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听了就开心地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一个哥哥,又在念书,没空弄这些;要是刘小妹的哥哥经常打鱼兜虾,能送些把她,当然好了。

梅子想,她家可没这些东西。她爹不大做这些,连下陷阱猎兔子都不弄哩。于是对菊花道;“我爹不喜欢弄这些哩。我还是多把些辣椒片儿给你吧。”

听得菊花和刘小妹都笑了起来,怎么说得好像菊花马上就要跟她要东西似的。

说着话,就往村里赶。路上,菊花问青木道;“哥,这塘泥咋分哩?”

青木道;“也不细分。谁家的田地在这塘旁边,他们几户人家就分了这塘泥;村里好些水塘,差不多家家都能分到。”

几人紧赶慢赶的,已经迟了一步,到了村子中间宽大的稻场上,那里已经是围了好多的人,比刚才在塘埂上的人还要多。因为那些或斯文或勤快没去瞧热闹的人,分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也赶来瞧热闹了。

李耕田不住地高声叫道;“下塘的人先去喝一碗姜汤,在老成家。”他一转身瞧见了青木跟槐子,忙摧两人去喝汤,又叮嘱他们一会来帮忙记账。村里如今识字的人不少,他也省心多了。

这丰收的时刻,那份喜悦仿佛能传染似的,老老少少都是满脸开花,全盯着稻场中央的一排木桶,一边跟身边的人争论着这圆塘到底是今年起的鱼多,还是旧年起的鱼多;又或者比较哪年的鱼更大一些;又有人对那些没去瞧热闹的人比划赵大嘴捡到的老龟,描述的活灵活现那老龟在他的嘴里,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比磨盘还大,人瞧它也不害怕,那眼睛就好像能说话似的,愣是盯得最爱吃老鳖跟乌龟的菊花也不敢吃它了,乖乖地把它放了。

菊花和梅子她们听得愕然,随即就笑弯了腰。

菊花敢打赌,过几天没准就会传出这老龟当时流泪不止,她一个不忍心,便放了它;迂几年,没准就会传出这老龟跟她说了话,求她放了它,说它是在这塘底修炼的。

结果,还真被她猜中了,甚至比她猜的更离谱。

这还没开始分鱼,那欢笑喧哗、低声私语、高声争论就没停过。待喝完姜汤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分鱼就开始了反正他们身上也弄脏了,这分鱼自然是由他们来分。

周夫子居然满脸含笑地过来坐到桌前,帮着记账。有了他,分鱼就更快了。

分鱼是按人头来的,先把鱼全部称了,按总重量分摊到人头,再算出各户应该分的重量。

然后就是具体分派了。

这可是有讲究的,虽然每户分的不是一样多,但大鱼却是一家一条的先分派,然后再按重量把小些的鱼搭配起来。至于个人喜好的鱼品种不一样,那也由着他们分完后,再互相交换。分的时候可是不管草鱼或鲤鱼的。当然了,通常都是先紧鲤鱼分,鲤鱼分完了再分草鱼,然后才是鲢鱼。

因往年都是每天起完两个水塘才分鱼的,所以,几乎各户都能分到鲤鱼和草鱼,不会出现只分到鲢鱼的现象。

今天也不知是谁提议,中午先分了避鱼,也好回家煮了尝尝。于是,想每户都分均匀了自然有些难。不过也没人挑这个理,反正下午还有条子塘,明儿还有草沟子、小塘湾等没起哩。

一过称,这圆塘今年总计起了三百五十多斤鱼。据梅子说,这比旧年多了好几十斤哩。经过周夫子跟张槐、青木的一番计算,人均能分到一斤一两鱼。

菊花家四个人,不多也不少,能分到四斤四两。各户人也都计算昝自家该分的鱼,以便到时报数的时候好验证一番。

那些汉子便按照周夫子等三人计算的结果,一户一户地分起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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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教徒弟

瞧着那金黄色的大鲤鱼、青白色的草鱼、银色的鲢鱼一条条从水桶里拎出来,扔在地上还欢蹦乱跳的,摔打得“噼啪”响,众人哄地一声,如炸开锅似的指点议论起来。

“咋样?我说中午分吧。年年起完再分,提回来鱼都死了。今儿先吃点新鲜的。”一个汉子洋洋得意地表功道。

“新鲜是新鲜,这鲤鱼可不够分。待会不够了,就把鲢鱼分把你。”周矮子不客气地回道。

那汉子不在意地笑道;“分把我就分把我。下午条子塘的鱼起了,总不能还分鲢鱼把我吧?”

这鲢鱼刺多,所以,不如鲤鱼和草鱼受欢迎。

五十来户人家,大鱼不够的话,还真难分。村长一挥手·道是中午分了鲢鱼的,晚上的鲤鱼先紧着他们分,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分派完大鱼,就是分小杂鱼儿了。那些鲫鱼、小麻鱼、沙葫芦、餐条儿、泥鳅,都作为平衡斤两的添头了。

好不容易分完了,那泥鳅也不好往地上倒溜来溜去的,回头往起捡又是个麻烦。唱名儿的李耕地便高声道;“都差不多了,这泥鳅每户来舀一些吧,不然倒在地上溜的到处都是。”

有人就道;“算了,咱也不要了,那东西难得弄。”结果大部分的人都表示不要。

菊花睁圆了眼睛这些人,因为怕麻烦就不要泥鳅了?泥鳅可是好东西。她一激动就高声叫道;“泥鳅分把我,我要!”

人群声音一静,大家全朝菊花瞧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太冲动了馋得都不晓得避嫌了,因此万分后悔。可也没法子,人都听见了,只得硬着头皮保持镇定。

大伙却“哄”的一声全笑了—这个菊花就是跟人不一样,才放了一只乌龟,立马盯上泥鳅了。

郑长河忙高声叫道;“我拿鲫鱼跟你们换,晚上我家也少分一些鱼·把这泥鳅多分些给我菊花吧。”他见闺女要吃泥鳅·赶紧出头帮忙了。

李耕田笑道;“长河兄弟,瞧你说的小气话。也不是啥好东西,这泥鳅大伙不太喜欢,全把你了。大伙乐意不?”

人群应答得出乎意料地整齐;“乐意!”答完又互相瞧瞧,觉得跟做什么似的·又一齐笑了起来。

青木跟张槐听了暗自高兴,郑长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菊花也很感动,虽然人家不太青睐这东西,但大家一致同意把泥鳅全送她有一小桶哩—』她也不能不感激。于是,便大声道;“那我多打些橡子豆腐送把大伙过年吃。今年数我家捡的多,等明年你们也捡了,就能自己做豆腐了。”

众人听了大喜他们觉得这橡子豆腐比泥鳅好多了。

郑长河忙补充道;“你们自个叫人来磨粉,要是全靠我跟青木磨好了送你们,那咱也不用过年了。磨一桶粉能做好些豆腐哩·大家各人邀几户合在一起分;要是一家一桶,那我家那么些橡子仁可就不够了,我家猪肯定要不依哩。”

人们听了又是一阵轰然大笑他们可不就是在跟猪抢食么,听说原本这橡子果儿只是用来喂猪的,后来捣腾出豆腐来了·人才吃的。

黄大磙子高声笑道;“我先报个名儿,等鱼塘起完了,咱就叫婆娘去磨粉。谁跟咱做一拨?到时一起去。先去的先磨,排个队,可别全挤到一块了。”

于是又吵嚷喧笑不休起来。慢慢地·三三两两的人群提着分到的鱼就散了。

梅子兴奋地摧着菊花道;“赶快。你家还有好远,回去还要杀鱼,不快点来不及哩。”

刘小妹也冲过去·帮菊花提起那桶泥鳅就走·谁料差点跌了一跤—这桶泥鳅比她想的可重多了。

郑长河忙赶上来道;“我来,你小女娃哪提得动哩。你们先走·我跟你哥就来了。”他发现这几个女娃子一直嘀咕不休,怕是要到自家去吃饭。他只有高兴的。

人群一散,李金香和小燕就发现了梅子她们,忙过来说话。听说要到菊花家吃饭,立即两眼放光她们还没吃过菊花烧的鱼哩。尤其是小燕,早就听李金香夸菊花做的菜如何的好吃,偏自己没吃过。于是,也眼巴巴地瞧着菊花。

菊花无奈地笑道;“都去吧。可说好了,等我教会你们,到时候可要好好的烧几顿饭把我吃,谢我这师傅。

几人连声答应,保证了一大堆,许诺了好些条件。

小燕和金香大喜,让她们先走,飞快地回家打了声招呼就撵着菊花她们跟来了;小石头也跟赵三说了一声,跟来了。

杨氏见菊花神情愉悦地回来了,又有几个女娃儿也跟来了·真是心花怒放。

她丝毫不觉得她们来吃饭是件麻烦事儿这些小女娃愿意跟菊花来往,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称心如意。她迎着几个女娃儿,那笑是堆得满脸,甚至都堆不下要往外溢出了。

菊花见她娘那近乎谄媚的笑脸,心酸不已她娘可没这么对人笑过,她前儿还说卖菜的时候,整天跟人陪着笑脸她不喜欢哩。如今为了闺女,竟然这样衬好几个女娃子。‘娘,咱晌午就煮这一条大草鱼。捞些腌菜切了放进煮一大锅,吃了好去瞧热闹。下午还要起条子塘哩。”菊花对杨氏说道,怕她又要弄许多菜。倒不是她不舍得,而是没空烧·下午还有活动哩。

杨氏连连答应,又说还有些粉蒸肉,再在炉子上烧个青菜豆腐,就够了。

菊花一听也是,这么多人哩,那条草鱼虽然有三斤多,怕也是不够的,她可是亲眼见过梅子她们的饭量,自己是没法比的。

杨氏等郑长河回来,拎着那条大草鱼就去河边杀了;菊花则在几个小女娃的围绕下,从菜园转到井台,又从井台转到厨房,一路叽叽喳喳跟那树梢的麻雀似的就没停过嘴。

郑长河跟青木见了她们的样子,也是露出会心的笑容,一点儿也不觉得烦。爷俩把那泥鳅倒入一个破得只剩半截的缸里养了起来,又赶着把分到的小杂鱼儿给清理了。小石头跟在青木后边,也没去打扰菊花烧饭。

菊花见那小燕很是灵活的样子,不住地问她帽子咋做的围巾咋做的,这面巾围了蛮好看的,吃饭的时候要不要解下来等问题,忍不住就笑了这个女娃儿还真不是一般的爱美!

她瞧着小燕那双丫髻,笑赞道;“小燕,你手很巧哩,梳头梳得很好看。”

小燕就兴奋地红了脸,略有些腼腆地说道;“真的么?菊花姐姐,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就教你。很容易的一点也不难学。”

金香笑道;“你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栉,整天折腾那一头头发?对着盆水照个不停。”

菊花笑道;“我喜欢动个不停,梳那样好看的头发怕是没一会儿就弄散了。你咋这么聪明哩?还是跟谁学的?”

不说别的,她烧饭也是要包块布在头上的;还有那老爱往菜园子钻的习惯,要是春夏太阳大的时候非得戴草帽不可,那草帽要往头上一扣,梳啥发式也完蛋!

小燕就笑道;“是我嫂子娘家的小姑子,她跟下塘集上的媳妇学的。”

菊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束是城里传来的,怪不得哩。呵呵!

小妹把砧板剁得“咚咚”响她在切腌菜哩。梅子眼不眨地盯着她,羡慕地问道;“你咋就能切那么快哩?还切不到手。”

小妹瞟了她一眼道;“你要是见天都切菜,不也跟我一样。我就奇怪了,咋你娘连饭也不让你做哩?”

梅子听了气得跳了起来嚷道;“谁说我不做饭?不过是每回做的时候我奶奶都帮我,我菜就切的少没你们熟练罢了。你当我是娇小姐哩?人家每日里也要做好多事情的。”

大家见她急了,都笑起来。

金香笑道;“是,梅子可是很勤快乖巧的,要不她娘能那么疼她?可越是疼她,这茶饭反而练的少了,手艺就差了些。”

梅子悻悻地闭嘴,暗想她一定要跟菊花把这茶饭给学好了,不然也太丢人了。这还是在娘家哩,她们就经常笑她;将来到了婆家,又是啥样光景,那还用想么?

小燕羡慕地瞅着梅子问道;“梅子姐姐,不做饭是好事儿啊?你咋还那么急哩?我都不想做饭,可我娘老叫我帮她烧火,衣裳总是沾好些灰。害得我烧饭的时候只好在外面蒙一件破衣裳,不过也不管用;头上也是经常落一层,老是要洗头o

几人瞅着她那副讲究样儿,实在忍不住,都笑成一。

菊花想,这是个投错了胎的,本应该投到大户人家当小姐,谁知就投到这寒门小户束了。

梅子撇撇嘴,很老成地说教道;“你还小,等你嫁人了,就晓得这女人不做饭是不成的。”

小燕眨巴着眼睛,并不十分相信的样子。菊花心想,她怕也是想嫁进大户人家的。

菊花先煮好了饭,待杨氏洗了鱼回来,她接过那条三斤来重的草鱼,对她们几个说道;“这么大的鱼,要切成几段才成,不然容易煮不透。这鱼就剁成五块吧,肉厚的鱼背上还要割几道口子。咱到外边去弄,别弄脏了这砧板。你们记住了,这切肉啊鱼啊啥的,要另外弄一块砧板,不能跟平常用的砧板混了,要不然那腥味难洗的很。”

她也不好说有细菌啥的,只能说不好洗。几个小女娃听了连连点头砧板她们家可不缺。

把切好又冲洗了一遍的草鱼,端进来,菊花等锅烧得冒烟了,才倒了点油下去,一边跟她们说道;“煎鱼要想不沾锅的话,得把这锅烧热热的才倒油;冷锅倒油,容易把鱼剪的掉皮儿。”

于是,又丢了些生姜炸了炸,才把鱼块丢进锅炕起来,又对烧火的李金香道;“火小点,用茅草烧,不能用木柴哩。煎鱼火烧急了可不成。”

金香紧赶着添了把茅草,又忙直起身,跑到菊花跟前站着瞧她怎样煎鱼,梅子、小妹、小燕也都眼不眨地望着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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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腌菜烧鱼的魅力

菊花瞧着她们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等了会,把锅里的鱼铲起来翻了个面,只见那翻过来的一面煎的微黄,皮儿也一点没沾到锅里,完整的很;等下边也略微煎了煎,就倒了点酱油进去,把几块鱼来回翻身拍了拍,使鱼块瞧起来红黄红黄的,色泽油亮了,才添水、加辣酱、蒜瓣,再把切得细细的酸腌菜倒进去,盖住这鱼。

梅子两眼明亮地问道:“这就好了?”

菊花笑道:“差不多了。眼下就用锅铲不停地把这热汤往鱼身上泼,也不要盖锅盖——这样煮的鱼肉才嫩哩。”

要说做那些名菜她是不会的,有些菜她虽知道,按流程烧了,那味道也不大好。像上次卖给陈家的几道菜,其实也叫她改良过了,加了些土法子处理,味道倒也不差。

她会的都是些家常菜,很多都是跟她母亲学的农村人烧的一些菜式,带着浓浓的乡村味儿。像鱼烧腌菜、肉烧腌菜、粉蒸肉、大蒜炒肉、烧泥鳅、烧小鱼等等,包括那猪头肉的和猪下水的做法,无一不是前世她母亲做了,她学过来的。

农家人一年四季,不同的季节吃不同的菜,加上自家养的牲畜,从山上、水里、田里淘出来的野味,真要整理出来,怕不是一本厚厚的菜谱。她在城里混了那么些年,从不认为那些大饭店里的菜比这些农家菜更吸引人。

这些农家菜就让饭店里烧出来,那也是变了味的,好比给村姑披上凤冠霞帔,极度的不对劲。除了原材料的原因外,还有饭店里无论炒啥菜,那竟是油泡出来的,一盘青菜也是炒得油光滑亮的;就算有些店想讨客人的欢喜,推出些清淡的菜式,那也是不晓得经过了几道工序精工细做出来。哪里像她炒菠菜,在锅里滚几下就盛起来了,味道也是极美。

菊花不停地把那浓黄的鱼汤往鱼背上肉厚的地方浇,瞧瞧煮的差不多了,让小妹把切成段的青蒜苗放进去,再过了一小会才撒入小葱花和切得细细的芫荽起锅。

闻着那掺杂着酸辣味儿的鱼香,再加上葱蒜和芫荽的香气,跟当初猪下水烧腌菜又是不同的味道,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闻着这味儿想流口水。这可不是馋得,而是那腮帮子受了刺激,自个冒酸水。

梅子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话:“菊花,你咋晓得烧好了哩?”她们家煮鱼都要盖上锅盖煮好一会哩。

菊花心里抽了抽——这叫她咋说哩?这不是全凭个人的感觉么,要是公式化了是做不出效果的。

想了想便道:“这要靠天长日久的琢磨,就自然晓得了。眼下你们不妨用个笨法子:不停地用筷子挑一点儿肉尝尝,待觉得肉变嫩滑了,就盛起来。”

正说着,小石头冲进来喜笑颜开地问道:“菊花姐姐,做好了吧?我都闻到香味了,是鱼香!”

菊花拍拍身上,说道:“好了。吃饭吧。金香,烧几块炭,搁炉子里,炖青菜豆腐。

金香道:“我烧了哩。你说鱼烧好了,我就烧了炭了。”

说着把烧得通红的火炭添到炭炉子里叫小妹端到堂屋;她自己则端着装青菜豆腐的砂锅跟在后边;梅子端着另一只大砂锅里面是腌菜烧鱼;菊花跟小燕帮人添饭。杨氏也进来了,一齐动手把饭端上桌

梅子笑道:“赶快吃饭哩人家怕是都到条子塘了。”

郑长河安慰她道:“没那么快,他们今儿晌午也肯定是要煮鱼吃的。”

这鱼果然肉嫩味足,连腌菜也是鲜美酸辣的。

几个小女娃也不拘谨害羞。一则梅子她们是在这吃过一回饭的,还阄了一整天哩;二则这些乡村娃儿其实知眼色的很,杨氏跟郑长河、青木那毫不作伪,热心待人,真情真性的流露,她们感受得清清楚楚;三则那美味的诱惑实在是不小,又都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娃,客气几句就只顾吃了。

青木的表现也比上回要好多了。他见这些小女娃跟妹妹相处的很好,就跟自己和槐子似的,那高兴是掩也掩不住的。

也不知是谁率先想出的法子,把那烧鱼的腌菜连汤跟饭泡在一起,搅和搅和,香辣无比,三两口就扒了一碗饭。顿时,所有的人都这么拿腌菜拌着饭吃起来。

小燕则舀了些粉蒸肉的米粉,把那油汪汪的褐色米粉拌到饭里,尝了一口,又咸又香;便又扃了些青菜豆腐,混合到一块儿,大口大口地吃着,小嘴儿吃得油润润的。

小石头见了她的样子,非常高兴——-有这么些能吃的陪衬着,就不显得他嘴馋了,他吃的多一些也没人注意。遂偷笑着埋头苦吃起来。

这独特的腌菜鱼香,再加上粉蒸肉的肉香,竟是让人无法舍弃时不时地,再搛上些青菜豆腐过嘴爽口,不知不觉,风卷残县地,大伙儿居然把一大锅饭给吃个精光。

当梅子去盛饭时,发现没饭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铲了一大块锅巴端到桌上,把那锅巴对折成小块,倒入腌菜鱼汤泡起来,又搛了两块粉蒸肉,低头吃起来。

金香疑惑地问道:“你咋铲锅巴哩?这锅巴菊花要炕哩!”

梅子嘴里包着一嘴饭菜,含糊道:“没饭了,我还没吃饱哩。”其实早就吃饱了,可她就是想再吃些。

大家愕然,忽而“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梅子有些脸红,还以为人都笑她能吃哩。

金香却笑着对杨氏道:“婶子,咱可是太能吃了。下回再来找菊花玩,怕是要带米跟苞谷哩。”

杨氏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笑道:“这娃儿,说的啥话哩?不过就是一点粮食,都是自家种的。你们都铲些锅巴吃吧,吃完了省得我炕。这锅巴泡鱼汤我估计香的很。”

梅子连连点头道:“好吃,香哩!”她见人不是笑她的,也就没啥不好意思的了。

杨氏道:“那我去连锅铲起来,你们也不要都往厨房跑了。”说着起身去厨房,把剩下的大半张锅巴兜锅底铲起来,就这么用手托着端到桌上来了。那缺了一角的锅巴,看起来倒真像是小锅似的。

小石头和小燕急忙就把碗伸了过去。两娃儿动作一致,差点把碗碰到一起,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都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惹得大伙也跟着乐呵。

杨氏呵呵地笑着,一人分了一块,只菊花没要。她忍不住地哀叹:咋人家的胃口那么好哩?

青木心中也哀叹:他今儿是真的没吃饱!

平常和妹妹一起吃饭,哪能这样跟抢似的,所以等他吃了两碗想去再添的时候,就听梅子说没饭了。他今儿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只吃两碗饭哪够?这锅巴也不够分,眼睁睁地瞧着小石头、小燕、金香和小妹几人把剩下的锅巴瓜分了,他连个边儿也没捞到。

菊花瞧着哥哥的样子,就晓得他没吃饱,忙把装锅巴的罐子抱出来,对小妹她们说道:“你们使劲吃。那是没炕过的,要是还没吃饱,这儿还有炕好的。哥哥,你也添些。”

她是怕单独叫哥哥吃,让梅子她们察觉自己愣是把人家的饭吃光光,害得青木没吃饱,那样可不尴尬?便索性把大家都捎上。哥哥一定要吃饱的,下午还要起鱼塘哩,那水又冰,要是肚里没东西,身上不更冷?

青木感激地瞧了菊花一眼,笑着又泡了一大碗锅巴吃了。

梅子苦恼地摸着肚子道:“嗳哟!我可不能再吃了。菊花,你把这罐子抱出来,不是馋人么?”

菊花忍着笑答道:“不吃就不吃吧。

咱下午往条子塘晃荡一圈回来,肚子不又是瘪瘪的?晚上,再烧一锅鱼,再吃个肚儿圆。”

大家想这两天一直要起鱼塘,忍不住笑了。

小妹道:“唉!可要好好地吃几天。肉买不起,这鱼分了回来,这么烧了比肉味道也不差。”

杨氏问道:“小妹,你家今年不杀猪?”

小妹道:“我爹说不杀哩。这过年杀猪的人多,猪肉卖不上价——前儿我爹在集上问了,上好的五花肉降到十八文一斤哩。爹说不划算,还是等春上的时候再杀了卖吧。不过,我爹说了,今年分的鱼就不卖了,肉就称少点也没啥。”

菊花想起自家往年的穷日子,安慰她道:“等这些鱼塘全部起完了,你家差不多能分几十斤鱼哩。我教你好好地烧这鱼,保管这年过得富足。”

小妹听了大喜。梅子急忙道:“菊花,我是一定要跟你学的。可别撂下我。”

菊花微笑道:“都不撂下。都吃好了?咱是不是该走了?”她见哥哥已经把碗放下了,便问梅子她们道。她对于这起鱼塘一点也没看够,破天荒地急不可耐起来。

杨氏难得见闺女今儿一天都这么的喜欢,忙摧她们道:“你们赶快走。下晚太阳一下山就冷了。菊花,晚上早点回来,别冻着了。”

菊花忙答应了。几人赶紧的就往条子塘附近赶去。

在田野里,他们碰见张槐和他弟弟张杨。小石头大声问道:“杨子哥哥,上午咋没见你哩?”

张杨淡然地瞧了他一眼,说道:“在家写字哩。”

菊花听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村里这大场面的活动,他居然能耐得下性子,在家写字,这娃儿还真是读书的料。看他稳重的样子,与几月前大不相同,这书读的,起了脱胎换骨的变换了。。

第七十八章条子塘的黑鱼

菊花小声对石头道:“听到没?你要跟杨子哥哥学。这起●塘完了,可别到处晃荡了,抽空也要多翻翻书。反正夫子就住在村里,有不懂的就去问他。”

小石头点点头,瞧着前面的张杨,心中也是佩服万分。他跟狗蛋都是一撂书本,就玩得不晓得姓啥了,杨子居然还记得写字。嗯,他可不能被比下去了,他还答应过菊花姐姐,将来做官保护她哩!

田野里,三三两两的人从村中往这边移过来。

条子塘处于村子的更南边了,几乎与西北奔东南的小青山接壤了。这一块不仅有一个条子塘,附近还有一个草沟子。

由于靠近小青山,这附近就显得野趣盎然,与上午的圆塘截然不同。条子塘是长条形的,四周全是荆棘灌木丛生,连树也不肯好好长,几棵歪脖子树横在那里,把水面都遮了一大块;靠近小青山的方向还有几个坟包,这环境便与清秀的圆塘不能比了,总给人一种险恶的感觉。

那边的草沟子也是树荫遮蔽,杂草丛生。

青木见妹妹四处打量,便告诉她道:“这边的两个水塘,里面黑鱼比较多。那些鲤鱼草鱼啥的就很少了,因这黑鱼是最爱吃小鱼小虾的,这些鱼就长不起来。”

菊花心道,这我当然知道,黑鱼是吃肉的鱼类,不是吃草的。故事传说里,黑鱼精怪都是又丑又讨厌的。怪不得这附近阴凄凄的,这地儿看起来就不像善地,像黑鱼精生活的地方;不像上午的圆塘,就出了一只大乌龟——它可是祥兽,是传说中的玄武哩!

她瞧着那乱七八糟搅在一起的刺条,担心地问哥哥:“这塘里可有扎脚的东西?咋感觉这水不太好哩,下面没东西?”

张槐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了:“能有啥东西?年年都起塘泥的。这边的两个水塘里面,乌龟和鳖也多一些,要是运气好肯定能捡到的。”

梅子忙道:“你们可要留心了。

上午那么大的不能吃,小的也不能吃,还真不好捡哩。”

菊花想自己这好吃乌龟鳖的名声算是改不回来了。可是到如今她也不过才吃过一回罢了,她才不信村里的人家只吃过一两回哩,所以,她就奇怪了咋她吃了一只鳖就传出这名声哩?

正想着,村长李耕田已经大喊道:“都过来了。换人车水,这水还是太深了。”

青木和张槐早已准备停当,急忙就赶了过去。

原来这里的地形比较低洼,那水往上抽就不大容易。巨大的水车架子上,弈排站着四个汉子,嘴里喊着号子使劲地踩着;踩一会就另换四人上去。这严寒的冬天竟是对他们不起作用,头上冒出密集的汗珠来。

尽管塘埂上都是荆棘,来瞧热闹的人还是比上午多。原来上午一般人都在家里忙杂事,下午差不多都忙好了,自然要来瞧热闹了。不过却没有上午那么挤了,这条子塘要大不少,地方也宽展。

菊花就见上午遇见的那个老奶奶也在人群中。她见了老人家劲刚刚的样子十分想笑:咋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爱热闹哩?

刘小妹见她盯着那老奶奶,便主动跟她说道:“那是黄大磙子的老娘。她是最爱瞧这热闹的。不过,别看她爱瞧热闹,人很好,也不碎嘴。她就是喜欢瞧人干活。”

菊花听了有些了然,这是一般老人对于乡村生活的依恋和热爱,旁人是无法理解的。像前世很多的农村老人被儿女接进城却极不习惯,身体也变差就想瞧瞧麦田、稻田,若是让他种块地,那身体就变好了。

菊花觉得这荆棘十分的碍事,便问道:“为啥不把这东西给砍了哩?”

梅子道:“这东西围在塘埂四周,也好护着这塘。村长不让砍哩。”

菊花再次愕然——这些人实在让她惊讶,一套一套的行事方式,都有不凡的目的,透出不俗的见解。

待水抽得差不多了,比上午更热阄的逮鱼场面又出现了,不过,完全是另外一种情景。

若说上午逮鱼是玩闹的话,那玩阄中带着喜悦;而下午这逮鱼则像是一场战斗,这战斗还十分的紧张。

塘埂上的人狂热地叫喊着、鼓舞着、欢呼着,有些本来没下去的半大小娃儿瞧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最后也冲下去了。刘小妹的四哥就在里面。

为啥说像战斗哩?因为这塘里黑鱼多嘛!那几斤重的黑鱼劲儿有多大?扑腾起来硬是抓不住。几个汉子拖著一副大网在水里来回扫荡,鲤鱼和草鱼都能网起来,可是这黑鱼狡猾的很,躲在泥浆里网子也网不到它,于是男娃子们就亲自上阵摸鱼了。

就见水塘里水花四溅,黑鱼们要么不被发现——躲在泥里无声无息;要是被发现了,就是一场战斗——它一定会蹦跳翻滚折腾得人一头一脸水和泥浆。逮鱼的人常常是气得咬牙切齿,誓要把它捉住才甘

因要挑塘泥,那些挖泥的汉子也经常地被泥地里窜出的黑鱼弹一身泥浆。这冬天,黑鱼又爱躲在泥里,所以,这下午的逮鱼跟清理塘泥的活动竟是比上午难了好多。

因人们抓大放小的养殖措施,这黑鱼自然是长得健壮结实;又因它们爱吃鱼虾青蛙的习性,这水塘竟成了黑鱼的天下——其他的鱼类极少。

就见齐刷刷的一色壮实男娃,跟黑鱼们不停地追逐、扑腾着。赵大嘴、李长星、李长明李长亮兄弟、孙铁柱、青木、张槐、小胖子刘三顺,还有好些男娃子菊花都不认识,连赵三也没挑塘泥,跟着逮这黑鱼。

每发现一条黑鱼,必定引得好几人围攻堵截它,直到把它逮起来为止。逮起来的黑鱼也不敢装木桶里,都装在编织细密的网子里,要不然它非得把桶给蹦翻了不可。

菊花被这沸腾的场面完全吸引了,而且青木在下边哩,这黑鱼搞的不好,咬你一口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每见青木俯身捉鱼,她便吓得尖声叫嚷,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偏偏左边胳膊被梅子死死地拉住,她每一激动都要扯她一下;右边胳膊被小石头给攀着,也是拽的死紧,她想跳也跳不起来。

而且,这枯黄的灌木也讨厌的很,每每遮住近前的视线,让人只能瞧见对面;若是逮鱼的人到了附近的灌木丛下面,塘埂上的人便看不见了,有点灯下黑的感觉。

好在青木跟张槐配合很好,总是能把狡猾凶猛的黑鱼堵截住。他俩只要一发现泥地里有蠕动的痕迹,或是水里有水花轻轻晃动,下边黑色阴影潜伏,两人就一前一后,一齐伸手,一个摁头,一个抓尾,死死地掐住这讨厌的黑家伙。待抓稳当了,才把它拖出水面。就这么小心,也是好几回都差点让鱼挣扎溜走,可见这黑鱼的劲儿有多大。

几条鱼捉下来,那身上竟跟泥水里捞出来似的。气得菊花咬牙道:“这死鱼,定要把它剁了红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