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无法,只得一手捏住她下颌,一手捏住她鼻子,俯身往她嘴里吹气。

吹了几下不见效,想起菊花说还要按压胸部配合,看着小秀高耸的胸部,只觉心里堵得慌,并没有侵犯她的自觉,倒有一种自己吃亏的感觉,郁闷地直想开口骂人。

小秀掉进湖的时候,附近田畈还是有人看见的,那人是赵大嘴。他本来还莫名其妙哩,见离得近的青木转身走了,心想那人没掉进水,是捞啥东西吧,要不青木能不理会?

可紧跟着就见青木转头跑过来,脱了衣裳跳进湖,这才相信,是真的有人掉进水了,便也匆忙赶过来。一边还大声喊叫远处的人来帮忙。

青木见了他大喜,忙让他按压小秀胸口,他继续往小秀嘴里吹气。

赵大嘴想都不想,才不管那些哩,立即伸手使劲地按压小秀胸腹处。触手柔软,让他有一刹那的不自在,很快就被小秀死去的恐怖念头压了下去,于是一心救人。

小秀从掉下水。到被救上来,也没一会的工夫,比小石头那会儿情形要好多了,很快。她就醒了过来。这时旁边也围了几个人,又有人去叫刘三顺和周家的人。

青木本待撒手不管了,可是他让赵大嘴帮小秀颠出肚子里的水,这莽汉子重手重腿,把人家都骨头都抖散架了,水没抖出多少,小秀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他无奈之下,只得上前接过小秀,用膝盖顶着她肚子。轻轻震了震,那水就不停地从口里流出来,好一会才放下。

完事后,他才觉得秋风吹在身上寒冷,便请赵大嘴送小秀回去,自己找到外衣穿上,也准备离开。

可是。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那些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从镜湖四面的田埂上往这边急速涌来,其间哭喊不绝,山边、老村也不断地有人奔出。

刘三顺在田埂上狂奔,既悲伤又愤怒:小秀这是故意要他难受么?他跟她说,想不开就和离。她想不开,又不想和离。就用死来让他不好过?

想到这,他几乎腿软得跑不动了,这事比小秀哭闹更让他无法忍受。

等到了镜湖边,看见小秀安然无恙,他扑通一声跌坐在草地上,浑身无力。再也爬不起来。看着那个浑身**、靠在赵大嘴肩上不断咳嗽的苍白小媳妇,不知是恨还是爱,更多的是痛心。

赵大嘴正要将小秀背了送去刘家,见刘三顺来了,他急忙叫道:“三顺,你来了就好了,把你媳妇背家去吧。是青木救的她。青木身上全湿了,要换衣裳,他让我送你媳妇回去哩。你来了,你就背她吧。”

刘三顺见小秀痴痴地看着自己,也不言语,满心疲惫地点头,费力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前接过小秀,准备背她回去。

小秀看着三顺目无表情的圆脸,轻声道:“我想找你……说事儿。我没投湖。我没看清路,就……就掉下去了。”

刘三顺猛然抬头,眼中爆出惊喜的神采,捏紧她臂膀急切问道:“真的?”

小秀泪水不断滚落,啜泣道:“真的。我没投湖。我就是想找你,想跟你说,说……我想开了……三顺,我想开了!”

刘三顺看着狼狈的媳妇,腮颊边贴着几缕湿透的头发,牙齿咯咯打颤,嘴唇也微微抖动着,却含泪吸着鼻子微笑,正如前些日子无法掩饰她的痛苦和不安一样,眼下也将她的悔恨和释然表露无遗。

他激动地将小秀紧紧搂在怀里,闭目流下两行泪水——他温柔的小媳妇又变回来了,又能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了。

他感觉到怀里小秀身子发抖,急忙放开她,转身在她面前蹲下,道:“快上来,我背你家去。再不换衣裳就要着凉了。”

这时,周矮子、刘胖子等人也赶了过来,小秀娘不顾一切地将小秀从三顺背上拉开,对着他脸“呸”了一口,哭骂道:“和离就和离,好稀罕你个胖子么?秀啊,甭怕,和离了爹娘养你。咱不跟那下作东西置气。让他和离,看他还能娶上菊花不?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一边紧紧将小秀搂在胸前。

刘三顺听了前面的话,还有些尴尬,可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怒视着小秀娘道:“娘在瞎说啥?”

小秀急急地用手撑住娘的胸口,仰头想要辩解,无奈寒气浸骨,浑身酸软,无力大声说话;周矮子和刘胖子一个呵斥、一个劝慰,加上周围人的议论,闹哄哄的。

正乱着,青木脸色铁青地扒开人群,大喝道:“滚!”

人们吓一跳,急忙后退闪开,青木铁臂搡开周矮子和刘胖子,一把扯开小秀,揪起小秀娘,双手使劲一抡,将她往镜湖里抛去——

小秀娘扎手蹬脚地尖叫一声,跟个大秤砣似的被扔进镜湖,就听“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连扑腾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就没影了,湖面咕噜噜冒起一串水泡。

湖边刹那间一片死寂,都愣愣地瞧着青木。

就听他寒声对周矮子道:“周叔,我救了小秀,你们家欠我一条命。这疯婆子要是死了,就当给小秀还命了;要是没死,你们还欠我一条命。周叔家去好好管教媳妇,别惹我爹跟张叔打上门,把几十年的情分都断了。”

刘三顺最快反应过来,根本无暇答话,立即纵身跳进湖里,去救他岳母。

周矮子气得浑身发抖,不是气青木,是气媳妇再一次让他颜面扫地,今儿人家心里可是一点内疚都没有,所以出手狠的很。

青木扫一眼周围的人,嗤笑道:“甭跟看大戏一样,当真有新闻哩?这婆娘疯魔了,你们也疯了?忘记自家一堆丑事了?别惹我把你们几代人的破事都翻出来,让人在集上说书给人听。”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小秀哀声道:“对不住!青木,对不住了……我娘……都是为了我……是我糊涂……”

青木脚步顿了一下,并不回头,大步去了。

小秀娘被捞上来后的事,青木不知道,他回到自家田边,捡起锄头扛着回家。迎面遇上刘小妹跟她二嫂,她们问他话,他也懒得答,理也不理就错身而过。

他闷闷的,到家也没跟家人说这事,让马婶打了热水送去西边澡房,洗了把澡,换了衣裳,吃过饭也没出门,就在家抱小儿子玩。黄瓜太小,刘云岚不让他抱出房门,因此他只好抱着他在房里转了两圈。

这小子长得像他娘,眉眼都像,下巴尖尖的,将来脸型就算不是跟他娘一样的鹅蛋脸,也不会长成他的四方脸。

十几天的奶娃儿,除了吃睡,根本不管外界的事,逗他笑是不可能的了,因此青木还是闷闷的,不过就是在房里打转。

刘云岚靠在床上,头上捆着红色的头巾,打量了青木一番,轻声问道:“青木哥,你有啥心事么?”

青木想了一下,踢掉鞋子,上了床前踏板,坐在床沿上,将先前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刘云岚生气地说道:“小秀娘真是疯了,她咋越变越不像样哩?上回说丢了泥鳅心里难受还说得过去,这回这话也能说出口?”

青木闷声道:“理她哩。”

刘云岚道:“你把她扔镜湖去了,这个天,身上湿了水,捞起来被风一吹,可是冷的很,回家怕是要害一场病,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咋不高兴哩?”

青木道:“就是觉得没劲。咱爹跟矮子叔、刘叔是老交情了,我跟三顺和小满也算是关系好的,如今弄成这样。”

刘云岚安慰他道:“咱庄稼人,不都是三天吵两天好的?再说了,跟外人相处,那还不是心气相投就多来往些,心思不顺就少来往些,谁还指望攒几辈子交情不变?就是亲戚,隔了几代,那情分都淡了哩。你如今不是又有弟弟、又有两个儿子么?菊花还帮你生了外甥哩,往后家里只会越来越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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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零章转过弯来了

青木听了她的话微笑点头,又叮嘱道:“我可是帮小秀渡气了哩,就是嘴对嘴吹气。如果有人掉水里呛晕了,用这个法子能把人救活过来。要是往后有人舀这事在你跟前说嘴,你甭生气,也甭理她。”

他怕云岚跟小秀似的,为一点小事吃干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先在她跟前把这事交代清楚。

谁知刘云岚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中透出盈盈光彩,道:“有啥好生气的,是你亲她,又不是她亲你,反正咱没吃亏就是了。”

青木愕然瞪大眼睛,瞧着媳妇戏谑的神情,半响才轻笑起来,也不接这话,只一个劲地晃动手上的儿子。

晃了一会,将黄瓜托着送到她面前,示意她看儿子:“这小嘴巴瘪啊瘪的,是想吃奶了?这娃儿不像葫芦那么闷,也不像板栗那么闹,长大了不晓得是个啥性子。”

刘云岚开心地接过儿子,撩起衣襟喂奶,一边笑道:“肯定是斯斯文文的。”

青木双手撑在床上,两口子一齐眼瞅着儿子吃奶,低声说笑,“瞧他吸得多用力,真个是有奶就是娘。”

刘云岚白了青木一眼,忽然想起啥,对他道:“你去舀一个干净的小碗来,记得用开水烫一遍,我挤些奶你端了去给菊花,她说用这人奶抹在脸上,那疤痕好得快些。”

青木忙起身下地,出去舀了个小碗回来,刘云岚将黄瓜喂饱后,竖在胸前轻轻地拍了拍,交给青木抱着,“等会再放他下来睡,不然容易吐奶。”

青木将黄瓜接过去抱着,刘云岚就挤了半碗奶水,直到两边都挤空了。才用棉巾擦了擦,掩上夹袄,一边抬眼对青木笑道:“这么多。菊花也用不了哩。你不如喝一口。”

青木看着媳妇红润润的娇颜,心里一热。含笑点头,接过碗真个喝了两口,咂巴了下舌头笑道:“味儿淡了些。”

刘云岚从他手上抱过黄瓜,放在床上,听了这话脸儿红红的,白了他一眼道:“那下回挤了先煮热,放些糖让你喝。你快把这奶送去给菊花。这个不能放久的。放久了要变味儿,就不能用了。”

青木答应了,掩上房门出来。

汪氏见外孙下午没出去,便对他道:“青木,菊花说甜酒做好了,你去端过来,省得她让人送。”

青木忙道:“嗳!我这就去。”说完一径出院子来到张家。

院子里悄没声息的,葡萄和刘奶奶坐在西厢门口做针线。看见他进来,笑了一下,对着正房努嘴。表示人都在那边。

青木走进堂屋,此时菊花午睡还没起来,槐子和张大栓在刻木头,剔了一地的碎木屑;何氏在一旁做针线,一家人都不说话,各自静静地忙活。

青木见了诧异地问道:“张叔,咋都在家哩?”

张大栓闻言抬头,对着他呵呵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就不能在家歇一天么?天天累死累活的,累了有啥用。还不如歇会是正经。”

何氏白了他一眼,起身从墙边端了个凳子过来,让青木坐,嘴里说道:“瞧你咋呼的,能有多累?跟先前那些年比,这日子不跟神仙似的。”

张大栓就嘿嘿笑着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用刀将木块的边角刮光溜。

槐子轻声问道:“你咋这时候来了?这碗里是啥东西?”

青木将碗递给他,道:“是云岚挤的奶,让菊花洗脸的。菊花在睡觉么?你把这个送进去吧。”

槐子道:“她带几个小的在睡觉,也该起来了,我去瞧瞧。”

何氏忙道:“我舀进去。你一动,抖下来一层灰,还是先别动了,等忙好了一块收拾。”

说着接过碗起身去了西边房间。

这里槐子就跟青木说了小秀投湖的事,“这会儿也没听见动静,也不晓得死没死。”他神色冷峻,眼露寒意。

青木面色古怪地问道:“你跟张叔这是专门在家等着,怕她娘吵上门来?”

槐子点头道:“那婆娘经过上回的事,性子变了好些,没准小秀死了她真会发疯,胡乱怪人。”

青木摇头轻声笑道:“怕是不会来了。”遂把自己救了小秀的事说了,又说小秀娘果然发疯,骂三顺时扯上了菊花,被他给扔到了镜湖里。

气得槐子丢下手中的木块,跌脚恨道:“该想到这回事的:小秀真要死了,她自然是在湖边哭骂,哪有空闲上门来,矮子叔也不许她来的。这死婆娘!”

张大栓则黑着脸,问青木道:“过了这么长时候,他们两家还没人上你家来感谢、赔礼?”

青木摇头道:“没哩。”

槐子忽地埋怨道:“你那会儿该掉头就走,全当没瞧见,救她干啥?她想死,让她死好了,死了一了百了。”

青木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人救上来了,她还这么说;真要是小秀死了,人咋说三顺?说的时候能不捎带上菊花?”

槐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张大栓一声长叹,神情萧索落寞。

菊花和何氏也出来了,站着听了一会,菊花转身出去洗脸,何氏小声咒骂,怕惊醒了房里的娃儿。

忽听院子里有人叫道:“菊花,你吃过了?”

菊花应道:“早吃过了。你哩?”

原来是刘小妹过来了,她进屋见大家都在,忙招呼了一圈,才对青木道:“青木表哥,今儿真是难为你,救了我三嫂。我爹跟我娘,还有我三哥上你家去了,矮子叔也去了,要跟你赔个小情。听奶奶说你在这边,我就来叫你的。张叔,我爹说一会还要来跟你说对不住哩,害得菊花被人说。”

青木跟槐子、张大栓对视了一眼,道:“赔小情有啥用,你三嫂和她娘要是转不过弯来,往后还得闹。”

刘小妹急忙摆手道:“不会的。表哥别多想,我三嫂今儿不是投湖,她是去找我三哥,脑子有些发昏,失了脚才掉进镜湖的。她都想开了,说等身上好些了还要来给菊花赔小情哩。矮子叔也骂了三嫂娘,硬拉着她也来赔礼了。”

菊花等人大为诧异,咋忽然就转过弯来了哩?

不管咋说,人家上门赔礼,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要去见见的,于是,青木便回去了,张大栓父子也跟着过去郑家,说省得让刘胖子待会又跑一趟。

等几人走后,菊花一边将堂屋的木屑清扫出去,一边问小妹详情。

刘小妹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正说得热闹,就听隔壁房里有声音叫道:“娘——奶奶——”声音软软的,带着急切和寻问,是小葱醒了。

何氏慌忙丢下手中的针线活计,小跑着推开房门,嘴里连声道:“小葱,乖孙女,你醒了?嗳哟,瞧这小脸睡得红润润的。要撒尿不?”

房里忽然就热闹起来,夹着一声哭喊:“娘——哇——娘——”

刘小妹对菊花眨眨眼睛,起身嘻嘻笑着跑进屋,拍手叫道:“锁儿,表姑说你先前可是玩得好的很,咋这会子想起娘来了?”

菊花也跟进去,就听房里锁儿在哭、小葱在笑、板栗在喊、葫芦在叫,那个热闹,感觉好像进了幼儿园。

一番哄劝笑闹和收拾,发现板栗和锁儿都尿了床,所幸菊花帮他们都垫了尿布,因此只尿湿裤子。找了两条板栗的裤子让两娃儿换上了,叽叽喳喳的童音便向外转移,安静了一个时辰的院子重新喧闹起来。

刘小妹就跟菊花说,她先前在娘家忙乱慌张,连饭也没好生吃,问菊花有没有剩饭菜,弄些让她填肚子。

菊花道:“本就准备了你跟梅子的饭菜,偏你们俩都没在这吃,不就剩下了?我给你弄个蛋炒饭,热些菜吧。”

两人转向厨房,弄了些饭菜摆在小方桌上让刘小妹吃,菊花就问她,小秀是不是真的失足落水,她还不太相信这事哩。

小妹点头道:“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三嫂那人你也晓得,有啥事脸上搁不住,她要编谎话也是委委屈屈的样子。可我瞧她这回倒是爽快的很,跟我说她这几天心里堵,早上叫我一顿话说得警醒了,就去找三哥,可是她头晕脑胀的,也没看脚下的路,眼睛只望着山边,不就一脚踏进镜湖去了?”

菊花心道真是怪了,她那年也失足落入镜湖,小石头也掉进去过,这回小秀也是这样,还真是邪门哩!

刘小妹见她嘀咕,问她说啥,菊花就告诉了她。

菊花也就是随意说说的,却不知这儿的人都敬鬼神,刘小妹听了她的话,立即表示应该准备些香烛贡品之类的东西,去镜湖边拜祭一番。

又追着菊花问,那年她真的是失足落水,咋人人都说她跳湖哩?菊花自己也没分辨。

菊花白了她一眼道:“我说了人家信么?你三嫂这事,你瞧好了吧,不管她自己如何说,人家肯定会传她是因为被你三哥逼着和离,所以才去投湖的。”

刘小妹听了心里郁闷不已,却也晓得菊花说的是事实。

一时梅子带着儿子过来玩,也是跌脚感叹,说本来打算在菊花家好好吃一顿的,结果又没吃成,因为小秀安然无恙,所以她说话的口气很是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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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是爹撒滴

刘家和周家准备了各样表礼,上郑家道谢外加赔礼,周矮子还特地压着小秀娘也来了。当下这事揭过,几家表面上恢复如初,至于心里有没有隔阂,只有天晓得了。

小秀养好后,也跟刘三顺上菊花家,就前事跟她赔了小情。

经历了这番变故,她整个人平淡内敛了不少,没那么羞涩慌张了,看着院子里跟板栗和小葱他们玩闹的泥鳅,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

菊花陪着她,说些娃儿吃喝穿戴之类的安全话题,并没有扯别的事,两人之间淡淡的。

其实想想,菊花本来跟小秀相交就不深,比不得跟梅子和刘小妹投契。因为自己心理年纪一把了,而这些十几岁的小女娃们则天真烂漫、无甚心机,她们生在这乡下,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她几乎是毫不设防地跟她们交往。

如今终是起了嫌隙,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天气越发寒冷,槐子将收上来的花生、黄豆等作物脱手,菊花自个的那部分收入自然是用来盖竹林的围墙了。至此,这个生态养鸡场算是建成。

菊花除了前世看见过浙江人在竹林里养鸡,竹林里铺了大量的稻壳,说是为了土壤疏松,方便出笋,其他的设施都是她自个想象出来的,技术更是一窍不通,思路还是不脱离农家喂鸡,不过是养的多一些罢了。

二十五亩花生,平均亩产差不多四百斤,晒干了也有七八千斤,每斤十二文钱,加上黄豆瓜子,也卖了近两百两银子。

张家的玉米却只卖了一大半,留了四千多斤,因为喂的猪和鸡多了,橡子果儿不够。要添上不少,这还不算种的胡萝卜,大部分也是要剁碎了来喂猪的。

十二月初,飘起了第一场雪。

一大早。菊花房里就叽呱笑声一片,板栗从被窝里钻出小脑袋,刚露出半个身子,又缩了回去,咬紧牙关唏嘘:“冷!”

槐子呵呵笑道:“那你就整天呆在床上捂着,甭起来了,饭也让奶奶端给你吃。好不好?”

小葱接过话茬,细嫩的鼻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不好。娘,山芋熟了?”

昨天晚上,菊花将篾罩子罩在火盆上,将他们兄妹的衣裳搭在上面烘,顺手埋了个山芋在火盆里,说明早起来就能吃了,这娃儿一睁眼就惦记着哩。

两娃儿一定要跟爹娘睡。一家人挤在大床上,上床时闹成一团,早上起床照样闹成一团。

菊花赖床的毛病彻底被儿子和闺女给治好了。她看着窗户上的亮光,认命地坐起身,先套上夹袄,然后帮两娃儿一层层地穿衣。

摸着小葱的里裤,她苦笑道:“闺女,咋尿床了哩?不是好久都没尿床了么?”

让小葱起身站到床里,她伸手掀开棉被,果然床单湿了一大片,热气腾腾的。

小葱的两个小辫子睡散了,柔顺的黑发披在耳边。衬着红扑扑的小脸儿,花儿一般鲜艳。她眼瞅着藕荷色床单上那一大块湿痕,小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菊花还想开口问她为何撒尿也没叫爹娘之类的话,没想到小葱低头绞着手指小声道:“是爹撒滴(的)。”

菊花跟槐子听了愕然。

菊花转头看看槐子,睡在最外边。板栗睡在槐子旁边,小葱和菊花睡在床里边,槐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尿撒到这边来的,闺女赖账的水平太低了哩。

//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lo.无弹窗无广告//她张嘴就想笑,可是一瞧小葱瘪嘴委屈的模样,穿着一身粉红的里衣瑟缩地站在被面上,低头斜眼瞅着那一滩罪证,羞恼地就要哭了。想来在她一岁多的认知中,不尿床成了人生的头等目标,才得了表扬没多少天,竟然又尿了,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槐子立即反应过来,慌忙探头往床里一看,说道:“嗳哟!怕真是爹尿的。这么大一滩,小娃儿是不可能撒这么大一泡尿的。怪道昨晚爹做梦,梦见到处找茅厕,找到了就赶紧解了,谁晓得就尿床上了。”

板栗好奇地看看那湿痕,转头又看看槐子的被窝,似乎在奇怪爹是咋把尿撒到那边去的。

听见爹认了罪,小葱并未欢喜起来,仍旧鼓着嘴不说话,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掩耳盗铃之举有些牵强。

菊花不敢耽搁,怕她受凉,忙让槐子下床去拿衣裳来换,自己将闺女抱到胸前,用被子捂住,一边打岔道:“板栗,你不想起床,娘就说个懒鬼的故事给你听。”

板栗本还想问爹是咋尿到那边去的,听了菊花的话,高兴地拍打床面嚷道:“说故事,说故事。”

菊花从槐子手中接过一套干净里衣,一边躲在被窝里帮小葱换上,一边说道:“从前啊,有个懒汉,懒得要命。懒得干活不说,连饭也懒得吃。他命好,讨了个勤快贤惠的媳妇,整天伺候他吃喝。那懒汉成天赖在床上,饭都是媳妇端给他吃的。有一回,懒汉媳妇有事要回娘家,又怕自己不在家,相公连饭也不想煮,那不要饿死了?她就想了个好主意,在锅里煎了好大一张饼,中间挖了个洞,套在懒汉的脖子上,跟他说,饿了不用费劲,一低头就能吃到这饼;吃完了前面的,把饼转个圈,再吃后面的。躺在床上不用干活,一天也吃不了多少,这张饼也够了。安排好了,媳妇就回娘家去了,谁晓得等媳妇过几天家来,发现那懒汉饿死了。原来,他吃完了前面的,懒得伸手把饼转一圈,所以就饿死了。”

板栗和小葱笑着嚷“懒鬼”,连槐子听了也好笑:“咋诌出来的?有这样懒人么?”

菊花笑而不答,将两娃儿穿好了,跟个球似的,又拿出两顶小红帽,“等洗了脸出去玩的时候戴上。”

小葱忙挑了一顶带绒球的,弯着眼睛笑道:“娘,戴这个。”她终于忘记尿床的事了。

菊花点头,想着要戴帽子,就没帮她扎辫子,让她披散着头发,正好还能防寒,“去,让奶奶帮着洗脸去。”

两娃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浅灰棉外袍,有些像大衣,对槐子道:“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套上。”又摸摸他身上石青色的夹袄,“你只穿一件夹袄会不会冷?”

槐子含笑看着她检查自己全身上下,生怕不周全,便握了她手道:“咋会冷哩?我身上热气大,你把这夹袄做得这样厚实,前胸后背护住了,身上就暖和了。再说,脚底下也暖和,这鞋子也是实打实的棉鞋哩,鞋帮还这么高。”

菊花瞅着他脚底下黑色的棉靴子,抿嘴笑了起来,其实比皮靴子也不差嘛!

帮他整整衣领,后退一步,端详一番:石青色夹袄,内衬浅蓝色衣裤,修长挺拔,颇有英气,微笑点头道:“外面风大,套上那棉袍子就差不多了。”

槐子笑着牵了她手出房,一边道:“你放心好了,这辣椒肯定好卖。”

今儿槐子要去集上卖辣椒,因为是头一天开卖,自然要慎重,所以他要亲自带着黑皮和马叔,装了两车五百斤辣椒送去集上。

菊花点头,她可是指望这辣椒卖的钱买地哩,万万不能出错的。当然,真卖不上价的话,也没法子,总不能为了买地拼命。她就这点好,凡事尽力争取过后,若是不成功,她通常也不会太遗憾。

凛冽的寒风刺骨,呼出的气息化为一团团的白雾,青木和菊花等人瞧着槐子和马叔赶着一辆马车和一辆牛车渐渐走远,方才回院子。

青木对菊花笑道:“二十五文钱一斤的辣椒,也不晓得会不会吓坏人家。”

菊花道:“有啥好吓的,不就是吃个稀罕么。有钱人家冬天用暖棚种出来的菜,给钱都不对外卖哩!”槐子刻意打听过,有大富人家冬天在暖棚里种蔬菜,那也得有温泉才行,种出来也不会对外卖,都是自家吃。

郑长河不安地说道:“闺女,咱卖这么贵会不会黑心了点?一般人也买不起哩。”

菊花郁闷地看着他道:“爹,这是辣椒,不是粮食,不吃又不会死。这就是卖给有钱人吃个新鲜。穷人想吃辣椒,等明年自家种就是了。大冬天的买辣椒吃,他还不如称一斤上好的肥膘肉红烧哩!”

张大栓已经被菊花和槐子洗过脑,哈哈笑着拍拍郑长河的肩膀道:“随他们折腾。咱们老了,甭操那个心,还是带孙子玩去吧。”

郑长河摸摸鼻子嘿嘿地笑了。

来喜的铺子,挂着“青山荷叶鸡”匾牌的窗口,已经增加为两个,生意实在好。

今儿是荷叶鸡买一送一的日子,好些人早早地就来排队了,因为就那么几十只鸡,送完就没了,谁不来抢?

等荷叶鸡和各色熟菜摆出来后,人们奇怪地发现,窗口还多摆出了一大筐绿莹莹的辣椒。众人议论纷纷,咋大冷天还有辣椒哩!

还未开始卖,来喜先笑嘻嘻地对大伙说道:“这辣椒哩,卖二十五文钱一斤。各位叔伯婶子大娘,不管买不买,都帮着传扬传扬,从今儿起,咱这铺子每天都卖新鲜的青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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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买得越多价越贵

这些买鸡的人都跟来喜熟了,有一个大婶就叫道:“我说来喜呀,你蛮实诚一个人,咋也学得这么黑心起来?这几文钱一斤的辣椒,你愣是要卖二十五文,就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

来喜不紧不慢地对众人说道:“我来喜是啥样人,大伙都是街坊邻居,谁不清楚?这辣椒哩,卖这么贵也是有缘故的:婶子也不想想,两三文钱一斤的辣椒,那是啥时候的事?这天寒地冻的,婶子见谁家种辣椒了?谁家又卖辣椒了?把辣椒留到现在,那是好容易的事么,得费多少心思哩!”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那个大婶不甘心地说道:“那也不能卖这么贵哩。来喜呀,你这么地容易让人说闲话,骂你黑心,是奸商哩。顶多翻两翻,九文钱一斤,通天了。我正好买些家去炒给我孙女吃,她嫌吃腌菜太咸了,黄心菜又不够味儿。”

槐子带着马叔去方家、陈家的清辉酒楼送辣椒,小黑皮就在这边帮来喜照应着。他跟着来喜混了一阵子,已经今非昔比,见那大婶还价,便上前学着来喜跟人谈生意经。

“婶子,这辣椒也不是啥好东西,吃了不顶饱,也不杀馋,比不得肉菜,要是老不吃肉的话,肚里还寡得慌;花钱买这个,还不如买半只鸡哩。”

有人就好笑地问他:“小兄弟,从来开门做生意,只有劝人买的,没有劝人不买的。你劝人不要买,那把这辣椒摆出来干啥?”

黑皮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摆出来肯定是要卖的。可我们东家费心思把辣椒留到现在,也没法卖便宜哩,只好请大伙担待些。家里宽裕些的,买点家去吃个新鲜;要是不那么宽展的,还是不要买的好,横竖等半年工夫就有几文钱一斤的辣椒吃了。反正我是不会买来吃的。”

说着话,卖鸡就开始了。后边的人见那鸡连卖带送,越来越少,心里着急,不住地催促。偏前面有个老婆子还在问辣椒能不能便宜些,她要买几斤。

于是,就有人叫道:“周奶奶,你老人家甭还价了。没听这小兄弟说么,这辣椒其实就是卖给有钱人吃的,咱小本生意人家,还是买鸡吃算了。”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