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从胸前的兜兜里摸出一个绿色水草编的小篓子——是菊花刚才在水塘边采了水草编的,已经挤扁了——递给泥鳅,又凑上去摸摸泥鳅的屁股,轻轻拍了拍,嘴里“呵呵”两声。

菊花懂闺女的意思,这是在安慰人家哩。小东西,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跟谁学的?

可是人家泥鳅瞧着那挤扁的篓子,根本瞧不上,好歹给面子,没扔掉,只是蹙眉用两指捏着它,只把眼睛瞅着小葱。

菊花见了好笑,便从布兜里掏出一个戴帽子、穿马甲的小布偶猫,将小葱手上的篾编小狗换下来,还给泥鳅,又摸摸他的头,这小娃儿跌倒了也不哭,很讨人喜欢。

到底是小娃儿,泥鳅得了小狗,却又眼巴巴地瞧着小葱手上的猫。

菊花忙对葡萄道:“葡萄,你那还有一个,拿来送泥鳅玩。”

葡萄忙拿出板栗的小布偶猫,一样戴帽子穿马甲,不过是颜色不同,上前送给泥鳅。

泥鳅顿时喜笑颜开,将布偶紧紧抱在怀里,把另一只手上的小狗往小葱怀里一塞,脆声道:“你玩。”

说完看看小葱红润润的小脸,忽然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呵呵笑起来。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梅子笑得直跌脚,菊花心里直抽:闺女这么小就被人非礼了,吃大亏了。

小葱见人笑,也摸摸脸笑了。还好,没跟在家一样,亲一个回去——在家的时候,菊花和槐子亲了她。她都是要再亲回去的。

忽地眼瞥见小秀一脸僵硬的笑容,极不自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无趣的很。

不管她是为了啥对自己起嫌隙,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于是对梅子道:“梅子,家去吧。要做晌午饭了哩。”然后对小秀笑笑。抱起板栗,转身出了院子。

梅子忙答应一声。也跟葡萄一起抱着娃儿去了,嘴里还在对小秀说,闲了去她家玩。

想着小秀的疏离。菊花心里很不舒服。自忖并无得罪她的地方,为何会这样?

想了一会,便摇摇头,丢开这事。

人际关系最是复杂难解的,像这种情况,只能当做不知道。若以为解释深谈能破开疑惑,只怕更加坏事。

当一个人对你没成见的时候。你就算言语失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对你有成见,你做的多便错的多。

她惦记刘奶奶孵的小鸡,匆忙跟梅子分开各自回家,一进院子,就听黑皮叫道:“少奶奶,你回来了?快来瞧,出小鸡了哩。”

菊花大喜,忙将板栗丢在树下的芦席上,对黑皮笑道:“看着他们点,我去瞧瞧就来。”

黑皮嬉笑道:“嗳!不碍事的,小井儿也在这哩。”

菊花进了西厢,果然听见细柔的“啾啾”叫声,只见土炕上有两只小鸡娃已经破壳而出,在鸡蛋间踩来踩去的。

刘奶奶跟何氏正围在土炕边,何氏啧啧称奇。

刘奶奶见菊花进来,抬头笑道:“少奶奶快来瞧,才出了两只。我在灯下照过了,这一窝有不少小鸡哩。不过怪的很,有几个蛋怕又是死蛋。”

菊花开心地安慰她道:“刘奶奶,先前是因为热,那蛋坏了。如今天气可是有些凉了,自然要用不同的法子伺候。唉!我就晓得不容易哩,刘奶奶能第二回就孵出小鸡,已经比旁人厉害了。”

何氏乐滋滋地说道:“亏得是刘奶奶,要是咱们,怕不要试好多回都不得成。”

葡萄也进来看,兴奋地说道:“往后我常常地跟奶奶学,等奶奶试出来了,我也会了。”

菊花笑道:“哪能这么容易。你奶奶会了,你也不一定会哩,有些东西,不是靠嘴巴说了就能做出来。你得学会烧火,让这炕上的热气一直跟母鸡身上差不多才成。一天两天还算容易,二十来天都这样可就难了。”

何氏道:“反正我是不成的,冬天里肯定一把火炕熟了鸡蛋。”

过后两天,又陆续出了几只,二十个鸡蛋总共出了六只小鸡。刘奶奶和菊花均感振奋不已,再试验就用了五十个鸡蛋。菊花是想试验一次要用二十来天的时间,很不容易,觉得宁可浪费些鸡蛋,也不愿意错过孵化小鸡的机会。

快要收花生了,这日菊花跟槐子来到山边,看着那渐渐发黄的花生叶子,伸手拔了一簇起来,下面挂了好些花生,大多外壳表面已经呈现网状,只有少量几个是水子。

她笑对槐子道:“再过几日就成了。现在挖也行。这一片地怕是能收不少花生。”

槐子点头,笑道:“高兴不?”

菊花微笑道:“你净问废话,有东西收当然高兴了。”

槐子拉着她往地中央的草棚子走去。快要收获的季节,吴家和王家在地里搭了好几个草棚子,晚上就睡在棚子里照看,怕人偷花生、黄豆和玉米。

菊花叹气道:“原先大伙那样穷,偷东西的还真少有。如今倒是常见了。这些庄稼,收进来心里才踏实,不然老看着也不是个事,害得他们晚上还睡不好觉。”

槐子沉默了一会,道:“等今年的收成上来了,把前面那一大片荒山和野地买下来,然后挑一些实在的佃户搬过来住,就不怕了。”

菊花连连点头,她也在考虑这事。

到了棚子底下,没瞧见人。正四处张望着,从玉米地里钻出一个人来,是王老伯,咧嘴笑道:“我还在使劲瞅哩,想着这是谁这样大胆,大白天就敢来偷花生?偏又没见弯腰。走近了,才看清是少爷和少奶奶来了。”

槐子就问晚上有没有人偷东西。

王老伯道:“从那天晚上偷过一回后,咱们搭了棚子,就再也没来了。也是,好几个棚子哩,有月亮的晚上,站在棚子上面能把这片地都瞧得清清楚楚;就算没月亮,晚上静静地竖着耳朵听,一点动静也逃不掉。”

槐子皱眉道:“那你们不是睡不成觉了?”

王老伯道:“不碍事,我们换着来,一个上半夜睡,一个下半夜睡。少爷,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要买那前边的荒地么?”

槐子点头道:“是这样,咋了?”

王老伯道:“我咋瞧见村长带人在那比划哩?看上去像那人要买荒地的样子。”

槐子听了一惊,问道:“你不认得他?不是咱村的?”

王老伯摇头道:“没见过,瞧着好像挺有钱的。”

菊花正掰开一个玉米棒子,瞧那里面的谷粒是否已经长饱满,闻言放开手,有些担忧地对槐子道:“去瞧瞧吧。”

槐子点头,匆匆跟菊花往前走去。

李耕田带着宋掌柜,正比划着眼前的荒地,一边问道:“大管事想买多少哩?这块地足有四百亩,后面的荒山就太不成样子了,不然更大,总有几千亩哩。”

宋掌柜一边仔细打量,一边答道:“我家老爷想盖个园子,多点也成,少点也成。最少要一百亩吧,总得养些庄户打理这园子,顺便种些东西。”

李耕田呵呵笑道:“方家就是财大气粗。”

正说着,忽地瞧见槐子和菊花从那头过来,忙招呼道:“槐子,你俩干啥来了?”

槐子见来人是宋掌柜,急忙上前见礼,又给菊花引见了。然后迟疑地问道:“宋管事想要在这买地?”

宋掌柜见他面色有异,心中奇怪,点点头将方家的打算说了,一面不住打量他和菊花,猜测他有何事。

槐子和菊花对视一眼,心中觉得很不妙。

要说这荒地到处都是,也没必要跟人抢。问题是这几百亩荒地后面有一大片荒山——菊花看中那荒山便宜,想买下来种竹栽树,槐子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各有打算。

那荒山才是真正的荒地。不像眼前的荒地,顶多算是未开垦的土地而已,只要开垦出来,养两年就是好地,总要三两银子一亩,这算是少的了,有些地方还要四两银子。

而那荒山是不会有人买的,因为开出来太费劲,还不适合种庄稼,所以价格极为便宜,大概只有几百文一亩。

可若是前面的这一大块土地被人买去了,挡住了后面的去路不说,还占住了水路,给整个规划带来很大的麻烦,几乎算是堵死,那后面的荒山买来就不划算了。

旁的不说,等林木种植起来,猪鸡养起来,那些粪肥要运出来,就得绕好大一圈。若是前面这块地被张家买了,那就方便了,直接将粪肥就近弄到地里,还能开一条路进出,运转物事,用水也方便。

可是<>网更新首发,他们眼下没这么多银子买下前面这块地。

后面的荒山倒不怕人惦记,因为就算只有几百文一亩,也根本不会有人买,不然的话,收成还不够交税哩。

只是这话要咋说哩,你没钱,还不许人家买了?

宋掌柜度量他二人神色,微笑道:“张小哥,有话不妨直说。要是有甚为难之处,说出来,在下或许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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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第四百五十零章约期

李耕田也看着小两口,开玩笑道:“槐子,你是不是想买这地?那容易的很,咱就不卖给大管事,卖给你好了。总要先紧着咱自己村里的人来,然后才让外面人买。反正方老爷有钱,在哪都能买到好地。”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笑了。

槐子也知道宋掌柜待他还算不错,况且方家财大气粗,实在没必要跟人家耍小心思;就是李耕田,自从上次经历了来寿附学的事后,对张家和郑家交好之意也十分明显,于是,他便实话实说了。

“李叔,宋管事,要是单为了买这前面的荒地,我也不为难了:自然是钱多多买,钱少少买。就算换个地方也是一样,不一定非得买这块地。可是,我本来是想买后面的荒山的,这前面的荒地就不能不买了,不然的话,阻了水路不说,运转物事也不便宜。只是我眼下又没那么多银子,所以发愁。”

李耕田诧异地问道:“你想买荒山?”

槐子点点头,大略解释道:‘‘就是种树栽竹,再喂些鸡。”

李耕田点头,本想问你家不是种了一大片竹子么,咋还要买荒地种竹哩?又想人家干啥要详细跟你说,不定这就是槐子推脱的话哩,还是不要问了,省得讨人嫌。

他无奈地对槐子苦笑道:“你想得倒也好,可是没钱咋办哩?我也不能作主赊给你,也不能不卖给大管事,留着等你挣钱了再来买。这地可不是我的是皇帝的。”

槐子点头道:“就是这个话,要不我咋头疼哩。”

宋掌柜目光奇异,问道:“张兄弟非得买后面那荒山?”

槐子苦笑点头道:“我早就在算计这件事。原想等两年,凑了钱,一年买一些先把前面这块荒地买下来,那就好办了。后面的倒不急,反正又没人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买前面这块地了。”

宋掌柜捻须沉吟了一会,问道:“那张兄弟何时能凑够银子?”

槐子听了一愣,迟疑了一会才道:“一次凑足,怕是不成的,总要分两年才能买得回来。”

宋掌柜摇头道:“那可不成。要知道除了方家,下塘集可是还有不少人想往山边买地盖园子呢。就算方家不买也有其他人来买。清南村也就这一片地完整些其他地方要么离集上大道太远要么不够这块地好,再不就小了点。若是张兄弟年底就能凑足银子,在下倒能帮一把,到时候就说方家不满意这里,要换个地方,这样就能让给张兄弟了。”

李耕田有些惋惜地说道:“长雨也才买了田地,不然还能借些银子让你转手。”

槐子忙笑着谢了他,道:“也不是贫病交加的事,哪有借钱买地的?”

菊花在一旁听了半天又飞快地在心中算计了一番,然后对宋掌柜道:“要是我们年底能凑足银子,大管事真的愿意让出这地?”

宋掌柜笑道:“自然愿意。我只说要买,不是还没买嘛,旁人也不好意思来插一脚。挨到年底,我又不要了,你们就买回去,这样不是很好?村长看这样成不成?”

李耕田正找不到机会跟张家亲近哩,一听有这顺水人情的好事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他殷切地对槐子和菊花道:“我就跟人说,这地是方家看中的,已经定下了,等年底的时候,你再买了去,就说方家不要了。”

菊花道:“那真是多谢大管事和李叔了。我们年底一定凑足了银子买这地。要是凑不足,李叔只管把地卖给旁人就是了,总不能让李叔为难。”

槐子疑惑地瞧着菊花,张嘴想说啥,又急忙闭上了。

以他对菊花的了解,她是不会胡乱对人许诺的。看来,菊花是想到了挣钱的主意。也罢,这秋季的木耳种植,自己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必也能多些收入,再加上今年喂的猪也多了不少,各样归拢凑凑…···

他便不动声色地对宋掌柜拱手道:“有劳大管事了。不过害得大管事买不成地,如何是好?总不能叫管事回方家担责罚。”

宋掌柜笑着摆手道:“如李村长所说,方家在哪都能买到地,又不是非此处不可。就是张兄弟,要不是想买后面的荒山,也不会非得买前面的这块荒地。不过,张兄弟可要嘴紧些,莫要透露出买荒山的意思,恐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在哪都不缺人争斗的。

李耕田忙道:“这话说的是。槐子,你可不要大意了,村里好些人都说下年要买地,虽然他们只是买三五亩,多不过十来亩,要是在这中间划一块,你这地就不完整了,看着也烦不是。”

槐子急忙谢过二人,说他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又寒暄了几句,槐子便邀宋掌柜去张坐坐,赏脸吃顿粗茶淡饭。

宋掌柜笑着推拒了,说他还有事在身,等改日再专程上门拜访。

于是槐子辞别二人,跟菊花携手去了。

宋掌柜看着二人背影,目光闪烁,他很是好奇那小媳妇有什么法子,居然信心满满地答应年底凑出钱来,他看得清楚,张槐先是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就收敛了,这说明他事先并不知道他媳妇的想法。

不过,想想郑家,他不自觉地笑了,有些拭目以待。

李耕田也奇怪,这几百亩地,可是要一千多两银子,张家和郑家虽然还算富足,几个月内,怕也难凑出来。

两人遂商量再去其他地方瞧瞧,要是张槐真凑出钱来了,方也好换个地方买地。

且说槐子和菊花匆匆回去,在路上,他轻声问道:“菊花,你……”

菊花微笑道:“别急。槐子哥,咱回家再说。”

张槐见她神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遂不再言语,一心走路回家。

到家后,菊花把公婆都叫进屋,又让人叫来了娘家爹娘哥嫂,想了想,又唤刘黑子进来,两家子济济一堂,让刘婶、葡萄在外看小娃儿,来人就说一声,然后关门议事。

葡萄在廊下看着板栗和小葱,还有弟弟,虽然隔着门,也能不时地听见一句半句话传出来。

“就是太占地方了……”

“……这么多,能卖得掉?”

“那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够哩……

“……太麻烦,下面水也多……”

两家人一直商议了两个时辰,才开门出来,何氏、刘婶和菊花煮了饭,大伙吃过了,然后旋风般地忙碌起来。

槐子找来吴成,交代了他几桩事:一是安排人掼大量土坯备用;二是找些会编篾器的佃户,多多地编大竹篓子,也不要太精致,不过就是家常装东西用;三,等土坯干透了,就带人帮郑家和张家在后院盖东西厢房,所以他要先带人过来,把东西院墙边的花树,以及墙外的竹子都挪走,若是占了菜地,就只好把菜拔了。

青木则带着马叔去各村收购辣椒;槐子又安排了吴成的两弟弟带了佃户跟在后面帮忙。

于是,过不两天,下塘集就传出:清南村的张家和郑家大量收辣椒,青的红的都成,不过太嫩的不要,要长硬实、个头大没破皮、带着辣椒蒂的,每斤三文钱。

集上的青辣椒也就两三文一斤,但并不是送多少去都能卖掉的,毕竟这东西一般人家都有,也就那些富户和铺子的人才会买。红辣椒倒是可以卖给方家酱菜作坊,也是三文一斤。

这下乡民们可高兴了,就有人自己挑了往张家送。

一传十,十传百的,卖辣椒的人自动上门,青木也就不出去了,跟槐子在家总揽事务。

过些日子,两家后院都盖起了东西厢房,全是土坯的,不过屋顶上盖的是小瓦。

这样一来,后院就小了不少,那也没法子。往后要是把靠山的北面院墙也盖了房子,这院子就算是两进了。

郑长河、张大栓则各自带人在地里忙,为种小麦准备,还烧了许多稻草,用草木灰拌了家畜粪肥,说是点小麦的时候好丢窝子。

两家人不停忙,偏又赶上旱地收获的季节,玉米、花生、黄豆、葵花子、山芋,所有的佃户都被请了来,有时候晚上也闹哄哄的。

没有人发现,趁黑夜的时候,那些草木灰被运了好些进了两家院子,甚至这些天两家烧饭也用稻草。

张家有时直接在院子里烧一堆稻草,说是焖鸡。当然,这些都是张家和郑家父子还有刘黑子在做,郑家的马叔和马婶也是知道的——想避开他们也不容易,只能选择信任了。刘小四都不知道——他被槐子派去集上收辣椒了。

晚上,张大栓父子、郑长河父子,还有刘叔、黑皮,把晾干的辣椒弄下地窖,又拿了许多大竹篓子下去备用。

先在大竹篓子底部铺上一层草木灰,然后将辣椒码一层进去,再倒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再码一层辣椒,一直将竹篓子装满,上面盖上稻草,再盖上篓盖子,然后将篓子抬到墙边放好,再继续装下一篓。

由于后院的东西厢房还没盖好,所以先收的辣椒只能放到地下储藏室里来。

因为储藏室有地下水,槐子不知存放在这里会不会坏。张大栓则说没事——粮食放在这不也没坏么?主要是他们挖了地下水井蓄水,所以储藏室里还算干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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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纷纷猜测

那年储藏室挖的时候,菊花也下来看过。因为这地方地下水太丰沛了,跟北方不一样,所以寻常人家地窖根本不敢挖深。

张家和郑家的储藏室是挖得很深的,那水就汩汩地冒。好在地道方向是往后山去的,于是低洼的地方就专门挖了地下水井蓄水,而储藏室则建在地势稍高的山上,不,是山底下,而地道最后的出口也在山上,隐蔽又通风,所以储藏室才没那么潮湿,里面冷飕飕的,气温很低。

若不是这地下水麻烦,当年两家人也不会连挖一个多月了。

菊花也跟下来瞧热闹,蒙着//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lo.无弹窗无广告//口罩带着帽子。

她看见幽幽的灯光下,那地下水井闪着粼粼波光,井边水浅的地方,几根青荷舒展,一只粉色的荷花婷婷静立,清幽而神秘;还有几丛菖蒲也是绿油油,笔直向天。

这是她闲着没事干,让槐子种的,甚至还在水井里放了些小鱼。

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一切平常的物事都显得很神秘,颇有些传奇和玄幻的味道。别的不说,就那井水,冷冽而清澈,比她家的井水更加刺骨,她夏天有时取了来冰镇果菜,跟冰箱拿出来也差不多。也不知井里的鱼儿养久了,会不会味道更加鲜美。

她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往上走,来到储藏室,声音闷闷地对槐子道:“咱们索性挖一条地下小河沟出来,一直通往门前的小清河,那地下水就有地方去了。”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郑长河和张大栓笑道,就由他俩慢慢挖,其他人只管干各自的事。

青木道:“是要通一条暗河。这地下虽然有水,可是冷的很,所以没啥潮气,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慢慢修好了。往后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的。”

槐子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辣椒放在上面,很容易让人发现,这个法子也不是很难,想保密可不便宜。要是传出去了。也就这头一年能挣点钱,往后怕是不能了。”

众人都沉默。

菊花叹了口气,终究是家小业小,别看他们忙得人仰马翻,收两万斤辣椒,也不过能赚几百两银子罢了。当然,这跟以往的生意比。已经是发横财了。

慢慢来吧,希望这法子不要那么快被泄露。

这是地道的农村土法子,不是什么科学方法,是她在前世的外婆家看到的。

外婆不过是在厨房墙角用篾席围一个小小的空间,倒几撮箕草灰进去,把几十斤辣椒用草灰埋起来,等冬天时再掏出来吃,新鲜的很。过年时。亲戚们吃了新鲜的辣椒炒豆腐干,啧啧称奇。

这辣椒摘早了不成,需等立秋以后。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辣椒的原因。

只是奇怪的很,却没有人想起来用这法子赚钱,甚至村里人都不会纷纷效仿,顶多说一声“明年我也埋一些”,回头到了明年没准又忘了,那记得的顶多也不过埋个一篮子而已。

想来小农经济的思想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要不然,改革开放时,某个伟大的人物也不会先在南方画一个圈。搞以点带面了。

菊花看见辣椒,有时想起这事,有时又忘记,那天灵光一闪,就想起这个法子。

清南村的人见两家敞开了收辣椒,都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菊花又弄出啥新鲜的腌菜来了?

连宋掌柜也想不通。

自然有人会用言语试探,还有人干脆上门去看究竟。这些人也不全是想占便宜,不过是好奇心强罢了,乡下人也不懂那么多含蓄,就想弄个明白,不然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两家人当然不会说,只道过些日子就晓得了。

问的人当然不痛快了,嘀咕着“好稀罕么”就走了,然后就说他们家人全都神神道道的。

清南村的人虽然狐疑,但能将辣椒多卖些钱,那也是高兴的。本来秋后的辣椒,摘一茬少一茬,如今为了能多卖些,家家户户浇粪薅草,精心伺候,那产量就比往常多不少。

一边忙着,一边还不住嘀咕张家闲话。

李耕田明晓得肯定是菊花又弄出啥花样,也没跟家人说这事,如今他家可不缺钱。

这日,他三叔李明堂来找他爹李明瑞闲话,几个老人在桂花树下坐着说笑,他也在一旁听着,不时凑趣插上一句。

他媳妇方氏带着几个婆子,摘了五篓子连带四篮子辣椒,有红有青,见李长雨回来了,便让他安排人去张家卖辣椒。

李长雨一屁股坐到桂花树下的树墩子上,把腿一伸,笑道:“娘,这几篓子辣椒也卖不了几个钱,留着自家吃吧,费事跑路了。”

方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好有钱哩!看不上这几文钱是不是?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一碗一碗地卖酸辣粉丝……”

李长雨急忙打断她话道:“我去卖,我叫人去卖还不成么?娘就不要翻那老话了。我啥时候瞧不上那几文钱了?不过是觉得咱家人多,这些菜总要多留些。”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方氏见小儿子窘迫的样子,不再讥笑他,解释道:“这是吃不完的。张家既然收这个,肯定有大用,咱们也不光是为了钱,卖给他家,也算是帮他们一把。不然腌许多辣椒,吃到明年都吃不完,还是送人。”

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明堂就不高兴了,因为方氏每年送他家最多。

李耕田也道:“对,槐子收这个,咱就多卖些给他。村里人多卖些,也省得他们跑路——我见青木还带人到远处的村庄去收哩。他娘,往后辣椒有多的,全卖给槐子,反正他们两家合伙的。”

方氏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让人把辣椒地又翻了土,浇了肥,过两天就能再摘一茬,总还要摘不少。”

李长雨一听,也醒悟过来,急忙招呼长随五子:“五子,你跟六斤把这辣椒送去张家。也别啰嗦,称多少是多少,说啥价就啥价。再问一声槐子:有没有啥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五子大声应了,和另外两个家仆将竹篓子用绳子穿了,挑一担又挽一篮子,送去山边。

院外有媳妇挑了两篮子辣椒去卖,经过李家,停下脚步招呼方氏,问她辣椒摘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卖。

方氏就高声说她家五子已经挑去卖了,那媳妇方才一径去了。

这里大伙便纷纷猜测张家买这许多辣椒做什么,说来说去也没个头绪,就越发地着急心痒了。

高氏宛儿带着丫鬟婆子抱着李敬贤出来,李长雨立即高兴地将儿子接过去逗弄起来。

李明堂就气哼哼地说张家如何小气,干事遮遮掩掩,藏头缩尾的,“好像怕人沾上似的。”

又一个老人叹气道:“长河跟大栓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辣椒么,家家都有,还能发多大财?就跟人说了,大伙只有感谢他的,这么遮掩也太不厚道。”

“都是一个村的,腌个菜还不跟人说。有钱了,人就变了,往常大栓和长河可不是这样的。”

李明瑞先是闭目不语,后来干脆抱过重孙,逗小娃儿玩。

李长雨听他们说来说去,那意思都是张家不管有啥发财的路子,应该说出来,有钱大伙一起赚,不禁气得笑了,心道,怪道青木跟槐子心冷,瞧瞧这些老东西,合着人家就是应该帮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