨了,让您接旨呢。”

上一次接旨是她被封太子选侍的时候,阿娆赶紧换了件衣裳出来。

果然,这次的旨意是封她为才人。

☆、第 127 章

被封为太子才人, 并不能让阿娆发自内心的高兴。

宁妃也透了些风声,听皇上的意思,未来太子嫔的人选是安贵妃向皇上举荐的。

或许是她许久并未有回应,让安贵妃终于不再忍耐,决定在东宫安插上真正意义上自己的人。抬举了她, 皇上钦定的太子嫔, 太子也不好拒绝。

连枝帮她准备好了打赏用的荷包, 一时间宜芝院里喜气洋洋的。

等到周承庭回东宫后, 见阿娆神色如常的服侍自己更衣,一起用过了晚膳,两人陪着呦呦玩了一会儿。直到就寝前,周承庭见到的都是表现得完美无缺的阿娆, 喜怒都藏在了心里。

当他处理完手头的公务,阿娆已经沐浴回来,此时正靠在贵妃榻上阖着眼养神, 芳芷拿了布巾帮她擦头发。

周承庭给芳芷使了个眼色, 芳芷会意的点点头, 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 把手中的布巾给了太子, 自己轻手轻脚的撩了帘子出去了。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 平时芳芷帮她擦头发, 也要换几块布巾的,是以换了人后,本就有心事的她也一时没有察觉。

“芳芷, 你让人去准备好热水,一会儿殿下也要处理完公务过来了。”阿娆睁开眼,就要起身接过芳芷手中的布巾,忽然碰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没听到芳芷的声音,阿娆忙回过头去,发现手里拿着布巾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别动,头发还没擦干。”周承庭仍旧把阿娆回去靠在榻上,自己则是细细的帮她擦头发。“天气愈发凉了,不擦干了仔细头疼。”

阿娆身子紧绷起来,动作略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阿娆,今日皇上叫孤过去,问起了太子妃的病情。”周承庭手上的动作没停,轻声开口道:“说是要再派太医来,给太子妃瞧病。”

听到这件事,阿娆的心神都被转移了,她沉吟道:“娘娘已经卧床一段时日,皇上所有关心也正常。只是殿下可有把握?”

她捡着手里能帮上忙的几张方子都已经毫不藏私的交给了太子,太子自会找人帮太子妃掩饰身体情况,在皇上派来的太医面前蒙混过关。

“自然。”周承庭没有迟疑的应道:“等太医们过来会诊后,很快就会传出太子妃重病的消息。”

阿娆稍稍安心,太子做事向来妥当,定能万无一失。

“父皇还跟孤提了另外一件事。”周承庭换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手中的动作不停,面上波澜不惊道:“周承珏、周承轩的侧妃们不日将入宫,说是东宫也该添人服侍了。”

阿娆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可面上并无多少难过的神色,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听见自己声音平稳的问:“皇上属意哪一家的贵女做太子嫔?”

“这人你认识,刘月娘。”周承庭道。

太子的话音未落,阿娆不由急了。她挣扎着起身,对太子道:“殿下,您不能娶刘月娘做太子嫔!”

若是太子娶一对他有助力的高门贵女,阿娆觉得纵然心里不舒服,理智上也该替太子高兴。

且不说刘月娘是安贵妃要安插进来的钉子,只看她待魏清姿,便能看出此人着实心肠歹毒、品行不端。

周承庭把布巾随手放到一旁,神色闲适的望着阿娆,微微笑道:“阿娆,孤是不能娶太子嫔,还是不能娶刘月娘?”

阿娆顿时语塞,过了片刻才红着脸道:“妾身觉得刘月娘不大合适,不论出身她的德行有亏,会损伤东宫的声誉。”

如果刘月娘对曾出手帮过她的魏清姿有半分感激,也不会在陷害魏清姿不成后,又拿出荷包来再生一计。她知道魏清姿已经猜到是她做了手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魏清姿彻底毁了名声。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说完,见太子仍是不慌不忙的看着她,阿娆莫名感到一丝委屈。

明明自己在费心为他筹划,他竟还如此气定神闲。

“妾身去看看呦呦……”阿娆蓦地就要起身,胡乱编了个借口想要离开,却被太子抓住了手腕。

“孤还没表态,你就要恼。”周承庭把人拉到自己怀中,不肯放手。“你说得有理,孤有你就够了。”

阿娆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强行挣扎倒更像是撒娇一般,很快也安静下来。

“阿娆,虽然有点难,可是孤还是希望……”周承庭低下头,认真的看着阿娆。

哥哥放开了她的手,从那一刻起,她曾经建立起的依赖信任就已经轰然坍塌。而六年之后,太子没有放开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她。

“珠儿,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周承庭声音不高,却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

阿娆红了眼眶,泪珠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跌落在他的掌心。

她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

太子妃的“风寒”迟迟未能痊愈,京中便隐隐有了传言,说是太子妃害了要紧的病,只是没有对外公布。

这日散朝后,太子被叫到了正乾宫,周钧禹正在等着。

“儿臣谢父皇好意。”当他再次提起让周承庭娶太子嫔时,周承庭先是婉拒道:“太子妃正病着,儿臣实在是没有心情。还是等她病好之后,再行册封……”

周钧禹和颜悦色的看着周承庭。

着实是有些巧了,他不久前跟安贵妃才商议了挑刘月娘作为太子嫔,太子妃好巧不巧就一病不起,刘月娘去清源寺也传出些不好的评价,就仿佛是太子再推脱一般。

“庭儿不必担心。”周钧禹如同全心全意为儿子考虑的慈父一般,温和道:“朕让你娶太子嫔,也是为了太子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