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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蚌中热乎乎的白润蚌女仙,都快要被晾干了。

河岸上的人全围在幽无命那边看热闹,蚌女仙和彩衣老鸨站在船头,抱着胳膊吹了半天冷风,凄凉又尴尬。

这蚌女朝着幽无命一顿搔首弄姿之后,期待的便是这男人被色相冲昏头脑的模样,谁知道,他竟根本不多看她一眼,居然就地起价,卖起了雀!

眼见着那边气氛越来越热烈,都快沸腾了,而这河上却只余凉风飕飕地吹!不过短短那么一会儿,哄抬的价格都快超过她平日身价了!

蚌女仙咬碎银牙,暗恨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挑到了这么一货色!

越晾,越凄凉。

一时之间,蚌女仙心中竟是涌起了一股大势将去的不祥预感。

老鸨的脸色更是难看。固玉晶!固玉晶是什么宝贝!居然就叫这么个穷小子给捡去了么!

一腔怒火慢慢转向了蚌壳中的女伎。

老鸨阅人无数,自然看得穿蚌女那点花花肠子。她吊起眼睛,用鼻孔又重又冷地哼一声,令那蚌女头皮发麻,心叫不妙。

白润的身体,已开始隐隐发颤。

终于,只见人群一分,竹竿般的姜谨真捧着金雀,大步向着画舫掠来。

“心肝儿!小爷来疼你了!”

这姜谨真瘦高个子,身为王族,长相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气质也要优于寻常富商公子,多年流连花丛,带着股子油腻风流的劲儿,正是蚌女仙伺候惯了的那种高质量恩客。

蚌女仙只觉热泪盈眶,看着那姜谨真,生生看出了几分母猪变貂蝉的滋味,笑容都比往日甜腻了三分——

“郎君~”

姜谨真魂儿都被勾出了一半,大步一跨,重重踩在船头,把那白润无骨的女人往怀中一搂,心急如焚地冲向画舫深处。

“郎君,不在这里啦!”蚌女仙纤手一抬,指向对岸一座龙宫般的三层楼阁,“随奴回家!”

字字甜到了心坎上。

姜谨真脑海一片空白,压根不再记得什么固玉晶的小事。

眼见那画舫悠悠向着对岸飘去,一众护卫与接引使者只能驱着车,顺着白玉拱桥追向对岸。

幽无命攥住桑远远的手,两个人就像滑溜的鱼一般,遁入人潮中,顷刻便没了踪影。

……

二人躲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背巷。

幽无命将新鲜收获的一叠匣子裹进了大绸布中,背在身后,黑眼珠转个不停,显然是在盘算这笔巨款能买多少东西。

“东州军身上那个甲胄,”他嘀咕着,抬手示意,“冥魔的爪子拍上去,力量会被分散到全身,伤不了人。都换上那个,我的人,能少死很多。”

桑远远的心忽然就轻轻疼了一下。幽州地位内陆,但北面的秦、章、平三州,以及西面韩、桑二州,外加南面白州风州,但凡冥魔攻势猛烈,天都便要令幽州出兵除魔。

幽无命的人都是血海里滚出来的,虽个个都被锻炼成了精英,但伤亡是极惨重的。

“嗯,”她冲他笑,“这么多固玉晶,能换好多甲胄了!”

“还得配些云间兽。”幽无命道,“上次损失太大了。唔,若能把云间兽也装配起铁甲来……”

他眯着眼,若有所思。

桑远远扬着脸,一双笑吟吟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他。

“小桑果!”他笑道,“你且看我为你打下这片江山!”

她被这中二青年弄得有点想哭。

“幽无命你真好,”她说,“那样勾人的女人对着你抛媚眼,你竟看都不看一眼。”

幽无命后知后觉,愕然道:“女人,什么女人?”

“蚌女仙啊。”

他歪了下头,慢慢把思绪从金山银海中抽离出来,回味了片刻,‘喔’地一叹:“确实还不错!哎呀,悔杀我也!”

桑远远笑着伸手拧他。

幽无命乐了一阵,攥着桑远远的手,离开巷子,走进一间挂了‘白’字招牌的店铺。

“该办正事了。”

上回买芙蓉脂时,幽无命便留意过这店中另外一件热销货——白氏神奇露。

这个药是虎狼之药。效果逆天。

进了店中,恰好看到伙计正向着顾客演示。

只见那伙计手中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长蛇,捏开蛇口,往蛇腹中滴了两滴桃花颜色的凝露。

片刻之后,只见那蛇慢慢抻直了身体,就剩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骨碌打转。

伙计抓着蛇尾,将那蛇在众人面前舞来舞去,舞得虎虎生风,像根长棍一般,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它本来是个蛇。

“来来来,诸位客官,摸一摸看一看啦!”伙伴把那蛇‘呼’一下伸到了众人面前。

梆梆一根长木棍!

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捏了捏蛇身。

“唔,坚如精铁!”

“啧啧,神奇神奇!”

男人们顿时会心一笑。

“给我来一瓶!”“我也来一个!”

伙计把蛇棍扛在肩膀上,笑嘻嘻地从柜中取出白氏神奇露来,一边大把收钱,一边叮嘱买主不得多用,每次至多两滴,否则危及性命,切记切记。

幽无命面无表情,上前买了两瓶。

伙计见他带着女子来买这药,不由得有些牙疼,好心地掩着口,提醒道:“客官下次独自买罢,这个,叫女人家知道,终究是损了威风!”

幽无命额角青筋直跳:“不是我用。”

伙计用心领神会的语气,拉长调子道:“哦……明白明白,是替旁人买的!肯定不是客官您自己用啦,我们这儿的顾客,都是帮别人买呢!”

伙计挤挤眼睛,表示自己很明白。

把药递出来的时候,伙计没忘记再次交待:“客官,使用的时候,请千万千万记得,一次使用不可超过两滴,否则危及性命的哟——啊,请记得提醒‘别人’,不是您用,不用您用。”

幽无命脸都绿了。

“两滴,保证可以坚持半个时辰以上!”伙计拍着胸脯。

幽无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桑远远强忍着笑,急急从伙计手里接过小瓶子,扔下钱,把幽无命拖到了外头。

他绷着脸,唇角下垂,眼珠时不时转一转。

憋了半天,他终于按捺不住,正色道:“小桑果,这种东西,只有姜谨真才需要,明白吗?半个时辰算什么,呵,我幽无命……”

桑远远使出了毕生演技,认真地、一本正经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嗯!我懂的!”

第48章 情迷龙宫顶

东海龙女宫。

西府第一妓馆,蚌女仙便是这龙女宫的头牌。

为了营造幽谧的深海效果,龙女宫倒是不像别处那般金碧辉煌,它的主色调是深蓝色,从屋檐到龙宫门口,处处都装饰着巨大的假贝、珊瑚以及海藻模样的纱带。

妓馆门外杵着姜州的护卫。一名接引使坐在车辕上,目光发直,叼着一缕草根嚼来嚼去。

谁也想不通,姜谨真这么一个废物纨绔,为何就能得了女帝青眼——帝宫迷魂阵的事情至今还没查清楚,姜谨真仍是头一号嫌犯,在这种时节,女帝竟给他冠了个特使名头,派到东州来捡这天大的机缘。

就因为他姓姜?

真是会什么都不如会投胎!接引使把草根咬得‘咔咔’作响。

他时不时抬起眼睛瞟一瞟妓馆,对另外两位同僚深表同情。

那两位更惨,守在姜谨真的厢房外护他平安,也不知眼睛和耳朵要遭多少折磨。

堂堂接引使,竟沦落到给一个嫖妓的废物看门放哨的境地。

车辕上的接引使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十分淡疼的夜晚。

……

幽无命与桑远远已到了近处。

他们避开东海龙女宫的大门,绕到了后巷。

幽无命眯着眼抬头望了望,然后将桑远远往身前一揽,青黑的光翼缓缓展开、扇动。在一片幽蓝的建筑微光中,两个人像是海底穿行的游鱼一般,两个呼吸间便掠上了房顶。

青楼顶部亦是装饰着玛瑙制成的珊瑚和贝壳。

幽无命收起光翼,走出两步之后,发现这琉璃瓦顶十分滑脚,不大好走,于是躬身把桑远远拦腰抱了起来,愉快地勾着唇角,带着她穿梭在一片海底景观之间。

桑远远乍然被抱起来,小小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颈。

仰面朝天,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坠进了一个美妙的梦境里。

西府的灯火将天空也映成了淡金色,有云的地方,光芒反射散射得特别厉害,一条条金色流云在空中游弋,明明暗暗的金影之中,一轮白月显得更加皎洁。

天空是明亮的,而身边的珊瑚、巨贝则是泛着幽幽的蓝色,身处其间,当真像是站在了海底,仰望着金色的洋面,以及海洋上方的明月。

这样的景象,在别处倒是见不着——底下灯火辉煌,迷住了人眼,是看不见天空景象的。

她的笑容渐渐变得迷蒙。

而抱着她穿梭在洋底的人,身上有她熟悉的花香和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的温度,她轻轻把脸颊倚向他,便能感觉到他的心脏沉沉地在胸腔里跳动,让人心中安稳踏实。

他微微绷着下颌,侧脸线条流畅漂亮,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的样子。

终于,他看中了一面半躺在屋顶的假贝。

他大步走过去,大马金刀往贝壳里一坐,冲她点了点下巴。

“找人。”

他垂头一看,恰好捕捉到她呆呆看着他的样子。他的心跳猛地一乱,又是得意非凡,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好好的气氛,就这么给搅了!

桑远远定了定神,扔出大脸花。

如今,她的大脸花已有半大少年那么高了!蔫蔫的花盘子冷不丁探过来,像个磨盘似的,还真能唬人一跳。

它杵在边上,看得幽无命嘴角直抽。

只见大脸花把那两片下垂的花叶扬了起来,叶尖抵着叶尖,飞快地开始编织灵蕴藤。

一缕缕摇曳的灵蕴藤被织了出来,摇摇晃晃地顺着屋顶的假景观游了出去,攀向各间厢房的雕花木窗棂,探入房中查探。

桑远远的心神也追随而去。

好一派纸醉金迷、红男绿女!

一片片海洋景观之中,各类妙姿闻所未闻。这东海龙女宫,果真是十分有特色,一个个妓子像鳗,像鱿鱼,动辄就是体操般的难度。

桑远远看得啧啧称奇。时不时,便小小地惊叹一声。

“小桑果,”幽无命覆在她耳畔,阴恻恻地问道,“看得这么认真,也是为了他日令我神魂颠倒么。”

桑远远赶紧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很快便找到了姜谨真。

蚌女仙那白乎乎的躯体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她竟是生生折成了两个直角,严丝合缝地配合着姜谨真。二人额头触着额头,蚌女仙那双桃花眼里慢慢地转动着星光,把姜谨真迷得不似人样,恨不能就死在当下。

啧。

桑远远收回了灵蕴藤,指向前方。

“那一间。”

幽无命揽住她,轻飘飘地从两座珊瑚中间掠过,蹲下了身,挑开一片琉璃瓦。

只见巨大的扇形云榻上,蚌女仙又换了个姿态。

从姜谨真身边露出来的部分,当真像是白润柔弹的蚌肉。奇怪的造型,常人想都想不出来。

幽无命眯着眼往里望了望,眉毛不自觉地一挑,稍微凑近了些:“啧。”

后颈处好似刮过一股凉风,他回过头,见桑远远正阴沁沁地望着他,似笑非笑。

他睁大了眼睛,合上琉璃瓦,偏头控诉:“小桑果!姜谨真这身材有什么好看的,你竟傻看了半天!”

桑远远:“……”这是恶人先告状吗?

他取出怀中的白氏神奇露,交到她的手中。

“全用掉,一滴也不要剩。”他郑重其事地叮嘱。

桑远远嘴角一抽:“也不必那么多?不是说超过两滴就能出人命么?”

旋即,她反应了过来,他是要向她证明,他一滴也没打算留下来自用。

她憋着笑意,揭开了琉璃瓦,用细细的灵蕴藤卷住两小瓶开了盖的白氏神奇露,渡入房中。

扇形的云榻边上放置着精致的透明酒壶,里面装的是果酒,一望那色泽便知道清爽解渴。

桑远远操纵着灵蕴藤,悬空将那桃花颜色的白氏神奇露顺着酒壶的嘴儿滴了进去。

两瓶,一滴没剩。灵蕴藤一抖,两只空瓶子歪歪地落到了云榻边的丝毯上。

少时,姜谨真的鬼吼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郎君歇一歇,奴家洗一洗再回来伺候。”蚌女仙娇娇地道。

“怎么样?”姜谨真大喘着气,问,“你伺候过这么多男人,小爷是不是最厉害那个?”

“当然是啦!奴险些就死掉了!”蚌女仙拧着腰身,用手指虚虚点了点他,然后晃晃悠悠走向屏风后。

姜谨真在云榻上瘫了一会儿,终于攒了点力气爬起来,随手抓起了床头那壶酒,对着壶嘴咕咚咚一通牛饮,喝得一滴都没剩。

桑远远弯起唇角,偏头对幽无命说道:“成了。”

他看着眼前娇美的笑颜,忽然便觉得空气有些不够用。他,毕竟是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真男人!

“小桑果,”他抓住她,身体沉沉靠近,低声覆在她耳畔道,“你与我,何日才能成了,嗯?”

她偏头看他,见那双黑眸中闪烁着暗光。

他忽然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唇重重落下,从唇角开始,一点一点侵占她的领域。

与往日都有些不同。

呼吸渐急,他放过了她的唇,转向颈。

她被迫仰头望着漫天金光,像是好不容易才探出水面的溺水者一样,拼命地呼吸、呼吸……

“小桑果……”沙哑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我的小桑果……你真要命!”

她忽然觉得,他也十分要命。

……

半炷香之后,姜谨真体内那过量的虎狼之药,发作了!

顷刻间,姜谨真的身体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几乎冒出了白汽。

额上爆出了青筋,面色逐渐狰狞,他不自觉地四肢一挣,仰在扇形云榻上抽搐了几下。

“快、快给老子滚回来……你他妈在那里磨蹭什么!”姜谨真咬牙切齿地吼道。

屏风后的蚌女仙正在木桶中舒展四肢,闻言不禁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很确定,方才已将此人折腾得精疲力竭,下半夜前都只能有心无力地瘫着。没想到这么快就……

一定用了药!蚌女仙心中恨恨地骂了一声,嘴上娇滴滴地应道:“来啦!”

她蹭到云榻边上,低头一看,便看到丝毯上的两只小空瓶。

白氏……神奇露?

俏脸微微变色,她惊恐地望向姜谨真。

只见他头发丛中都在冒白气,身体红得像只熟透的虾,两道鼻血流到脸上却不自知,双眼瞪得浑圆,朝着她无意识地呲起了牙。

蚌女仙心知不妙,急急向门外走去。

姜谨真见她想跑,发疯一般往云榻下一扑。

头朝下,脚朝上,摔在那里,痉挛了两下便不动了。

蚌女仙拉开了厢房的门,柔弱地唤道:“不好了不好了,他多用了药,快来救命呀——”

两名杵在门口的接引使立刻冲入房中。

幽无命听到下方的动静,眸中迅速恢复了清明。

他把软在怀中的桑远远打横一抱,掠到前庭方向。

不过片刻功夫,守在东海龙女宫门外的姜州亲卫们就得到了消息。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整间楼阁乱哄哄地闹了起来。

幽无命唇角勾着笑,小心翼翼地将桑远远放在一块光滑平整的蚌壳装饰中,垂眸上下看了她一圈,目光中不自觉地染上了少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