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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氏忙走过来,抓着叶嘉的手往屋里走:“锦云是你小姑姑,先帝的九公主,你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第129章

  爹?叶嘉反应了会儿,意识到她说的是已过世的景王。

  说起来,关于景王府的旧人,叶嘉至今为止也就见过一个。叫什么她早已忘了,似乎是景王府的老仆。偌大的景王府不可能不剩几个旧人,只不过往日余氏从未提及。难得有亲人寄信过来,余氏高兴之余忍不住抹眼泪。拉着叶家说起了景王府的旧事。

  景王是先皇第七子,乃先皇淑妃所生。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只有两个。一个是十一皇子,十七岁时病逝于深宫。只剩下一个妹妹,也就是余氏所说的锦云,九公主。先皇在世时九公主算不得受宠,但因淑妃娘娘在世,所以在皇子公主之中也算不上不下。

  景王府出事时她早已远嫁多年,所以并未受到波及。

  这么多年,九公主并未跟景王府旧人联络过。但毕竟是血亲,九公主未出嫁前与余氏的关系也算和睦,她的信件递来余氏当然会高兴。

  叶嘉听说了这里头的关系,没什么触动。不过余氏高兴,她便也耐心听着。

  “九姑姑此次来信,所谓何事?”叶嘉等余氏情绪缓和了,慢慢地开了口。虽然这么想有点不近人情,但景王府出事时不出现,周憬琛拿下燕京倒是记得给周府传信,这九姑姑估摸着也是个精明人。

  余氏也没说话,只是将信地给叶嘉。

  叶嘉接过来一目十行。

  信本身不厚,也就两页纸。没什么内容,大致是问候。问周家在北庭过得可还好,以及告知一点她在赣州的情况。九公主是没有封地的,她下嫁以后随夫在赣州任职。大燕没有驸马不得入仕的规矩,九驸马是赣州的刺史。信中着重点了她与刺史有两女一子,长女娉婷,年方十五。

  叶嘉目光在这一行字上落了落,幽幽地勾起了嘴角:“娘,九公主家的表妹似乎及笄了。”

  余氏抹眼泪的手一顿,抬起了头。叶嘉能看出来的东西,余氏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余氏可没有亲上加亲的想法。允安已经娶妻,嘉娘比亲儿子还得她心意,自然是完全忽略了九公主那句话。

  “及笄了,嘉娘你且代娘跟允安给你姑姑回一封信便是。”

  余氏当初与景王成婚,府中是有侧妃和侍妾的。那是大燕皇室的规矩,皇子在出府之前宫里就会给备上教人事的司寝宫女。出宫开府之后,储秀宫也会给各个开府的皇子配备侍妾。甚至迎娶正妃,侧妃也会先半个月进门。不过景王这人性情与旁人不一般,是个钟爱妻子之人。

  府中侍妾只有两个,其余的都被景王挡了回去。成婚之后,他也几乎只愿意宿在余氏的房里。只有淑妃娘娘干预的情况下,才会去一回侧妃的屋中。

  嫁入皇室,余氏自然不敢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但心里却是希望自己子女能过没有外人掺和夫妻情分的日子的。只有夫妻和睦,家中才会和睦。

  “你替娘跟允安,给你表妹选个及笄礼寄送过去。”余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淡淡道。

  叶嘉瞥了一眼余氏,笑了笑,点头:“行,不过咱们东乡镇也没有太好的东西。届时往表妹不要怪罪。”

  “怪罪也无妨,”余氏摆摆手,“咱们家如今捉襟见肘,勉力而为。”

  叶嘉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过叶嘉的及笄礼还没寄送到,周憬琛派来接叶嘉去燕京的人倒是先到了。

  回来接人的不是旁人,正是这段时日跟在周憬琛身边帮他暗地里处理一些人或事的阿玖。周憬琛不放心外人,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连襟的阿玖。再来,阿玖跟周憬琛许久没有见到叶嘉一样,没见到叶四妹和孩子的时日只会更长。这次让阿玖回来也算是一举两得。

  回来当日,阿玖便言简意赅地域叶嘉说明了燕京的情况和周憬琛的打算。叶嘉也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只是让他先回屋去歇息。稍后再详说。

  回来接人自然也不急一时,少说也得小半年。阿玖自是答应了。他连饭都没用,安顿好了身边的随从。回到周家,刚进门便扛起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叶四妹匆匆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哎哟!”叶四妹冷不丁的脚下腾空,吓了一大跳。

  等闻到阿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才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想想,还是笑着抬手锤了他一下。

  “我回来了。”阿玖太久没见到叶四妹了,想得要疯。

  “回屋你疼疼我。”

  叶四妹被他一句话说的脸瞬间爆红。

  伸着脑袋左右看了看,瞥见廊下无人才小声地骂了他几句。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调笑,她憋不住将脑袋和脸都埋在他的身上,羞耻得都不好意思看人。

  小跨院就在正院的旁边,离得不算远。阿玖扛着叶四妹大步流星地穿过花园,进了院子。院子里小七小八以及孙俊兄弟俩,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凑在一处正在庭院中央堆雪人玩。

  大冷天儿的穿得也厚实,跟土堆似的。庭院四周的高墙挡着风,倒也不会很冷。旁边是叶嘉给叶四妹专门找来看孩子的奶娘。奶娘一抬头看见自家主子被个异族男子给抗进来吓了一跳。等看清楚阿玖眉眼,立马将脱口而出的尖叫给咽下肚子。

  一路上,两人话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叶四妹人已经被他抱到内室去。

  小七小八一扭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阿娘进屋吓得把手里的雪团子都扔了。迈着粗短的小腿蹬蹬地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还嗷嗷叫。奶娘虽不认得阿玖,但瞧着阿玖的眉眼跟小八差不离,心里立即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连忙上前去拦住小孩儿。

  “阿娘,阿娘……”小孩儿被人一拦就来劲了。

  “小少爷,小少爷,别别捣乱!”奶娘极有眼色地给拉住了。一手抱一个,不叫人过去。小七小八两小爪子不停地往前划拉,嘴里还不忘叫唤:“阿娘,那个坏人抓我阿娘!”

  叶四妹只觉得脸越来越烧得慌,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阿玖的背上。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啪嗒一声还上了栓。这整整一下午,阿玖跟叶四妹都没从屋里出来过。

  小跨院这边该出什么事,其他人都清楚得很。晚膳是叶嘉抽空去做的。叶四妹阿玖夫妻俩快一年多没见了,小别胜新婚,等闲没那个空出来。余氏看天气差不多,特意叫奶娘去将小七小八接过来。小七小八玩了一会儿就忘了娘,被叶嘉拘着,夜里干脆在叶嘉这边睡下了。

  且不说阿玖再次露面是次日下午,一来就说起周憬琛要接全家人去燕京之事。叶嘉倒是陷入了两难。

  一年多未见,阿玖的模样也有些变化。

  若说原先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气,如今长开了,看起来已经是英俊魁梧的男子。身形高壮俊朗,且轮廓深邃。一双碧绿的眼睛犹如深夜中的野狼。经过战争的洗礼,俨然已经褪去了过去的粗莽,仿佛一柄出鞘便要见血的利剑。不过见着叶嘉,态度也变得比以往恭顺了不少。

  叶嘉没有说话,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茶水,正在思索。

  “……娘打算搬回燕京么?”虽然北庭的气候和生存条件都不算好,但叶嘉一睁眼就是这里,多少有些雏鸟情节。突然要离开,多少有些舍不得。不过如今的形势叶嘉也明白,七千兵力的保护,周家还是三番四次遭遇偷袭,确实算不上安全。

  余氏坐在一旁,面上露出几分不舍之色。

  别说叶嘉舍不得,其实余氏也未必舍得。虽说才来北庭的前三年日子过得极为困苦,但自打叶嘉嫁入周家以后,余氏的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如今北庭这边有叶嘉一手创立的大批产业,这要是搬走,许多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这事儿急么?”

  “尽量早点搬为好。”阿玖没什么乡土情节,他只想带叶四妹和孩子过上最好的日子,“周晔带着一万多禁卫军逃离了燕京。依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消停下来。”

  这话一说,叶嘉的眉头就皱起来。

  “况且,除了周晔,姐夫在燕京大刀阔斧的处置世家。那些盘踞大燕几百年的大世家,手底下还是有些势力的。不论是商道,人脉,想要根除是没那么容易的。”阿玖凝眉思索片刻,直言不讳道,“若是那些人鱼死网破,真要对东乡镇动手脚,姐夫那边鞭长莫及,也是十分麻烦的。”

  ……道理叶嘉自然懂。如今的东乡镇就像一个明晃晃的靶子,等着外面的有心之人来射。虽说周憬琛早早安排了驻兵保护,却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前头两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到底,一家人在这边自由自在生活惯了。忽然要去到规矩森严的燕京,自然下意识是排斥。但跟自由相比,还是一家人的安危更重要。可是这边有叶嘉从零开始,奋斗了快三年的产业。是叶嘉在这个世界几乎全部的心血,一下子让她就这么放手太需要魄力。

  婆媳二人对面坐着,叶嘉思索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手头的事情没那么快解决,还需要些时日去料理。让我先想想吧。”

  在北庭的这些产业别说叶嘉舍不得,余氏也舍不得。这些产业她虽不是主要负责人,却也投入了很多的心血。思来想去,几人也知道他们不回去不行。周憬琛费尽了心思将大燕打下来,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吧?若他不能拱手让人,叶嘉作为女主人又怎么能不去燕京?

  “……走还是得走。”余氏能懂叶嘉的心思。

  顿了顿,她劝说道,“将来允安若是登基,嘉娘你便是大燕国母,咱们述白就是太子。皇后和太子之位是必然不能退让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一日无主。如今早点回去,嘉娘也能早早断了某些人的心思。若实在舍不得北庭这边的产业,只能另择信得过的人去打理。”

  这世道上为名为利不要脸皮的人许多,为了权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周憬琛如今站到高位,那些动不得的老东西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保住地位。世家大族为家族地位,能做的不外乎将自家姑娘送去后宫。用裙带关系,跟新皇绑定。换句话说,现如今燕京想摘桃子的女子绝不会少。就如九公主的长女之流的贵女,她儿子还未称帝,那边试探的信件就寄来了。

  阿玖还在,余氏话也不会说的太白。但那眼神一使,叶嘉也明白她的意思。

  说实话,叶嘉不认为有人能威胁得了周憬琛,也不认为周憬琛会为了女色背信弃义。但余氏的爱护叶嘉还是感受到了:“……也不是说不回去,只是暂时先缓一缓。”

  他们一家早晚要去燕京,但也不需要这么赶,“这样吧,娘带着小述白和四妹小七小八几个先跟着阿玖回燕京。我暂时留下来,将这边的产业稳住,再一点一点将生意搬到京城去。二来,上回周家被偷袭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这么糊里糊涂的走,我也不放心。”

  想着,叶嘉看向阿玖:“你打算何时走?”

  阿玖才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孩子说过话。何况这个时候也快到年关。顿了顿,他道:“约莫是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晚也不会晚到三月。”

  若是来年开春的话,倒也不着急。将产业搬走两个月也够了:“那行,来年开春再走。”

  事情商定了,一家人心也就放下了。叶嘉想想,将先前周家深夜被偷袭的事情详细与阿玖说了。阿玖也算是军中之人,后来跟着周憬琛正式入伍,打了几场仗以后,如今在周憬琛身边的位置与李闻竹也不差多少。若是他去查的,估摸着会比较容易。

  阿玖其实早就听说这事儿,当初周家出事没多久,燕京那边就收到消息。周憬琛下达了命令严查,不过到底离得太远,光是传信就十分耗时。阿玖这次回来其实也有调查这件事的目的。

  “我知晓。”阿玖点了点头,“明日我便开始着手去查。”

  军中有阿玖出手,外头叶嘉这边也在打听。

  阿玖查案很是直接,摸到了线头不管对错先抓再审。简单粗暴的操作下,这桩事很快就查得差不多。阿玖在北庭这边还认得不少道上的人,黑白两道都有路子,打听起事情来自然十分方便。

  杨成烈这件事一顺着查,就摸到了李闻竹身边一个副将的头上。这副将如今也是个将军,代替李闻竹镇守在轮台。这人是景王府的旧人。姓钱,叫钱达通。跟着李闻竹出生入死多年,忠心耿耿。若非阿玖特意去查,还真抓不到他头上去。

  钱达通为何会对周家动手的原因还没查出来,不过阿玖在钱达通的书房搜出了几封旧信和一本账簿。信件联络的人在燕京,明显跟周晔有关。这本账簿不知是作何用处,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单和走账数额。其中几个是突厥名,显然这本账簿跟突厥有密切的关联。

  在钱达通的府中查到这些事情是任谁都没想到的。

  阿玖在查到这些东西后,立即下令将钱达通抓捕归案。丝毫没给钱达通辩解对峙的时机,调几百将士出其不意就将钱府给围了,查封钱府。

  叶嘉尚且不知这桩事牵扯出景王府出事的旧案。等她收到消息,阿玖已经将该抓的人抓了个遍。

  说起来,八年前的景王被御使大夫吴敏伙同司空蔡聪、少保欧阳霖、宗伯周乾联手举报与突厥勾结,谋逆犯上大罪。一时间墙推众人倒,众口铄金,各种罪证如雪花一般上达视听。从前温文尔雅的景王一朝一夕之间成了狼子野心、面慈心苦的卑鄙小人。哪怕景王从未认罪,以死来证清白之身。却仍旧被有心之人扭曲成畏罪自杀,自裁以谢罪。

  先皇便是有心要保景王,但随着各种罪证的一一浮现,曾遭遇景王一脉欺凌的受害人一一出面指认。景王府一脉便是有百张口也辩驳不了。

  至此,景王府阖府五百多口人被抄斩,景王一脉嫡支子嗣全被流放。

  关于景王的案子,对周家人来说自然是重中之重。周憬琛拿下大燕除了结束混乱的局势,另一个目的便是洗白落在景王头上的不白之冤。

  不过景王谋逆一案时隔八年,当年涉案的许多人要么是早已身死,要么便已经告老还乡。线索该烧的已经烧掉了,证人也几乎全消失在人海,真要查不是那么容易的。周憬琛耗费了不少功夫只查到了一点线索,本想等尘埃落定后还景王一个清白,谁知在这竟然抓出了线头。

  他收到信时都忍不住激动,握着杯盏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好,好,好。”周憬琛忍不住感激叶嘉,“嘉娘是我的福星,命中的贵人。”

  事实上,上辈子他到死都没查出来足够的证据为景王府洗清罪名。甚至自己还背负了大半辈子嗜杀成性的骂名。周憬琛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好名声或者是骂名,别人口中的是非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需无愧于心便够了。但景王不一样,他的父亲是个心思明澈的真君子。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寒冬的风透过帷幔送入殿中。

  帷幔拂动,墙角的雁足灯摇晃着,周憬琛垂眸凝视着桌上一副小像看得出神。那小像上是一个侧目看账册的女子,乌发如墨披散肩头。素面朝天,桃红的衣裳有些凌乱,领口还微微敞开了些许。他缓缓眨动了一下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眼帘遮住眸光却挡不住他神情的温柔。

  “真狠心啊……”周憬琛收起了信件,又捡起了小像旁边一张印有孩子脚印的纸。脚印比先前刚出世的时候大上许多,他笑了一声,“多一个字都不乐意写。”

  这小像一看就是余氏亲手画的。

  事实上,家中善丹青的除了余氏也没有别人。小像一看就是叶嘉小憩才醒,周憬琛对着小像看了许久,只感觉胸口淤着的一股郁气缓缓地散开,殷红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来。

  “快点来找我啊,一个人在燕京可真冷清……”

  叶嘉是完全不知周憬琛心中思念,她虽也偶尔想念周憬琛,但大部分时辰都在忙着搬移生意重心的事情。既然注定了要去燕京,叶嘉也不会故意拖沓。这些日子她一面将财物运走,另一方面还得分出心思去关注钱达通一案。她也是景王府一员,自家的事情自然要密切关注。

  阿玖这段时日忙着揪出钱达通与周晔的联络,叶嘉这边也终于查清楚袁春生和另外两个西场出身掌柜的来历。袁春生是徽州安庆府人,乃是顾家二太太娘家徽州刺史佘家的奴仆。

  至于为何会被流放,就更好查了。这件事转了几个弯儿还是绕到了顾明月与顾明熙的身上。

  因顾明月对顾家以及欺辱过她的佘家的怨恨,入宫受宠以后借周晔之手整治了佘家。顾明月无法接受幼年在佘家庄子上为奴为婢的曾经,下手极狠。佘家一家因贪污入狱,佘刺史被斩首示众,佘家其他人充妓的充妓、流放的流放。大部分人都死绝了。

  袁春生作为佘刺史手下最得力的管事,自然也在流放名单之内。不过他与佘家也没有多少主仆情谊,又因为无辜受到牵连,对顾明月之流的人恨之入骨。这也是周憬琛放心用他的原因。

  袁春生没有要害周家的动机,此次掩护了杨成烈手下那批人进东乡镇,只是因为做事不查叫人钻了空子与他一同共事的两个人则因提前收了银两的贿赂,对这次换人运送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叶嘉着实没想到事情闹到最后,竟然还是因为贪污出的纰漏。而这两个人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叫叶嘉说不出话。原先之所以被流放西北就是因为收受贿赂。沦落到这个地步,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叶嘉气得命人将两人直接抓了,押送去喀什县衙。至于袁春生因失职不查差点酿成大祸,叶嘉直接将他手头的权利收回来一大半。这件事也算给了叶嘉深刻的教训,严格的管理制度必不可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余氏知晓这事情始末也是叹气,“下回用人,考察品行为上。”

  叶嘉也叹了口气,案子查得差不多,她们该收拾的也收拾完了。

  “罢了,过个年后,咱们一家子东行,该去与允安汇合了。”叶嘉在这边的摊子也不敢随意交给别人,思来想去,将孙老汉和铃铛给招了回来。

  孙老汉主持事情的能力不强,但胜在眼利忠诚。铃铛倒是有几分本事,但也需要历练,“等铃铛回来,让铃铛和秋月都跟着袁春生做事,学个一两年再说。若是两人能撑起来,自然更好。撑不起来,届时燕京也能寻到有能之人送过来。”

  余氏十分不舍,但也点点头,遥看着东方的天空:“是啊,咱家该回燕京了……”

第130章

  钱达通一案,顺藤摸瓜还揪出了几个埋藏很深的钉子。这些人若非细查,根本不显。且好些人都是跟着李闻竹出生入死,当初周憬琛在北庭起势时也出过一份力的。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跟八年前景王府谋逆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非此次偷袭周家彻查,且巴扎图又抓住了杨成烈,怕是揪不出来暗线。

  查出东西以后,阿玖的日子就忙碌了起来。他抓到一个线头顺藤摸瓜往后扯,雷厉风行地连带拽出来不少人。其中好些都是景王府的旧人,与曾经的景王有过香火情的。得亏这些人在建朝之前就扯出来,若是将来建朝以后,怕是会成为新朝廷的暗疮。

  既然是背叛,那就再没有情义可言。阿玖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证据确凿那便当场斩杀。至于杨成烈,考虑到他过去的战功且不是主谋没立即处理。只是这次周家离开北庭,会将杨成烈一道带走。

  杨成刚之子被救出来已断了两条腿,被折磨得不轻。叶嘉看他有出气没进气的,并没有要他的命,只是让杨家人把人给带走了。

  这一年的除夕,过得格外的不平静。

  阿玖为尽快结束这些事,护送周家人和叶四妹母子回燕京,整个腊月到正月都在外面奔波。他跟叶四妹成婚时日也不长,也是聚少离多,寻常回来跟孩子说句话的时辰都没有。余氏有些愧疚,叶四妹自己倒是挺看得开:“他年轻的时候多在外打拼,我跟孩子才有好日子过。没什么不好的。”

  “你倒是看得开。”余氏被她说笑了,叶四妹看着柔弱,却不粘人。

  叶四妹笑笑,十分理所当然:“可不是?左右往后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时时粘着。”

  等到阿玖将案子查的差不多,这个年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这期间阿玖的手少不了又见了不少血。他杀人跟宰鸡似的轻易,成功恫吓了不少人。为了威慑这些不老实的人,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巴扎图的人把东乡镇围成了一个铁桶。

  但即便是这样,东乡镇周边还是不太平。

  周晔即使逃离了燕京,但也没有完全放下骚扰北庭。他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也不想周憬琛好过。暗杀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全被巴扎图挡在关卡之外。

  “看来,还是得尽早走。”即便千日防贼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拖久了只会夜长梦多。等阿玖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立即敦促周家搬离东乡镇:“省得这些人没完没了。”

  “这是自然。”经过这一遭,叶嘉也知道再耽搁下去就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了。虽不舍,但该做决定时候叶嘉也不会犹豫,“歇息个三日便启程。”

  事情敲定了,叶嘉便去与余氏商议搬走哪些东西。

  余氏其实早就已经将该带走的准备好,想搬的话就能搬走。听着叶嘉说起外头的形势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叶嘉不说,她着实没想到北庭暗地里藏了这么多危险。此时抱着蕤姐儿便忍不住地念叨:“得亏是家中有你在,不然以我这糊涂性子,怕是死过不知多少回。”

  蕤姐儿已经到了知事的年岁了,乖巧得令人心疼。听余氏说话,伸手抓了抓余氏的手。余氏拍拍她,看着门帘外阴沉沉的天唉声叹气。

  “娘且安心了吧。”叶嘉见状不由宽慰她,“既然人都抓出来,往后便不会再有这些事发生了。再说咱们也决定要搬走,”

  其实依叶嘉看来,即便这些人不被抓出来也不敢对如今的周家动手的。周晔大势已去,突厥也被周憬琛给打残了。一个乌桓和几个不成气候的游牧民族被叶嘉溜着打,几次下来被重创了元气,起码十年里不敢再来进犯。藏在暗中这些人只要不是故意找死,都不会轻易冒头的。

  “我知晓轻重的,”余氏点头,“你只管做好你的安排便是。”

  寒春时节,昼短夜长。这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叶嘉趁着这段时间将生意安排妥当以后,将研制出土地雷样品和强弩、袖箭等的制作资料和土碉堡的设计图纸等又熬夜整理了一份。

  北庭这边的生意能安排得都已经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一些细节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安排。由于上次杨成烈偷袭周家一事,叶嘉按照现代公司管理制度专门写了一份内部规章。关于如何管理下面的人手和做事,从职责到权利都细分到每一个人。叶嘉给下面做事的人每个人都设置了岗位,将职权划分到个人头上,出了事便很好纠察。规章一列出来,就让下面人去执行。

  铃铛和秋月暂时管着北庭这边的胭脂铺和晴雪轩,香胰子作坊和梨花膏、胭脂作坊就交给秋月来管。西施铺子找了专门的厨子来接手,配方给他便会做。

  孙老汉是郑月上旬回来的,孙玉山人在李北镇,他肯定不会离开。但是两个孙子,孙老汉却犯了难。

  孙俊的聪慧是天生的,时常让叶嘉会震惊。叶嘉承诺过要给他寻一个好的老师,不过后来因为各种事情绊住了便一直没有能兑现。这次叶嘉要走,孙俊自然就想跟着一起去。孙成虽不懂兄长的决定,但若是孙俊想走,他便也想跟着走。

  因为这件事,一直很和睦的孙家祖孙发生了一次很大的冲突。

  这个时代车马慢,从南到北要走过去少不得得要一年半载的。如今这个时候的人基本在一个地方一呆就是一辈子。孙子离开北庭对孙老汉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在他看来,只要离开了北庭,怕是到他将来老死都不能再见两个孙子了。

  孙老汉舍不得,便私心里想把孩子留下来。

  孙俊当然不愿,孙老汉为此动了粗,粗暴地将两个孙子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

  这事叶嘉自然有所耳闻。虽不赞同,但这是孙家的家务事,即便是她也没办法置喙。叶嘉是有些遗憾的,思来想去,还是派人去将孙老汉请过来。不过她还未开口问起这事儿,孙老汉便已经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孙老汉直言知叶嘉看重孙俊是孙家人的福气,但孙家能有今日已经足够。一家老小能过个安宁的日子,他将来下去也能对老伴有个好的交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叶嘉便把到嘴边的劝给咽下去。

  如今已经是二月份,天气渐渐转暖。但或许是化雪的缘故,夜里的风吹到人身上依旧如刮骨刀一般。

  一晃儿就三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出发离开的这日。

  昨日夜里叶嘉早早睡了,为了赶早自然起得也早。结果天才亮,正院一开门就发现了双眼通红的孙俊蹲在庭院走廊里等。叶嘉还在屋里洗漱,小梨便进来说了这事儿。

  叶嘉愣了一瞬,让人将小孩儿叫了进来。

  孙俊也不知在外等了多久,鼻头冻得通红,小身板缩着,肩头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叶嘉让人赶紧送了热茶进来,让小孩儿喝了些热茶下去才开口说话:“怎么在外面等着?”

  孙俊的身体缓过来便默默地红了脸颊。他没有说话,狼狈地低下头来。

  叶嘉看着他,倒也没有斥责。说实在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儿,叶嘉就觉得这个孩子有些早熟。眼神跟普通小孩儿不一样。事到如今,叶嘉还是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安静了许久,小孩儿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娘娘,我想跟你去燕京。”

  叶嘉眼眸微闪,顿了顿,问他:“你爷爷知道么?”

  孙俊摇了摇头,咬着下巴倔强地站在那。

  叶嘉看着他许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好环佩送了朝食过来,叶嘉便让他跟着一起用。

  说起来,孙俊这孩子是天生的聪慧。跟着余氏学认字这段时日,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资质是足够令人侧目的。叶嘉原本的打算是将这小孩送去余家求学。余家大舅舅乃是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能拜入他门下的学子个个是人中龙凤,教导孙俊必然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余家的情况目前不大适合收徒,所以这才暂时的搁置下来。如今事情慢慢发展到周家要搬去燕京,余家自然也会走。

  若是没有孙老汉拒绝这一出,叶嘉也是要将这小孩儿带去燕京的。但是如今已经被孙老汉拒绝了。

  “娘娘,我已经十岁了。”孙俊咬了咬嘴唇,艰难道,“我可以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这话说的叶嘉一怔。

  “我想成为一个像殿下和娘娘这样有学识的人。”孙俊低着脑袋,嗓音嗡嗡的,说出来的话却清晰入耳。他说,“我不想一辈子蒙昧无知。”

  她不知为何有些感动,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真的愿意离开家,往后绝不会后悔么?”

  孙俊站起来身高才到叶嘉胸口,一双眼睛却深邃得不似孩童:“不会后悔。”

  叶嘉看着他许久,忽然笑起来。她看着眼前坚决的小男孩,说实话,她本来也是有些犹豫的。虽说孙老汉不愿放孙俊走,但这个孩子这段时日的表现让叶嘉很难眼睁睁看他埋没在。并非是觉得北庭不可能有成长,只是外面的机遇更大。

  有时候人成才需要机遇,璞玉需要雕琢,人才也是。顿了顿,叶嘉忍不住问他:“你是何时来我院子的?一大早开门就看到你,不会昨夜就跑出来了吧?”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认真道,“回娘娘的话,我是半夜趁爷爷睡着溜出来的。”

  小孩儿试探地抓住叶嘉的袖子,“娘娘,你会带我一起走的对吧?”

  既然他有这样的决心,叶嘉自然是欣慰:“且给你爷爷留个信吧,这回算是我不厚道了。”

  孙俊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高兴地点了头。

  ……

  叶嘉的东西其实昨晚已经都装上了车,此时装得都是别人的东西。

  余氏也已经早早起来,寒春的早晨冷得很。她裹着大麾正站在大门口看着一些柜子被搬上马车。虽然没住多久,但对这个院子还是留恋的:“……嘉娘啊,咱们也不需要将家里所有东西都带走。指不定将来大燕的局势稳定下来,还能回北庭。”

  北庭的气候虽说苦寒,但天大地大,自由自在。住惯了是真的舍不得。

  “想回来自然还是能回来的,”叶嘉笑笑,“只是怕到时候没有那个机会。”

  两人正说着话,阿玖抱着孩子,跟叶四妹也从院子里出来。

  他们要走,叶四妹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阿玖如今是朝廷命官,在燕京有正经府邸和家业的正一品武将。周憬琛赏赐的府邸有五进五出。如今那偌大的府邸空着,就等着叶四妹过去布置。四妹为了这事儿已经高兴了好些时日,日日说话都是带笑脸的。这回去燕京,她是唯一一个满心欢喜的人。

  “姐,爹娘那边你怎么安排?”

  临上马车,她倒是想起这事儿。其实也不是最近想起,生她养她的亲生爹娘,便是再多不好那也是舍不得的。原先她便想提来着,不过叶嘉一直在忙,她没敢打搅。

  叶嘉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对叶家老夫妻没什么情谊。

  想了想便开口道:“大哥会镇守北庭,清河也在,爹娘自然是跟着大哥清河。”

  ……这倒也是,有亲儿子在,叶家老夫妻也想不起女儿。

  两姐妹诡异地静了一静,叶四妹叹了口气。让两个奶娘将小七小八抱上马车,最后看了一眼周家的大院。与阿玖成婚以后反倒是在周家住的更久。小七小八年纪还小,尚不知离别为何物。觉得新奇,趴在窗户旁边吱哇乱叫。

  叶嘉不在乎叶家人,倒是有些放心不下孤身在外的叶五妹。自打上次婚事闹得那一出,叶五妹就消失了。她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叶嘉派人出去找也没找着,只知道人在南方。

  正想着,叶四妹又从马车窗边探出头来问起了五妹的事:“南边有五妹消息了么?”

  东西差不多都搬上车,叶嘉也上了马车:“有消息说再惠州见过五妹。”

  听叶嘉这么说,叶四妹的心倒是放下了一点:“若是能寻到人,将五妹也接去燕京便好了。”

  “这是自然。”叶嘉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叶家老夫妻在这,叶五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回北庭。她一个人在外叶嘉也不放心,不如接到眼皮子底下来。

  两姐妹说着话,似乎都没有去轮台瞧一眼叶家老夫妻的打算,余氏想了想,也没有劝说两姐妹的意思。

  这亲家做事的德行她也算看在眼里,能不招人还是别招惹。

  车夫马鞭一甩,马车吱呀吱呀地往东走。

  叶嘉掀了车窗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周府,许久之后放下来……

  ……

  马车走起来很慢,为了尽早到,阿玖特意一路上很少歇息。

  原本打算走轮台过嘉峪关,邕州、冀州这一条路线的。不过过了嘉峪关以后,叶嘉忽然收到来自叶五妹的一封信。按理说信件寄到东乡镇要走的路有不少,不一定会绕过邕州。结果就是这么凑巧,一行人刚抵达驿站,正准备歇息两日补充物资再出发,这封信就这么抵达了邕州的驿站。

  正巧有人看到信是寄给叶嘉的,这信于是就直接到了叶嘉的手中。

  叶嘉原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又或者是叶五妹报平安。结果打开看了两排就皱起了眉头。叶五妹才去到南边没多久,生意还没做起来就稀里糊涂的要嫁人了。要嫁的相公年纪颇大,比她大了有二十来岁。那户人家的孩子都比她大一岁,直看得叶嘉眉头拧得打结。

  叶四妹刚好梳洗好来叶嘉这边坐坐,看到她眉头皱着便要过来看。

  叶嘉把信递给她,她看了两排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对视一眼,叶四妹开了口:“会不会弄错了?”

  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她才扭过头:“姐你说,五妹这是被人骗了还是被人拐了?”

  叶嘉的想法跟叶四妹一样。叶五妹那性子,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不可能才在婚事上吃了亏,又昏头去嫁给个年纪能当她爹的人。这要不是脑袋被人打傻了,那就一定是被人威胁了。

  叶五妹出了事,叶嘉不能说不管。上回就是因为没留心,叶五妹差点被叶家老夫妻给逼死。这回说什么叶嘉都会管到底。但是一行人回燕京的路程不能耽搁,叶嘉左思右想,决定让阿玖先护送余氏蕤姐儿小述白几个走,她从下面的徽州、惠州这一路绕一道,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玖本不想同意,但转念一想岭南军已经降了。柳沅和郭淮率领了安西军在南边,排除了南边的危险。若是提前让柳沅郭淮接应,应当也不会出事。于是便就答应了。

  这般,叶嘉便跟余氏小述白在冀州分了两条路走。

  从冀州往惠州绕一道,倒也不算太远。叶嘉命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月就抵达了惠州。

  说来也是凑巧,叶嘉才到惠州,没见到叶五妹,倒是在官道上跟程家的商队遇上了。大燕渐渐安定下来以后,通向西域五国的商埠也已经开了。因为朝廷的打压,一直以来十分嚣张的徽商晋商都老实了不少。如今北庭的商队也会南下去采购货物。

  程毅跟着周憬琛打仗以后,程家的继承人便成了程风。这次带队的人自然是程风。

  两支队伍在客栈遇上,程风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叶嘉差点没将尾巴甩成风火轮来,若是他有尾巴的话。眼看着人从右边进来,他顾不上大庭广众便直接冲到了叶嘉的面前。

  环佩和小梨噌地一下拔刀才喝住了他靠近,程风站在不远处龇牙笑得灿烂:“夫人,又见面了。”

  叶嘉是真的无奈,这程风就是半点没把自己脑袋当回事。若说以前他不管不顾凑上来是仗势欺人。如今周憬琛都坐到那个位置了,他还敢这么干,这是真的狗胆包天。

  微微冲他颔了颔首,叶嘉便不打算在楼下逗留,直接上楼去了。

  程风多少还知道点分寸,没有故意跟上来。不过他没跟上来也差不离了,大喇喇地站在楼下看着她。那眼神热烈得令人环佩恨不得拔刀冲下去把他给剁了。叶嘉敢肯定周憬琛若是在这,估计会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不怕死也是真没谁了。

  “主子……”环佩真心的厌恶程风,生怕他哪一个举动带坏了叶嘉的名声,“咱们要不要换一家客栈?”

  叶嘉为了尽早赶过来,一路上马车都没歇过。白天夜里的颠簸,颠得她骨头都要碎了。摇了摇头,让小梨去提热水上来:“无碍,程风虽说胡闹,却不会真的过火的。”

  环佩嘟囔了一句什么,安静地退下去。

  叶嘉再见到叶五妹是在三日后,派人去打听费了些时日。

  叶五妹出现在叶嘉的面前,俨然换了副模样。一身色泽浓艳的桃红色长裙,画着极为精致的妆容。人却是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身后跟着四个身形粗壮面相凶狠的婆子,那四个婆子见着叶嘉只抬了抬眼,什么话也没说。

  五妹的亮了一瞬,片刻又沉寂下来:“姐姐。”

  叶嘉皱着眉头打量了四个婆子,目光落到叶五妹的脸上。

  须臾,只丢下一句话:“怎么回事?说说。”

  叶五妹嘴巴瘪了瘪,想说什么,她身后一个婆子咳嗽了一声,她立即闭了嘴。

  叶嘉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小梨,环佩。”

  小梨也没说话,蹭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那四个婆子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身上配了刀。惊讶了一瞬,便立即扑过来要厮打。且不论身形如何,四个不动武艺的婆子只能欺辱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根本就斗不过练家子。都不用环佩动手,小梨一个人眨眼间解决了。

  四个婆子轰然倒地,叶五妹扑到叶嘉的怀里就嚎啕大哭:“姐姐……”

  叶嘉本来还想问,听她哭得这样惨心一下子就软了。命人将四个婆子全部绑起来丢到墙角,叶嘉拍了拍她的后背。

  叶五妹整整哭了半个时辰才停,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只能说,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还是艰难了些。叶五妹当初离开轮台,是下了决心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她身上携带了将近三百两的银子。一路南下,想在江南开食肆。谁知天不遂人愿,她才出轮台就遇上了骗子,背的包裹被人给偷了。

  还是往日跟着叶嘉学来的,除了包袱里放了银两,她在衣裳缝隙里缝了银票。

  碎银子虽说被抢,但还是辗转来到惠州。她知晓大燕未婚女子不能置业,便假装流亡过来的寡妇,想去官衙立个女户。然而想的好好的,奈何这边官衙要钱不办事。为了立女户她花出去将近一半的积蓄,最终女户办成了,却又倒霉被当地县令夫人的弟弟给看上了。

  那老色批一眼看到这个娇俏的小妇人,容色十分出众。暗地里派人打听,等知晓是北边逃难来的寡妇,没什么身份背景。当下便要强抢民女。

  叶五妹一个弱女子藏着掖着的也躲不过,一般强壮些的男子都斗不过,更遑论跟官衙有亲的巨贾。这不没几日,就被这老色批给绑回了家。叶五妹尝试逃,也提过自己身份不一般。但这老色批乃是地头蛇,根本不信她的话,指派了四个粗壮的婆子把人给看了起来。

  叶五妹闹过也耍过心眼,结果没出惠州就被人给逮了回去。叶嘉听得脑袋青筋一突一突的,气得要命:“这几个就是那家的奴婢?”

  “嗯。”叶五妹曾怀揣着大志向离开轮台,却不曾想外面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天下之大,人心险恶。她没有那个心眼和阅历,步步难行。

  “没吃亏吧?”她才十七岁,在叶嘉眼中还是个孩子。当初就不该放任她一个人走。

  叶五妹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十分羞耻。许久才点了点头,艰难道:“我哄着那老家伙说没有名分之前不能碰我,还没叫他沾到便宜。还好姐姐来的及时。”

  叶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心:“那就好,没事就好。”

  若是以往,叶嘉怕是会怀柔行事。但如今可用不着小心翼翼。叶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淡声道:“小梨,给柳沅去一封信,让他来好好跟惠州县令谈一谈。”

  小梨踹了一脚地上的婆子,应声道:“是。”

第131章

  柳沅来得很快,叶嘉跟阿玖分开就给柳沅来了信。柳沅早就带人守在这边。叶嘉命人将事情一说,柳沅下午就带人围了那个劳什子的郑家。

  郑家是惠州最大的商贾,因为跟县老爷是姻亲关系,官衙给行方便之道生意自然就好做。这些年在县令的庇护下一家独大,这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猝不及防的,人冲进府中郑家人顿时就慌了神。他们下意识地想仗人势,但才开口便被领头的将士给一脚踹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