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正在院子里修剪桃枝。

他用一把刀,按菊花说的割去桃树顶端的枝条,好让它往后多发几根枝桠。

听了两人的询问,脸色红红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沉默了一会,才微微一笑道:“见了她,觉得人不错,就定了呗。”

这是啥话?太简单了吧。

第一百九十章插柳

琬张槐却晓得绝不会如此简单,青木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要不喜欢那个女娃,肯定不能眼下定亲的。

见青木喜欢上了一个女娃,立马就定亲了,他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李长雨见青木随意套了件淡蓝的马甲,神情轻松愉悦,在树枝上忙碌不停,羡慕而又奇怪地问道:“瞧你那得意样子,这女娃一定是个出挑的。唉!你这是忙啥哩?”

青木瞥了他们一眼道:“把这顶上的枝条剪了,往后这桃树就会发枝桠。枝桠多的话,结桃不就多了么。”

正说着,菊花端着一只垫了草的箩筐出来,里面是黄绒绒的一群小鸡娃,一只老母鸡“咕咕”地跟在她身后边撵——真是只护崽的老母鸡!

见了张槐和李长雨,菊花一面招呼他们,一面把小鸡倒在地上,顿时,那小娃儿拳头大小的鸡娃四散开来,跟一朵朵黄色的绒花似的。那母鸡立即冲过去,小鸡们也往母鸡跟前聚拢。

这已经是孵出的第二窝小鸡了。菊花瞧着它们心里欢喜,忙撒了些细细的菜叶和玉米碎屑在地上,让它们啄食。

李长雨见她手中端着一个粗瓷碗,一边嘴里:“”地唤着小鸡,一边往下撒鸡食,又冲着在她身边打转的大黑狗使劲地一跺脚,呵斥道:“走开。嫌死人了——瞧你把它们都吓跑了。”

他一阵愕然,可是紧接着,就见那大黑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墙根边,回头歪着脑袋对菊花张望着。

他就忍不住笑道:“嗳哟!菊花,瞧这鸡、这狗叫你喂熟了哩,都这么听话。”

菊花笑眯眯地说道:“狗也是很知眼色的,晓得人骂它哩。”

李长雨乐道:“我咋觉得你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哩。”

菊花瞧着活泼的小鸡用嫩黄色的小尖嘴啄食菜叶,一边闲闲地说道:“那是你多心。我真的是说狗。我家的这黑狗你骂它它都能听得懂哩。长雨哥,你哪天去清辉哩?”

李长雨道:“我准备初八就去。菊花·你喂这些鸡,有没有想过拿鸡做出一样东西来卖哩?槐子可是放了大话了,往后咱村要出‘青山鸡,‘青山鸭,哩!”

菊花叹口气道:“咋没想哩。不过这鸡金贵的很,不好试。你想·试一回就得杀一只鸡,又不晓得要杀多少只鸡才能试成,谁敢花那个本钱?还是等往后鸡多了再试吧。”

那盐鸡可不就是好东西?可是她会吃不会做,有什么法子。

张槐从菊花出来后,就默默地站立一旁看着她,听她和李长雨说话也未吱声。

他想得很明白,菊花要是喜欢自己·那谁往前凑都没用;她要是不喜欢自己,自己就算拦着李长雨、刘三顺,也不能挡住她嫁旁人。

只有做好自己的事,让她发现自己的好才成。自己的好,不是光说说就成的,夫子教他们“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他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况且,他一直很喜欢看着菊花做家务。

每当菊花静静地做针线·或者在菜地里忙碌、伺候鸡鸭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悠闲欢愉的心情,仿佛这些都充满无穷的滋味·全没有旁人那种劳苦应付的样子。

就像现在,她撵走大狗,含笑瞧着那些小鸡,虽然嘴里在跟李长雨说话,眼睛却是很专注瞧着那些鸡娃,那一副过日子的幸福神情,让旁边瞧着的人也感到温馨和宁静。

他看了一会,心情很好地转头低声对青木问了几句话,青木听了后对着他踢了一脚,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槐一笑让开·问青木道:“你不是跟菊花说要把小清河边都插上柳条么?要不咱今儿就去,正好抓住长雨帮忙。今年正月天暖得很,柳枝插了也容易活。”

菊花一听,急忙点头,满脑子都是小清河边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的美景。

她对二人道:“我本来准备和哥哥过两天就插的,你俩来了·也多个帮手,今儿就插也是一样的。”

李长雨诧异地问道:“到小清河边插?跑那么远插干啥,你还不如把这院里院外插几根,长大了也好看。”

菊花见他一副“自扫门前雪”的口气,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道:“门口也要插,河边也要插。河边插的时候间隔开一些,明年再种上些桃树。过几年等这树长成了,春天小清河边绿树成荫,杨柳姿态婆娑、清丽潇洒,桃树红枝招展、蝶舞蜂绕;初夏的时候桃树上果实累累,那是怎样一幅美景?”

李长雨听了这话顿时愣住——

那是怎样一幅美景?

他脑海里开始勾画出柳垂金线、桃展胭脂的河岸,夹着一条清澈的流水,蜿蜒东去的图画。

青木笑道:“他往后肯定是要住在清辉县,自己盖园子,这乡下变成咋样他可是没兴趣管。喂,你将来成了有钱的老爷,会不会回来瞧咱们?”

张槐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长雨回过神,又看一眼把鸡往箩筐里捉的菊花,气恼地对青木道:“谁说我要在清辉县住了?我也要在这山边盖房子。唉,要不是我爹把家里的房子盖得那么好,这不就能搬到山边来了么。如今想要搬的话,他又舍不得丢下那房子,再说,我家也没那么多钱。等赚了钱再盖吧。”

青木奇道:“你既然在外做生意,当然是住在清辉县了。住在村里,要咋做这生意?”

李长雨郁闷地叹了口气道:“等生意做顺了,难道还非得我在那看着?我就不能当个甩手的掌柜?再说了,要是有一天,这下塘集兴旺起来,我就把铺子开到家门口了,谁耐烦呆在那老远的地方。听菊花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咱清南村建得美美的,那我就更不乐意在外边呆着了。”

他看着正把装鸡的箩筐往屋里端的菊花,很是忧心,这一走,不是离她更远了?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个槐子。

每一次听她说话,都让他感到惊异,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不敢表现异样,想瞧瞧她到底还能说出些啥、做出些啥。

可是,他本来打算趁过年的时候接近她的,不料她从初二出门,到初五才回来。

他虽然忧心,却不打算更改行程。

听菊花的言谈,是个极有见识和主意的人,自己虽然念了几年书,若是不能做出些样子来,怕是入不了她的眼。刚才她没好气地瞥了自己一眼,很明显是嘲笑自己的短见。

也是,她描绘的那幅春夏美景想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更不要说秋天的时候,小青山上光华灿烂的大片橡树、田野里怒放的野菊了。

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人生夫复何求?

就听张槐笑对他道:“那你可要赶紧哩。今年有好多的人家都要在这边盖房子,等你想来盖的时候,怕是没地方了。”

李长雨瞧着笑得很真挚的张槐,觉得他好像有些变化——变得从容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对自己很戒备。

他这是胸有成竹吗?还是绝对的自信?

不管是什么,李长雨都只有高兴的,槐子和青木这两个朋友他是交定了,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得大家不愉快。

再说,无论他们怎样争,最后选谁还不是要由菊花来定么,郑叔和郑婶肯定是要听菊花的意见,所以就算是长辈出面都没有用。

他呵呵地笑道:“等我攒些钱,先买块地基搁那,占个地方再说。你家旁边有人买了么?我就买在你家旁边,到时候咱俩隔着院子都能聊天,再加上青木,就更热闹了。”

张槐笑道:“那你还真要赶快,他们都往西南边去买的多,我那上边还没有人买,不过就快有人要买了—ˉ—听说长明哥也要来这边盖屋子哩。”

李长雨刚要答话,青木进屋拿了镰刀、背篓和铁锹,出来对两人说道:“走,先去割些柳树枝,再插扦。”

他和张槐便跟着出去了。

等菊花赶到河边的时候,三人已经在河边土壤疏松的地方插了不少柳枝。

早春的气候虽然还有些寒凉,但大地渐渐回暖,小清河的水也似活了迂来,不像冬天那么冷冽。

张槐递给她一根一尺多长的光秃秃的柳枝,微笑道:“你也来试试,这土我刚松过了,好插的很。不过,我们其实是用栽的。”

菊花接了过来,一边对着那翻松的土壤用力地插下去,一边问道:“这时候插不会冻死吧?我哥本来说要等几天的,因为你们来了,所以才先插了。

张槐见她力气不够,插的浅了些,便伸手把柳枝往下又插了一截,笑说道:“不会,这东西野性的很,好活。只要插得地方不是太糟,差不多都能活。再说,这天已经很暖了,也就早晚凉一些。”

菊花忙问道:“这插在哪还有讲究么?”

张槐含笑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便说道:“我只晓得不能浇太多水,不然会烂根的。旁的就不晓得了。”

菊花听了笑道:“我想着柳树都是靠水生长的多,还准备多浇水哩。”

张槐道:“刚插下去当然是要注意些,等长出根须来就好了。菊花,你见过你嫂子了?”他眼里含着笑问道。

菊花见他两眼亮亮地望着自己,微笑道:“见了。”

张槐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问道:“你喜欢她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姐还没想好

菊花看了一眼旁边的青木,转头对他道:“这话你该去问我哥吧?要他喜欢才成,我喜欢不喜欢并不是太重要的。”

张槐摇摇头,轻声对她道:“才不是哩。你要是不喜欢,你哥肯定不会去提亲的;不过你说的也对,你哥既然喜欢了,那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菊花被他绕得头晕,失笑道:“说得这么弯弯绕干啥。我觉得只要我哥真心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槐就愣住了,心道,她是这么看的?

那会不会觉得只要我真心喜欢她,旁的都不重要了?

他不禁有些失神,喃喃地问道:“菊花,你······”

菊花觉得周遭气压忽然低了下来,张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不妙-——这个情势好像很暧昧,可是她眼下是不会应承他的,她还要好好地想想哩。

她迅速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长雨和青木,尴尬又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槐子哥,你家啥时候盖房子哩?”

站在他的面前,嘴里问着不相干的话,菊花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身材越发修长,自己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脸。那一身带补丁的粗布夹衣洗得清清爽爽的,带着日晒的温暖气息,漆黑的浓眉衬得他眉峰高耸、眼眸黑亮!

张槐终究还是没问出来,听了菊花的问话,回道:“准备今年秋天盖哩。菊花,你愿意我早些搬过来么?”

菊花没想到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见他期待地望着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既不能说愿意,也不好说不愿意,于是她微笑道:“秋天盖蛮好的,有空闲么。我家不就是秋天盖的。”

张槐就点点头道:“我想先买地,多种些东西·这样安排也稳妥些。”他瞅了菊花一眼又道:“不过我还是想早些搬过来的。就怕秋天的时候变不出钱来,那样的话,就要等到明年春上了。”

菊花听了,心里一动·对他微笑道:“不怕,你慢慢地努力,总能做到的。地买了,房子也很快就能盖起来。”

张槐顿了一下,眼睛就亮了——他忽然感受到了菊花的心意,于是瞅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一如这初春的阳光般柔和。

菊花这回没有避开目光·也对他微笑着,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两人又默默的插了几根杨柳枝,偶尔轻声交谈几句,过了一会,菊花丢下他跑到青木的跟前,问道:“哥,今年就插这些么?是不是太少了?”

就听青木笑容满面地说道:“明儿还来插,把这一段河边都插上。”

他对菊花嘴里描述的柳树成荫的景色很是向往·想趁着学堂还没开学的日子,和槐子把这河边都插上柳树,中间留些空地·等桃树的苗长大了,移栽过来。

李长雨望着眼前静静流淌的小河和远处的村庄,这片养育自己的乡土,他以往并未在意过它,相反对于遥远的清辉是充满向往的,犹记得第一次乘船去清辉时的激动心情。

可是,现在明显不一样了,他正在亲手改变它。

他见菊花开心地插下一根柳枝,急忙又跑去下一个整好的树坑前忙碌起来,就笑道:“是不是该让我爹给你们发奖励哩?这河边的土地也不是你们家的·你们能不为名、不为利,这么任劳任怨地在河边种树,将来美丽的可是咱一个村。”

菊花再次鄙视他道:“瞧你这么个伶俐人,咋这么俗哩。美丽了一个村,咱不也是村里人么!难道为了不让旁人白看这美景,本来想种的又不种了?再说·那桃树种上了,可是能收获果子的。”

李长雨被鄙视了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对菊花道:“说的也是。就算是把自家的院子盖的再大,那能种的树木花草也是有限,哪比得上外边天高地阔。就算那土地不属于自己,目之所及,一切美景皆收于眼底。大地厚德载物,她敞开胸怀迎纳万物,从来就没有人能完整地、永远地占有她。”

菊花听了他的话,觉得深合心意,脱口赞道:“孺子可教也。”

说完了就有些后悔——这话用在李长雨这么大的男娃身上,又是由自己这样一个女娃说出来,好像有些轻佻了。她暗暗叮嘱自己,往后说话可要小心了,自己都十四岁了哩。

张槐听了一愣,很快就跟青木一起笑了起来。

李长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菊花,你不会就想插些柳树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想法?”

菊花奇怪地看着他道:“其他的想法?我能有啥想法哩。不过,你看村里种橡子树、栽竹子、养野菊,可都是你爹带人弄出来的。这块山水要一年比一年美了。”

青木一边挥舞着铁锹松土,一边笑道:“这河边插柳种桃.就要忙好久哩,桃树苗还要培植,眼下都不够用。等这边插完了,有空的时候,再把通往下塘集去的道路两旁插上,你说要得多少工夫?”

张槐用只木桶从河里汲水上来浇灌刚插下的柳枝,笑对李长雨道:“先把这些做了,才能顾得上其他;你这样心急,就赶紧使劲赚钱,然后再回来把咱村好好整整。有锖好办事,到时候不管干啥都容易多了。”

菊花和青木也笑望着他道:“我们都指望你早些发财哩。”

李长雨见三人都戏谑地笑望着自己,失笑道:“我发财了,你们不也就发财了?我卖的可是你们的东西。”

张槐道:“你也说你卖的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一个村种出来、养出来的东西归你一人卖,你说,谁发财?”

菊花紧跟着补充道:“我们是农民,你是商人,不一样的。‘无农不稳,,我们种田、养殖,才有了清南村稳定的出产;‘无工不富,,我们做辣白菜、香肠等东西,让本来很平常的农家出产变得有特色·才会被人喜欢、购买;‘无商不活,,有你在外边专门卖这些东西,才让我们一年的幸苦忙活变出钱来。当然,你自己也顺便发了财·肯定会比我们挣的多。”

青木和张槐已经习惯了菊花冷不丁地爆出些精彩妙-论,所以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李长雨望着侃侃而谈的菊花,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道:“甭把我排除在你们之外,好不?我就算是商人,那也是特殊的商人,绝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可比的。”

青木诧异地问道:“商人就是商人·有啥特殊的?嗯,你人品还是让人信得过的,肯定不会是黑心的商人。”

张槐道:“他好歹念了这么些年的书,见识高了一层,应该比那些商人更会赚钱,是不是?”

菊花也道:“肚子里装满了经史子集,又跑去经商,你也能算得上是‘儒商,了·确实与那些人不同。”

李长雨见成功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便故意咳嗽了一声,双脚不丁不八站立·仰头看天,说道:“我是小青山出产的商人,带着清南村的特色,跟外边的商人味道不一样。”

“哈哈哈······”张槐和青木忍不住大笑起来,菊花也被他这幽默给逗笑了。

青木忽地想起张槐在清辉酒楼跟毛掌柜说的话,笑道:“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吃橡子豆腐么,自然是长膘的,肉也嫩。”

这下连菊花也撑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上下打量李长雨,似乎是想瞧瞧他到底长膘没有。

膘是没长多少·不过比起年前的满面风尘,过年在家养了几天,他的脸色红润了些,精神也很好,似乎那个跳脱机灵的少年又回来了。

李长雨被他们笑得尴尬,说道:“我要长膘的话·你们不是长得更多?你们可是天天吃的,我在外边还真吃的不多。菊花,你瞧瞧,槐子和你哥都比我高哩。”

张槐笑骂道:“你鬼扯啥,比你高是吃橡子豆腐吃的么?比你大两岁咋不说哩?”

谈笑间,将削好的柳枝都插上了,快要沉入山后的夕阳,将余晖洒在几个人的脸上,让那满含笑意的脸颊格外有神采。

李长雨瞧着忙碌的三人,忽觉此情此景是那么欢悦、温馨,若是有一天,菊花嫁给了他和槐子当中的一个人,这样的欢悦场景还会出现吗?

他见菊花洗完了手,四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喜悦,仿佛这河边的土地是她家的后花园一般。

她这个样子,是不会喜欢城里的,李长雨默默地想道。

他收拾了一下心绪,笑嘻嘻地对菊花道:“菊花,我跟槐子晚上就不走了,到你家去吃饭,好么?今年过年我还没在你家吃过饭哩。”

谁料菊花想也不想地回道:“不好哩。我家这两天都很忙,你不也晓得▲,等闲些时候再来吃吧。”

主要是爹娘从集上回来后,他们一家人要讨论聘礼、嫂子的问题,这时候外人在场也不合适。

李长雨万没想到她回绝的这么快。

这也是她的性格么?大方的时候,待客吃饭是很大方的;不想留人吃饭的时候,拒绝得很干脆,连句客气话也懒得说。

张槐见了李长雨那苦着脸尴尬的样子,扬声大笑起来,青木也好笑地瞧着妹妹。

李长雨无奈地说道:“不好就不好吧。菊花妹妹,你要晓得等你闲了,长雨哥已经去了清辉县打拼哩,临行前,你不该做顿饭为我饯行一回么?唉!我这么点大的人,在外闯荡是多么的不容易。”

菊花好笑地瞧着他,说道:“这话该对你家人说才对。至于我们几个么,谁也不比你享福——个个都比你吃苦哩,你该从清辉县带些东西回来慰劳我们才是。等那时候,我摆酒为你接风;饯行就不必了——那不是增加离愁别绪么!”

李长雨瞧着笑不可仰的青木和张槐,傻笑了一阵,也不知如何对答。

菊花也不管他们,四顾一望,瞧见远处的村路上过来两个人,“是爹跟娘回来了,我先家去做饭了。”

说完不待他们回答,忙忙地小跑回去了,大辫子在身后一荡一荡的,身边还跟着那条大黑狗。

李长雨瞧着她的背影,心下若有所失。

第一百九十二章闺女不外嫁

他按下心头的空落,对张槐和青木道:“明儿把长星、三顺大嘴他们都叫出来,把这柳枝多插些。早一年插,也让它多长一年。反正他们在家也是闲着。”

既然菊花这么喜欢,那就努力帮她造出一条“杨柳岸”出来!

张槐听了点点头道:“大伙一块干,就当出来玩了一样。”

青木听了当然只有高兴的,他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李长雨问道:“青木,你一年也就到外婆家去那么几趟,咋就喜欢那刘家塘的女娃了哩?”

青木定亲了,似乎自己也没那么淡定了。他很想知道他对那女娃的感觉,来印证自己内心的感情,又或者,听听旁人的故事,心里会觉得踏实一些。

青木见他忽然又把先前的话题捡起来问,不禁郁闷地白了他一眼道:“我为啥要跟你说?”

李长雨却大叫起来:“嗳哟!你真是喜欢她哩,不是你爹娘自作主张帮你定下的?”

青木这才明白他是套自己的话,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他比花婆子还嗦。

不迂他也没辩解。他本来就是因为喜欢上了人家,才定下这门亲的嘛,这也没啥不好承认的。

不过,其他的还是不必说了,这样的事,除了菊花,他连槐子也没说哩。

李长雨呵呵地笑道:“我就说么,要是你对人家不熟悉,是断不会这时候定亲的;一定是喜欢上了人家,才怕夜长梦多,急急忙忙地定亲。”

青木气道:“我都十八了,这时候定亲已经算晚了,咋就‘急急忙忙,哩?”

张槐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转过头不让青木看见。

李长雨讪笑道:“不是说你定亲定早了,这不是事先没听见一点风声么。”

青木无奈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要先在村里敲锣打鼓地传扬传扬?那我可等着了·等你相中了哪个女娃子,可一定要跟我说,好让我心里有个底,甭到时候让我觉得你是‘急急忙忙,地定亲才好。”

李长雨和张槐听了他的话·本当要笑的,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望着青木扬长而去的背影,俩人也转身向着村里去了。

张槐对李长雨轻笑道:“要不要去我家,我给你饯行?”

李长雨听了连连摆手道:“算了,晚上我要去我叔家吃饭哩。过一两个月我就会回来一趟的,那时候,我可不管你们得闲不得闲·一家吃一顿。”

张槐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认真地对他说道:“那时候回来确实不错,春暖花开,又能捞好些鱼虾、田里黄鳝泥鳅也出来了。”

李长雨感叹地说道:“这几年在外读书,春天和同窗一块出去踏青,倒把自己家乡的美景给错过了。”

一路说着话,两人在岔路上分了手。

李长雨回到家,见他爹娘和爷爷正围坐在一起说着什么·便大声喊道:“爷爷!”冲过去跟他挤一条凳子坐着,抱住老人家的胳膊,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亲热地问道:“你们在说啥哩?”

李明瑞有些不满地说道:“长雨,你明儿就要走了,咋还不归家哩?爷爷想跟你多说会话根本找不到人影。”

李长雨笑道:“不是明儿走,是后天。我明儿还能陪你······”他想说自己还能陪他一天,又一想,明儿可是跟青木和张槐说好了还要去插扦的,于是下半截话就说不下去了,望着李明瑞傻笑。

李耕田奇怪地问道:“你在哪混了一下午?你娘到你二叔家也没找到你。”

方氏手里正缝一件衣裳,给胳膊肘磨花了的地方打补丁,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也瞧得出来很不满小儿子的行为。

李长雨歉意地对他娘笑了笑道:“我和槐子一块去青木家了,问问他定亲的事哩。后来又在小清河边插扦,忙了好久才回来。”

李耕田听说他们几个在河边种柳树,惊讶地合不拢嘴,再一听说往后还要种桃树等果树·忍不住笑道:“看来我这个村长要让贤了——咋这些娃们想事情老是比我先一步哩。我才想着要在山边河边多种些果树,没想到你们就开始种了。”

李长雨一听,忙拍了他爹一个马屁道:“这说明爹跟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英雄所见略同,嘛!不过你老人家是村长,自然要从全村去考虑;他们是想到就做,反正也没让村里出钱,所以就没跟你说了。”

李耕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没正经”,又问他:“就你们几个在种?”

李长雨点点头道:“也没种多少。我们想着明天叫上长星他们,人多也能多插些。早一年插,也早一年长大不是。”

李耕田点点头,嘱咐他多叫些男娃,要干就干像样,“你就当代我出面了。”

说完这话,又与李明瑞对视了一眼问道:“长雨啊,你最近跟槐子和青木走得近,你觉得槐子咋样?你二叔不想把你金香姐嫁远了,本想把她许给青木的,可是青木竟然不声不响地定了亲,眼下这村里出挑的也没剩下几个,榻子……”

李长雨听了吓了一跳,急忙打断他的话道:“不成,槐子不成!”

李耕田奇怪地问道:“为啥?你不是跟他玩得不错么?”

李明瑞和方氏也一齐盯着他,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长雨傻了,这要咋说哩?

槐子肯定不会娶金香姐的,这缘故还不能说。可是不说的话也不成啊,三双眼睛盯着他哩。

他脑子急速地转动着,一边嘴里打着哈哈,忽地问道:“你们说金香姐、梅子,还有当初的柳儿,都是不错的,可是青木都没上门提过亲。人人都以为他是想晚点定亲成亲,结果,他忽然就定亲了,这是咋回事哩?”

李耕田气恼地说道:“咋回事?你甭跟你老子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出来吧。”

李长雨笑了:“他没相中呗!没起那心思,所以就不可能上门提亲了。”

李耕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这么回事。当初柳儿······”

他没说下去,柳儿已经嫁人了·还是不要提这事比较好。果然方氏也冲他摇摇头,不叫他说,怕儿子听了后,在外不小心说漏了嘴,惹祸就不好了。

李长雨却没注意,自顾说道:“当初槐子娘可是上柳儿家提过亲的,虽然没成·说明他家人起过这心思,槐子也没反对;可是你瞧最近两年,他家跟谁提过亲?”

李耕田和方氏一想,张家最近两年确实没到任何一家提过亲,他纳闷地问道:“不就是想要晚两年成亲么?”

李长雨摇摇头道:“那青木哩?说晚两年,这还不是定亲了?槐子没定亲,那也是没相中合适的人罢了;等他相中了,也一准跟青木一样·会定亲的。”

李明瑞不满地说道:“难道你金香姐还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