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先到西边的屋子去转了一圈。菊花特别指给刘云岚看青木的房间。她望着桌上的书籍和笔墨纸张等物,不禁用崇拜的眼光看向青木,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也羞涩地笑了。

她明白这边的屋子是青木将来成亲用的,也就是自己将来要住的屋子,因此欣喜地四处打量,神色间的欢窖是掩也掩不住的。

青木就在一旁含笑望着她,也不说话,那眼神好像再问“你喜欢这里么”,她就用自己的眼神明白地告诉他自己很喜欢。

看了房子就往后院去了,菜园、猪舍、鸡栏、牛栏、果树,青木不时地跟刘云岚轻声解释几句,她听得两眼亮晶晶的。

菊花瞧着这小两口,心里苦笑,人家相处得多融洽,自己跟在后边实在是多余。可是,要是丢下他们两人在这里,也是不妥当的——刘云岚的爹娘可是还在屋里哩,这么的实在是失礼。

唉!规矩啊规矩!

她这个超大号的电灯泡只好一直在哥哥和刘云岚之间照着。

正想着,来财带着来寿到了后院,来寿奶声奶气地叫:“菊花姐姐”,她转身抱起他,一边埋怨道:“来寿,你太重了哩,姐姐都抱不动了。”

来寿听了呵呵地乐。

来财则体贴地对菊花说道:“把来寿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吧!”

菊花说道:“他这么小点,走不了几步怕是腿就软了哩。”

青木听了,转身接过来寿,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对菊花和刘云岚道:“走,咱们出去。”

菊花便牵着来财,跟刘云岚并排走着,在河边逛了一趟,认清了菊花家附近的地形,然后又来到自家的鱼塘边。

青木看着两人,不禁微笑起来。往常他都是只关注照顾妹妹一个人的,如今他要关注照顾两个人了,要是爬山的话,他得一手拉一个哩。

刘云岚见那池塘里有几只枯黄的破荷叶,问道:“这塘里还种了藕哩?”

菊花点点头道:“嗳!去年种了几只藕,不过没发多少,今年大概要多发些了。云岚姐姐,你甭小瞧这池塘哩,这里面放了不少鱼、泥鳅、黄鳝,我一直喂东西把它们吃,去年底也没逮过,等到今年底,怕是要起不少鱼上来哩。”

刘云岚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地瞟一眼青木,抿嘴微笑。

来寿听说池塘有鱼,十分的兴奋,在青木的肩头指点叫嚷起来,身子还扭动着到处张望。

青木怕他摔了,忙用手扯着他的两只小手,扶稳他,一边跟刘云岚说道:“我准备把这池塘再挖大些,一方面为了能多养些鱼虾;另一方面是为了少种些地,咱家喂了猪、鸡、鸭,地多了也种不过来哩。”

刘云岚听了,想着一路看过来,他家里喂了那么多的猪、鸡、鸭子,还有那么些田地,菊花忙家里就够累的了,田地肯定全靠郑叔郑婶和青木,那得多累啊!

她便急忙对青木说道:“是要少种些,别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青木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冲她微笑点头。

菊花笑道:“养鱼也是一样的。这塘能出产不少东西哩,鱼虾就不说了,藕也能采些,还有篙瓜哩——这是哥哥去年底从旁的池塘挖过来的,菱角也种了一些。”

刘云岚瞧着这光秃秃的一片水面,听了菊花的讲述,能想象出到了春夏的时候,这池塘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色。她转向旁边的麦地,那绿油油的麦苗微微摇动着,似乎在向她这个新主人打招呼。

青木见她瞧麦地,忙又跟她说道:“去年忙着盖房子,时间紧,就种了三亩地的麦子。”

刘云岚盈盈俏立在地头,这一路走来,青木和菊花带她看了房子、院子和牲畜,认了地和鱼塘,远眺了田,她的心情由欢喜激动渐渐归于平静,那种归属感满满地充盈在心间。

她早早地就在家里当家理事,除了操心田地家计,还要操心父母弟弟,现在,终于有人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和她一起面对生活的烦难。

青木看着她轻声道:“回去吧。”

她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几人说着闲话,慢慢地往回走着,阳光温暖地照在人身上,一切是那么温馨、和谐,连来财都乖乖地拉着菊花的手,不言不语地听着三人说话。

回到院门口,青木抬眼瞧见张槐家的地里有人,遂微笑着对菊花道:“走,跟槐子说说话去。”

刘云岚迟疑地停住了脚步,看着菊花——她觉得自己不好见外人哩。

青木笑着对她道:“槐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带你去见见他。”

刘云岚脸就红了,但心里却十分的开心—他连好朋友也要让自己认识哩,可见真当自己是媳妇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比拼

张槐和爹娘将地里的红萝卜全部拔了回去,就开始翻地、上,准备再种一茬春白菜,也好变点银子出来。

因这几天青木忙着定亲的事,他没了人说话,便呆在地里忙活。

此时见青木和菊花领了个高挑的女娃过来,立即明白这就是青木未来的媳妇了。

他满脸含笑地拄着锄头,待他们走近了,先投给青木一个会心的眼神,然后戏谑地望着他,等他介绍。

青木见这家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对刘云岚道:“这是槐子,你就叫他槐子好了。”

转身又对张槐道:“这是你云岚姐姐。”

张槐一听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倒是很想叫一声“嫂子”,可是菊花正在旁边瞧着哩,便无奈地叫道:“云岚姐姐。”

刘云岚也很不好意思,忙道:“槐子兄弟这是在翻地哩?大正月里就忙地里的活了?”

张槐笑着说道:“嗳!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地翻翻,好种些春白菜。”

说着又看看菊花,见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微笑着摸摸锄头,仿佛那是挖金掘银的工具,他要用它掘出一份家业来,和菊花共享。

菊花看看翻整的疏松的土地,再看看忙碌的额头出了一层汗的张槐,含笑不语。

寒暄了一会,青木看看地里已经整理了大半,便对他道:“走,晌午到我家去吃饭吧,也不在乎这一会工夫。”

张槐听了急忙摇头带摆手,心道,这么些新亲上门,自己过去不是找不自在么!

青木也不强他,带着菊花和云岚转身就走了。

等几人走远,张槐低头继续翻整土地心想,青木就要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媳妇会不会还跟往常一样,和他走得这么近哩?

应该会吧他爹和郑叔不就是常在一块喝酒么,他娘也常和郑婶在一块做针线。自己要是娶了菊花,那跟青木就更进一层了。

青木等人回到院子,见刘云根孤零零地坐在门口晒太阳,这才想起把这个小舅子一人丢家里了,便歉意地问道:“云根,你咋没出来瞧瞧哩?”

刘云根心想你们都不理我,我跟谁去哩?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姐姐就在旁边瞧着哩,他便尴尬地笑道:“我在门口晒晒太阳。”

菊花吩咐来财进屋端几根小板凳出来,几人也坐在门口晒太阳闲聊。

刘云岚见弟弟不敢瞧菊花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坐到他身边对他说道:“你该不会是还在生菊花姐姐的气吧?要是这样,姐姐往常白教你了。”

菊花轻笑一声说道:“云岚姐姐等你嫁过来了,我瞧他靠哪个?你一个男娃子,要是撑不起门户可是要被人笑的。这日子想过好,怕是难。连认个错都不爽快的人,还指望他干啥出息事么?”

青木见菊花几句话又把这小子说得立起了眉毛,忙制止了她,不令她再说下去。

他却转头正色对刘云根道:“你也甭生气。要是真生气,就更应该使劲干,好争口气让人瞧瞧——你也是个能干的男娃。难不成还真要你姐出嫁了还为你操心不成?往常小,你还有理由,如今你也长大了,家里的事不是该抢着做么?总得让你姐觉得她没白疼你。”

刘云根听了心里难受,他见了菊花和青木,本就有些发憷,如今更觉羞愧不服,忍不住涨红了脸,抬头气道:“谁说我要靠姐姐了?我才十几岁你咋就晓得我往后过不好哩?我偏要过好给你瞧瞧。”

这话是对菊花说的,他只觉得姐姐的这个小姑子专门戳他的疼处,就喜欢让他下不来台。

菊花不等青木说话,就慢条斯理地说道:“好,那我就睁大眼睛瞧着。

来财!”

来财急忙应道:“嗳!菊花姐姐!”他就坐在菊花的旁边,一边答应一边把凳子又往菊花跟前挪了挪。

菊花摸摸他的头,对刘云根说道:“来财跟你一个村的,你该晓得他先前有多调皮。如今哩,来财说懂事就懂事了。他还比你小哩。你俩就比比,看谁更能干,能撑门户。来财,你奶奶年纪大了,你爹也不如你聪明,往后家里就靠你来支撑门户了,连来寿都要指望你哩,你可要好好干……”

她话还没说完哩,就听刘云根“扑哧”一声笑道:“来财撑门户?真是让人听了笑掉大牙哩。他要是能撑门户的话,那母猪也能上树了。”

他终于找到一个比自己差的,心想我比不上你,我还比不过来财

来财正认真听菊花说话哩,听得心里斗志昂扬,谁料被刘云根这么嘲笑,当即大怒,就要反驳,却被菊花拍拍肩膀,对他说道:“你甭跟他争。打嘴仗谁不会。光说不做有啥用?你有那力气还不如好好想想咋用功。多读些书,家里的事也帮爹多干些。等你慢慢变得能干的时候,谁还敢笑话你?”

来财听了用力地点头道:“嗳!菊花姐姐,我肯定能改好的。你就等着瞧吧。”

他斜了一眼刘云根,心道,我先不跟你说,我定要改好,把你给比下去。菊花姐姐说我爹都不如我聪明哩,我用功些,有啥做不好的?

刘云岚瞧着弟弟道:“要是来财都能吃苦上进,你还不上进的话,真是没脸见人了。你也要争口气哩。”

刘云根见来财不理他,菊花又说“光说不做有啥用”,心里也憋出一股气来:“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你就在一旁瞧着,我哪干得不好,你说,我肯定听。”

青木见俩娃儿杠上了,忍不住笑道:“好,那咱们就好好瞧瞧,你俩谁更能干。”

菊花和刘云岚相视一笑。

刘云岚就拿出了两双鞋,是帮青木和菊花做的,菊花见那匀净的针脚,开心不已,夸赞了一回,忙又端出自己的针线箩筐,跟她请教做针线。

青木见两人低头凑在一处,亲密地说着话,又见来财和刘云根百无聊赖地坐那,便招呼两人起身道:“走,带你俩出去逛逛。”说着把来寿也抱起来带走了。

菊葩听见了,忙叮嘱道:“哥,甭走远了,就要吃饭了哩。”

青木答应了一声,说就回来。

他也是觉得两娃儿闲得无聊,跟他们说教也是不管用的,不如到处看看,跟他们说说田里、山上长的东西有啥性子,庄稼如何伺候,塘里养鱼啥的,也能让他们感兴趣些。

果然,这一趟转下来,来财和刘云根都跟他亲近了好些,一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刘云根见那鱼塘里果真有大鱼,羡慕地问道:“青木哥,你们村冬天有橡子豆腐的渣来喂鱼,要是旁的村就不成了,冬天也割不到草哩

青木笑道:“要是真养鱼的话,就该早早地攒些草料在地窖里,不就成了。咱这是顺带的。”

他又瞥了他一眼道:“你姐姐种山芋,山芋藤喂猪,山芋用来洗山芋粉,然后做粉丝,那个洗山芋粉的渣不就能喂鱼么?不过你家没有鱼塘,这渣还是用来喂猪比较好,猪吃了也长膘。”

刘云根听了点点头道:“我家是用山芋渣来喂猪的。”

他忽然兴奋地说道:“今年我就来种种你说的那个红萝卜,不过我姐说冬天地要歇歇、养养哩,不然越种越瘦。”

青木就跟他说,猪喂多了,把猪粪攒了,再烧些草木灰和土粪拌在一块,种萝卜的时候,用来垫窝子,见效的很。

刘云根点点头记下了。

青木想了想,忽然含笑道:“云根,你姐姐这么聪明,你该觉得高兴、跟她学学才对。我瞧你们村好多的人家都不如她会安排筹划哩,你只要跟她好好学两年,有啥学不会的。”

刘云根难得地没有起逆反心理,把这话听进去了,他望着温和对他说话的青木,忽然不再觉得别扭,发现这个未来姐夫其实还是不错的。

来财根本对种田还一无所知,只有听的份。不过,他也听得很认真,听得懂听不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两娃儿虽然嘴巴上比拼着发了誓,不过,要想很快转变性子,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画了个目标让他们去努力罢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热热闹闹地分了男女两桌,主客都十分高兴。

郑长河与刘富贵都喝多了,两亲家拉着手说亲密话儿,互相赞了一通对方的儿女,说着说着,刘富贵就红了眼睛。

他对郑长河推心置腹地说道:“老哥,我也不在你跟前装样子了,装也没用——你也能瞧出来我是个没出息的人,我媳妇也是一样,我俩‘大哥不说二哥——两个哥都差不多,。可怜我这个闺女是个能干的,从小就操心家里,我活了半辈子,还要让闺女来教导我做人。可是我有啥法子哩?我就这点能耐,是个见识浅的人。我没能耐不要紧,我闺女好啊,我就怕耽搁了她,如今跟你结了亲,我就放心了——你两口子都是爽利明白人,她到你家我一百个放心。”

郑长河瞪着眼睛道:“瞧你说的啥话哩?咱庄稼人,哪个还有多大的本事了,不都是些见识浅、就晓得种几亩田的人么!你跟青木外婆大舅一个村,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晓得都是老实人就成了。要说没能耐,我也是比不上儿子和闺女的,咱们老了,不争那个面子。”

第二百零零章花婆子的疑惑

杨得发见两人喝高了,忙把他们扯开,不让两人再喝了,跟曹又是好一番劝解,这才让他们吃了些热饭,大家坐下喝茶闲聊。

又闲扯了好一会,杨得发两口子、杨得志父子和刘家一家人才告辞回去了,只有汪氏带着来寿在闺女家住了下来。

这桩事一忙完,紧跟着陈家就来运腊肉和香肠了。忙了一天,望着出空了存货的屋子和大缸,青木和菊花松了口气。

看来年底一定要建作坊了,这东西搁家里实在不好,一股腊肉味道。

这次合作,除了买肉的成本,四家人各自分了二十多两银子。菊花家要多一些,有四十多两。这也是其他三家强烈要求的,说就这样还占了便宜哩。

分了钱自然欢喜不已,可是菊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小石头神秘兮兮地拉到一边,细细地跟她说了花婆子和柳儿娘如何要算计她的事。

菊花听了,先是一阵惊讶,怔了好一会,就气得笑了起来——这婆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哩。

待听小石头说自己使了个巧法子,让花婆子磕掉了门牙、摔歪了鼻梁后,忍不住开心地笑弯了腰。

正乐着,一眼瞥见小石头在一旁咧着小嘴得意地笑,跟偷了嘴的猫儿似的,心满意足地躲一旁添嘴唇,心里惊觉不妥当——这不是在教坏小娃子么!

她急忙忍住笑,拉着小石头叮嘱他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了,不然迟早要被人发现。柳儿娘就让自己想法子来教训她,叫石头还是好好念书。

小石头点点头,转了转眼珠问道:“菊花姐姐,要不我去跟槐子哥哥说,叫他收拾柳儿娘去。”

菊花听了,有些脸红地瞧着这小子,这么个小不点·他瞧出啥来了?

小石头见菊花盯着他,忙扭头看向其他方向,嘴里说道:“要不,也叫上青木哥哥·这样人多些,也把稳些。”

小娃儿鬼精的很,早发现张槐对菊花不一样,他心道,菊花姐姐还是嫁给槐子哥哥比较好,我也放心了。

菊花把他拉坐下,对他说道:“石头·这样的事干一回也就算了,往后不要再干了。叫人发现了,倒霉的可是你爹娘哩。夫子也要严惩你,说你这样做非君子所为。不过哩,她们这样心术不正,也当严惩,我就等她使鬼点子的时候,把她抓个现行·叫她无法抵赖,这样才把稳。”

小石头点点头,对菊花道:“那菊花姐姐·你到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也想瞧瞧哩。”

菊花笑道:“成。我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哩。”

小石头听了大喜,急忙拍胸脯说只管找他,看得菊花好笑不已。

花婆子摔了门牙,李家又忙着盖了一间土坯房,然后是准备娶亲,所以,菊花也没机会跟这婆娘对阵。

倒是梅子,二月二,被李长明风风光光地娶进了门。

亲事办得和李大嘴娶亲时一样·寒酸而隆重;秦家也没有陪嫁什么东西,让人很失望。可是,马上就有人神秘地说,以狗蛋娘的精明,肯定不会置办许多东西浪费钱的,说不定直接把银子让梅子带过去了。

这人还真是一语中的。

狗蛋娘只帮梅子制了些盆啊桶啊棉被啥的·加上做的衣裳鞋袜,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嫁妆全装新娘的腰包里带过去了——十几两银子哩,所以也没敢放在箱子里,直接让梅子揣着。

害得李长明背梅子的时候,背上硌得慌。

他还纳闷,梅子这是塞了些啥在怀里哩?

媳妇娶进门了,李长明一时间恍然如梦。望着梅子那如花般的娇颜,他暗自发誓,家里穷,这日子慢慢来过,虽然一时半会的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但决不能让她受委屈,这是自己最起码要保证的。

因为存了这样的想法,在新婚的头几天,他都是对梅子呵护备至的,又小心地引导她跟家里人相处,又盯着自己的娘,怕她惹梅子不痛

如此过去十来天,天真烂漫的梅子一点也没觉得出嫁了日子难熬,相反,她觉得很幸福。娘家隔得这么近,她想家了就跑回娘家吃一顿饭,在婆家也是跟娘家一样有啥说啥。

虽然她娘在她没出嫁的时候,反复教导叮嘱了她很久,但她生就是个透明人,哪里会有话说一半留一半,因此,竟是根本没改变。

这让李长明担心不已,暗想要是自己出去干活了,她跟娘能相处好

不管能不能相处好,李老大预先跟花婆子叮嘱道:“长明也不会在家住多久了,梅子也是个好女娃,他们在家住的这段日子,你给我消停些,要是还跟往常那样随嘴胡扯,惹得儿媳妇生气,甭怪我收拾你

花婆子忙道:“我能干啥哩?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跟她一个小女娃较劲么?”

李老大哼了一声,望着她脸上拦腰在鼻梁处缠着的一圈布条和空荡荡的豁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发堵,转身出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天晚上,李长明想着明天要下麦地锄草,往后恐怕也是在田地里待的时候多了,便想叮嘱梅子几句——他实在不放心哩。

他靠在床头,一只胳膊环着梅子的肩膀,大手轻轻地捻着她的头发,对她道:“梅子,我明儿要下地干活哩,你在家······”

他一时说不下去了,难道他要说不放心他娘?

其实他就是不放心梅子。想着他娘往常说话,能把人气得跳起来的情景,他就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梅子单独留在家里跟他娘面对。

要是梅子被他娘给气哭了,咋办哩?

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娘想事从来就跟人不一样,你跟她说也说不通;梅子是个直脾气,有啥说啥,从不会拐弯的,这两人放在一块,那不是鸡同鸭讲,要闹成一团么。

他这才明白,梅子娘当初让自己分家,那绝不是因为想让他们小两口过舒心日子,而是梅子那单纯的性子和这个家实在是不搭调哩。

他叹了口气,很是忧心地″T嘱梅子道:“我娘说话有些拎不清。要是她说了啥不好的,你不要跟她置气,等我回来跟我说就好了。”

他可不是怕梅子冲撞了老娘,他是怕梅子跟老娘一掰扯,准会被她气哭,所以让她甭理她,一切交给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来应对。

黑暗中,梅子忽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道:“我晓得,我娘都跟我说过了。

李长明听了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气:她这样子更让他不放心了——咋一点不晓得藏事哩?你娘跟你说的这话哪能跟旁人说哩。他能想象出来狗蛋娘肯定教了梅子不少应付他娘的法子,只是这话肯定不适合跟他这个做儿子的说。

他想着娘身子重,最近又摔了,所以又对梅子说道:“你只管做饭就鲋了,旁的事就不用管了,等我们回来再说。”

这些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掰扯明白的,他娘的性子几十年也没改过来,所以他不抱指望了。反正过几个月就要分开过,跟梅子说多了,她以往过惯了顺心的生活,是无法明白的。

可是梅子却做好了思想准备,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准备成亲后就实行哩,她可不能跟在娘家似的悠闲,得向刘小妹和菊花多学学哩。

所以,听了李长明的话,她往他身上靠了靠,体贴地说道:“长明哥,你放心,我如今会过日子哩,家里的事定不会叫你操心的。”

李长明听了心里感动,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小媳妇实在是招人疼,可是她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哩。

唉!慢慢来吧。

第二天,等李长明带着不安和不舍出去了,家里只剩下梅子和花婆子后,梅子就跟一个小媳妇似的忙碌起来。不对,她如今就是一个小媳妇了。

她一边开始收拾屋子,一边对花婆子说道:“娘,你洗了碗就喂猪,那橡子果儿要少掺些,不然不够吃到秋天哩。”

花婆子一愣,她洗碗、喂猪?她不是摔了么?

她迟疑地对梅子道:“梅(几)子,我鼻(几)子不大舒坦哩。”她说话漏风,难免跑调。

梅子根本没瞧她,旋风似的转圈,把那些杂乱的东西往外捡,一边随口答道:“娘,鼻子不舒坦,过几天就长好了。你急啥哩。你赶紧洗碗、喂猪,忙些事就忘了疼了。”

花婆子无奈,只得去洗碗、喂猪。她没理由不干啊,人家正在收拾屋子哩。

不过她一向是磨磨蹭蹭惯了的,反正这个家在梅子没进门之前都是她的天下,横竖就那么些事,往常她慢条斯理地洗衣、做饭,猪都是李长明回来后抢着喂的。

可是,今儿变天了。

她在厨房慢吞吞地折腾半天,就见梅子冲过来大惊失色地叫道:“嗳哟!娘,你干啥哩?洗个碗咋洗到现在还没洗好哩?快点洗了喂猪好做饭,不然爹和长明家来吃啥?”

她那一副怀疑和惊诧的神情让花婆子呆住了——她几十年都是这么干活的,咋今儿就不成了哩?

她只好嘴里答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梅(几)子,我做饭,那你干啥哩?”

难道是狗蛋娘教闺女这么对付她的?

第二百零一章李家变天了

梅子用一副瞧白痴的眼光瞧着她道:“我不是在收拾屋子鼷这家里跟打死人似的,娘你咋不晓得收拾哩?我还以为一会就忙完了哩,谁想越捡越乱,你们那个床底下……嗳哟!娘,这家咋能住人哩?不说了,娘,你快点。”说着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花婆子被她说得脸有些红,这副神情也不像是她娘教的,这娃儿是个勤快的。她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加快了动作,洗好了碗又喂猪,刚忙好,梅子又大叫起来。

“娘,把这些先洗了。嗳哟!臭死了。”随着喊声,梅子双手伸出老远,捧着一堆脏衣裳出来了,脑袋歪向一旁,使劲地闭着嘴,怕那灰尘弄到身上。

她后悔地要命,早知道婆婆的房间这么脏,就换身衣裳了,这下好了,忙完了还得洗头洗澡。

花婆子还没歇口气哩,就被这一堆东西包围了。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些从墙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烂衣裳旧布袄,抽了抽嘴角,艰难地说道:“梅几(子),这些都不能穿了······”

梅子快速地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晓得,是长明哥和长亮穿小了的衣裳么。那也要洗干净了,用来糊鞋底子也好哩。堆在那落灰,太脏了,弄得那房间跟柴房似的。不对,我家的柴房都比你这房间整齐哩。娘,你还是赶紧洗吧,我还要收拾哩。”

说着又疾步跑了。

花婆子望着这堆破烂衣裳发呆,可是,她连发呆的工夫也没有了,就听梅子在屋里大喊:“娘——”

花婆子听了心一抖,忙道:“嗳!我在洗,在洗!”

梅子接道:“洗快点,来不急做饭哩。”

于是,花婆子装了两大篮子破烂衣裳,拎到李长星家水井边去洗了。

她这副样子·招的长星娘奇怪地问,为何洗这么些破烂的衣裳。她只得含糊地应答,也不好说这儿媳妇搅得自己头晕。

她一如既往地慢腾腾打水揉搓,还准备跟长星娘掰扯几句闲话哩·就听不远处自己家院子里传来梅子清脆的声音:“娘!你洗快点哩。要煮饭哩——”

那后面的尾音拖得老长,听得她心慌慌的,又怕梅子撵到这边来催她,让长星娘看了笑话,便急忙应道:“嗳!就来了。”再也顾不得跟长星娘说话,三把两把地洗完了,就赶紧往回走。

还没进院子哩·隔老远就听梅子大喊道:“娘!快来帮帮忙哩。”

她慌忙放下篮子,冲进屋,又被梅子安排搬运垃圾。

看着梅子从自己的房里清出那么些垃圾,她也忍不住脸发烧,哪里还敢说二话——这儿媳妇刚进门就帮自己清理房间,人家只会夸她懂事孝顺,说自己懒。

屋里本就寒碜,这些破烂一清理·更加显得空荡荡了,不过却干净整齐了不少。

于是,她运完垃圾·又去晾晒那破烂衣裳,晒完衣裳又被梅子安排清理猪栏——说猪栏不清理干净,那猪会生病的。

她提了一句,说等长明长亮家来清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