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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你对一中的同学们做了什么?”

  谢容景在下面回道:“只是让他们遵守校规而已。”

  这话倒也没错,毕竟他是高二1班的班长。

  但也不能说对。

  哪怕外表看起来再温和客气,若是和他接触久了……就像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完全货不对板。

  穗穗偏头看他,对方神情认真又无害。

  她有点信了,趴在桌子上准备眯一会。

  上午第二节 下课后睡觉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睡就觉得后面两节课困到头掉。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暑假,很难一下子就调整到学习状态。

  谢容景撑着手看着他的新同桌睡觉。

  看着看着,略带不满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因为他没有在学习,班里如今是被解除封印的状态。

  现在他一敲桌子,声音虽不大,却像是解锁了什么多米诺骨牌,大家你拉拉我我提醒你,在不到半分钟内安静下来。

  谢容景对同学们微笑,还看似脾气很好地对他们解释了一句:

  “小声一点,有人在睡觉。”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穗穗:……

  等等,怎么真的没人说话了?

  她顶着趴乱了的头发迷茫抬起头,那个不是校霸胜似校霸的同桌伸出爪子,把她的刘海捋了捋。

  “接着睡吧。”

  谢容景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给虞穗穗当枕垫。

  他的制服上有一种淡淡的冷香,不知是用了什么洗涤剂,特别好闻。

  穗穗忘了刚刚想说什么,继续抱着衣服睡了过去。

  高二1班的同学们:!!!!

  慢慢的,每个同学都意识到:班长好像在和转校生谈恋爱。

  但他们知道归知道,也没人会跑到两人面前八卦,最多只私下聊聊。

  -“上学期我就听说班长有个二中的女朋友,当时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话说班长谈恋爱也会发脾气吗?”

  -“我觉得不会诶,他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应该是没吵过架。”

  -“你们有没有发现,班长天天往班嫂抽屉里塞小零食。”

  说这句话的是坐在谢容景和虞穗穗后面的女生,也是班上观测两人恋爱进度的主要信息来源。

  她神神秘秘道:“而且昨天我还听到,班长说要辅导班嫂学习!”

  众人:!!!

  很难想象班长那种性格也会教人,这一切都太迷幻了。

  ……

  这一切都太迷幻了。

  穗穗想。

  其实早在最开始的时候,谢容景还没说要辅导她学习。

  事情是这样的。

  某一天作业实在太多,她又是那种写一会划一会的咸鱼性子,一节晚自习过去,还剩两套卷子没做完。

  穗穗开始在继续写还是趴着睡中纠结。

  谢容景见同桌没有向往常一样趴着,疑惑地递过一张纸条。

  “怎么了?”

  根据他对虞穗穗的了解,每次上完一节晚自习后,第二节 她都会趴在桌子上休息,用她的话说就是劳逸结合。

  穗穗:“好累,写不完了。”

  谢容景:“我帮你写。”

  穗穗叹气:“怎么帮,我们笔迹都不一样。”

  “现在呢?”

  谢容景再次推过纸条——新写的三个字,赫然是她的笔迹。

  穗穗:……!

  瞳孔地震。

  不能说像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看着低头刷刷做卷子的谢容景,突然莫名联想到一件尘封多年的悬案。

  当时他们还在上初中。

  有一天,穗穗在抽屉里收到了一封情书,她非常激动——倒不是喜欢送情书的同学,主要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很有新鲜感。

  要知道她身边一直有个谢容景,基本隔绝了所有的桃花。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拒绝对方,然后高兴地把收到情书的好消息分享给竹马。

  怎料第二天,那个小男生肿着眼睛到了学校。

  “虞穗穗,你拒绝我一次就算了,有必要拒绝两次吗?”

  他抽抽鼻子:“而且你的回信还、还说得那么直接。”

  穗穗:?

  她那时说的是“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和“我不想谈恋爱我要学习”。

  明明已经算是很委婉了。

  穗穗奇怪:“什么回信?”

  “……”

  男同学欲言又止,抿着嘴跑了。

  从此以后,同学们都知道:初三5班的虞穗穗拒绝起人来不留一丝情面,要多狠有多狠。

  这条不实信息甚至跟着去了二中,于是,她从此之后更是没有一朵桃花敢凑上前。

  穗穗若有所思地看着旁边写卷子的谢容景。

  没记错的话,这人当时还专门来安慰过她。

  他让她别生气,带她吃炸鸡和雪糕。

  最后笑着唆使她,让她把表白的那个同学企鹅vx全部删了个干净。

  ……

  穗穗抢过卷子:“还是我自己做吧。”

  谢容景抬起眼,头顶上的荧光灯直直打下来,显得肤色更白了一个度。

  “为什么?”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懒得再和两面派计较,而是来自咸鱼的觉悟。

  穗穗认真地在纸条上写:

  “我觉得还是不能让你帮我写作业。”

  “再有不到两年就高考了,得考个好大学。”

  谢容景的笔尖顿了顿。

  他先是写了一句话,而后又将那张纸撕下来丢进抽屉里。

  如果虞穗穗能和他去一个大学,那他们大学四年,就又能天天见面了。

  为了往后的四年时光,谢容景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嗯。”

  他眼睛亮亮的,在纸上写道:

  “从今天开始,我来辅导你。”

  穗穗很快便发现:谢容景要教她,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对方好像真的进入了“虞穗穗私人辅导老师”的角色,不仅在学校教,在家也教。

  ……

  是的,在家也教。

  美好的周末,穗穗正赖在被窝里玩手机。

  外面下着雨,窗帘紧紧拉着不露一丝缝隙,床头的橘色小夜灯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要做什么:先小睡到十一点,吃完饭听着雨声看小说。

  今天的天气,特别适合看那种狗血虐恋情深。

  计划被虞妈妈的敲门声打破。

  “穗穗,起床了。”

  虞妈妈欣喜道:“你小景哥哥来找你了。”

  穗穗:……?

  来之前也没和她说过啊。

  她换好衣服拧开卧室门,果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一本正经坐着的谢容景。

  踩着拖鞋洗漱时,还能听到对方和老妈客客气气的一问一答。

  “我和穗穗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谢容景语气温和:“阿姨不用放在心上。”

  虞妈妈很是感动。

  她知晓自己女儿那个中不溜的成绩,说是互帮互助,实际上就是人家孩子来给自己孩子辅导功课。

  “你这孩子……穗穗能和你一起学习,阿姨真是太放心了。”

  虞妈妈诚心实意邀请道:“中午留下吃饭吧,我让你虞叔叔多做点好吃的,小景爱吃什么?”

  谢容景不好意思低下头:“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我不挑食的。”

  穗穗:“……”

  你认真的吗?

  她想到自己和这人一起在外面吃东西时,对方这不吃那不吃的挑剔样子,决定暂且先不拆穿他。

  还没到饭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十月的雨天,空气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闷热。

  这种天气不用开空调,只有一台白色的电风扇摇着头开始营业。

  风扫过窗沿上的贝壳风铃,有一搭没一搭的响着。

  穗穗的书桌很大,上面摆了一大堆参考资料和花里胡哨的文具。

  两人像在学校里那样并肩坐在一起,一个讲一个听。

  讲一会后,他们会各自分别写卷子,等都写完后再次一起改错题。

  偶尔虞妈妈会轻手轻脚敲门进来,放下一碟果盘或两杯果汁,再欣慰地走出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月后,咸鱼本能让穗穗有点想偷懒。

  谁知刚偷了个开头,就被谢容景连人带小说抓了个正着。

  他扬起眉,非常自然地念出了上面的字——“与霸总的恋爱合约。”

  谢容景:“……”

  穗穗:“……”

  谢容景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你喜欢这种?”

  穗穗争辩:“那是我初中买的,今天是怀旧好不好!”

  ……

  不管是喜新还是恋旧,那本小说都被谢容景没收了。

  偷懒大失败,穗穗只能再次支棱起来。

  或许是谢容景的高强度教学有了效果,两年后的夏天,两人一起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天,穗穗爸妈当场喜极而泣,说什么也要去酒店办个升学宴。

  “小景他们家好像也要办。”

  虞妈妈说:“干脆同一天订吧。”

  能让成绩中等偏上的女儿考上A大,虞爸虞妈现在对谢容景的印象更是好到了天上去。

  到了升学宴当天,两家的亲戚朋友都来了,热闹又喜庆。

  【热烈庆祝虞穗穗、谢容景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这横幅拉得真有意思。”

  有人驻足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办婚宴呢。”

  谢容景笑盈盈地站在酒店门外,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衫,大夏天也不怕热。

  相较之下,穗穗的脸被太阳烤得有些微微发红。

  “才不像婚宴呢。”

  尽管路人不认识她们,她仍小声反驳了一句:“我的婚礼才没有这么丑。”

  她指的是大片大片的红金配色,毕竟是两家长辈的审美,也不能要求太高。

  两人是出来透气的。

  酒店里大人太多,他们吃完饭就第一时间溜了出来。

  在奶茶店门前排队时,谢容景冷不丁问道。

  “什么样的算好看?”

  穗穗怔了一瞬,才意识到他是在接着刚刚的话题。

  “……至少要很多很多花吧。”

  穗穗别开脑袋不看他:“然后地上也铺着花瓣那种。”

  “这是现在的想法么?”

  谢容景眉眼温柔:“我记得你五岁的时候,还说过要嫁给卖糖炒栗子的人。”

  穗穗:“……”

  这都多少年前了!

  暧昧的泡泡被戳破了,穗穗接过冰冻柠檬水,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吐槽道:

  “我初中时看小说,还喜欢每个月给我五十万零花钱的霸总呢。”

  谢容景也跟着她笑,眼睛半眯着,唇色艳得像是染了胭脂。

  七月的阳光清亮亮洒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柠檬汽水的味道。

  两人并肩站在人行道旁的大榕树下,耳边传来知了的叫声,头顶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

  带着热气的风迎面拂过,谢容景递给穗穗一只耳机,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

  他轻声开口,眼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花和糖炒栗子,现在就可以给你。”

  “每月五十万的话,我确实还没有。”

  谢容景笑得很好看,嘴角扬起一个矜傲的弧度。

  穗穗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身上出现这种竞赛一路考到国赛,拿奖拿到手软的学霸气场。

  漂亮学霸的手凉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她的掌心。

  “可是穗穗。”

  “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有的。”

第123章 【西幻番外(上)】

  天空覆着铅块般厚重的云层, 遮天蔽日,不见半缕阳光。

  维拉镇的镇民们情绪格外高昂,丝毫没有被沉闷的天气影响半分。哪怕走在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上也步伐轻快, 口中还在哼唱着小曲。

  原因无它——就在今天, 他们彻底结束了长达几百年的黑暗时光, 再不用活在血族的阴霾里。

  在教会的带领下,维拉镇附近的最后一只吸血鬼被成功清缴,往后人们不必在家门前挂满大蒜, 也不用花大价钱买银器与祷文防身。

  不止是普通镇民开心,神职人员亦是如此。

  商贩与镇长、乞丐与骑士、修女与牧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

  看到这一幕, 虞穗穗恍惚间觉得自己也要随大流高兴一下。

  ——如果她不是那个被清缴的吸血鬼的话:)

  当然, 比起吸血鬼, 她更喜欢称呼自己为“血族”。

  似乎是她们这个氏族的通病, 喜欢好听的名字,好看的花, 以及好喝的血液。

  这就是虞穗穗倒霉的地方了。

  她睡了将近十年,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还没开始进食, 就被一群傻哔——连人带盒往教堂里扛。

  她有一肚子话要讲。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咬人?”

  穗穗一只手撑在着自己的六边形棺材板上, “纠正一下, 我从来不喝没有处理过的血。”

  这倒是实话,自从成为血族的那天起,她还没咬过谁的脖子。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不死生物,太突然了,连一点转变的前摇都没有,虞穗穗自然便保留着人类的进食习惯。

  比如喝血要加糖加奶加蜂蜜,天冷热一下,天热冰一下。

  见被捉的吸血鬼开口说话, 牧师和修女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她。

  这只吸血鬼有着苍白的皮肤和绯色的瞳孔,穿着黑天鹅绒的哥特小礼服,裙摆盖住膝盖,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高帮皮靴。

  神官大人不在,押送队只当这是个危险物品,完全不敢接她的话。

  他们视线游离,有的平视前方,有的躲躲闪闪——反正就是不看棺材里的吸血鬼。

  吸血鬼又说了几句,发现身旁这十来个穿着白袍的人类一言不发,根本就是把她当空气。

  穗穗:……

  行,我们谁都别理谁。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看呐,前面是神官大人!”

  -“多亏了神官大人新发明的祷文,我们才能捉到鸢尾城堡的吸血鬼!”

  -“对啊对啊,以后晚上再也不怕被咬了。”

  -“前几个月那个来维拉镇的吸血鬼真可恶,这种邪祟最喜欢挑衅教会了,专攻击我们神职人员。”

  -“好在神官来了,光明女神保佑我们。”

  ……

  -“感谢光明女神。”

  -“感谢神官大人。”

  人类们满脸虔诚,右手放在左胸的金色纹章上,似是在祷告。

  穗穗:?

  她听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捉,就是这个狗神官搞得鬼。

  可恶,她就说嘛:明明沉睡前做好了保护,普通的神职人员根本找不到她的城堡。

  穗穗真情实感的生气了。

  你们这个光明教会都是智障吗?哪只吸血鬼捣乱你们去捉哪只好不好。

  要知道她睡了快十年——哪怕没睡着的时候,大多时间也都是在自己的城堡里自娱自乐,只有偶尔心血来潮才会带着兜帽来镇子上逛逛。

  可惜一路走来,这些人类并不听她的解释,穗穗怀疑是快过年了,这群修女牧师也要冲业绩。

  哦,还有狗神官。

  这样想着,她从棺材里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一眨不眨地打量那个罪魁祸首。

  神官站在维拉镇的教堂门前,一袭圣洁的白衣,领口镶着金灿灿的边,明媚而耀眼。

  前两日刚下过雨,小镇路不好,遍地都是水坑和泥巴小道,而他的衣摆却干干净净,半点未曾染上污泥。

  穗穗地目光从他的穿着落在脸上。

  神官是个很漂亮的青年,大约二十来岁,似乎还是东方人,黑发黑眼,脸上的微笑平和而安宁,犹如春风拂面。

  实际上,对方长得很合穗穗的胃口,可现在她只有三个字要评价:小白脸。

  再加三个:狗神官。

  ……

  神官是什么,穗穗是知道的。

  慈悲与善良的代名词,净化一切邪恶的化身,以及——

  神的代行者。

  作为凡人连接光明神之间的桥梁,神官们有着虔诚的信仰和极强的神力,他们在圣洁的白玫瑰教堂里聆听神谕、又在嘈杂喧闹的人海中传播神音。

  一般而言,这种大人物根本不会来维拉镇,更不会大张旗鼓捉她一只咸鱼吸血鬼。

  ……可他现在已经来了,求生欲让穗穗再次支棱起来。

  “你们找错血族啦!我没有杀过人。”

  她语速飞快:“我连吃饭都没有直接对着人脖子吸过!”

  周围的修女牧师们又恢复了默不作声的鹌鹑形态,只有神官面不改色地对他们点点头: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

  随着最后一位牧师关上房门,教堂变得空旷而静谧。

  悠扬的钟声响起,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预兆。

  阳光透过穹顶上巨大的七彩玻璃窗照进来,像是被打碎一般,在庄严的大殿内留下一片片五彩斑斓的投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官笑得更温柔了。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摸摸她柔顺的黑发。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