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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我也喜欢你。”

桑远远:“……”好像忽然被撩到了。

很快,他就降在了王城外的巷道里。

短命已等得不耐烦了。

它动了动湿漉漉的黑鼻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住了幽无命的靴子和裤腿,明明白白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它们沾到了冥魔血。

出城十分顺利。

韩、幽二州接壤,彼此都向对方的都城安插了不少等闲不会动用的暗棋。到了城门口,一名品阶不低的守城将领替幽无命打开了城门下方的小门,短命一骑绝尘,离开了韩都。

“回宫带上我的刀,然后到冀州,收下皇甫俊送来的大礼。”幽无命道。

桑远远奇道:“这么快便来了么?”

“嗯,”幽无命懒洋洋地应道,“昨日便已越过秦州境,在西临关佯攻了两天了,要帮冀州王夺回王都。”

二人相视一笑。

皇甫家与冀家是亲戚——其实这云境十八州,随意拉出两州王族来,往上追溯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简单地说,拉关系的时候认亲戚,打仗的时候不认亲戚就对了。

冀都被幽州攻下之后,冀州王便向皇甫俊求援,皇甫俊让皇甫雄领了兵,经屠、晋、秦三州,远道抵达冀州。

长途行军,自然带不了什么重军备。

皇甫雄攻了几日,攻不下西临关,便让冀州王向秦州购了一批军备,自秦州运往冀都。

这一批装备,便是皇甫家故意向幽无命送的‘礼’。

谁都知道幽无命穷啊。

这样一支疯狗般的军队,若是乍富,得了一批正好足够武装他们的好装备,肯定忍不住要对天都动手。

皇甫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小桑果,”幽无命有些纳闷地歪着头,“在外人眼中,我幽无命,当真是个傻子么?”

桑远远:“……”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答了。

其实还真是。不说别的,就说原著中,他可不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嘛。

“嗯?”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小桑果,莫非你也这么想。”

桑远远微笑:“不,是他们脑子不够,无法领略你深奥的智慧。”

幽无命:“……”好像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被夸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睛,望向远方。

“嗯?”面色陡然一变,“短命,你去哪里。”

话音犹在,短命已高高跃过五丈距离,噗通一下,落进了一条清澈的小河中。

它嫌他脏。

又臭又脏。

幽无命:“……”

翅膀刚亮出来就掉水里了。

他呆呆地用翅膀划了两下水。

桑远远笑得直不起腰来。

幽无命的黑眸缓缓转过半圈,薄唇忽然挑起,他利落地旋了半个身,翅翼抄起了大蓬的水,兜头把桑远远泼了个透心凉。

桑远远:“……”

头发全糊在了脸上。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跳进水里,挥着胳膊,把大蓬小蓬的水花浇向幽无命。

短命非常配合,潜在水里弄湿一身长毛,然后游向幽无命,对着他‘哗啦哗啦’地抖水花。

“反了天了!”幽无命狰狞地笑着,翼翅一扇,从水中掠起,当空砸向短命,把它整只摁进了水里。

桑远远赶紧扑上去救援,跳起来,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重重搂住他的腰,从短命的身上翻下去,把他摁进水中。

对着她,他实在是下不了半分狠手。

清凌凌的河水中,他任她摁着他,潜向河底。

短命四蹄刨着水,像只海豹一样从上方游下来。

幽无命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一笑,串串气泡从口中吐出来,撞到桑远远的脸上,又贴着她的脸颊飘向水面。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刻,好像所有的烦恼忧愁都长着翅膀飞走了。

眼见即将沉到河底,他反手制住她,翻身压下,狠狠把她吻了个七荤八素。

真真正正,沉沦在爱河之中。

……

玩的时候很开心,回到岸上发现只能穿着湿衣服在荒野中赶路时,两个人的脸色都隐隐发青。

“短、命。”幽无命一下一下拍它的脑袋,“你、很、好。”

短命:“欧呜?”完全听不懂主人你在说什么,俺只是一只没有脑子的单纯狗子。

短命全力奔跑,小半日之后,抵达了苍青古朴的幽州国都。

衣裳早已被风吹干了。

“换身衣裳,带上刀,便去冀州。”

此刻故地重游,桑远远的心情与当初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东张西望。

看着这些建筑物,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归属感,看哪哪顺眼。她知道,这叫爱屋及乌。

“我的。”她指着前方高耸入云的王城。

幽无命失笑:“你的。都是你的。”

短命偏过头,有些鄙视又有些怂地望了男主人一眼。

回到宫中,短命直奔它自己的专属热汤池。幽无命坏笑着,打横抱起桑远远,走向那间温泉殿。

她曾在这里帮他洗过澡。

“小桑果,”他恨恨地磨着牙,“当初骗我的时候,很有一套,嗯?”

目光灼灼,又想对她下手。

她游到池子的另一侧,冲他笑道:“哪有骗你,不是每天都喜欢你么?如今更加喜欢了!”

他欺身上前,将她逼到无路可逃。

“小桑果……”

声音哑得不像话。

“水中,还未试过……”

他捉住了她。

桑远远心尖一悸,随即想起了他第一次在水中丢人的往事,想笑没敢,憋得脸蛋发红。

他正要动手,忽有幽影卫急急求见。

幽无命:“……”

他踏出汤池,反手披上一件宽大的黑袍,去了殿外。

窗棂上有藤,桑远远伏在池边,听着幽影卫向他禀告——

“主君,觅心者再度作案,这一次的受害者……是我们两个弟兄!尸身刚刚发现,死亡时间是今晨。”声音发着颤。

幽无命没说话。

隔了一间宫殿,桑远远都能感觉到他瞬间冰冷的气息。

“属下无能!查了这些日子,仍无头绪!”

今晨。

是他与她,还有短命在小河中放肆嬉戏的时候么?

桑远远知道幽无命此刻的状态定是差到了极点。

她爬出温泉,用布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穿好衣裳,来到殿外。

幽影卫已退了出去。

幽无命站在那里,身上松松地披着那件黑袍,胸脯露出一半,他也无心去拉衣裳。

桑远远上前,轻轻替他合拢了衣襟。

“觅心者,是什么?”她问道。

这些日子一直是阿古负责处理幽州事务,每日定时向幽无命汇报情况、接受命令。

幽无命虽然从不避着桑远远,但他们那些人名地名简语,她都听不太明白,就没怎么留神。

幽无命平静地说道:“七日之前,幽都出现了第一名受害者。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痕,便是被人径直掏去了心脏。”

桑远远吸了口凉气。

幽无命道:“随后便不断出现受害者,到昨日,死者共有七人。行凶时间没有规律,受害者之间并无什么关联,关于凶徒,暂无线索。之前的死者都是平民。事发第二日,我便让幽影卫去查,他们把凶手称为‘觅心者’。”

桑远远慢慢点了下头。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恶劣刑事案件,速速抓出凶手来就可以结案。

“可是今日遇害的居然是幽影卫。”桑远远道,“幽影卫,实力当在灵明境五重天之上。”

“不错。”幽无命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带着她向外走去。

死者的尸身就停在殿外。

两名死去的幽影卫,脸上都只有临死那一瞬间茫然痛苦的表情,显然是遭遇了极突然的偷袭,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什么也看不出来。

再看胸口上的伤,整整齐齐的一个大洞。就像是用一根圆形的木桩钉入身体,把心脏连着骨骼和血肉一起钉到了体外。

找不到任何头绪。

幽影卫都是常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

幽无命站在那里,像一个快要化在日光下的黑色影子。

“不然先查了案再走?”桑远远道。

他犹豫片刻,摇了下头:“替身应付不了皇甫雄。”

桑远远点了点头。

皇甫俊虽说要给幽州‘送礼’,却不会当真就把东西捧到面前来。对方计算的是幽无命本人的实力,若是让替身上场,说不好礼没收着,还把自己人给赔进去。在那风云变幻的战场上,一个失误,便是数以千计的人命。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半晌,他淡淡开口:“加强警戒,待我归来。尽量少死几个。”

“是!主君!”

幽无命偏了下头:“小桑果,出发。”

这一路,幽无命都没怎么说话。他看起来也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坐得特别端正一些,一次也没有把她往他怀里拽。

短命闷头奔跑,速度比原本更快了许多,不到一日,便越过幽渡口,抵达冀州国都。

冀州的建筑多是灰白色,乍一看,像是秃了的桑州。

冀都的百姓已被驱离。

繁华的一州之都,此刻已变成了个大军营。

幽无命径直来到主帐,便见一个身形与他有九成九相似,脸上带着白银面具的男人恭敬站了起来。

“主君。”

此人垂首施礼,然后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又极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主帅披风。

桑远远定睛一看,只见此人易容之后的容貌和幽无命像了七八分。只防着对垒的敌军、混入营中的细作的话,已是足够了。

他很利索地铺开了地图,道:“主君请看,依东州泄露的情报,明日午时,从秦州运来的两万套灵甲和兵器,便要通过栖喜道。此地极易设伏,一旦我们从上方发起攻击,他们便只能扔下军备逃离峡谷。主君,这其中,恐怕有诈。”

桑远远看着地图。

她从前地理学得不是很好,看那些等高线就像看函数图像一样,半天才看明白栖喜道是一处类似峡谷的地方。

幽无命用指尖点了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皇甫雄会设一支精锐骑兵伏在此地,待我离开栖喜道便发起冲锋。”

替身将领倒抽一口凉气,旋即颇有些不解:“这样一来,虽能给我军造成伤亡,但他也不可能用骑兵将这批军备运走啊。诶?他既然知道军备经过栖喜道要被截,为何还要送羊入虎口?”

——幽无命和桑远远在东州做的那些事情是绝对保密的,除了阿古这样的心腹之外,其余的人毫不知情。在旁人眼中,这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战争。

桑远远顺着幽无命的手指望去,原本眼花缭乱的线条,被他随手一指,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桑远远看懂了。

幽无命这是把皇甫雄这个人给算得透透的。

皇甫雄奉命故意给幽无命送装备,但以皇甫雄那个中二热血的性格,肯定不愿让自己变成这么一个灰头土脸的地主傻儿子形象,所以他会给自己加一出英雄戏码,虽弄丢了装备,却反口咬下幽无命一块痛肉。

脑补一下皇甫雄的想法,大约是这样——‘哼,一无所知的小幽子,你别以为爷爷我当真是个蠢物,拱手把这么多东西送给你!看见没有,一切早已在我预料之中,看在你被我打得这么可怜的份上,这点点小物资便赏给你了罢!尔等凡人,又岂能猜到我和我大哥背后深远的图谋?’

殊不知,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可怜’幽无命。

桑远远心中不由得有些同情皇甫雄这位热心书友。

只见幽无命长指一划:“去,在这里埋好铁蒺藜。”

替身将领垂首:“是!主君,末将请命,率骑军从侧翼拦截皇甫雄!”

“不必。”幽无命目光空空,落在地图上,“一人足矣。”

替身将领心神微凛,却不再多说,拱手退下。

桑远远担忧地望着幽无命。

他要一个人,单挑皇甫雄的千军万马?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大步走向部下为他准备好的行宫。

他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偷眼看他,见他眸底清冷,神色有些坚毅和决然。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干坏事的样子。

第63章 燃烧的战意

踏入宫殿的雕花及顶大门,幽无命松开了攥在桑远远腕部的手。

他返身,慢慢关上了殿门。

桑远远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觉这殿中静得叫人心头发毛。

她不怕他,不怕他对她做出任何事情,但他此刻的状态显然有些不正常,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直是乱的,身体一直是冰冷的。

阖上殿门之后,他有好一会儿一动也没动,就那么静静地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他今日穿着黑袍,领口、袖口和袍尾都有暗金色的隐线纹绣,在这光线略显昏暗的大殿中,一晃一晃,发出点点冰冷的微光。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幽无命……”

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带一点点局促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旋了片刻。

他终于慢慢转过了身。

“小桑果,我现在要你。”他说。

她怔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

她动了动嘴唇,愣怔着,看他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打横抱向内殿。

云榻清清冷冷,窗户紧闭,殿中一片昏暗。他半点没有要燃烛的意思,把她平平放在云榻上之后,拈出一枚玉简,看了片刻,搁在玉枕旁边,然后开始解衣。

黑袍滑落在地。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解掉了她的衣裳。

他的目光很空,俨然有着沉重心事。

直到他合身覆上来时,她仍然没有任何准备。

她抿住了唇,轻轻搂着他的脖颈,温柔地应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