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色香味不同的菜肴

流水般地端上来

不少是菊花未见过的

于是贺夫人一一跟她细说

她见菊花听得很专注的样子

笑道:

妹妹要是喜欢

姐姐让人写了配料和做法给妹妹

也不费什么事

菊花点头谢了她

又笑道:

那就拜托姐姐

挑那些用料平常、做法不太复杂的菜

写几道给妹妹

妹妹是个怕麻烦的

要是一道菜做起来太费事

用料太考究

就算如今能吃得起

也不想费那个心

贺夫人猛地睁大眼睛

刚想说什么

又吞了回去

用手帕轻轻点了点唇角

呵呵地笑不停

菊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她笑什么

贺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

对菊花道:

我刚想说

妹妹这番话太合心意了

可又一想

好像姐姐今儿一直不停地在说如何喜欢妹妹

说多了

倒不显真心

跟虚情应酬一样

专门捡好话说了几箩筐

妹妹可别烦

实在是姐姐觉得

跟妹妹投契的很

四小姐苏儿朝菊花甜笑道:

苏儿从未见母亲这么高兴过

往常母亲招待人都是客套、规矩的很

那两个姨娘也含笑凑趣

说太太今儿瞧着心情就好得很

可见是真喜欢张夫人的

贺夫人摆手道:

罢了

罢了

还是不要说了吧

都说我今儿说了太多喜欢妹妹的话

显矫情了

你们还跟着捧

那不更厉害了

妹妹吃菜

喜欢吃哪样就让葡萄帮着搛

一时间转换话题

说些下塘集富贵人家都有哪些

什么时候又搬来了一家

家里是做何种生意的

又有什么官儿在此盖了别院等

菊花倒得了不少消息

她见贺夫人很有当家夫人的威望

两个姨娘及四小姐和五小姐对她十分尊敬

并不见阿谀奉承和惧怕

心道果然不是简单的

敢给丈夫纳那么多妾

没点本事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其实也挺喜欢这个爽朗的夫人

觉得今儿出门会客并不显乏味

到目前为止

她还没有不自在和不耐烦

贺夫人说话很风趣

内容也广泛

并不局限于内宅琐事

可是

菊花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一时饭毕

又漱口洗脸后

两人去园子里漫步消食

然后回到室内

半靠在竹椅上轻声闲话

丫头在身后轻轻摇着扇子

一边熬过午觉

再说前边酒席上

又是一番情形

贺老爷不时爽朗大笑

跟两个儿子陪着张槐浅酌慢饮

主要是槐子不肯痛快喝

言道他若喝多了

醉相很难看

贺老爷便不强他

说笑间

贺老爷就问他怎不将儿子闺女也带来

也好让他尽一份心

还戏谑地说

就算他备下多一倍的厚礼给侄儿女们

按人数算起来

也是他这边沾光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槐子便道娃儿还小

两个大的又都在读书

故而没来

又问起大的多大了等家常问题

待贺老爷听说板栗小葱跟红椒差了五年

便问何故

槐子解释道

他们娘亲生这对双胞胎的时候

吃了些亏

便多调养了几年

然后才生第二胎的

贺老爷恍然大悟

然后责怪地说道:

弟妹看着就是文弱的

居然帮兄弟生了四个孩子

还真是难为她了

不是老哥说你

找个生娃的女人

那不是便宜的很

也省得弟妹受这份罪

你嫂子就生了铭哥儿一个

我那些小的都是姨娘和妾生的

照样活蹦乱跳

张槐听得目瞪口呆

心道谁生的不是活蹦乱跳哩

这不是废话么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句话

就听这位络腮胡子大哥吩咐人道:

把杨柳青柳给叫出来

顺便把她们卖身契也取来——今儿老爷把她们送给张兄弟了

兄弟

这两姐妹是双胞胎

人长得是没话说

便是那身段看去也是好生养的

不瞒兄弟说

我连知府大人也没舍得送呢……

槐子头疼地打断他话道:

贺大哥可别折腾了

她们这么好

你自个留着吧

兄弟可不想要

贺老爷还以为他客气

忙道:

老哥一把年纪了

已经有了十八个小妾

两房姨娘

不想再添了

兄弟可是正当壮年呢

说着还对他眨眨眼睛

送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他两个儿子嬉笑道:

张叔快接着

青柳和杨柳可是好的

我们想跟父亲讨

父亲都不松口呢

贺老爷骂道:

臭小子

毛都没长齐

还想讨女人

再不好好读书

送你俩去你大哥那

瞧他怎么整你们

两人听了一齐打寒颤

连声道一定好好读书

张槐正想说话

忽一眼瞄见贺老爷的长随贵子已经带来了两个年轻女子

他顾不得细看

正色对贺老爷道:

兄弟本是乡下穷小子

如今虽然也攒了点家财

不过

兄弟可从没想过要纳妾

贺大哥趁早将这两人带走

也省得兄弟多费口舌

贺老爷诧异道:

不就是两个女人么

张兄弟既然对弟妹情深

想必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那还担心什么

不过就是让她们帮着生孩子罢了

昨天钱老爷还专门磨着跟我要了两个丫头呢

你倒好

送你也不要

他觉得槐子奇怪

槐子也觉得跟他说话费劲

于是坚决地说道:

贺大哥甭忙活了

兄弟是不会收的

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菊花往后还会生

根本不需要纳妾

贺老爷听他说

菊花

心道

弟妹原来叫菊花啊

看起来是个温柔贤惠的

张兄弟大概是怕她多心不依从

所以才坚决不受

不如我直接将人给弟妹送去

她肯定会跟夫人一样

帮张兄弟纳妾的

这里张兄弟也有个台阶下

他便乐呵呵地说道:

都依你

贵子

你过来——

他招来长随

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贵子又领着那对双胞胎出去了

张槐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

内院的菊花就有幸见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

并被告知

这是贺老爷送张老爷的

让送来见张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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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四章没多大用处

菊花看着眼前的双胞胎,也无暇细品——长得咋样关她啥事?她被贵子的话雷懵了,满脑子盘旋一句话:贺老爷送给张老爷的!

张槐收下了?

还送来见她,八字还没一撇哩,就要拜见主母了?

她定了定心神,就听贺夫人问道:“你老爷他们还在喝酒?”

贵子恭敬回道:“是,太太。”

贺夫人摆摆手道:“去跟老爷说,别光顾喝酒,要吃些清淡的小食。光喝酒伤身,可不许他折腾张兄弟,张夫人还在这呢!”

贵子忙答应着就要走,菊花急忙叫住了他。

“这位……小兄弟,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吩咐让送来见我的?”

在外边,人都称张槐“张老爷”,那是因为张杨已经是官老爷了,自然不好称呼张槐为“张少爷”,菊花也从善如流。

贵子忙对菊花赔笑施礼道:“不敢当张夫人这么称呼,小人名叫贵子。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叫送来见张夫人的,不是张老爷吩咐的。”

菊花微笑道:“我家老爷也在旁听着?可有话吩咐?”

贵子点点头,道:“张老爷就在桌上坐着,没听见有吩咐。”

说这话时他犹豫了一下,因为贺老爷是低声吩咐他的,张老爷到底听见没听见,他也不清楚。可是,想到先前他领着青柳和杨柳过去的时候,那张老爷立即跟自家老爷说了一番话,想来就是关于这对双胞胎的,说不定就是他让老爷吩咐把人带给他夫人见见。那张老爷看上去很疼张夫人,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菊花听到他的心声,非气死不可:纳妾之前先让妻子瞧瞧,就算是疼妻子了?

可是。人家还真这么想的,起码贺夫人就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她自己不还帮老爷纳了十八房小妾么。

她家老爷常买了小丫头,从小教导,专门用来送人。昨儿还有一位客商要了两个走了呢。所以她司空见惯。刚才连问也没问。这时见菊花问贵子,以为她不好意思收人送的重礼。

她便笑对菊花轻声道:“弟妹无需介怀。老爷跟张兄弟亲厚。才送了他;若是旁人,那可就难说了。前儿我们筹备送知府礼物时,他都没舍得呢。另换了旁的东西补上。张兄弟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家老爷常说。就算没有生意来往,张兄弟这个人也是值得他相交的,这两丫头虽然好,也不值什么。”

菊花看着她一副诚挚的模样。确定她不是在说假话,而是当这两女如黄金、如美玉、如古董一般。用来送相交深厚的人,或者是有重大所求的人。

张槐有幸成为前者——没听说么,连知府都没舍得送呢,这是瞧你多大多粗,才出手相送!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两女,长得当然不会差,但还是来不及细看,因为她正转动心思,想着人家这么大方、这么客气、这么有诚意,自己要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或是醋气冲天地说些酸话,都不合适。

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有时候收了别人的东西,反而让别人高兴,觉得那是你给他面子;拒绝么,那可是会得罪人的!

可是,通常收礼都会使人心情愉快,若是这礼物收了反而让人觉得心里堵得慌,神经病才会收这样礼物。

菊花精神正常的很,既要收了这礼,又要心情愉悦,所以她就很诚恳地对贺夫人说了一番话。

“姐姐你瞧,我家老爷一点也不晓得谦让,贺大哥说送他,他就顺杆子爬上来应了,弄得妹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听了姐姐的话,想着贺大哥跟姐姐这么爽快热心,妹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再要推辞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贺夫人听了通身舒泰,拍着她手脆声笑道:“就是这话。咱们姐妹一见就投契,就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回头姐姐还有好东西送你。青柳杨柳,你两个来见……”

菊花不等她说完,就截断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照说贺大哥跟姐姐送了这大礼,妹妹不该再挑三拣四才对,可又想着贺大哥跟姐姐也不晓得咱家的情况,若是不说明了,倒白费了大哥跟姐姐的这一片心意,把重礼送了我们,还当不得一点用处。”

贺夫人诧异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菊花见她疑惑,笑道:“姐姐想必也听贺大哥说了,妹妹家原先也就一种地的,比不得姐姐这样的富贵人家。妹妹平常是不大用人伺候的,家里差不多的事,咱们娘儿们都自己做;娃儿也都勤快的很,并没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伺候。这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好的,妹妹瞧着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差,可是妹妹要了她们真的没多大用处……”

屋里这时聚集了不少人,好几位小姐,两位姨娘,都在这陪着说话,大伙听了菊花的话都呆住了,想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贺夫人先听着还心疼她,听到这一句上,忍不住在心里对答:你没用处,张兄弟有用处啊,这人是老爷送给张兄弟暖床的。

“……看她们也是不能干啥活计的。妹妹家的事可不少呢,喂猪养鸡种菜,一年到头也没个歇的。前一阵子采木耳,妹妹都带着娃们帮忙采了一个多月呢!姐姐只问葡萄就知道了。这两位姑娘过去了,肯定做不来这些……”

两位姨娘在心里大叫:“人家去了不是干活的,是伺候男人的!”

可是这话死也不敢说出来。

先不说这地方没她们插嘴的余地,就是人家刚才话中透出的意思,那可是连正房夫人、少爷小姐都要干活,你一个小妾还能说不干,咱去了就是专门伺候男人的?

一时间众人形色各异,跟看怪物似的瞧着菊花;那个贵子更是叫苦连天:不过是送两个人过来,怎么就送不出去了呢?

葡萄可是从九岁就跟了菊花,那时候板栗和小葱还没出世呢。如今她都十七岁了。菊花的心思、想法,就是不说话,朝她使个眼色也能令她明白。更何况,今儿这情形,她心中雪亮。少奶奶平常没少跟她和樱桃几个说这些妻妾的事,总的来说就一句话:一定不能让自己的男人纳妾,一定不能给旁的男人做妾!

她笑嘻嘻地接过菊花的话,对贺夫人道:“我们太太带着我们跟少爷、小姐去采木耳,要忙好晚哩。晚上,我们这些人还要烘干木耳,直忙到天也是常有的事。咱们家可没一个闲人,个个都忙得团团转。”

贺夫人震惊地问道:“妹妹为何这般拼命?”

听老爷说张家有钱的很,可不是原先那种地的穷人了,竟然老老小小都要出去干活,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菊花摆手笑道:“咱穷苦人出身,做惯了活计,常动动,身子骨也好。再说,做这些很有意思的,看着自己辛苦收获的东西,开心的很;就是娃们,让他们多干活,知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对他们成长有好处。若是不知世道艰难,只会挥霍享乐,再大的家业也能败光。”

贺夫人又是一震:原先不过觉得她一个乡下女子,相貌不俗,更难得的是举止自然大方,心性看着也是不错的,没想到还有这份见识。

她可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张夫人了。自己可不就是这么教育铭儿的,要不然铭儿才十八岁就能帮老爷管那么多产业?

只是,说了这么多,这青柳杨柳姐妹,她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看样子是不想要的,可是她先前明明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夫人有些糊涂,也不好说这两人去了不用干活,就伺候张兄弟就成了。这样的话,她如何能说出来?可是跟那姨娘想的一样,人家正妻都干活了,你一个小妾还能闲着不干活?

贺夫人眼睛瞟向那一对双胞胎。

那两女也是灵动的,想着既然注定了要被送人的命运,那还不如找个好的,这位夫人说的情形吓坏了她们:喂猪喂鸡采木耳?这些事她们可从来没做过,她们会弹会唱会舞,会绣花会厨艺,还会伺候男人,哪干过这些,因此低头不语。

菊花见了暗笑,因对贺夫人道:“大哥跟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自然不能不知好歹,不如跟姐姐要一样中意的东西,既不糟蹋大哥和姐姐好心,妹妹也觉得合心意。”

贺夫人急忙问道:“妹妹想要什么?若是有求不得的东西,只管跟姐姐说,姐姐好歹还识得几个人,定会帮你搜寻了来。”

她以为菊花肯定会提出一样往常想找,却找不到的东西,是以这么说。

菊花却想道,这贺老爷倒大方,出手就送两美女,这一对双胞胎调教出来,怕是要花不少心思和银钱。可是,这重礼却不对自己的胃口,还不如要一样东西来的实在。

最好是要一样好东西,让他心疼,破财,看他往后还敢送女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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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让你大方(一)

她便笑着对贺夫人道:“瞧姐姐说的,咱们穷人家,过好日子也成,过歹日子也成,哪有那么多想头?今儿姐姐客气,妹妹就在这屋里挑一样东西吧。”

她指着贺夫人身后隔子上摆的一个瓷瓶道:“先前妹妹就瞧着这个瓶子不错,素雅的很,冬天插上几只腊梅,想必极为养眼。旁的东西不是玉器就是古董,妹妹虽然不大懂得,也不敢眼皮子浅,开口向姐姐要,况且这些东西摆在咱们乡下屋子里也不合适,白糟蹋了它们。”

贺夫人顺着菊花手指的方向,转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不过还是扫了菊花一眼,见她含笑看着那天青色瓷瓶,一副极为喜爱的模样,便料定她是真的不懂,不是看出这瓶子的价值,故意开口要的。

从众小姐,到姨娘,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哦,还有贵子那个倒霉蛋——他还没交差呢,大家伙都看着菊花一脸呆滞。

菊花似有所觉,从瓶子上收回目光,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以为她们鄙视自己没眼光,便笑着对贺夫人解释道:“妹妹也不太懂那些,想必都是好的。可是妹妹身居山野之中,家里一向朴素,从不摆那些的。倒是这瓶子妹妹极为喜欢。瞧这颜色,有些像雨后的天空,明净澄澈,看了就让人心静。”

你们觉得好的,我还懒得要呢,她在心里撇撇嘴。

她是真不懂,本来准备要那白玉雕成的一簇玫瑰,让贺老爷破财的,想想还是算了。随便要一样东西,只要把这两个女人推掉就成了,犯不着让人觉得她眼皮子浅。

贺夫人看着多宝格子,苦笑着想道,谁敢说你没眼光?你一开口就挑中了这柴窑瓷瓶。这颜色可不就是雨过天晴色么!

柴窑瓷的特点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这个瓷瓶是贺夫人最喜欢的,她当宝贝似的收着,看得比那些雕刻精美的玉器摆设和各样古董重多了。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被菊花一眼看中。还拒绝不得——谁让她先夸下海口呢。说是妹妹想要什么,她一定会帮着搜寻。如今这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根本不用搜寻,这拒绝的话要怎么说?

也不是说她就没办法拒绝——这点小手段她还是有的。只是今儿请张家夫妇所为何来?若是逞心机、耍手段,岂不失了本意。破坏刚才建立的和谐气氛?

她到底不比一般妇人,想着东西再好,那也是件死物,这柴窑瓷器虽然珍稀难得,花大价钱也不是买不到,不妨送给张夫人,也让她欢喜,自己总算尽了一份心。

一想通这个问题,她立马浑身轻松,制止了六小姐想要跟菊花说话的企图——不用猜也能知道她想跟菊花说什么——对菊花笑道:“妹妹看中这个,姐姐当然不能舍不得,不过就是件摆设,又当不得饭吃。陈嬷嬷,去把这瓶子收了装好,连同那个盒子一块拿来。”

陈嬷嬷听了,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了。

过了一会,陈嬷嬷捧着个乌木盒子出来,连同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子一块交给贺夫人。

贺夫人拿起那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两寸来长的配饰,色泽沉暗,上雕花卉,透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笑着对菊花道:“这个东西能清心提神,最难得的是带在身上,蚊虫不近身。姐姐刚才说要送好东西给你,就是这个了。”

菊花急忙道:“这好东西,姐姐还是留着给孩子们带吧!”

贺夫人笑道:“他们都有。这是我们老爷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大块香木(虚构的,勿追根究底),做了几十个小配件,除了给孩子们的,我跟老爷自己也有。剩下几个,今儿见了妹妹十分喜欢,就送一个给妹妹。妹妹住在山上,想必夏天蚊虫也多,正好用得上。”

她见菊花还要推辞,秀眉一扬,开玩笑道:“这东西除了能避蚊虫,并不算多珍贵,最起码比不上刚才那个瓶子,妹妹就不要心不安了。”

那柴窑瓷瓶你都拿了,这小东西算得了什么!

菊花见贺夫人如此说,就笑着收下了,想着拿回家给红椒带。

贺夫人又让贵子领着青柳和杨柳去回复老爷。

菊花眼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翘。她解决了贺老爷送的美女,又得了个素雅的花瓶,心情舒畅,跟贺夫人谈谈笑笑的,又去园子里把上午未逛完的部分逛了一遍,看看日头偏西,就跟贺夫人提出告辞。

贺夫人虽然不舍,也只得让人去前边知会贺老爷,又请菊花过些日子再来。

菊花趁机对她说道:“不瞒姐姐说,妹妹一向不大爱出门的,也怕见人。是我家老爷说,贺大哥比不得旁人,于情于理,都要来拜望,因此今儿才来了。”

贺夫人明白她的意思,遂点头笑道:“姐姐之前会过几位夫人,也听说妹妹不大出门。真是可惜的很,姐姐还想着跟妹妹常见面呢,这地方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好姐妹,闷了些。”

菊花微笑道:“过些日子,我家小叔要回来了,怕是要在家住一阵子,所以不大得闲。等秋凉后,妹妹请姐姐去清南村玩,可以采菱角、莲蓬、网鱼,上山逮野鸡和兔子,采秋木耳、捡蘑菇,好多有趣的事儿哩!就怕姐姐嫌弃这些活动粗野,不喜欢。”

贺夫人听了大喜,急忙道:“妹妹可别这么说,你瞧姐姐是那装模作样的人么?不瞒妹妹说,姐姐从前也是个爱玩的,就是跟着我家老爷打猎也干过。先说好了,妹妹说话可要算数,不然的话,到时候姐姐就自己上门去了。”

菊花笑吟吟地点头。说自然算数的。

这时,贵子过来说,都准备好了,张老爷的车在二门边等候。

于是,贺夫人就送菊花出来。到了二门口。却见那对双胞胎正站在垂花门外等候。黑皮立在马车旁,警惕地上下打量她俩。

他见了菊花。急忙迎上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还不时地用眼睛睃向一旁的双胞胎。

菊花自不必说。连贺夫人也觉奇怪。转头以目询问贵子。

贵子也是头皮发麻,心道今儿真是见鬼了,这送人的差事咋这么难哩?

于是上前赔笑道:“老爷说了,青柳和杨柳是他特地挑了送给他兄弟的。既然进了张家。一身一命都是张老爷和张夫人的,自然凡事都要听从张夫人安排。喂猪也好。喂鸡也好,采木耳也好,连张夫人都能做的活计,青柳和杨柳自然也要做了。”

那对双胞胎也不知怎么回事,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待贵子说完,上前对着菊花就跪下了,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表白道:“青柳(杨柳)任凭夫人安排,决无二话。”

葡萄黑眼睛瞬间瞪老大,气得恨不得上前拉她们起来,可是想起少奶奶平日的教导,便忍下了,静等菊花吩咐。

菊花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觉得有些头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苦笑着对贺夫人道:“这……姐姐你瞧,妹妹拿了好东西不算,贺大哥又把人送来,这不成了妹妹故意变着法子讨要东西了么?”

贵子急忙道:“我们老爷说了,他本就想送张老爷两样好东西的,既然张夫人喜欢那瓷瓶,只管留下赏玩,正好省得他费心挑了。还让张夫人不必介怀,那个跟这个不相干的。”

菊花心里气道,你不相干,我相干好不好?

贺夫人心里一动,对菊花劝道:“那妹妹就不要推辞了,这也不值什么。顶多下回姐姐去你家也找两样好东西,让妹妹心安。”

这人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要呢!

菊花侧身让到一旁,叫那对双胞胎起身,然后微笑对贺夫人道:“我家老爷不在,妹妹也不敢做主。要是妹妹私自留下她们,老爷说不定会骂妹妹眼皮子浅呢。还是等我家老爷来了,看他怎么说。”

她先前就已经想过了,这事张槐肯定不知道。夫妻这么多年,要是连这一点了解和信任都没有,那她早该紧张了。

所以,她觉得这事应该是贺老爷自作主张。目的么?不过是想跟槐子交结罢了,毕竟张家除了有他想要的东西外,还有张杨这个前程无量的人物在。

贺夫人听菊花如此说,只好让巧莲将那装着柴窑瓷瓶的乌木盒子先交给黑皮放上马车,然后陪着菊花立在垂花门内等候贺老爷和张老爷,又皱眉问贵子,老爷作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害得妹妹站在这等他们。

贵子急忙道:“刚才老爷说就来的,想是有事耽搁了。太太别急,等小人过去瞧瞧。”说完直入正房,往旁边书房找人去了。

菊花一边跟贺夫人说话,一边心里想着这事:这贺老爷为何一定要送两个女人给槐子?她都推拒了,还要了旁的东西,还死要塞人过来干嘛?

要说贺老爷有什么企图她是不信的,两口子这么热情地想要交好张家,犯不着给她添堵,没的送礼还送出嫌隙来,那不是找虐么!

她哪知道,贺老爷本意可是为了她着想呢!至于为何把人退回去了又送来,是这么回事:

贵子带着双胞胎去回复贺老爷时,也是巧得没边了——正好张槐去了净房。

贺老爷听了贵子的话,忍不住笑了,想着这张夫人看上去倒不错,到底是乡下女人,又是穷苦人家出身,过日子紧巴也是难免的。她怕是觉得这对双胞胎干不了啥活计,正好又看中了那柴窑瓷器,想着不如拿这两个无用的人换件好东西,还得了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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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让你大方(二)

贺老爷心道,妇道人家就是眼皮子浅。

这两人是送给张兄弟暖床的,帮他生孩子的。他可是有十八房小妾呢,张兄弟居然一个也没有,怪不得才生了两个儿子。大家子儿子少了怎么行呢?家产一多,无人照管,迟早要被人欺负夺了去。虽说兄弟多了有可能争斗,但争来争去不都在自家人手里。

也罢,既然连柴窑瓷器都送了,也不在乎这两个人了,还给送去吧。想必那张夫人既得了瓷器,该不会嫌弃青柳和杨柳不会干活了,再说,不会干也能学嘛!

他便认真地对青柳和杨柳道:“虽说当初买了你们来,养了就是要送人的。可是,本老爷也不是那没人性的,只要能照顾到,总会尽力让你们有个好人家。有些人家不好,老爷就送他些金银珠宝,也不会把你们推进火坑。”

听到这里,青柳和杨柳忙给贺老爷跪下了,说她们记着老爷的恩情,也懂老爷的苦心,心里感激的很。

贺老爷点头,扶起她们,又道:“你俩要是那爱慕虚荣的,老爷也不会为你们费心,上回就直接把你们送给知府大人了;就因为你们姐妹是聪明懂事的,老爷才想着帮你们找个好归宿。张老爷年轻能干,家财丰厚,人品更是没的说,跟了他,你们往后就有指望了。所以你们不要听了张夫人那些话就嫌弃,人家正房夫人能做的事,凭什么你们不能做?正经的好女人就该帮助男人勤俭持家。你们不想干活,难道喜欢被人当玩物不成?以色事人,等年老色衰,就被人抛弃了。跟了张老爷多好,张夫人一看就是贤惠的,必不会对你们朝打暮骂,过个一年半载,再生下儿女。带着他们喂猪、养鸡、采木耳,这日子不跟神仙似的?”

青柳和杨柳本就极为聪明,听了这话心中大震,互相对视一眼,朝贺老爷蹲身施礼道:“是青柳(杨柳)糊涂了。但凭老爷做主。”

贺老爷摸着胡须,欣慰地点头道:“你们能明白老爷这番苦心就好。去了张家,好好伺候张老爷和夫人,莫耍心眼手段争宠。那是不中用的。我那张兄弟可是正经人,惹火了他,说不定没争到宠,反而要失宠。”

青柳和杨柳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

又嘱咐了几句,贺老爷便让贵子将双胞胎直接送上张家马车,省得张夫人知道了,又不好意思,还要还回那柴窑瓷瓶。

贺老爷这么费力交好张槐,自然是因为张家越来越多的优质木耳和蘑菇,还有橡子面粉、干笋等土产,当然也有张杨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虽然说在商言商。但商家也得慧眼识人。若是错结小人,在紧要时刻落井下石,能把你打趴下;可是若交结了品行高尚的,落难时能伸手拉你一把,便是救命了。

贺老爷自信张槐就是可交之人,方才诚心相待。

可是,他送东西送人送惯了的。没想到碰见张家这几人,全不是好相与的,连黑皮这个下人也难说话,坚决不让双胞胎上车,说是要问过他家少爷和少奶奶。

听得贵子直咧嘴,心道一会老爷一会少爷的,你们家称呼个人也这么乱。

等贺老爷和张槐商量完事情,大笑着送他出来。就见一大群人在垂花门前等着他们,他急忙对菊花告罪,说是让弟妹久等了,实在该死。

菊花连道不碍事,然后当着众人面,走到槐子面前。笑吟吟地对他道:“老爷,贺大哥送了两个漂亮女娃给你,我也不知该不该收……”

话未说完,槐子就变了脸,转头果然见那双胞胎站在一边,于是无不幽怨地瞪了贺老爷一眼,心道你怎么专门给我找事呢,不是说了不要么?你这么大方,还不如送我件珠宝呢,他倒跟菊花想到一块去了。

他对贺老爷一拱手,坚决地说道:“大哥不用费心了。这事先前不是都已经跟大哥说妥了么,不必再提。”

贺老爷笑着摆手道:“好了兄弟,你就不要跟哥哥客气了,这两丫头懂事的很,去了你家不会偷懒的。赶紧带了人上车走吧,再晚天色就暗了。”

青柳和杨柳听了这话,忙上来给槐子见礼,说她们一定学着操持家务,喂猪喂鸡采木耳,不会吃闲饭的。

她们本是为了谋个好归宿,如今看清槐子人品长相,那真是十二万分的满意,至此方才明白贺老爷是真的为她们打算了。若是送给知府大人,也许不用几年工夫,还不知有没有命在呢!因此,见槐子推拒,便急忙表白一番,生怕槐子不要她们。

这又是怎么回事,咋扯到喂猪上去了?

槐子听得稀里糊涂的,眉头直跳,直想甩手就走。

贺老爷见了他的神色,便笑着将菊花的话学给他听,又说两丫头聪明能干的很,喂猪喂鸡肯定不在话下。

槐子听说这对双胞胎已经在菊花跟前逛过一遍了,顿时脸胀得紫红。贺老爷不清楚菊花的意思,他心里可是雪亮:这不过是菊花委婉的推辞借口罢了。可恨这老家伙不自知,居然又送了出来。

于是,他忍气将贺老爷拉到一旁,耐心跟他说他不会纳妾的。

菊花见这两人争论的样子,心思电转: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好心,站在这争论也不好看;看槐子有些生气的样子,待会转身就走,怕是让贺老爷跟夫人下不来台。

既然他这么大方热情,那就承这份情好了,让他送个够。

她便上前对张槐道:“老爷,贺大哥这么看得起咱们,要是咱们再推辞,也太矫情了些,白辜负了贺大哥跟姐姐的盛情。”

贺老爷哈哈大笑,觉得菊花真是好,他果然没看错,这是个贤妻,于是眉开眼笑地对她道:“弟妹是个灵透人。放心好了,有青柳和杨柳帮弟妹,弟妹也能轻省好些。”——他指的是生娃。

贺夫人也高兴地拍了拍菊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