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嗳”了一声.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接过来亲了他一口.抱在怀里。

郑长河也呵呵笑着叫了声“娘”.遂对菊花道:“吃饭吧”

待一大桌菜摆上来.来财又要故技重施.伸着筷子在桌上东戳西捣。

汪氏沉下脸道:“你再乱捣.就不把饭你吃”

来财竟然怕她.鼓着嘴不敢说话了。汪氏问道:“想吃啥?说了我们帮你搛.你自个不许伸筷子。”

于是.来财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碗里堆得高高的了.还在叫嚷。

汪氏怒道:“再搛把你放哪哩?你不晓得吃完了再搛?”

来财这才消停下来吃饭。

林氏像没事人似的.舀了一大碗汤.美美地喝着.忽地惊叫道:“嗳哟这汤里还放了人参哩。他大姑.你可真舍得。”

杨氏诧异地问道:“哪里有人参?咋有钱买那贵东西?”

林氏挑起碗里的参片道:“嗳哟还说不是.这不是人参?这味儿浓的很。这么粗.可是好人参哩”

杨氏瞧了一眼道:“这个呀.这不是秦大夫给菊花配的药么.调养身子的。叫她跟猪肚一起煨了吃。”说完又问菊花道:“秦大夫说是人参?”

林氏斜眼瞧着她.一副“你就瞒着吧”的样子.笑道:“他姑也真舍得.配了人参把菊花吃.还瞒着。说药于啥.哪有药跟猪肚一块煨的?我娘家嫂子的哥哥那年送了一只人参来.把他妹子补身子.我见过.也吃过.就是这个味儿。”

菊花恨不得赶她走——这二舅母实在太讨厌了。她不禁有些怀恋大舅母的高门大嗓来。

虽说这人参是秦枫送给她补身子的.她也不好每次煨了就自个吃.所以.爹娘和哥哥自然也是跟着吃的.这才被林氏发现。没想到她倒是个有见识的.居然认得这人参。

她忍着气对林氏说道:“二舅母.娘真的不晓得哩.连我也不晓得。秦大夫跟我说是药.叫我这么煨着吃.还说最好杀几只鸡煨了吃更好。我舍不得杀鸡——鸡要留着下蛋哩.就拿这猪肚煨了。舅母说是人参.我想.肯定是秦大夫为了谢我帮了他两回忙.要送人参把我.又怕我嫌贵重不敢要.才跟我说是帮我配的药。”

杨氏恍然大悟.埋怨道:“你这娃子.秦大夫叫用鸡来煨.你就杀两只鸡.还能吃穷了?把身子养好了不比啥都强?嗳哟他既然这么说.怕真的是人参哩他爹.明儿就杀鸡来煨.不然白费了这人参了。”

郑长河忙点头道:“杀.杀这人参可是好东西.甭浪费了。”

菊花忙道:“爹.秦大夫说五天吃一回哩。”

郑长河笑道:“那就过几天再杀。我记着日子。”

林氏没想到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郑长河可是不会说谎的人。她笑道:“菊花.你把那东西拿来我瞧瞧.是啥样的?”

汪氏一直冷眼瞧着他们掰扯.见杨氏和郑长河这么说.便晓得这人参的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自个闺女的性子.她心里清楚的很。

见林氏还盯着人参不放.自是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思.遂不高兴地瞅着她道:“瞧啥?有啥好瞧的?是人参就是人参。菊花身子骨不好.人家既然都送来了.那就好好地补补——她不是还帮了人家忙么?”

林氏慢声细语地笑道:“我瞧瞧啥样儿的。许是我瞧错了哩。”

菊花没办法.只好进房间里.将那人参片另用一个小袋子装了一半出来.拿把她瞧。

林氏见了又是惊叫一声.然后欢喜地说道:“嗳哟这么多哩这可是好人参哩嗳哟菊花.装些把我——我家来寿身子也弱的很.把我些.我家去杀了鸡好炖把他吃。”

杨氏、郑长河、汪氏全都愕然地望着她。

她不禁有些讪讪地说道:“我也就是想.小娃子得养结实了.长大了身子骨才好。”

汪氏绷着脸道:“我自个的孙子.我晓得心疼。他脸上红润润的.身子好的很。你甭乱把东西喂他。他这么点小人.才会吃饭.哪里就能吃人参了?拢共这么点人参.菊花自个吃还不够哩。把了你.她咋办?你看她瘦成这样.今年病了好几场.你做舅母的不买些东西把她补身子就算了.还好意思要她的东西?再说.那是人家大夫给配好的.你分一半儿走了.那还咋治病?”

林氏只得心疼地把人参还给菊花.脸上很不高兴。她心想.一家子将这癞皮女当个宝似的.养身子.养身子.养好了有啥用?到时还不是嫁不出去.尽在娘家啃老本.还连累青木娶不上媳妇。

看到汪氏警告的眼神.她也不敢多话.只发泄似的喝了两大碗猪肚汤.撑得连饭也吃不下了。

听大人们人参长人参短的说了半天.来财以为这是啥好东西.就嚷着要吃人参。

林氏撇撇嘴道:“你呀.等下辈子吧那可是你大姑给菊花姐姐补身子的。”

汪氏怒视着她道:“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又从汤罐子里舀了半天.捞了一片人参.放到哭泣不止的来财碗里.对他道:“喏.这就是人参。你吃吃味儿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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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客走主人安

来财泪眼婆娑地瞧着这一小片玩意儿·不信地说道“尽哄我哩—人参咋这么点大?”

汪氏对他说道;“你问你娘,这是不是人参?”

林氏只得说道;“这就是人参。人参是补身子的,不是吃味儿的。一锅汤里就放几片哩。”

来财这才信了。也不管她话中的意思,将那片人参放到嘴里,还没嚼两下,忙吐了出来,嚷道;“不好吃·苦哩!”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中都不痛快。

菊花直叹气,心想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结果,外婆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吃完午饭就让林氏收拾东西回家。

林氏诧异地问道;“娘,你不是刚来么?咋就走哩?”

汪氏气得直咬牙;“你男人在家没饭吃哩。你还打算住多久?他大姑要卖菜,菊花跟他爹又要洗又要烧;他爹腿刚好些,菊花身子也不好,还要喂猪喂鸡的,忙成这样还要伺候你们娘仨,还让人过不过了?青木有事出门了,今儿要是家来,你说晚上要咋睡?把你们娘仨画成画儿贴墙上?翠芝,把那猪下水和猪头肉装两罐子,把她带家去给来财吃。”

杨氏还没说话呢,林氏咕哝着说道;“青木不是还没回来么?我们昨儿刚来,今儿就回,跑来跑去的折腾,不是还路债么。”

杨氏虽然心里也气林氏不晓得体谅人·可也不能赶人啊—这可是娘家嫂子和侄儿,不看旁人也要看二哥的面子不是。于是,她便对汪氏说道;“娘,要不再住一晚吧?你晚上跟菊花睡。”

结果汪氏还没说话呢,束财一听要他回家,顿时不愿意了他可是还没吃够肉哩,于是扭着身子哭闹起来,最后干脆赖在地上打滚撒泼!

杨氏直叹气·连声哄道;“再住一晚!再住一晚!来财,乖,甭哭了!”

来财心想,再住一晚也不成,他可要多住些天。

不过,先这么地#吧·明儿要走的时候再哭着不依就是了。于是,由着杨氏帮自己擦了眼泪,乖乖地安静下来他也怕闹得过分了奶奶一生气立马要带他回家。

菊花见外婆没弄走他们,暗叫倒霉。只得跟自己说道,再忍一晚上吧。况且外婆在这,二舅母也不好过分。

谁知老天爷也讨厌林氏,竟不让她再住一晚的愿望达成青木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裹回来了。

青木见了外婆和舅母,忙叫道;“外婆,二舅母!”

汪氏高兴地笑道;“嗳!青木来家了。路上还好?”

杨氏早跟她说了买地的事·所以她才死活要把这个眼皮子浅的儿媳妇给带走,免得她又生事儿。可是,林氏居然厚脸皮不离开,来财也闹。她烦不迂,本想就依了他们再住一晚·眼下青木来家了,她自然是打定主意,立马就走。

林氏见青木来家了,心里难受,想她婆婆怕是非得要她今儿回家了。她不甘心,笑盈盈地问道;“青木啊,这是上哪儿了?咋买这么些东西哩?”

青木答道;“去清辉县哩!”

来财急忙跑过去要翻那两个包裹,汪氏立即拍开他的手·怒声呵斥他!

青木忙主动打开包裹·取出些包装精美的点心,递了一盒子把来财·又帮他拆开,让他和来寿趴在凳子上吃。

林氏则惊讶地问道;“你去清辉县了?嗳哟!那么老远,干啥去了?”一边两眼瞄着那鼓鼓的包裹

她一问这话菊花就知道坏了,忙向青木使眼色。

无奈青木根本没对她瞧,他见二舅母问他,便老实地回道;“买了些地,去办地契哩!”

果然,林氏听了登时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道;“买地?嗳哟!他大姑还跟我扯谎,说没赚到钱哩!这都买地了,那得赚了多少钱?”

菊花那个气啊这都是啥人,赚多少钱关你屁事啊?咋说的好像这钱是偷来似的。

杨氏也恼火了;“二嫂子,你这是说的啥话?我干啥要跟你扯谎?甭说我卖猪下水没赚到那么些钱一文钱一勺的生意你说能赚多少钱—』就算我真的赚了钱,那也是咱一家子几个月辛辛苦苦劳累换来的。我一不偷二不抢,我还怕见人哩?你就是看人吃豆腐—牙齿快,以为我赚了金山银山哩!我倒想多赚些钱,那也得有那么些人来买才成。你到下塘集瞧瞧去,这个天儿,集上有几个人?就那么几个人晃荡,往集上去的大路上更是连个鬼毛也不见。我都是把担子挑到人家门口,才哄得人买一勺两勺。一个村一个村的转悠,一上午要转好几个村。我卖菜的时辰,你还睡在被窝里暖和哩。自个见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还眼气我赚的避点钱,这算啥?”

林氏见汪氏眼神也变了,忙抢在她前边说道;“我也不是眼气他大姑赚了钱,我不是瞧着你们买地想不通嘛大姑家可一直都是在叫穷哩!”

汪氏终于发火了;“他大姑咋叫穷?你可借了一个钱把她了?你瞧瞧这三闹■.草屋,再瞧瞧青木这么大了,还没钱说亲,哪里是呷穷了?好不容易得两钱买地,难不成还非要细细地跟你解释一番?那是不是还应该敲锣打鼓地去跟人说这钱咋来的?”

林氏见几人掰扯了半天,也没说清避买地的钱是咋来的,又气又恼;“那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说就不说,扯上这么两箩筐话哄哪个?”

嗳哟!这个二舅母说话真是气得人肠子疼。

菊花跟青木瞧着她们三人有些傻眼;青木更是后悔刚才自己嘴快,不该跟她说实话—早该想到她的性子。

郑长河极为讨厌这个小舅子的媳妇,无奈汪氏在这,也没他插话的份儿,况且他也不知咋跟这婆娘掰扯。真要依他的话,甩这小娘们一耳刮子,瞧她还嗦不?本来就是么,人家的钱咋来地做啥要跟你说?

菊花见娘脸色不对,就要发作忙上前拉住她,对林氏说道;“二舅母也甭琢磨了。

这钱是我想出来几样菜,跟那集上酒楼的掌柜说了,他便把了几十两银子答谢我。咱家穷还不是因为地少?所以娘和爹才舍不得买吃的跟穿的,全买地了。你也甭怪我娘发火,她见天出去卖菜为那几十文钱,走村串巷,这大冬天的,脸皮都被风吹得皴裂了,苦巴巴的,也不容易。”

杨氏也不言语,紧闭嘴唇,面如寒霜;汪氏慈眉善目的脸也垮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甭管这钱是咋来的那都是人家的。人家赚一千也好,一万也好,那是辛苦该得的,跟你有啥关系?快收拾东西家去。青木来家了,你让他晚上睡哪儿?”

林氏见赖不下去了只得气鼓鼓地去收拾衣裳。

心想这菊花还真是能耐,难怪他大姑这么宝贝她。她这心里话要是叫杨氏听见了,不得扒她皮咋也跟柳儿娘似的,只认钱不认人哩!她从束就宝贝菊花好不好?

来财见折腾了半天还是要家去,刚要嚎上两嗓子,汪氏威胁他说,要是他不走,晚上就把他丢到小青山上去不把饭把他吃叫狼来啃他。

来财见赖在这里是没指望了,便转而要东要西起来。青木带回来的点心叫他弄去一半还要装,汪氏眼一瞪,方不敢伸手了;又叫大姑多多地装些猪下水和猪头肉把他。

“我要吃猪耳朵。大姑多装些猪耳朵把我。”

杨氏为难了这猪耳朵可不是大锅里煮出来的,都是菊花单独卤了拿作料凉拌的。眼下家里也没有现成的,把生的给他们吧,瞧林氏那样儿是肯定不会弄的。

菊花只要弄走这个小祖宗,啥都愿意做·当下便说道;“我来做些,也快的很—』等你们收拾完了,我也差不多弄好了。哥,你来帮我添把火。”

青木忙答应了,跟菊花去厨房烧猪耳朵;杨氏也掀盆腾罐地忙着找家伙装猪下水。

娘仅正在厨房里忙着,林氏进来跟杨氏说道;“他妇,你装这么些,总有吃完的时候,那时来财可不又要跟我闹。”

菊花和青木都怔怔地瞧着她,连杨氏也脸色不善地盯着她这话啥意思?难不成她还要送一辈子的猪下水把她·吃完再送?

林氏想来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微红了脸笑道;“你把那腌好的猪下水把我几副,再拿两个猪头把我,我家去自个烧,也省得菊花麻烦不是。”

菊花悲愤地想;“省得我麻烦?最麻烦的事儿爹跟娘都做完了,这猪下水和猪头腌的时候我连作料都抹过了,只要放锅里煮煮就成了,还省了我麻颇?”

青木坐在灶洞跟前烧火,一声也不吭。

他心里也气得要命,见天都是爹娘跟妹妹洗呀、刮呀、腌呀、晒呀,二舅母一开口就是几副下水和两个猪头,当他家的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娘那手都皴裂成啥样了,她自个成天打扮的光溜伶俐,尽想吃现成的。

杨氏却点点头道;“成,带些家去吧二哥还没吃上哩。带些家去好叫他也尝尝。”

她又想到一层,这些东西又不是把她一个人的。汪氏每回来都是匆匆吃顿饭就走了,正好多把些,就当孝敬老娘了,量她也不敢吃独食。

菊花等林氏走了,轻声问杨氏道;“娘,那人参装些把外婆好么?外婆跟二舅一个锅里吃饭?”要是这样,那还不是被二舅母吃了?

杨氏摇摇手道;“不用,我心里有数。你外婆也不会要的。他们在一锅里吃饭哩。再说,个个身子都好的很,哪里要补?明年正月接你外婆来住几天,我再炖把她吃。”

菊花这才不言语了。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了,一归拢,发现有半担东西,只得让青木挑着担子送她们到下塘集。(

第六十二章外面的世界

临走的时候,来财还是哭哭啼啼地,又说要菊花姐姐的那个小抱枕他枕着睡得香!

菊花心里那个气啊,连连安慰自己,这小祖宗就要走了,咱不跟他计较。于是急忙冲进房间拿了个小抱枕塞把他,他这才不哭了。

杨氏一直将她们送到村外才回头,青木则继续挑着担子送到下塘集。

他们娘仨一走,菊花浑身轻松,仿佛刚刚那天乌云盖顶,转眼就云开雾散,清风徐徐。

待青木跟杨氏都家来后,一家人浑身轻松地围坐在火桶里说闲话。

菊花忍不住问杨氏;“娘,咋二舅娶了二舅母这样的人哩?”

杨氏气恼地说道;“哼!还不是好色呗。前些年你外婆家穷,我都嫁了,你二舅也没娶到媳妇。好大年纪才娶了你二舅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二舅瞧着她长得人模人样的,啥品性也不讲究了。好看有啥用?娶回来最倒霉的是你外婆—受了多少气!好在她虽然身子重,眼皮子也浅,胆子却小,倒也没闹出啥大错来。她这样算好的了,有那难缠的媳妇,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还不是得熬着!”

郑长河心道,这是你二哥眼龙不好。我当年不也瞧你长得好,才上门提亲,还不是娶了个好媳妇!

他不禁对自个眼光非常满意,一时又觉着儿子闺女也听话·哪跟来财似的让人受不了。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真是好命,不由得就傻呵呵地笑了。

菊花又道;“来财这样儿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二舅也不管管。”

杨氏将手里的鞋底子一扬,抬头说道;“咋管?这么大了性子也扭不过来了。这娃子打小跟着娘,你二舅母那个油瓶倒了也不扶的脾气,眼皮子又浅,人前人后由着娃儿闹,可不就养成这个模样?要不是你外婆还能管着他,只怕他都要上天哩。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说你外婆到底是老人家,心疼孙子,也不舍得管狠了,顶多是拍几下。拖拖拉拉的,越大越不成个样儿。”

菊花心想·这来财来了,自己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也不晓得外婆常年累月的带他,日子咋过的。

她却不知道,这小娃子再调皮,落在爹娘和爷奶的眼里,那也是不当回事的。汪氏虽然觉得来财有些磨人,但还是喜欢他的聪明伶俐;林氏更是从不认为她儿子有啥不好。

菊花懒得再说这二舅母跟来财的事儿,巴望她往后少来自家—她来了自家这日子就过不顺心,她好不容易喘口气儿·得空便问青木地契可办好了。

青木笑着点点头,掏出两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硬黄纸契书,让爹娘跟菊花看。

几人都瞧了,脸上全部都是笑模样。二舅母走了本就让人松一口气儿,这会子瞧了这地契更是高兴了。

杨氏小心翼翼将那地契装进一只布口袋里·再塞入家中平常装钱的罐子,拿沙袋压好。

青木就把包裹搬过来,打开了将带回来的东西摆出来。那些点心也没剩下两盒子了,全叫来财拿走了。

菊花闻着那纯正芬芳的香甜气味,心里泛起温馨的感觉—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农耕文化产物,纯手工制作的,没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世的时候,城里那些糕点都是甜的腻人·香的冲人·总是少了一些传统的味道。

她小心地拆开一盒子芝麻酥,漆黑油亮的小块儿·浓郁的芝麻香味,勾得人嘴里冒水儿,难怪来财那小子恨不能全部装回家。另外两盒子分别是糯米糖糕和核桃酥,也都是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她怕拆开吃不了走了气,便没打开。

先让爹娘跟哥哥一人拿了一块芝麻酥,剩下的她便连盒子抱着,吃得有滋有味!

惹得小黑狗在火桶边转束转去的,冲着菊花使劲地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来财走了,它也是万分高兴的。这两天来财可把它折腾惨了,后来它一见来财就跑。

菊花见小黑狗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叫啥?这个点心你吃了沾牙。”

杨氏见她煞有介事地跟狗解释,“扑哧”笑着白了她一眼。

青木见妹妹吃得高兴,也舒心地笑了;又说买了好些种子,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杨氏把那些种子打开来瞧,又说这是大青豆,也就是八月爆;这是雪里蕻也是冬天长的,可他们小青山这块却不大种。

菊花见了十分高兴,这雪里蕻腌了可比白菜腌了香,最是爽口的。

“这是啥?”杨氏又举着一包种子问青木道。

菊花凑上去瞧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什么东西。她上辈子因为念书,也是早早地就离开了农村,那些农耕的事在记忆里也有些模糊了,除了一些爱吃的东西牢牢地记住之外。

青木接过去辨认了一番,想了想道;“那掌柜的说这是红萝卜,甜的很。北边传迂来的,就是冬天种的。”

听了他的话,菊花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胡萝卜么-个可是人能吃、喂猪也很好的东西。她忍不住就想,好像她关注的东西都是人跟猪一起吃的。

上辈子去城里上学的时候,说她家种的胡萝卜拿来喂猪,气得一帮同学大骂败家这可是她们饭桌上正儿八经的菜肴呢。

其实她们哪里知道,商品经济没那么发达的时候,还不都是自给自足的,也不会动不动啥都拿到城里去卖。她家都是将那胡萝卜连上面的秧子一齐剁碎了喂猪,偶尔的也洗干净几个放在饭锅边蒸熟了,用来做小孩子的零嘴,倒很少像城里人那样炒了做菜吃。

青木见菊花一愣的样子,忙问道;“妹妹见过?”问完又觉得自己真笨妹妹都不出门,哪里会见过这东西。

果然菊花说道;“没见过。咱种了试试看不就成了。哥,你是不是听错了,这大冷天的,这东西种了咋成哩?莫不是在秋天种了,冬天正好收吧。”

那掌柜的肯定是弄错了·这胡萝卜可是秋天播种的,这冬天要是种下去,哪里能出苗,还不都冻死了。

青木想了想也点头道;“怕是那掌柜的弄错了。要不咱先种点试试,不成的话只能明年种了。”

杨氏很有经验地说道;“他肯定弄错了,试了也白试。”

于是将这种子包起来收在一旁。

郑长河又细细地问青木清辉县城是啥样的·这回去办事顺利不。

青木一一细说了。据他说,他还见了这清辉县的胡县令哩。

菊花不相信地问道;“你去办个地契,县老爷还能接见你?”

青木笑道;“哪里是县太爷接见我,原是我跟耕田叔正找主簿老爷办地契,不想县太爷正好也在,便问了我许多的事儿。”

郑长河忙兴奋地问道;“县太爷问你啥事哩?”

青木显然对这胡县令印象极好,他微笑着回忆道;“县太爷问我今年收成咋样,家里迂得咋样;听我说爹摔了腿,瞧病欠了债·还担心地问爹如今可好了没,家里日子可得过。耕田叔就说咱家人都勤劳的很,避不,起早贪黑地做了些小生意,攒了钱来买地哩。县太爷也高兴·还问我娶了媳妇没。他听说咱村办了村学,请了个夫子教娃儿们读书,高兴的狠夸了耕田叔一顿哩。”

菊花心想,看来这胡县令是个好官,很关心民生,问的都是实际问题。

青木又跟他们说道;“胡县令还说了,他来年还在清辉县做县令哩。我听了当然高兴。可耕田叔后来跟我说,这胡县令官儿做的好·上头却不升他的官·都是因为他不晓得奉承上官的缘故,很为胡县令不平哩!”

菊花暗道·这官场的水深着呢,哪里就是这一句话能说明白的。

郑长河道;“这可为难了,咱又不想他升官,又巴望他升官哩。”

杨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巴望有啥用?他升不升官,你咋想都不顶事。他要升官,你哭着喊着请他留下,他也不能留下;他要是升不成官,你再巴望也没用。,,

青木和菊花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郑长河也“嘿嘿”地笑着挠挠后脑勺。

青木又主动说了一些清辉县的见闻。说清辉的猪肉大概只摊到十六七文钱一斤,米价也不贵。

“耕田叔说这都是胡县令管得好,才这样的。猪下水才两文钱一副,还没人买。这回我们在城里碰上了清辉酒楼的毛掌柜。他跟我说他们东家已经在城里盘了店铺,要开酒楼哩,往后他们家用的猪下水就在清辉县城买了。下塘集一天才杀几头猪,他们就不跟咱家争了,免得影响娘的生意。他还说,菊花教他的那些菜,除了那猪肚包鸡,其他的菜他们东家都不准备卖贵,比肉卖的还是要便宜一些,也省得到时候这菜火起来,让猪下水跟着涨价。

菊花暗赞这陈家想的周到,就跟她当时将猪下水定价为一文钱一勺是一样的道理。这家人还算是讲信誉,并没有不管她家的死活,过河拆桥。

她笑盈盈地瞧着青木,没想到他还晓得去搞市场调查了,虽说眼下还不到那一步,往后总要考虑这些的,目光放远一些也没坏处。

她见哥哥侃侃而谈,说得有条有理,显然有些东西是他特意去关注的,更加开心了亻似乎哥哥的眼界正在放宽,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发展。她这个妹妹往后可以依靠他享福了。

于是她静静地微笑着靠在他身边,把一只冰凉的小手塞到他的胳肢窝里捂着。

青木也含笑将她另一只小手,包在自己温暖的大手掌里,一边继续跟爹娘说清辉县的见闻,县城很大,有钱的老爷都是坐马车;清辉码头人很多、很热闹·····。

第六十三章青菜豆腐保平安

想着地契办好了,郑长河就恨不得现在就去开荒种瞧瞧外边寒气逼人,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外边到处都上冻了,也干不成啥事,只能等明年开春再动锄头了。

杨氏道;“不能干也好。一年到头的,就这个把月闲一些,还不叫娃儿歇会?再说,就这样的,菊花天天还忙得团团转哩。眼下你腿也好了,不能干重活,就在家帮菊花喂猪喂鸡烧火,也让她偷空歇歇!腊月荒天的,好多过年的东西也该要准备了;还有,那米糠玉米渣都没了,猪也不能光喂橡子果仁·得去买一些米糠回来。”

菊花道;“娘,掺上橡子果仁,那些东西就少买些也不要紧了。那豆渣、油饼、糠皮、玉米渣啥的都能喂猪。你就去集上那些作坊里问问,买得多,看能不能便宜些。咱一次都买来家,也省得回回跑去买,麻烦的很。”

她说着忽然想起一样吃的东西来—霉豆渣。用做豆腐剩下的豆渣,炒得半干,捏成团子,放在垫了稻草的箩筐里,上边用块布盖起来,等它长毛发霉后,拿出来切成块烧青菜好吃的很,味道特别鲜美!

上辈子自打工业发达后就没吃过这玩意了。人们过年的时候不再自己打豆腐,都是买着吃;而那些豆腐坊做豆腐,都是将豆渣洗得一丁点豆子味儿也没了,成了真正的“渣”,这样的豆渣做出来的霉豆渣当然不好吃。

所以她真是好久也没吃迂这东西了,这也是地道的农家菜。

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要是打豆腐,就将豆渣霉起来,腐乳也要做些。

嗳哟!她前些时候居然没想起来,避些东西可不都是好吃的?还有那些腌腊货。想到这,她忍不住对过年期盼起来。

杨氏听了菊花的话,想了想道;“嗳!这些东西都不贵。要是往常,尽拿钱去买这些家来喂猪·当然不划算;如今我每天卖猪下水也有点收成,那就不一样了。反正这猪长得也快·这么喂也不亏。”

青木道;“那明儿先问好了,叫老成叔帮着拖一车回来。”

郑长河道;“我去#吧。又不挑担子,我跟着跑腿还不成么。”

杨氏道;“不是说不成,留你在家是帮菊花的。你走了·菊花要忙成啥样?我去作坊跟那些掌柜的谈好了,直接让老成兄弟去拉就成了,哪里还要费那工夫多跟一个人。”

郑长河只得罢了。

说着话就到了做晚饭的时辰。菊花因刚才想起霉豆渣,回忆起豆渣烧青菜的味道,嘴里就有些惦念。她想着晚上用黄心菜烧橡子豆腐也是一样的。于是,就问爹娘他们的意见。

杨氏和郑长河都说好,青木也无所谓,反正妹妹烧的菜他都爱吃。

杨氏握着鞋底子,“嗤啦嗤啦”扯着线头·说道;“这两日夫叫来财闹得我心头冒火;桌上也都是猪下水猪头肉啥的,吃得腻味,晚上吃些清淡的也好。”

菊花点点头,可不是么,这两天她也受够了顿顿炒那么多的菜·锅上一把,锅下一把,真的很烦人。舅母和来财要吃荤,她想吃青菜还要等所有的菜都做完了,把锅洗干净再炒,实在是费劲。

晚上她啥也不做了,就弄个青菜豆腐烧小锅子,吃了好睡觉。

不都是说“青菜豆腐保平安”么·这东西才是养生的根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可不好。要不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社会,啥“高血脂、高血糖、脑血栓”遍地都是·全是吃出来的。

于是,菊花就烧起炭炉子,把橡子豆腐划成小方块,装在砂锅里,撒上盐;再将黄心菜炒个半熟,盛起来铺在上面,又搁了一勺子猪油,把砂锅放在炭炉子上炖。

自从手边宽展一些后,杨氏就买了几斤猪油回来。菊花炼了满满一罐子猪油,焦黄脆香的油渣装了两大碗。她留着油渣想着哪天包饺子吃的,可包饺子是个费工夫的活计,总也没时间弄,就一直搁下来了。

晚饭是熬得浓稠的玉米糊糊。

吃饭的时候,菊花切了些细细的小葱放进砂锅,想了想又搛了些猪油渣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