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见她不慌不乱,将一帮人指使出去找娃儿,这边又开始张罗收辣椒,从头到尾,就没见她紧张害怕担心过,就跟没事人一样。

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忽然觉得分外刺心;再瞧瞧马叔称辣椒、黑皮和王忠搬辣椒忙碌的样子,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腾起来,起身扑到马叔面前,将一篮子青椒拎起,提着长腰篮子一头,猛地一抖手,那些鸀中有些泛紫的辣椒顿时全部倾倒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何氏急忙拦住道:“小秀,你这是干啥?”

小秀不理她,一把搡开她胳膊,低头用脚使劲朝地上辣椒跺去,一边哭喊道:“收辣椒。你们就晓得收辣椒。我家泥鳅丢了,你们还跟没事人一样只顾收辣椒。”

那篮子辣椒的主人是个中年媳妇,见辣椒被她踩得稀烂,心疼地叫道:“造孽哟!好几十文钱哩。我又没惹你,做么事糟蹋我的辣椒?可怜我家还等这钱急用哩。”说着也哭了。

马叔等人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好去拉小秀,王忠年轻,就更不好拉扯人家小媳妇了,便一齐望向菊花。

杨氏和刘云岚又出来了,想要劝小秀;小秀娘和嫂子却帮着踩踏起辣椒来,一边还发狠地骂,说啥“只认得钱。黑心烂肝。”

菊花挡住杨氏和刘云岚,也不去制止小秀娘几个,也没生气辩驳,只对马叔道:“不要称了,连篓子篮子一块算钱给他们。辣椒按整数算。这个算二十斤,那个三十斤,那两篓子算六十斤。踩坏的按二十斤赔大婶钱。篮子按两三文一个付钱。”

马叔和黑皮急忙答应,一个付钱一个搬辣椒,王忠已经搬了一篓子进院去了。卖辣椒的人也无话,因为菊花这样算只有多,不会少。

菊花让马婶和妞妞将娘和嫂子扶进院子,根本不理会停脚愕然看着她的小秀,亦没有心情去安慰迁就她。

不是她心狠,也不是她爱钱,为了生意可以不顾一切,只是,眼下以小秀对她的成见和迁怒,无论她凑上去说什么,都不会让她消除芥蒂,只怕还会火上浇油,自取其辱。

难道她拒绝收辣椒,就能找回泥鳅了?

小秀是觉得儿子丢了,全怪张家和郑家,所以泥鳅没找回来,菊花就应该低声下气地去俯就她,向她赔小情,供她出气。偏偏菊花无事人一样,任她哭闹踩辣椒,理也不理她,她自然更生气了。

进了屋子坐下,杨氏担心地瞧着菊花,道:“菊花,你不要跟小秀计较。她丢了儿子,脾气大点是有的,咱们忍一忍就算了。”

何氏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辣椒踩了就踩了。也不值啥钱。”

菊花看着娘和婆婆,十分无语,她的家人咋这么天真哩?她又不是小娃子,为了一篮子辣椒就跟小秀置气。

这事是小秀想出气那么简单吗?

要是泥鳅找回来,那自然是啥事都没有,几家人照样来往交好;要是泥鳅没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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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情势危急

菊花看看挺着大肚子的娘和嫂子,脸上半点笑容也无,郑重地叮嘱道:“娘,云岚姐姐,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呆在屋里别出去。待会人都回来了,不管外边吵成啥样,都不要出去。外婆,马婶,你们看着她们两个。马叔,你就守在屋门口。买辣椒的事我让王忠来做,他跟黑皮会守在院门口。”

杨氏惊叫道:“菊花……”

菊花打断她的话道:“要是泥鳅没找回来,你以为他们会罢休?”

众人一听这话,心都直往下沉。

刘云岚看着菊花道:“我跟你一块在外边等。”

菊花道:“要是你没怀身子,你就算想躲我也要把你拉出来。可是你跟娘都挺着大肚子,出去不是给我添乱么?要是人家故意推你挤你,万一摔着了,哥哥跟槐子都不在家,就算有马叔跟佃户们帮忙,可秦大夫如今正吃官司,云大夫怕是也不得闲,连个大夫也寻不到,那时要怎么办?你一向是个爽利有主意的,我就把娘托给你。你该劝着她,也把自个照顾好,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事,这就是帮我大忙了。我做事你还不晓得,有啥不放心的?”

刘云岚听了这番话,顿时肃然起来,对菊花道:“你放心,只管去。我肯定把娘跟自个照顾好,不叫你操心。马叔也到院门口去,看着点小姑,家里有马婶、外婆、妞妞,这就够了。我们关上大门,连院子也不去。”

菊花点头道:“就是这个话。倒不是怕人进来,而是怕你跟娘听见她们说的丧谤话,心里受不住,气得动了胎气。”

汪氏也听明白了,瞪了杨氏一眼道:“菊花说的对,上回你被孙家的婆娘气晕了,全家都跟着悬心。那会儿全家人都在。还闹得人仰马翻,今儿要是再那样,青木他们都不在,秦大夫和云大夫也遇到麻烦了。你让菊花咋办?”

菊花看着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娘,泥鳅丢了,我也难过,可是,非要说是咱们收辣椒招来了人贩子,那下塘集的铺子就应该全部关门。”

杨氏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娘晓得。娘一辈子没干过亏心事,不怕菩萨怪罪。你放心,娘一定不生气,让自个好好的。”

何氏看着刚放学回来的来笀,出主意道:“你们都去我家。娃儿都在那边,人拢在一块也好照顾些,有刘黑子看着,也放心。”

菊花急忙点头。说就是这样,又对来笀道:“下午不要去学里了,明儿再跟夫子细说情由。”

于是众人都起身去隔壁。马婶和马叔则将做好的饭菜装了些过去。

在院门口,只见又来了两个卖辣椒的等在门前,又聚集了好几个媳妇,小秀娘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人诉说,小秀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见他们一大群人出来,众人收声,看着杨氏等人的目光有些异样,似乎是责怪,又好像有些顾忌。还有些幸灾乐祸。

杨氏止住脚步,刚想开口对小秀娘说两句软话,就听小秀娘骂道:“就晓得挣钱,不顾旁人死活。收辣椒,引得乌七八糟人往村里来,迟早要把村里的娃儿都拐走。”

她听了气得转头就走。就算竭力压制,那腿肚子也是微微打颤。

先前她家没收辣椒,人贩子不还是从乡下拐了好多娃儿走了?连个影子都不见。要不是菊花在集上追着了人贩子,大伙还不晓得那些娃儿是被拐走了哩,还以为是掉塘里淹死了哩。

菊花只当没听见,吩咐王忠将辣椒估计了一个数,直接搬进郑家院子,付钱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气得小秀娘又是骂声不绝,啥狠毒的婆娘,心肠最硬了,怪道连人都敢杀。

已经进了张家院子的杨氏听了这话,顿时止住脚步,眼前发黑,心中五味翻腾。

刘云岚见她脸色不对,急忙扶住劝道:“娘忘了菊花说的话了?咱不生气,也别跟她吵。她丢了外孙,心里火大,让她骂几句出气好了。娘跟她吵人家只会骂咱们。菊花都懒得理她哩。”

何氏和汪氏顾不得生气,也纷纷劝解,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何氏暗自庆幸还是菊花想的周到:若是让杨氏一直听她们的丧谤话,今儿肯定要出事。

杨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进了堂屋,见了葫芦和板栗几个娃儿,堆起笑脸哄他们。

菊花紧跟着回到家,草草地吃了些饭,仔细叮嘱刘黑子一番话,便出来招呼王忠和黑皮去吃饭,换马叔在门口看着。

等待是漫长和焦心的,菊花安排好了娘跟嫂子,心里略定,坐在郑家院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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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秀娘还不时答话,说着又哭一会,小秀却根本不吭声。

说实在的,菊花很想去劝解她一番,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日头西斜,那风儿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出去找泥鳅的人陆续回来,见面互相询问,均是一无所获。

“跑了老远,问了好些人,也没啥消息。”一个汉子如是道。

刘大胖子脸色黯然,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他问小秀娘:“亲家公没回来?”

小秀娘哭得嗓子都哑了,费力嘶声道:“没回来哩。”

她虽然生气,却不敢对刘胖子这个亲家摆脸色:这外孙可是在自家丢的,说起来也是闺女没看好。亲家没怪自己,也没骂小秀,她当然不会不知好歹。要是遇上那难缠的公婆,儿媳妇弄丢了孙子,那日子怕是难过了。

刘胖子想再去找,又怕周矮子和刘三顺等人回来,有啥新发现,于是焦躁不安地团团转,不知该留下还是该走。

小妹娘和刘大顺刘二顺等人也回来了,听大伙说没找到,忍不住走到一边,蹲在一棵桃树下,低声呜呜地哭泣起来。

几个孙子里面,泥鳅最是机灵了,就数他讨喜。如今不见踪影,她虽然没像小秀娘那样哭闹,却是挖心挖肝地难受。她是个老实人,也没想着去怪谁,只是难受,纯粹的为丢了孙子难受。

刘大顺见了,走过去蹲下,也没劝,陪着娘一块落泪。

刘胖子等得心烦气躁,正要招呼儿子再去找,好过在这空等,那周矮子却从村路上小跑着过来了。

刘胖子见了一喜,急忙迎上去问道:“亲家,可有消息?”

周矮子不及说话,先点点头。

众人大喜,“呼啦”一下将他围住了,一叠声地催他快说。

小秀忽然跟活过来似的,冲上去一把推开旁人,哆嗦着嘴唇问道:“爹,找到泥鳅了?泥鳅在哪?”

菊花闻声从门后出来,心里一松,靠在门框上,暗自祈祷,泥鳅要千万没事才好;何氏也抹着眼泪道,这下可好了,娃儿找回来就没事了。

周矮子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方才说起他打听的消息。

原来,他跟几个村里人一口气撵了好远,只见到两个挑空箩筐的汉子,问了后,正是来卖过辣椒的。

据他们说,他们一路五个人回来,还有三个人是前面村庄的,已经回村了,他们也都认得。倒是还没出清南村的时候,有个汉子本是跟他们一路的,却说有样东西拉在郑家门口,又转头了。这个汉子他们都不认得。

“我们回村后,碰见三顺。他一直撵到清北村。清北村几个卖辣椒的人说,他们来回都是做一路的,不可能拐小娃儿,还说,今儿碰见卖辣椒的人,看着都面熟,就一个人看着面生。那个人瘦高个,穿灰色衣裳,鼻子有些尖,眼睛小。倒是跟我打听到的那个汉子相貌差不多。我把打听到的消息也跟三顺说了,我们就在山边河边找起来,想着那人就算回头,肯定不会往这边来,一定顺着河往山里去了。找了一会也没找到,三顺让我先家来跟亲家说一声,他已经往山里去找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算啥?让人空欢喜一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泥鳅是被卖辣椒的人拐走了,那人是人贩子装扮的。

顿时,大伙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郑家院门口,一起盯着那个靠在门框上的小媳妇,和她身边的何氏。

菊花面无表情地回视大家,并不诚惶诚恐;何氏则陡然紧张起来,将菊花往自己身后拽,想要跟这些人解释,张张嘴,终究啥话也没说出来。

王忠、马叔和小黑皮立即警惕地站到二人身边,一副防范的样子。

双方安静地对峙着,气氛有些诡异。

菊花看着刘胖子,道:“刘叔,既然知道掳走泥鳅的是啥样人,大伙应该再出去仔细找才对。那人定是躲了起来,等咱们不找了,他才敢带着泥鳅上路。”

有人就冷笑道:“你就哄人吧。上哪去找?人怕是早就被带走了。你瞧着这么多人围在这,害怕了吧,想把咱们支走?”

何氏立即叫道:“死狗子!你个夯货。”

刘胖子终究是忠厚人,疲惫地挥挥手道:“再去找……”(。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五十六章这到底是咋了

却听有人笑道:“卖辣椒哩!呵呵,今儿来晚了些。马弟,快帮着称称看,有多少斤。我可是还带了好几个人来卖辣椒。”

众人转头一瞧,一个老汉和三个中年汉子,都挑着满满两箩筐辣椒,扁担压得弯弯的,乐呵呵地将担子歇在院门口,一边奇怪地看着众人,问道:“这是干啥哩?咋这么多人卖辣椒?”

他只顾说,也不想想,人家来卖辣椒,不提篮子不挑篓子,难不成用衣裳兜来不成?

菊花心里一沉,暗道坏事了。可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马叔把辣椒搬进院子,但堵在这里更是戳人心肺,若是让他们走,必要解释原因,给个理由,只要一说这茬,还是要坏事。

果然,人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七嘴八舌地责问,都这个时候了,还只顾收辣椒,这还是人么?

小秀娘扑到那个老汉的跟前,就要掀翻他的辣椒篓子。慌得那老汉双手按住竹篓边沿,叫道:“你这婆娘想干啥?我老汉惹你了?甭坏我的辣椒。”

二人拉扯无果,小秀娘却转身奔向扁担另一头,弯腰一下就把另外一只竹篓推翻了,然后使劲踩踏辣椒,嘴里恨声不绝道:“让你买辣椒!让你招人贩子!”

人们也在一旁推波助澜,说些张家没人性的话。

刘胖子劝了几句,大伙根本不听。他心力憔悴,索性不再说话′站在一旁茫然地瞧着:他孙子在哪哩?

周矮子看着闹得不成样子,上前拉住小秀娘,呵斥道:“你疯啥?人家来卖辣椒,关他啥事?”

小秀娘真的疯了,对着他脸上“呸”了一口道:“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还有脸说。不是这卖辣椒的,咋能惹来人贩子?泥鳅能叫人拐走了?你拉我,莫不是心疼人家?一个寡妇不够,还要搭上其他人

周矮子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可真是反了天了。从来在家里·他都是说一不二的,这婆娘竟然敢当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没脸。想要狠狠教训她,又一想,媳妇这拼命的架势,往常可从未这样过,若是闹将起来,外孙没找回来,本就难受,还让人白看笑话,于是·便闭了嘴,死死地拽住她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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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的辣椒被踩烂了不少,心疼地直咧嘴,一边捡一边问马叔:“这是咋回事哩?卖辣椒还卖出祸来了。”

马叔也郁闷,哪里能跟他掰扯这事。

另外几人要机灵些,见事不对,从众人吵闹声中也听出些端倪,互相一使眼色,挑起担子就往郑家院子躲。

马叔等人自然侧身让开,于是三人顺利地进了院子。歇下担子′又返身出来帮老汉也把篓子抬了进去。马叔急忙上前,粗略地估计了个整数,连篓子也算了钱·一一点数给他们几个,然后示意他们赶紧走。

那几个人得了钱,反而不急着走了,扛着扁担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瞧热闹。

在郑家这边,是想把辣椒收了,赶快打发他们几个走人,免得遭受无妄之灾;可是,落在外面人眼里·却觉得他们真正无情·眼里只有钱,闹得这么凶·还抢着把辣椒收了,顿时·一个个气得眼中喷火。

小秀见菊花一脸淡然,身边人都护着她,辣椒也照收,想着自己的泥鳅是找不回来了,不如跟她一块死了算了,便趁着马叔进院子收辣椒的当儿,一头对着菊花冲撞过去。

黑皮急忙拦住,被撞了个趔趄,何氏和菊花扶住他,王忠又忙上前帮忙。

周小满大怒,招呼一声,几个汉子上前围着王忠和黑皮,也挡住了何氏,他则一把揪住菊花胳膊,质问道:“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只顾收辣椒,你安得是啥心思?”

菊花被他拉住,挣脱不得,小秀又从旁一头撞过来,她无所倚仗,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秀就压到她的身上,伸手揪住她头发。

菊花很少挽那些松松的发髻,她为了爽利,向来是将头发绑得紧紧的,小秀一把抓下去,轻易不得散,正因为如此,抠得菊花头皮生疼,额头上火辣辣地痛,似乎被指甲划破了,一时间嘴角直龇。

她仰脸瞧着这兄妹两个,有些晕眩和迷茫:曾经,他们是那么纯朴腼腆,半点心机也没有地跟自己和哥哥来往,今天,却两人打一个,毫不手软地对付自己。

这还是那个一开口脸上就滚滚红晕的小秀么?

小秀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撕扯,菊花那只曾经抠人眼珠、戳人喉咙的手,却仿佛有千斤重,又好似失了灵气的仙家宝贝,根本无法举起来,对着小秀那近在咫尺的面庞发挥它应有的威力。

周小满听人说菊花在集上抠人眼珠,戳人喉咙,下手狠辣的很,生怕妹妹吃亏,便紧紧地攥住她胳膊不放,甚至想要抓住她另一只手,防止她突然抠妹妹眼睛。

可是,菊花却呆呆地瞧着他,任由小秀身上,扯住头发使劲拽,光洁的额头上横着一道刺目的指血痕,目光有些奇怪,似乎被吓傻了,那澄净的眼波里映着自己和妹妹的倒影,不住晃动。

他们在干啥?

对着这样的目光,他忽然感觉心慌起来,脑海里闪现青木和槐子的身影,急忙松开菊花的胳膊,又抓住小秀的手,将菊花的头发解救出来,已经揪掉一大撮了,有些紧张地结巴道:“不······不要打她。她……她也不晓得那人是人贩子。”

小秀从未跟人打过架,虽然将菊花扑倒,却不知该打哪儿,只是本能地去扯她头发,手指甲在她额头上划出一条血痕。她也跟哥哥一样,见菊花毫不还手很诧异·手下略松动,再一对上她然无助的目光,顿时心气就怯了,那眼光仿佛在问:这到底是咋了?

这到底是咋了?

小秀被哥哥拉起来,呆立不语,忽然放声大哭,哭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引得人们又是一阵忙乱。

何氏见菊花被小满兄妹俩按在地上·以为她吃大亏了,遂疯狂地在一个庄稼汉脸上挠了一把,一边推开另外一人,急冲过来,骂道:“两人打一个,不得好死。作死的小婆娘,你自己没看好儿子,还怪旁人

何氏将菊花扶起来,听见有人回嘴,说乡下娃儿不都是满村到处跑的·谁家大人还整天跟在屁股后头看着?要是人贩子没进村,泥鳅也不能被拐子抓了。

何氏见菊花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道血痕,不禁大怒:因为她想要菊花做儿媳妇,人家却老是在背后叫菊花“癞皮女”,她听了当然不高兴了,所以当菊花脸好后,她很是扬眉吐气,跟杨氏一样,比菊花自个还在意她那张脸·这会子见白嫩嫩的脸被人抠出一条血痕来,如何不生气?

转身想找小秀算账,却见小秀被人围着·说是晕过去了。

何氏见这么多人围在郑家门口,张大栓和郑长河、青木和槐子都不在家,自己家里还躲着一堆老弱妇孺,她跟菊花就像掉进狼窝的兔子,被人欺负的感觉涌上心头,遂跳脚拍手哭骂起来。

她对着周矮子骂道:“一群男人,欺负我娘俩。不要脸。老娘就是要收辣椒,谁敢管?有本事让人家下塘集的铺子全关门·我就服你们。”

小秀娘扯着破锣嗓子跟她对吵:“下塘集是集市·专门买东西的地方,那能一样么?咱村啥时候成集市了?”

何氏怒道:“放屁!村里就没买卖人了·长雨不是在家收干货么?只要有人来卖,村长就代收了。还有那走村串户的货郎挑子·人家一来,你们不都屁颠颠地围上去跟人换东西么?那时候咋不嫌弃人家,赶人走了?”

看着小秀娘理屈词穷、答不上话来的样子,何氏一拍手,暗恨自己猪脑子,咋早没想起这茬哩?心里一直不得劲儿,总觉得泥鳅丢了就是自家收辣椒害的。

正这么想着,就有媳妇帮着小秀娘说话,说人家那货郎才一个人,来了好多回,大伙都认得了,谁像你家,门口摆的跟集市似的,卖辣椒的人来来往往,人贩子不就混进来了。

何氏觉得话不应该这么说,却又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嚷嚷着跟人扯不清。

菊花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一时间头晕目眩,又是难过又是无奈:都是些什么人哪,伤心难过的昏了头,只顾吵,娃儿还没找回来哩!

她想着那个亲吻小葱的小娃儿,心里一痛,眼睛也酸涩起来,正要上前提醒一句,忽地瞥见村长过来了,便闭上了嘴。村长来了,就好办了,她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又被人按在地上打,她头皮可还痛着哪。

于是,她将何氏拉到院子门口,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听村长吩咐吧。马叔等人也脱身出来了,聚在两人身边。

黑皮见菊花脸上见了血,吓坏了,急得问道:“少奶奶,你脸上叫那个王八蛋抓破了?”

他真是太没用了,待会爹肯定要骂他没照顾好少奶奶。

菊花说没事,让他不要说话,听村长说话。

周小满听见黑皮的话,看着菊花额头上那道血痕,心里极不自在。正望着,忽见菊花对他瞧过来,慌忙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

他心里很不安,隐隐觉得自己今儿做得有些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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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耕田是来问娃儿找到没有的,听这些人全怪张家郑家收辣椒引来了人贩子,心里掂掇:话虽这么说,但人贩子是自己来的,张家和郑家又没跟人贩子勾结,不过人一多,他就容易混过去罢了。先前没收辣椒的时候,好多村还不是都丢了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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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杀鸡儆猴

李耕田问清泥鳅可能是被一个卖辣椒的汉子拐走了,遂冲着刘胖子叫道:“那还不赶紧去找哩,都堵在这干啥?”

刘胖子五十岁的人了,整天笑嘻嘻的,这会儿忽然跟老了十岁似的,抹着眼泪哭诉道:“村长,咱泥鳅找不回来了……叫人带走了哩……”

小妹娘也放声大哭起来,小秀醒来跟着伤心地痛哭,她娘、哥哥都抹起了眼泪。闻者莫不心酸落泪。

一时间,郑家门口跟哭丧似的,哀声一遍,听得菊花心焦不已:这是放弃找娃儿了?真是糊涂!

所幸李耕田不糊涂,对着刘胖子和周矮子骂道:“你两个老东西,哭哭啼啼的,跟个婆娘一样没出息。三顺还带着人在外边找泥鳅,长河跟大栓也没家来,赵三也没回来,我家的下人也没回来,你们倒好,只顾在这嚎丧……”

刘大顺和刘二顺听了这话,转身一言不发地又往河边找去了。

这时,偏又来了两个卖辣椒的,菊花和何氏几人哪里还敢理会,只做没瞧见,肃然对着人群。

便是他们自己,瞧见这哭的哭,吵的吵,混乱不堪的场面,跟前天来卖辣椒时大不相同,也十分纳闷。将辣椒担子歇在旁边,不等主动找人问询,就有先前几个卖完辣椒,留下来看热闹的人凑过来,悄悄地跟他们两个说了事由。这才恍然大悟,暗叫倒霉。

那几个人眼睛闪了闪,以手掩口,低声跟他俩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话。

那两人听了十分高兴,便挨挨擦擦地从墙边溜到院门口,对王忠赔笑道:“小兄弟,你瞧,咱俩大老远的把这辣椒挑来,也不晓得这边出了这样事,不然就不来了。可总不能再挑回去。这么多辣椒也吃不完哩,肯定坏。能不能行个方便,把这辣椒收了?”

先前那几个卖辣椒的也在一旁帮腔,说也不敢耽误东家的事。趁着人不注意,把辣椒挑进来,随便给些铜钱让他们赶紧就走,省得搁外边叫人踩了挤了。咱们穷人家可是一文钱都是命哩,那还不心疼死了?

说到随便给些铜钱时,那神情是极为放心的。

原来,他们巴不得不称。然后马叔估计个整数付钱,连那破篓子都给了钱,总要比细算账多出十几文,如何不开心?若不是路远,恨不得再回去挑一担来,只怕那时候这架已经吵完了,还得一篓一篓地称,占不到便宜。/非常文学/

王忠和马叔见有人朝这边瞧。只得道,眼下没空,等会再说。

那几人等了一会。见村里人围着李耕田吵闹不休,硬说这是张家和郑家惹的祸,要他们赔,便听住了。

李耕田这回却铁了心站在张家一边。他想着已经进京的张杨,心道,我再要犯糊涂,也没脸见大儿子了。

于是,呵斥他们胡搅蛮缠,不管啥事,也要等人找回来再说。

人真找回来自然就没事了。

又有几个人出去找人。一边又来了几个媳妇和老人,继续围着讨伐指责张家和郑家。总人数丝毫不见少,只有增加的。

菊花见李耕田没随大流,很意外,也放心不少。一松神的工夫,就听那几个卖辣椒的人不住恳求马叔。让他偷偷地把辣椒收了。

菊花便示意马叔赶快收了辣椒,让他们走,不然挤在身边更麻烦。

马叔和王忠正被那几个卖辣椒的不停在耳边聒噪,烦得很,得了菊花的暗示,便低声道:“悄悄的挑进去。快点!”

那两个人巴不得一声儿,转身飞快地挑着辣椒进了院子。

马叔见先前收进来放在树下的辣椒,因为太阳的移动,这会儿遮不到阴凉了,于是小声对王忠道:“把这辣椒都搬到后院第一间屋子里去。”转头对那几个卖辣椒的人道,“你们帮把手,每人一文钱。”

那几个人听了大喜,屁颠颠地挑着挽着,将那些篓子篮子弄到后院去了。

菊花见村里人不罢休的样子,终于领教了顽固守旧不讲理的厉害。也不知他们真是为了泥鳅哩,还是因为张家大肆采买辣椒,那分明要发财、吃独食的情形刺激了他们,说来说去,都是张郑两家在家门口采买辣椒妨碍了大家。

她焦急地望着村路,为何泥鳅还没找到?

正忧心着,就听身后传来“咚咚”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又有人喊:“挡住他。那是个贼。”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从她跟何氏身边挤了过去,将她扒拉得身子一歪。

何氏定睛一看那人背影,骂道:“死狗子,鬼撵你呀!撞丧哩!”

忽觉不对劲,惊叫道:“你咋进来的?”那人早溜进人群了。

接着,那几个卖辣椒的人跟着跑了出来,王忠则拖着一跟扁担,飞快地窜过来,对菊花跟何氏嚷道:“那人翻墙进了院子,偷看辣椒。”

众人顿时都明白了:这个死狗子是想趁着前边混乱,偷偷地瞧张家和郑家到底买了辣椒干啥,好跟着学了赚钱的。

人群立时“嗡”的一声炸开了,就有人揪住死狗子,一叠声地问道:“你看到啥了?快说,都看到啥了?你要不说,就把你捆了送给张家打,菊花可是杀过人的。”

死狗子原名四狗子,最是小气爱贪便宜,人说他“抠屁眼吮指头”,所以大伙最是讨厌他,也不大理会他,张口就喊他死狗子。

这会儿被人揪住,见菊花和何氏愤怒地盯着他,那几个下人也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禁哭丧着脸道:“啥也没瞧见哩。辣椒还是用篓子装着,放在屋里,不晓得要做啥。不过有几间屋子门是锁着的。我从门缝往里瞧,黑咕隆咚的,啥也没看清。”

听的人就失望了,又有人问后院有啥,收了多少辣椒等等。

周矮子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脸上浮现兴奋欣喜的神色,忽地心冷如冰:他们堵在这,到底是为了外孙被丢的事不平,还是因为眼红张郑两家的生意而故意为难人家?

这些人兴奋地猜测张郑两家买了辣椒干啥。有人就说,不管干啥,赚钱是肯定的,不然不会这么下死力气采买辣椒,竟然还旁若无人地问死狗子,郑家院墙好不好爬。

他阴沉着脸,对着小秀娘和周小满大吼道:“都给我滚家去。再不然就去找泥鳅。走!”

刚一转身,就听菊花厉声喝道:“给我抓住他。今儿我要剁了他的手脚。”

他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其他人也都呆住了,只见菊花手执一把雪亮的菜刀,扬手举起,杀气腾腾地吩咐马叔和王忠,让他们去抓住那死狗子,她要剁了他的手脚。

死狗子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