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反派的早死白月光上一章:第52章
  • 穿成反派的早死白月光下一章:第54章

第91章

  那一瞬间, 虞穗穗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怎料谢容景只扫了一眼,就意兴阑珊地移开了视线。

  在红月的光辉下,他的侧脸如精魅般妖冶。

  ……

  虞穗穗跟着一群小魔族走过魔宫, 走过灵田,停在喧嚷热闹的商业一条街前。

  魔界其它环境都变差后, 就显得商业街格外纸醉金迷。

  月光照入灯红酒绿的软烟香土, 空气中弥漫着婀旎的脂粉气。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有人和虞穗穗搭话:“人类,你现在是几重, 可有什么特长?”

  说话之人虞穗穗认识, 是她曾经在天照门时期的某个属下。

  这么久过去, 对方早从小侍女变成了商业街上的小管理。

  听对方的语气, 倒像是对魔界很有归属感……甚至忽略了自己也是人类。

  穗穗于是礼貌地表示自己现在三重,至于特长……好像也没什么特长。

  “祛尘决会吗?”

  小管理心下了然, “若是会的话,可以负责魔宫偏殿的日常除尘工作。每周上五休二,每月三百块灵石。”

  说来这些诸如“上五休二”, “做六休一”的句式, 最先还都是从虞穗穗嘴里说出去的。

  连为数不多的演技也懒得再维持后, 她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偶尔会冒出一些非常现代的词组——总归谢容景脑子比较好使, 不会听不懂,他们可以无障碍交流。

  如今看到整个魔界仍旧在学她讲话,便觉得……还挺新鲜。

  在魔宫的话,定是能经常见到大反派。

  虞穗穗对这个安排毫无异议:“好呀。”

  小管理点点头,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支笔:“那登记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穗穗犹豫了。

  她在直接说出本名和再观察几天中选择了后者:“余小雨。”

  小心驶得万年船,都到魔界了, 也不差这一两天。

  “余小雨……”

  小管理面色一沉:“不行!”

  她的样子很严肃,虞穗穗也紧张起来。

  不是吧,难道余小雨这个名字是魔界一级通缉犯?……她不是才三重嘛。

  好在没有她想得那么夸张,小管理正色道:“不能姓虞。”

  穗穗:。

  “为什么?”

  “一时半会很难和你解释……”

  小管理说:“我建议你改个姓,我们魔主大人见不得有人姓虞,同音字也不行。”

  “……?”

  连人家姓什么都要管,神经病啊。

  不过想到那位魔主大人是谁,穗穗又奇迹般地理解了……也确实是神经病没错。

  行吧,就当照顾病友。

  虞穗穗脾气很好的决定给自己想个新姓。

  “那就苏小雨吧。”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了,只能从看过的小说话本里找灵感——里面女角色最多的就是姓苏。

  小管理用一种“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的眼神看着她,还为她预支了半个月的灵石……想必是也知道自己魔主病得不轻。

  虞穗穗来到魔界的第一个晚上,便陷入了人生中的一大难题。

  她原以为从紫竹派顺走的那只烧鸡已经够难吃了,谁曾想魔界的伙食更差。

  一定要比较的话,烧鸡打5分,魔界工作餐打1分。

  她现在是三重,不吃东西肚子会饿,穗穗沉痛地望着桌上盐放多了的蛋炒饭,思考是饿一顿还是乖乖吃掉。

  “咦,你不饿吗?”

  身旁吃着工作餐的魔族侍女惊讶地问。

  她面前的那碗饭已经干干净净,还准备去打第二碗。

  穗穗比她更惊讶:“你不觉得它有点咸?”

  这个‘有点’还是客气的说法,要直说的话,她非常怀疑厨子分不清盐和米。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魔族侍女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过比昨天和前天的饭要好吃多了。”

  穗穗:……

  吃惊。

  实际上,在魔界这种地方,是很难很难找到手艺不错的厨子的。

  虞穗穗之前吃的要么是谢容景亲手做的,要么正是那些顶尖厨子做的,根本不知道原来整个魔界的平均厨艺如此拉胯。

  想通了这一点,她由衷地发出感慨。

  “你们魔主做得东西这么好吃,怎么别的魔族不学着点。”

  魔族侍女奇怪地看穗穗一眼。

  这只女魔族出生在近百年内,她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

  “那可是魔主大人,他怎么可能会洗手做羹汤。”

  穗穗:“……”

  她来了几分兴致:“说说看,魔主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魔族摇摇头:“我从没和魔主大人说过话。”

  穗穗:“随便聊聊嘛。”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表情。”

  女魔族试着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笑也不说话,还喜欢一个人待着,没人敢靠近他。对了,他好像、好像一直很不开心。”

  ……

  穗穗最终还是没委屈自己吃超级无敌咸的蛋炒饭。

  几千万积分在手,她来到红月楼叫了最好的厨子,吃完东西准备回去睡觉时,被一只魔将叫住。

  大兄弟正是让她搭顺风车的那位,他知道虞穗穗在魔宫任职后,双眼放光地交给她一份玉简。

  “帮我一个忙,把这个放在魔主大人的桌案上。”

  魔将不知想到什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记住,一定要等大人不在时偷偷放,千万别让他看见你。”

  穗穗瞟了一眼玉简,上面隐约写着:“延徐庄”、“柳济市”、“溧白岛”等词语,应是一些地名。

  她答应下来,魔将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好险,逃过一劫。

  一百多年前,魔主似乎终于接受了大小姐已经逝去的事实。

  疯狂地血洗了紫阳派后,他开始找她的转世。

  他搞出了转魂珠,复原了引魂曲——在那段时间里,魔主看上去无比的正常,甚至偶尔还会露出温和的微笑,和带着希冀的眼神。

  魔族没有转世一说,他们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来生,不入轮回。

  所以,他只在人界中找。

  ……可人界那么那么大,想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何其困难。

  魔主大人的性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暴戾——最近几年更为明显,魔将们根本不敢向他汇报排查进度。

  从前大小姐在的时候,魔主虽下手同样无情,可至少好好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几乎从未迁怒过属下。

  到了现在,他是真的会随时发难。

  没有前摇,毫无征兆。

  每个前去汇报的魔将都被魔主顺手打飞过,轻则趴上几周,重则躺上几年。

  他仿佛心中有一根细细的弦,控制着自己不弄死属下——但每只魔都明白:这根弦已然极其脆弱。

  要不了多久,恐怕便会彻底断掉。

  对同类尚且如此,对被定义为“敌人”的人族修士们,就可想而知了。

  一开始,魔界的敌人仅有带头攻打魔界的几个势力。

  但打着打着,敌人便不够杀了。

  于是,那些精神上支持攻打魔界的、派了一两个长老去魔界趁火打劫的、没来及参战只煽风点火的……也成了魔界的敌人。

  倘若有人敢说大小姐这个曾和魔族混在一起的人类半句不好,尽管只是只言片语——那便恭喜你,荣获头衔:敌人中的敌人。

  这些人被魔族发现后,都逃不过被刀掉的命运,甚至还会被运送到魔界,让魔主亲手来刀。

  在如此高压下,哪怕有些门派对魔界颇有怨言,也不敢cue到虞穗穗这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女人。

  穗穗拿着玉简走在空旷的魔宫中,对自己成了仙侠界伏地魔一无所知。

  夜色已深,魔宫中并无几只侍奉着的魔族。

  穗穗记得:这好像还是自己搞出来的规定。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太习惯看着一群侍女侍卫们从天亮忙到天黑。

  她为他们设立了白班和夜班,而值夜班的魔族会少一些……总归她晚上要睡觉,人多也没什么活可干。

  很显然,这条章程也仍旧延续至今。

  魔将千叮咛万嘱咐,说送玉简时千万不要和谢容景打照面,言辞实在太情真意切,虞穗穗决定先按魔将说的做。

  不如就现在去送吧。

  据穗穗对大反派的了解,对方一般这个点都不在书房。

  她小心翼翼推开书房的门,准备轻手轻脚溜进去时——正好看见大反派拔掉一颗脑袋,还将桌上的烛火塞进了脑袋的嘴里。

  穗穗:……

  嗯,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她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冷静地将门合上,却对上谢容景猝然睁大的眼瞳。

  ……

  书房中不止一具尸体,地板被血水浸湿,只有门前少女所站之地干干净净。

  谢容景脸颊沾血,指尖残留着红色的碎屑。

  他突然笑了,眉眼舒展开来,一缕墨发垂至鬓旁,宛若簌簌风雪里压着的墨迹。

  他将满是鲜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神色里添了几分慌乱的怯意,仿佛怕惊扰了一只晶莹的蝶。

  良久,他轻轻开口,语调温温柔柔。

  “那些都是敌人。”

  谢容景慢慢地组织着语言:“你先出去吧。”

  ……

  离开书房时,虞穗穗还有些不真实感。

  说实话,看到大反派起初的眼神,她差点以为就要来场感人肺腑的认亲大会。

  怎料连怎么回答都想好了,对方却客客气气将她请了出来。

  要不……主动去掀开马甲?

  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解释自己换了一个身体。

  或许能用转世糊弄过去?

  穗穗又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了,她本来准备多观察谢容景两天,可刚刚见到他时,发现对方其实也并未变多少——至少笑起来时还是一样的好看。

  于是,“观察两天”也就变成了“观察一天”。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便去给大反派一个惊喜!

  至于为什么是明天……纯属她的生物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若是大反派今天不急着认亲,那就正好明天睡醒再说。

  从紫竹派到魔界,一路颠沛流离。

  她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虞穗穗在房间外发现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来者都是魔将,领头的还是曾经的熟人属下——那只叫小玉香的魔族。

  “你就是苏小雨妹妹吧。”

  小玉香亲亲热热拉过穗穗的手:“你觉得我们魔界怎么样?”

  穗穗实话实说:“挺好的。”

  小玉香满脸委屈:“苏姑娘来到魔界,就是我们自己人。你有所不知,外面那些人类对我们魔族恶意满满。”

  “我们根本没做什么,他们就……就诋毁我们,还诬陷我们。”

  “对啊对啊。”

  魔将们也纷纷附和。

  -“我们魔主可是个好人啊,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却被别人冤枉成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

  -“我们魔主善待俘虏,体恤下属,还有居心妥测之人讲他的坏话。”

  -“不知苏姑娘有没有听过这些……可都是谣言啊!做不得数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逐渐塑造出一个一心向善反被奸人所诬;温文尔雅却得不到世人理解的……正直善良小可怜魔主形象。

  穗穗:“……”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要不是她知道大反派是个什么人,没准还真信了魔将们的鬼话。

  按理来说,这些人都是不知道自己新马甲的,也不知道谢容景现在哪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爱好,喜欢给新加入魔界的人类洗脑。

  她憋笑憋得很艰难,魔将们和小玉香编得也很痛苦。

  双方都感到非常的无助。

  在一片“魔主大人真好啊”的赞誉声,穗穗默默下定决心:

  找谢容景掀马甲,立刻,马上!

  堆砌着尸块的书房早已被清扫干净,魔主站在桌案前,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玉简。

  原来大小姐的这一世,叫作余小雨。

  而玉简上密密麻麻,都是她的生平。

  最近的一百年里,他偶尔会看见大小姐。

  有时是在吃东西,有时躺在椅子上休息,还有时则会出现在魔界的大街上……更有时,会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用清澈而温暖的眼神望着自己。

  刚开始,他是欣喜若狂的,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跳出。

  ……好可惜。

  都是幻觉呢。

  经历过成百上千次由希望到绝望的大起大落后,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更加逐渐溃不成军。就像流沙聚成的堡垒,每时每刻都在朝着倾倒与崩塌的方向走去,不可逆转。

  ……

  但现在不一样。

  他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大小姐前十几年长在紫阳派,谢容景想:应该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接受魔界,再让她恢复记忆。

  他那所剩无几的理智慢慢回笼,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最适合的判断。

  等了三百年,不差这几个月。

  他对自己说。

  这似乎已成了刻在谢容景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又好像是某种天赋——就像他很会杀人一样,他也同样很会照顾虞穗穗。

  笃笃笃——

  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

  梳着马尾的少女言笑晏晏,笑得眼睛也微微弯起。

  “你在这里呀。”

  ……

  谢容景定定地看着她。

  仍是那个温暖的、眼睛像猫咪的、会跑会跳会笑的大小姐。

  不是冷冰冰的尸体。

  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幻觉。

  ……

  她是活生生的。

  就站在自己面前。

  只要一伸手。

  一伸手就能拉住。

  ……

  所有的计划顷刻间化为齑粉。

  谢容景不想再等下去哪怕是一秒,他用力地抱着大小姐,指尖发白,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的身体是冷的,只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颈窝。

  诶?

  穗穗惊讶地愣在原地。

  原先以为自己是来主动脱马甲的,怎料对方先一步抱住了她。

  好紧哦,穗穗想。

  比在幻境中的那天还要紧。

  她的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想要不要哄哄大反派,一会儿又想这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明明都换了一张脸呀。

  要想的东西太多,穗穗的双眼愈发迷离。

  恍惚间,她感觉到谢容景轻轻动了一下,接着,耳畔传来一阵悠远空灵的笛声。

  ……

  穗穗知道谢容景会吹笛子,作为一名全能型大反派,他在音修一道也有一定的造诣。

  只是,这笛声好像有些奇怪。

  穗穗本人也是个音修,这首曲子,她却从未听到过。

  她眼睁睁看着谢容景放开自己,一边吹笛,一边从贴身的衣物中拿出一颗闪着蓝色幽光的珠子。

  穗穗不知对方此举何意,只保持着和善的目光看着他。

  谁知看着看着,大反派的眼神逐渐不对劲起来。

  ……

  被引魂曲唤醒前世记忆时,人是会陷入沉睡的。

  可面前的少女没有。

  她茫然地睁着眼,还轻快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珠子?好漂亮。”

  “……”

  没有睡着,也就说明:她有着从前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啊。

  谢容景恍然。

  他笑了。

  睫毛上带着潮湿的水迹,连嗓音也闷闷的,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大小姐,原来你一直都记得的吗。”

  “难怪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原来如此,原来……”

  原来是在故意躲着我呢。

  躲着我,不让我找到你。

  他一边说,一边还轻轻捏着虞穗穗的后脖颈。

  “为什么这么久才出现。”

  谢容景的嘴唇擦着她的耳畔,语调一点点降低,温柔而又缱绻。

  “害怕我,对吗?”

  穗穗和大反派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此时立刻明白过来——他这个样子,是要发病的前兆。

  她下意识地采用先前的顺毛三部曲:摸摸头,安抚,再岔开话题。

  “没有,我不怕你。”

  穗穗一下一下地摸着大反派的毛,认真道:“你最好了。”

  谢容景笑出声。

  这个笑与从前的温和清疏都不同,带着昭然若揭的戏谑。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时眼尾带泪,嘴角扬起,更是漂亮到摄人心魄。

  “是不是我怎么样,大小姐都能接受,都觉得我很好?”

  ……

  问题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想起来了。

  不久前的幻境里,对方也曾这么问过她。

  穗穗肯定地点点头,画面与那个冬天重叠,而谢容景的脸贴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拖腔拿调地噢了一声。

  “怎样都能接受吗?”

  他的尾音渐小,轻轻覆上大小姐的嘴唇。

  “那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