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提醒道:“杨子,往后你可是要当大任的,平日里一定要仔细留心观察身边的事物。这鸡到底是咋做出来的,你不能光凭味道和口感,你得瞧瞧它的模样,还配了些啥。”

槐子见张杨完全没留心案板上剥开的荷叶,笑道:“你就算尝味道,也该尝出来有些荷叶味儿吧?那荷叶在哪哩?”

张杨这才发现案板上的荷叶,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说是蒸出来的,不过又不大敢肯定——要是直接蒸,就没这么干爽哩,原来是用荷叶包着蒸出来的。这就对了嘛”

他一副解开答案的样子,神情甚是舒心愉悦。

槐子和菊花相顾愕然,忽地放声大笑

两人同时对张杨喊道:“你太有才了”

张大栓和何氏见小儿子进了厨房,那笑更大了,两人狐疑不已,将院子收拾好,鸡鸭安排妥当,起进了厨房,何氏笑问道:“咋还不把饭菜端出来哩?光听你们笑去了。啥事这么高兴?”

菊花忍笑解释了一番,于是,新一轮的猜谜活动又开始了。

张大栓猜得更离谱,说是用荷叶包着烤出来的。

何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那不把荷叶烤糊了?你瞧这荷叶明明是好好的。只怕还是跟杨子说的,是用荷叶包了蒸出来的。

张大栓嘴里强辩,说荷叶外边包了东西不就烤不糊了,然后他一眼瞅见荷叶上果然有残泥,立即指给他们瞧,大声嚷道:“咋样?我说的吧,这不是黄泥?菊花是用腌鸭蛋的黄泥包了这荷叶,荷叶包了这鸡烤的。不对,这么烤也不便宜,是烧出来的,准是埋在火里烧出来的。”

张杨听了瞄一眼荷叶,果然如此,立即跟槐子和菊花笑着大喊道:“爹,你真是太有才了。”

一家人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才止住,将饭菜摆到院子里吃了起来。

一时吃完,张大栓又得意地显摆道:“你们都没猜出来,就爹猜出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哩”

菊花和槐子听了偷笑不已,何氏白了他一眼,对菊花道:“往后咱也经常地这么弄——又省柴火又省劲儿,不用费事下锅炒,多便宜味道也好。”

张杨连连点头道:“这么弄好吃。就是太少了,不够吃,我还没吃好哩。菊花姐姐,你该塞些蘑菇黄豆在鸡肚子里,那样就多了不少东西。”

菊花点头道:“还有一只哩——我娘送了两只鸡来,那一只我想着明儿红烧的,怕坏了,抹了点盐躬井水冰在那,要不还这么弄?正好今晚埋一晚上,明天吃。”

何氏急忙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晓得弄了,我来弄这只鸡,你去歇着。他爹,你再去掐两张大荷叶回来。正好烧了洗澡水,锅底好大的火。”

张大栓便起身去荷塘掐荷叶,何氏去弄那只鸡;这里菊花收拾碗筷,忽然想起井里还吊着一桶鲜桃哩,忙让槐子去提上来,正好饭后吃了消食。

张槐将桶提上来,看着那鲜红的桃子,何氏赞道:“这早一年种就是不一样,瞧这桃儿多好。咱家的怕是明年才能有桃吃。”

被井水浸过的桃儿清甜凉润,槐子咬了一口笑道:“门前的也快能吃了。不种在自己家院子里就是不容易管——还没长大那些小娃儿就摘了,不然也结的跟你家一样多。”

菊花皱眉道:“小娃儿不懂事,回头得挨个地跟他们打招呼,那么碧青的桃儿,摘了不是糟蹋么?长大了又不是不让他们吃。”

要不然为何没有人在自家土地范围之外种果树哩?这就是原因之一了——没有人会拿它们当回事,更不要说去照管,不破坏就算好的了

吃毕,菊花将桃核都收集起来,扯着槐子道:“去我娘那里瞧瞧牛——怕是要下小牛了哩。”郑长河买的那头牛去年底怀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要下小牛了。

何氏笑道:“哪里有这么快?总要到十月份才能下——牛可是要怀十一个月的身子,才算足月哩。”

菊花笑道:“我瞧它那大肚子,总替它着急,咋还不生哩?要是生一个双胞胎就好了。”说笑着俩人出门往郑家去了。

郑长河伺候母牛十分精心,这怀孕期间也没让它干活,另外租借了牛来耕水田,耕地则用马,每天早晚放牧也是勤快的很。如今郑家的畜生可多了,两匹马、一头牛,鸡鸭也是一群,猫狗整天打架,猪要斯文一些——吃了睡,睡了吃。

牛棚里,菊花点燃一只小火把,看着那头大肚子的母牛安详地吃着青草,殷切地问郑长河道:“爹,这牛要到十月边上生么?到时候我挤些牛奶煮了喝不碍事吧?”

郑长河手里攥着一把大蒲扇,一边摇着,顺便帮菊花赶蚊子和苍蝇,一边笑道:“不碍事。爹把它照顾得好好的,那牛奶肯定就吃不了。不过要是生两头小牛就够呛了。那也不要紧,我闺女想喝牛奶,它们就少喝些呗。”

菊花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边“啪”地一声打在手腕上,打死一只蚊子,气恼地说道:“这些蚊子最讨嫌。这艾叶烧了也不管用,咋有这么多哩?瞧那瓦缸的水里面,落了密密麻麻一层,嗳哟瞧了皮起皱。这牛自个滚一身泥,蚊子叮不着它,引得到处乱飞。”启蒙小说网

第二百九十八章再一次放手

郑长河忙加大摇扇的力度,说道:“这还算多?有牲口的地黻,要想一点蚊蝇都没有那是不成的。咱家的牛棚、猪栏都干净,天天铲粪,蚊子少的很;有些人家,好几天出一次粪,那里边都没法进人菊ā撇撇嘴道:“偷懒是舒服,糊弄谁哩?还不是糊弄自个。那牲口长的不好,吃亏的总是自家。”

郑长河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火把,说道:“出去吧,搁这待着咬你一身包。这喂牛还是要省事一些,多ā些工夫放养,再勤快些割草就好了;那马儿就费事多了,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哩,咱家这两匹马,要说也是帮了大忙的——耕地拉车的活计都没少干,就是黄豆、苞谷吃了不少。亏得咱家每年都种了不少黄豆,不然哪有豆子把它吃哩?”

菊ā也觉得家里有水牛的话,另养两匹马很费钱,可是也不能卖哩——这可是人家送的,说不得只能多种些黄豆和玉米了。

回到前院,张槐也举着根小火把,正跟青木围着打稻机检修,刘云岚站在一旁,一手抓了个桃子在啃,另一手执大蒲扇,帮青木使劲扇着风。

杨氏也刚洗完澡,坐在竹凉床上扇风,见菊ā过来忙道:“快来歇歇凉。你说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跑去看啥牛哩?那牛棚里蚊子最多了。”

菊ā过去挨着她坐下,杨氏便使劲帮她扇了几下,菊ā转头见哥哥忙得一头汗,忍不住问道:“哥,你会弄那个东西么?忙得要死,说不定导坏了反而去了多的,不如送去集上,找作坊给修一下还省劲。这大晚上的,你还没洗澡?”

杨氏员跟着说道:“我不就是这么说他,他偏要忙着折腾。

槐子…你洗过澡了,甭再跟着弄一身汗。”

郑长河将手中的火把也举过去帮着照,青木和张槐嘀咕了一会,又回头对娘和菊ā笑道:“就好了。我不过是把桶和那挡板钉结实些…旁的地方也没坏,不用送去修。”

刘云岚听他这么说,忙道:“我去舀水,你忙完了就过来洗。”说着转身进屋去了,杨氏急忙也跟了过去。

又说笑一会,青木和槐子将打稻机抬进屋,然后自去洗澡。

槐子过来对菊ā道:“家去吧…你还没洗澡哩!”

菊ā点头,跟郑长河杨氏说了一声,就回去洗澡纳凉。

这晚有些闷热,好似要下雨的样子,可是滚到床上后,触着那润凉的竹簟子,菊ā顿时觉得心头舒爽,精神一沉…只觉浓浓睡意袭来。

忽觉身边有温热的气息靠近,菊ā忙往里翻滚,一边嘟囔道:“槐子哥…离我远点——你就跟个火炉似的。”唉!男人身上血气就是旺,这要是冬天自然要抱着他当暖袋;夏天么,还是隔远点比较好。

张槐看着躲避自己的人儿,很是郁闷。跟菊ā恰恰相反,这热天,他很喜欢靠近菊ā。除了因为成亲不久,自然想亲近黏糊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菊ā的身上润凉。

每天晚上吃过饭,菊ā会喝一大杯滚热的开水,故意让身上大量出汗…然后用热水一冲洗,出来后那身上就冰凉了。槐子最喜欢搂着她,用手揉捏她那跟面条般柔软的胳膊—ˉ—凉润润的,特舒坦。

于是菊ā就强烈抗议,说他的手心烫人,再说这么揉着捏着往往就有麻烦了。

槐子没法子…只得睡在外面,靠近床沿,一边努力地催眠自己,逼着自己不往菊ā那边瞧,一边小声地数鸡——这是菊ā教他的,说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不过今晚怕是因为吃了烧鸡,伙食太好了,难免精力旺盛,数到一千只鸡的时候,他还没睡着,听着床里菊ā均匀的呼吸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日子实在是难捱哩。

很快槐子就没有这种难捱的感觉了,因为夏收季节到了,每天割稻打稻,担谷子挑草,汗流浃背,炽烈的骄阳晒得皮肤成了深麦色,强体力的劳作,使得他每晚上床后,刚想跟菊ā说几句贴心的话儿,那眼皮就开始打架,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这时候,菊ā就会移到他身边,轻轻地为他摇着扇子,用棉巾为他擦去额头上的细汗,直到手酸,困倦地睡去。

一直等把早稻收回来,那心才落到实处;待风干扬净的谷子藏入地底的储藏室,心里就更加踏实了。

栽了几亩田的晚稻后,下塘集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今年的夏税比往年涨了四成,这当然是额外摊派的。

四成的税,对于郑家和张家来说,尚能应付,清南村大部分的农户能应付,但对于大多数的乡民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本来因为塘集繁荣起来而增加的一点收入,还不够填这个坑的。那些将田地挂到了李长风名下的农户则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抉择。

李长风中举之后,附近有不少农户将田地挂到他的名下,李家如今已经成为这一片的大地主,超过了下塘集的那些大户人家。可是,清南村这么做的农户反而最少。

为啥哩?只要日子能过得去,谁乐意沦为佃户?当然种自己的田地是最好的了。况且前几年税负虽然也重,但胡县令在任六年,并未多加摊派,这几年大家的日子又是一年比一年好,因此,清南村出了个举人老爷,并未使得整个村变成这举人老爷的附属,倒是周围好些村庄的人成了李家的租户、佃农,李家成了他们的东家。

可是,若是这李县令变本加厉地折腾下去,就会逼得大伙放弃自耕农的身份了。

土地兼并就是这么形成的,菊ā叹口气想道。

经过吵嚷、抗议,甚至哭闹,给那些收税的官差制造种种麻烦,到最后才不甘不愿地将税交上了,这就是清南村人的策略,不求能制止他的贪念,只求他能不再增加摊派。

将这季税收应付过去后,青木和张槐回来说起下塘集上一片混乱,直摇头叹气,两人忽然一起将目光投向张杨,眼神热烈。

张杨被他们瞧得很不自在,急忙站起来叫道:“我晓得你们想说啥,我明年肯定会尽力去考,真要是考不上也不能怪我哩。哼!哥你当初还劝我说,好好学就成,取不到功名也没啥,如今又盼望我取得功名了?”

张槐笑道:“我们瞧着李家不用为交税的事遭罪,自然眼红,想着你要是也挣一份功名回来,咱就不用担心往后过不下去的时候,将田地白送人。不过想法是好的,也不能逼你拼命不是!”

青木笑眯眯地用哄劝的口气说道:“杨子,你要是也成了举人老爷,那往后张家就是大地主了,你想不发财都难哩。”

张杨鄙夷地说道:“瞧瞧你俩,好歹也读了不少书哩,就为了那些蝇头小利,连青木哥哥都开始学会哄人了。我也不想发财,我倒是想家里别为了交税的事跟那狗官打交道;再有就是,虽然这世上的贪官多,可我就是讨厌这李县令,往后有机会一准把他整死。”

菊ā和刘云岚坐在一旁,一边撕山芋茎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菊ā皱眉道:“这些税负虽然重,也还能应付,我担心的是这作坊——上回那狗官过来怕是有所图谋的,他迟早会打这两间作坊的主意。”

张槐点点头道:“我看也是,他是来探咱的底来了。瞧好了吧,过不多久准就要出ā样。”

菊ā问道:“你们可想好了?摆在眼前的如今有两条路:一就是将这作坊让给李家;二就是卖给方家经营。不过我觉得还是让方家来经营比较好,他家毕竟有财势有基础—其他各地都建有香肠作坊。李家虽然也能经营,但李长风身为举人,两年后还要参加会试,李长雨也不好大肆经商。往常还可说是卖自家出产的东西,如今怕是不敢做得太过。”

青木点头道:“回头问问他,跟他商量一番。”

菊ā叮嘱道:“若是他家舍不得放弃这作坊,就让他接手好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村长往常也很照应大伙,这个人情还是要卖的。”她心里还有一番算计,也没说出来。

青木看了妹妹一眼,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张槐吐了口气道:“也好,转让出去身上也轻松些,咱还是一心一意地种田养猪吧。”

菊ā微微一笑道:“若是方家来经营这两间作坊,只有比我们经营的更好,下塘集兴旺起来也更加快了;就是李家来经营,也不会太差——顶多还跟先前一样。咱们只要好好地种自己的田,养自己的猪,再把这些出产或卖给作坊,或卖到集上,不也是一样有收入?当初咱们不就是抱这样的心思么!”

青木点头道:“如今方家比旁人更盼望这下塘集火起来。要是再把村里的两间作坊也让给他家,那不用说,他肯定会在这地方ā大力气的。

如今好些商家都是奔他家的名头才来到下塘集哩。就看李长雨咋想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小娃儿的控诉

李长雨咋想的也没跟青木说,但是他却表示李家不想接手这两间作坊,并同意了转卖给方家的建议。因此,这天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一起,商讨作坊的去留,吵吵嚷嚷,尽显人生百态

男人们在商量大事的时候,媳妇们就在家焦急地等待着。

梅子却带着儿子李敬文在菊花家掐菱角菜,一边跟她唠叨刘小妹嫁人了也不回娘家来瞧瞧,她都好久没见过她哩。

菊花微笑道:“人家不过日子么?哪能老回娘家。就回来了也是在刘家呆的多,跟老娘说贴心话还来不及哩,咋有空来瞧你?”

赵清也在一旁掐菱角菜,弄得那小手满是水垢,指缝间浑水直流,她神情却十分认真,一副为家计忙活的样子,听菊花说这话,便接口道:“菊花姐姐嫁给槐子哥哥,想回娘家可方便了,不用像小妹姐姐那样,好多天也不得回来一趟,真可怜。我长大了就嫁给杨子哥哥,想我娘的时候,回去瞧她也便宜。”

菊花听了这话,斜了小女娃一眼,轻笑不已——她如今抵抗力强多了,不会听了她的童言稚语动不动就大笑。

梅子故意不高兴地问道:“清儿,我待你那么好,你咋不嫁给我家李敬文哩?我家敬文长大了可是有大出息的。”

赵清瞧瞧正在芦席上爬个不停的李家大少,小屁股撅着,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一个剥好的菱角米往嘴里送—都是他娘剥好了放在他面前的——那一排新出的细牙齿倒也锋利,把菱角米咬得七零八碎,不过,嘴角拖下长长一条口水线,里面还夹着些碎菱角米,真是“天一半,地一半;吃一半,洒一半”。小东西还嫌不够,嚼了一会大概觉得没啥味道了,就噗出嘴里那团渣,对着几人呵呵笑,嘴角又挂下一条银线。

梅子掐菱角菜手上沾满了水垢腾不出手来帮儿子收拾,只得叫道:“敬文,甭乱吐唾沫,瞧把席子弄脏了,菊花婶子要骂人哩”

菊花眉头跳了跳——升级当婶子了哩

赵清则皱起小眉头,小嘴抿得紧紧的,忍了好一会才道:“梅子姐姐你家敬文这样可不成,这么的太没形象哩,哪比得上杨子哥哥斯文儒雅。你可不能怪我嫁给杨子哥哥。”

这话是跟菊花学舌来的。

她老是来找菊花玩,菊花偏又爱逗她说话,一大一小经常煞有介事地聊得热火朝天,结果就是,赵清回到家满嘴蹦新鲜词儿,有时胡乱运用把她爹娘说得一愣一愣的,也就小石头能听懂一二。

梅子和菊花喷笑,梅子代儿子争辩道:“敬文还小哩哪能就懂事?你不也是打小过来的?你小时候也是调皮的很,你都不记得了?”

赵清不相信地看着她问道:“真的?”她又转向菊花问道:“菊花姐姐,我哥说我小时候很乖的,都不大哭,是这样么?我没跟李敬文这样流口水吧?他还光屁股哩。”

菊花不忍打击她,只得对她笑道:“你还没长牙的时候也流口水。小娃儿刚出牙都会流口水的——听说是牙齿痒痒哩。你刚生下来很乖,是不大哭,跟小猫咪一样大,软软的。”

赵猜听得大感兴趣,一叠声地要菊花说说她“小时候的事情”给她听听。

梅子和菊花看着这个小不点偷偷地笑,心道你眼下可不就是“小时候”么。

菊花看着她沾满污垢的小手,掐的菱角菜也是毛糙糙的——上面的根须都没弄干净,便劝道:“清儿,你甭掐了好么?你手小,也掐不了多少还不如去洗洗手,帮李敬文擦擦嘴,回头我跟梅子姐姐一人分些菜把你。你学着照看李敬文,你就晓得咋带宝宝了。等你娘生了弟弟,你也好照看弟弟。小娃儿都是这么长大的哩。”

赵清听了犹豫了一会,才放下手中的菱角菜,说道:“好吧这娃儿真是不让人省心哩”说着轻叹了口气,去井边的桶里舀水洗手。

梅子和菊花听了愕然,看着她迈着短短的小腿,叉着两只脏手往井边去,嘴里还不停地咕哝,一齐低头闷笑。

梅子笑得眼睛水汪汪的,瞅一眼菊花道:“跟着你,她都成啥样了?整天学大人说话一般口气。”

生了一个娃的梅子挽着松松的发髻,脸色虽然不如先前白皙,但越发显得丰润娇媚,主要是李长明十分心疼她,从来不让她下田下地,她跟当闺女时忙活的家务差不多,不过事情要多了许多。

菊花虽然也成了亲,却嫌弃那发髻麻烦,她将头发拢到后脑勺扎起来,然后编一根大辫子,再将辫子绕着发根一圈一圈地缠成一个圆柱形,尾梢塞进柱底掖紧,既简便又利落,还不得散,又凉快。她笑着对梅子道:“我可没教她这么说话。你不晓得,这鲴大的娃儿最是喜欢学人了,大人咋说话行事,她也跟着咋说话行事。往后你可要小心了,跟你儿子说话的时候得注意点儿,甭让他学了不好的话。”

梅子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么喜欢小娃儿,咋不自己生一个哩?菊花,你可要加把劲儿。听说金香也怀孕了,小妹怕也快了哩,你可不能落后边了。”

菊花十分的无语,心道你咋知道小妹也快了?

她咳嗽了一声,对转回头帮李敬文擦口水的赵清道:“清儿,去我家厨房里,案板上有一个砂锅,里面是凉拌的嫩藕片。你要是够不着,就端个小板凳垫着,用小碗搛一碗出来,咱们一块吃。”。

赵清点点头,蹬蹬地跑进厨房去忙了。

梅子见她不答自己的话,也不追问,抿嘴笑道:“你嫂子哩?咋不见人?”

菊花道:“这天有些热,她脚肿得也厉害,不耐烦出来,就在家忙哩,我待会掐好了送些把她。”

梅子心有余悸地说道:“生下来就好了,这之前都有些悬心哩。”

赵清搛了一碗嫩藕片,用两只小手托着出来,一只手上还攥了双筷子,她对着菊花甜笑道:“闻着味儿就甜甜的,肯定好吃。菊花姐姐,我喂你和梅子姐姐吃吧。李敬文能吃么?”

菊花摇头道:“他还小,不能吃这东西哩。你先吃,吃过了再搛了喂我们。”她本就是让她搛了自个吃的,不过怕她不好意思,才说搛出来大家吃。小女娃十分懂事,比她哥哥讲礼多了。

赵清却吃力地托着那碗,先给梅子和菊花各喂了一块藕片,然后自己才吃了起来,“咯吱咯吱”嚼得爽脆,笑得眉眼儿弯弯。

梅子嚼着藕笑道:“这藕现在吃脆得很哩。这甜甜的味儿······你放了糖腌的么?”

菊花点头道:“放了点儿糖,不过没放多少,这藕本来就甜丝丝的,嫩得很。

你不晓得,挖出来洗干净了,就跟李敬文那小腿似的——又白又嫩。”

梅子瞧瞧儿子粉嫩的小胖腿,被菊花逗笑了。

不料李敬文见赵清吃东西也不喂他,顿时不依了,盯着那碗,使劲地冲着她尖叫起来,小嘴巴一瘪,十分委屈的样子。

梅子忙哄道:“敬文,这个东西你不能吃哩——你还太小。快快地长大了,不就啥东西都能吃了?到时候咱整天呆在菊花婶子家里,吃穷她”

她唠唠叨叨地只管说,她儿子却只管叫,哪里听得懂她说啥。

菊花瞧得好笑,忙对赵清使个眼色,小声道:“吃快些。他要哭了哩。”

赵清一听,忙又喂了她和梅子各一块,自己也把剩下的几片全部塞进嘴,一边小嘴巴嚼个不停,一边还把空碗送到李敬文的跟前,展示道:“瞧,没……了”

这么点大的小娃儿咋想的,菊花不知道,她正为赵清的举动感到好笑的时候,只见李敬文仲出手,在那空空的碗底抠了一把,自然是啥也没抠到,只抠了几丝粘液扯老长,顿时小娃儿嘴一瘪,就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忙得梅子赶紧不停地哄着,提高声音压住儿子的哭声,说了一大堆废话在菊花看来都是废话——安慰儿子,总的说来大意是:等宝宝长大些,想吃啥咱就喂啥。

那李敬文正处在要说话还说不出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对着梅子咿呀嗯啊说了一大堆,没人听得懂,不过菊花根据他哭得伤心控诉的神情,还有小手指着赵清手上的空碗这个动作来猜测,估计是说:你们都吃了,就不给我吃,吃完了才跟我说没了,太欺负小娃儿了。

她见梅子叉着两只脏手,想哄儿子又没法哄,只得嘴里干念叨的样子,再次爆笑起来,连赵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忙将碗送进厨房——省得李敬文看着那碗哭个不停。

等她出来,就听梅子埋怨道:“菊花婶子不是好人,看人家哭得这么伤心她还笑。敬文不哭了哦,等回家娘蒸鸡蛋给你吃——宝宝不是最喜欢吃鸡蛋么?等你长大些,咱就到菊花婶子的藕塘里挖一整条藕让你啃。”

菊花使劲忍笑不语,心道这么点大的娃儿,我也不知咋哄哩。。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屮.∞)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因为妹妹们的大力支持,丑菊封推了,原野感谢所有支持丑菊的书友们四月份上传,丑菊更新了四个月零十三天,即将达到百万字,没有妹妹们的鼓励和支持,原野走不到这里,真心地祝福每一位妹妹青春永驻今晚十一点加更,明晚也会加更小说网.RT

第三百零零章明儿再来陪你

李敬文哭了一会见大家不再理他,连赵清手上的碗也不见便发泄似的爬到芦席边沿,一伸手便扯了一根毛绒绒、湿淋淋的菱角菜秧子,往嘴里塞了进去。

“嗳哟!宝宝,那个不能吃哩!”

“嗳哟!你咋啥都往嘴里塞哩?”

梅子和菊ā同时惊叫起来,赵清也傻眼。

梅子吓坏了,急忙上前将那菱角菜一把夺过来,没想到小娃儿手也是攥得紧,这一扯就扯断了,还留了一截在他手里,只得又去掰开他的手,将那水菜抠出来。

顿时,李敬文白白的小手就被梅子捏脏了,赵清急忙飞奔到井边,用葫芦瓢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清水,双手端着,一路泼泼洒洒地走过来,来到近前也不剩多少了。

梅子无法,对赵清说道:“清儿,我手脏得很,你帮他洗吧。一回洗不干净再舀些水来,每回少舀些,不然你也端不动。”

赵清乖巧地答应了。小女娃照顾更小的奶娃,菊ā看得津津有味。

赵清跑了好几趟,每回只舀一点水,不然她要一手端着瓢一边强拉着李敬文的手帮他洗,就有些吃力。

她一边洗着,眼瞅着小奶娃直叹气,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头上两个小包包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这是菊ā版的包包头,是菊ā的杰作——嘴里教训道:“你咋这么傻哩?这东西也能吃?回头肚子疼咋办?就算炒好了你也是不能吃的—你牙齿还没长齐哩。”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几句,洗完了丢下水瓢又抓起芦席上的湿布巾帮李敬文擦腮帮子——刚才梅子手抢慢了一些,还是让他把那菱角菜塞到嘴边去了,蹭的脸颊上都是污渍。

李敬文脑袋直转,躲避着她的手,又是一阵咿呀大叫,忽然他〖兴〗奋地咧嘴,使劲地朝前挥舞着手臂“大……大………………”地嚷了起来。

菊ā狐疑地问梅子道:“你儿子又想干啥?他说话你听的懂么?”

不等迷茫的梅子回答赵清道:“他爹来了,他在叫爹哩。李敬文会叫爹了哩。”

梅子跟菊ā抬头一瞧,果然张槐和李长明一块从外面走了进来。李长明见儿子这么热情地招呼他,乐得合不拢嘴几大步跨上前,两手插在儿子胳肢窝下,将他举得高高的,然后放下来抱在胸前,用力在他腮颊上亲了一口,欣喜地说道:“敬文,再叫声爹来听听。”

菊ā看着高大健壮、肤色深暗微黑的李长明将那粉团团的小娃儿抱在胸前父子俩一白一黑,极为可笑;那小娃儿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双手捧着他爹的脸,将他的腮颊挤成一团,嘴巴挤得嘟了出来,又不停地用手捏着面皮使劲儿拽。

李长明乐呵呵地也不恼,还在一个劲儿地让儿子叫爹,那个小奶娃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赵清皱眉瞧着李长明亲儿子忍不住提醒道:“长明哥,敬文脸上弄脏了,我正要帮他擦哩你正好给添干净了。”

菊ā和张槐听了一齐闷笑。

李长明尴尬地问道:“是真的么?咱去洗洗,洗洗宝宝就干净了。”说着到井边帮儿子洗脸。

梅子起身收拾掐好的菱角菜,装进篮子,对菊ā道:“我先回去了,这烂摊子让你家槐子帮着收拾吧。”她指的是那些菜叶垃圾。

菊葩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听见那边李敬文又大叫起来,哭闹不李长明急忙哄劝,却一点也不管用,只见那小娃儿对着菊ā家的厨房咿呀叫喊小胳膊使劲地挥舞着,身子前倾,要他爹往那边去。

菊ā呆呆地看着他,心道,乖乖,不会是要吃藕吧?这小子居然晓得藕是从那里面端出来的?

赵清撇撇嘴道:“他想吃藕哩。找爹帮忙哩。”

李长明听了很奇怪梅子呵呵笑着跟他说了刚才吃藕的事情,两口子连连夸儿子聪明,晓得藕是藏在那屋里的。可是那个聪明的儿子根本不理他们的夸奖,一心只要争取自己的利益,还在挣扎着。

李长明急忙抱着他往外走,嘴里说道:“走,家去吃蛋蛋哩。那个藕不好吃,吃了肚子疼………………”梅子拎着篮子紧跟在后面,随口附和着李长明的话。

两口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李敬文的咿呀声也停止了,想是因为出了院门,那藕对他的吸引力随着距离的拉开也神奇地消失了。

菊ā想想刚才的事情还好笑不已,对着赵清乐道:“这小子成精了哩,都晓得跟娘没要着,再去跟爹要。”

赵清在菊ā身边坐下,很老成地说道:“这有啥?爹比较好说话一些么。我在家的时候,我娘要是不准我干的挚我爹总是偷偷地带我干哩。李敬文就很懂眼色,晓得去求爹。”

张槐见这一大一小又开始南疙瘩北疙瘩地闲扯,便含笑坐在菊ā身边,边帮着掐菱角菜,边听她们说话。

菊ā好奇地问道:“你娘不准你干啥事?”

赵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瞧鸡下蛋,我娘不让,后来我爹带我瞧了。也没啥,跟拉屎差不多,一样用劲儿。”

菊ā“扑哧”一声笑起来,继续八卦道:“还有哩?”

赵清想了想道:“好多哩。我想扫地,我娘说我小,拎不动笤帚,我爹就扎了一把小小的笤帚给我用;我想去园子里摘菜,我爹就编了个小篮子给我;我也补衣裳哩,坐半天就腰酸背疼。”

菊ā见她又装大人——小娃儿哪里会腰酸背疼?腰都不晓得在哪哩——忍着笑关心地问道:“你没扎了手?”

赵清道:“扎了手也要补哩。娘说不会补衣裳就不能做新衣裳,也不能做鞋子——”忽地她扬脸对着外面笑了起来——“爹,你咋来了哩?我自个晓得家去,你跑来不是白耽误工夫么,你咋不去地里忙哩?”

菊葩和张槐相视一笑——这都管起地里的活计来了。

就见赵三大步走进来说道:“爹吃了饭再下地。清儿,你掐了好些菱角菜么?嗳哟!我闺女好能干哩,今儿晌午有香香的菱角菜吃了,你娘说不定正等着这菜下锅哩。走,咱家去洗洗好炒来吃。”

他一通鼓励,把个赵清说得眉开眼笑,急忙指给他瞧哪些是自己掐的。

菊ā帮着她将菜装起来,又抓了些自己掐的添上,说是梅子跟自己难为她照看李敬文,特地分给她的。

赵清一听是奖励她的,更高兴了。每回菊ā姐姐让她帮忙干一些活计,都有奖励,她因此做得也特别有劲儿。

赵三会意地对菊ā笑着点头,故意道:“咱清儿这么能干,往后弟弟生出来了,就不愁没人带了。我本还拓望你哥哩,他又读书,难得空闲。如今你会带小娃儿,我就放心了。”

赵清欢喜地说道:“不用烦哥哥,他要读书,回来也好教我认字,我可会带小娃儿了。”

赵三听了做老怀大慰状,嘴里笑道:“有清儿,爹就等着享福喽!”一手牵着赵清,一手拎着菜篮子,跟槐子和菊ā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赵清蹦蹦跳跳地走在爹的身边,还不忘回头对菊ā道:“菊ā姐姐,我明儿再来陪你。”

菊ā也幽默地喊道:“多谢你哩。

老是麻烦你来陪我,耽误你工夫怪难为情的。”

她听了忙停下脚步叫道:“不要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还能跟你学着干家务。”

赵三和张槐好笑地瞧着这砺个活宝。

等他们父女俩走远了,菊ā徐徐地吐了口气,又咂巴了下嘴,觉得腮帮子都笑酸了——每回赵清来都是这样。

整理一番表情,她才转头问槐子道:“商量妥了?”她问的是转让作坊的事情。

槐子点点头,淡淡地说道:“都妥了。其实这也没啥好商量的,李家不接手,不卖给方家又能咋办?难不成等人来抢么?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大伙吵来吵去的,不过都是生怕吃亏罢了。”

菊ā道:“他们舍不得放手也是常情—本想靠着这作坊发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