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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倒好了,祝颜舒举杯:“来,大家一起祝贺苏先生升官。”

苏纯钧笑着说:“您太抬举我了,我先来,各位女士小姐请随意。”

他一口喝干净,剩下的人就只是抿了一口,杨玉燕根本没碰,看他喝完就直接把自己的酒推过去了。

酒瓶没拿走,让他们继续喝。

祝颜舒说:“苏先生高升,订婚时会不会来更多客人?”

苏纯钧说:“大概会多十几个人吧。秘书处的人我今天已经先请了他们,明日补上请柬。拖家带口的,估计还要再添两三桌。”

杨玉燕听得目瞪口呆,转过头问杨玉蝉:“订婚……请了很多客人吗?”

不是一家人吃顿饭就完了吗!

她以为是全家一起出去吃饭就行了的啊!

杨玉蝉看她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冷笑:“请柬发出去了五百份,就算来得少一点,也有二三百人。和平饭店订了二十桌,还未必够坐呢。”

杨玉燕的眼睛瞪得溜溜圆,蹦出一句:“咱家不吃饭了!和平饭店开二十桌酒席?! 这要花多少钱啊!”

祝颜舒正跟苏纯钧说话,嫌她声音大吵人,骂道:“你嚷什么?要让邻居们听到吗?”

杨玉燕马上问:“我们请邻居了吗?”

祝颜舒:“没有。”

杨玉燕松了口气。

祝颜舒:“可能吗?你傻不傻?邻居当然要请啊。”

杨玉燕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皮将要被剥得干干净净,浑身冒起热气,尴尬无处不在,疯狂生长。

“这怎么可以!那也太太太过分了!”她站起来叫道。

祝颜舒惊讶:“怎么了?怎么了?前两天还没有生气,今天怎么生起气来了?”

杨玉蝉赶紧拉住杨玉燕看她的神色,见是真的气得满脸通红,身上都发僵,立刻搂住哄道:“不气不气,怎么了?不想让邻居去?怕人太多?”

杨玉燕在姐姐怀里跺脚:“就是嘛!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人!太丢人了!”

张妈从客厅伸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了,装不知道。

祝颜舒哭笑不得,只得也起身过去哄:“别人都嫌不够风光,只有我生的这个与众不同。乖乖,这是好事呀,你看看,哪有人不喜欢自己订婚上风风光光的呢?到时那么多人都祝福你和苏先生这段良缘呢。”她拉了下杨玉燕的胳膊,假装小声说:“你瞧,你一生气,苏先生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杨玉燕本来就觉得哄自己的少了一个,此时看过去,果然见苏纯钧站在那里,仿佛不敢过来,神色竟然有几分无助。

她瞪了他一眼,他才好像松了口气,放下餐巾,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讨厌私事被这么多人知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好,等结婚时我们就不办这么大了,好不好?”

杨玉燕也只是刚听到吓了一跳,又尴尬发作,才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被全家人围着哄,也觉得是她无理取闹了。是啊,女生都喜欢风光的,他们要办大,也是为了她好。

她便偃旗息鼓,只是最后挣扎般问了一句:“那不是要花好多钱吗?”

苏纯钧连忙说:“不用花钱。酒席是我找的人,说好的费用全免。”

杨玉燕自然要震惊的。而祝颜舒与杨玉蝉早震惊过了,此时就显得格外淡定。

杨玉燕急忙问:“全免?那是多少钱?”

苏纯钧:“我没有细问,大概有两千块吧。”

这份人情也是苏纯钧挣来的,他说不必在意,祝家母女只好都不去在意。

一群人重新落座,要换个话题。

张妈赶紧过来打岔,“吃完了?我给你们盛甜汤,放在沙发那了,都过去喝吧。”

大家过去喝甜汤,苏纯钧走在后面,试探着牵上杨玉燕的手。杨玉燕也正好想道歉,主动把手伸过去。

两人牵上手,再对一个眼神,刚才的不谐就烟消云散了。

坐在沙发上,人人手里一碗甜汤。

祝颜舒提起去做新衣服的事。

“明天、后天都是晴天,也没什么风,你看呢?”她问苏纯钧。

苏纯钧忙放下碗说:“我都听您的,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都方便。”

祝颜舒便定下明天一早去裁缝店做衣服。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今晚势必要早睡了。

祝颜舒早早的回卧室做美容操,进去前对杨玉燕说:“不要学太晚了,早些睡。”

杨玉燕觉得这是讽刺她,但还是在手中拿着一本书做掩护跟苏纯钧说话。两人又避开众人换到餐厅,装模作样的。

杨玉燕要拿出个认真学习的样子来,又有刚才的事作祟,她不免要显得更正经些,便拿着课本先给苏老师汇报她今天背了几个词,读了几章书,抄了几篇诗作,还练了十页毛笔字呢。

苏纯钧也很客气,坐的离她有一掌远,也不再找机会动手动脚,摸摸辫子,摸摸小手。

他说:“我明天给你带几本书好不好?都是新书,我去书店特意买的。”他小声说,“都是。”

好,好。

杨玉燕已经很久没能去逛书店买了,因为她家楼下最近的那家书店已经关了,老板吓得回乡了。

她问:“你找的书店还开门吗?老板胆子好大呀。他不怕被查吗?”

现在书店的书来源都很复杂,因为书刊杂志虽然也是需要按号出版,但更多的都是私自出书的,刊印书籍报纸在现在只需要一架油墨机就可以干了,市面上的有日本产的和德国产的,许多书店自己都备着一台,印一些风花雪月的书好卖钱。

也因为这样,宪兵队查书店基本都是一查一个准,抓住老板就可以直接投进监狱,书店里的书全搬回去,按照有无书号进行入罪,再将其中词句敏感的挑出来问一问,够书店老板在牢里过年的了。

她在书店里看书时就能时常看到类似的书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它们的封面和名字一点也不刺激,反而都起一些婉约的仿佛情诗一样的名字,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新派诗人写的伤春悲秋的诗集。

但翻开里面的内容就刺激了。

不过她从来不买,因为杨玉蝉买的够多了。

苏纯钧说:“没事,老板跑了就行,等没事了他再回来,一样开店做生意。”

杨玉燕惊讶:“张妈也是这么说!”

她说书店老板跑了的时候,张妈说:“过一阵还会回来的。”

苏纯钧笑着说:“大家都习惯了,风声紧的时候离开,风声没那么紧再回来。说不定过上几个月,肉铺老板也会回来。”

杨玉燕:“那就好,张妈现在买肉都要跑到另一条街去,抱怨好几回了。”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张妈就过来清一清喉咙,问苏先生要不要再喝一碗甜汤了。

苏纯钧闻弦知音,立刻起身说:“晚了,我该告辞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杨玉燕把他送出门,两人站在门口又告别了一番才分开。张妈抢上来锁上门,推她回屋换睡衣。

张妈:“明天早上就能见着了,以后你天天能看到他,看到你都烦了。”

杨玉燕认真的说:“那要等他老了以后吧。”她应该是不会喜欢老头子的,到时爱情带来的滤镜也该消失了,唉,爱情最终会毁灭,只剩下生活的鸡毛蒜皮。

张妈:“他老,你也会老,到时你也长一脸皱纹,跟我似的。”她把脸伸到杨玉燕跟前,逗得她笑倒在床上,刚才骤然升起的对于爱情的感悟也消失无踪了。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又想起了刚才的念头。

等他老了,她也老了,他会不会变成她眼中最帅的老头呢?

她翻了个身。

要是她一脸皱纹,他到时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接受苏纯钧变成史上第一帅老头,却没把握他会不会继续爱着一脸皱纹的她。

一夜翻来覆去,到早上就连连打大哈欠。

杨玉蝉早早的把她从床上叫起来,赶她去洗漱,催她换衣服,把她拉到阳台让她背书,她给她梳头。

杨玉燕背对着升级为妈的姐姐,眨着泪花,木然的念诗。情诗被她念得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可言。

杨玉蝉替她梳好辫子,说:“你把情诗念的像已经走进了爱情的坟墓。”

杨玉燕笑嘻嘻的说:“听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我确实快要走进去了。”说完,自己先叹了口气。

杨玉蝉关心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她一直觉得杨玉燕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走进婚姻。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她很担心杨玉燕没能转换心态,再出现什么问题。

杨玉燕认真的问她:“姐,你说要是……等我四五十岁,满脸皱纹时,苏纯钧他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杨玉蝉:“……”

毕竟是亲生的,杨玉蝉打不下手。

她按着杨玉燕的肩说:“你可以先他一步登报离婚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买到口罩了吗?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好日子

“离婚也是女性的权力。”祝颜舒说。

早餐桌上发起了一项让人浑身发毛的话题。起因是杨玉燕与杨玉蝉两姐妹的讨论从阳台延伸到了客厅,被祝颜舒听到了, 她也随即加入了话题, 跟着张妈来到客厅喊大家去吃早饭,她也加入了,最后苏纯钧敲门进来, 他也成功加入了进来。

于是, 在将要去做参加订婚仪式的新衣服的这天早上, 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离婚这件事。

苏纯钧咽下一口馄饨, 说:“我认为以后男女的各项权利都会达到一个平衡, 哪怕是表面的平等, 在法律上将不会再将女性区别对待,认为女性不具备与男人一样的权力与义务。”

祝颜舒说:“这确实是现在的一种趋势,我们都在向西方学。”

杨玉蝉:“西方社会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们发达的科学, 强大的工业, 还有完善的社会制度。”

张妈站在旁边:“我就觉得那个女人也能请律师离婚的事挺好的。”

杨玉燕低头只是吃馄饨, 不肯参与进去。她小心翼翼的目光看了好几回苏纯钧, 怕他误会她想跟他分手,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解释,心里很焦急,这表现在她没有去挟放在旁边的小咸菜, 以往她是很喜欢吃小咸菜的。

苏纯钧注意到了她的沉默, 就故意问她:“燕燕,你怎么看?”

马上就要拥有名分了!他终于可以直呼杨二小姐的闺名了。他让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去,轻快的弹出去。

杨玉燕:“这样当然很好。但离婚之外, 财产问题恐怕才是最大的困难。”

苏纯钧立刻大加赞赏:“说的好极了!”他心里还真有一点惊讶,不过跟着他就觉得是他太过小看杨玉燕了。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象牙塔里的孩子,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点也不比成人差到哪里去。

“燕燕说的是现在女性离婚最大的一个难题。”苏纯钧说,“女性本来没有财产,她要怎么在离婚后仍然保有自己的财产呢?现在的律师一惯爱用西方法律进行辩护,但最终还是要看法官们是怎么想的。”

直白一点,就是看这个律师能不能走通法官的门路。因为离婚这件事实在是个新奇之物,要不是著名的皇妃跟皇帝离婚,世人还不知道夫妻之间女人也能主动不要男人,自古以来只有七出三不去。在皇妃跟皇帝离婚之后,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都是在哭喊秩序崩坏,天纲不存。

但就算是有这么一件轰动的故事让人人都知晓了女人也可以离婚,但离婚之后的女性要如何生活,如何保护自己,这就又成了一个难题。

因为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而就算有这样的法律条文,法官们有没有读过还是一个问题。许多现在的法官在审判案件时都是随心所欲。他们更关心跟权贵有关的案件,对普通民众的离婚案根本没有兴趣,常常是随手就判了。

这就让将离婚当成一件救命稻草的女性时常蒙受更大的伤害。

许多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从父亲的手中被转到了丈夫的手中,自已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她们的嫁妆也并不由自己掌管。她们在家里时住着父亲的房子,嫁人后住着丈夫一家的房子。

所以当她们离婚后,就会被赶到大街上,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钱买吃的,什么也没有,假如能被娘家重新接纳,那已是万幸。否则就只能沦为乞丐,或者遭遇更加悲惨的事。

杨玉蝉坚定的说:“所以,最重要的是启智。要让女性也有获得教育的渠道,让她们也认识世界,这样才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

杨玉燕也说:“对。直到有一天,我们自己也可以插手去制定跟我们自身相关的法律条文,那时才能得到真正的保护。”

苏纯钧替她鼓掌:“不得了!燕燕以后要当法官吗?那我以后可不敢不听太座的话啊。”

这个玩笑开得好极了。

祝颜舒与杨玉蝉都暗自放下了心。就是张妈也笑呵呵的离开了。

杨玉燕听出他并不生气,反而是在向她表白,心中欢喜之下,嗔他:“胡说什么啊!”

早饭吃完,祝颜舒和杨玉蝉就回屋换衣服了,杨玉燕也要再去换一条出门的裙子。她犹豫了一下,换上了一件白色带荷叶边的衬衣,下面穿了一条粉色的百褶裙,配一双白色半截袜,一双棕色小皮鞋。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转,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条披肩,这才出来。

苏纯钧就坐在客厅里等三位女士换好衣服,他拿着杨玉燕抄写的诗词看,见她还在页角画上了诗中所述的花朵、拱门与月亮,便静下心慢慢品味她的这份浪漫心思。听到门响,他就立刻站起来,打算好好的夸一夸。

转过身来一看,第一个走出来的正是杨玉燕。

她穿着洁白的衬衣,胸前鼓起,腰系的紧紧的,不盈一握,粉红色的百褶裙像花瓣一样散开又合拢,下面露出她雪白圆润的小腿,白的就像从来没见过太阳。

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偏着脑袋可爱的问他:“好看吗?”

苏纯钧这才呼出一口气,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

“好看,真好看。”他想上前,又克制自己站在一步远的地方,“非常适合你,清纯又美丽。”

祝颜舒推门出来,一见杨玉燕就赞道:“这么穿真好看,哎呀,应该再给你买几件衬衣,你以前怎么没穿过?对了,再去拿一条领结来戴上更好看,快去,你那里有没有?”

杨玉蝉也出来了,她就是简单换了一件去年的新衣,没有多做打扮。她说:“我那里有,我去拿。”

她转身回去,少顷就拿了四五条领结出来,都是女孩子用的,有红色格子的、深绿色的、黑色的、黄色的。

祝颜舒挑了红色的,亲手给杨玉燕系上:“喜事当然要用红的。”

小巧的领结打在领扣下。祝颜舒又不满意了:“这里要是钉一个珍珠的领扣就更好了,我记得我有一件。”

她又回屋去翻,张妈跟进去帮她找,找翻了天才找到。因为祝颜舒早就不用这枚领扣了,万幸珍珠找出来还未失色,仍然温润而有光泽。祝颜舒把它扣在领结上,枕型的珍珠足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下面的金托都有些黯淡了。

她扶住杨玉燕的肩,把她拉到全身镜前,望着镜中已经长成少女的杨玉燕,她感叹道:“真好看,真衬你。”

杨玉燕望着镜中的少女,她双目水润黑亮,面庞富有青春的光泽,她脸颊微微泛红,嘴角不自禁的在笑。她身边有妈妈,有姐姐,有男朋友,有张妈。

她很幸福,非常幸福。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很快的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摸了下领扣上的大珍珠:“好大个啊。”

祝颜舒豪气道:“给你了。”

她把杨玉燕推到从刚才起就像变成哑巴的苏纯钧身边,说:“苏先生,你帮我照顾她。”

苏纯钧这才找回舌头,慌忙点头,咽了口口水,有些僵硬的把胳膊伸给杨玉燕让她挽上。

他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还有微微失神的面庞。

他不知道她是为什么难过,猜测可能是因为想到就要嫁人让她不安。

他轻声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我不会让你跟你妈妈和姐姐分开的。”

杨玉燕紧紧挽住他的手嗯了一声。

祝颜舒揽着杨玉蝉,小声说:“妈也给你留着好东西呢,等你的好日子到的时候,都给你。”

杨玉蝉又感动又好笑:“妈,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今天是燕燕的好日子,她不风光谁风光?”

祝颜舒高兴的握了握杨玉蝉的手:“大姐,妈真高兴。有你们姐妹,妈这辈子都值了。”

祝颜舒这时才觉得她前半辈子的苦难都结束了,从这时起,她们一家的幸福生活才要刚刚开始。

她转头看到张妈还没换衣服,连忙催道:“张妈,你怎么还没换啊?快去换衣服,要出门了。”

张妈还是觉得她跟着祝家母女一起去做新衣服不合适,“我还是不去了吧。”

祝颜舒:“不行。一定要去,我都跟人家说好了的。”

她把张妈推回去。

不一会儿,张妈换好衣服出来,又紧张又高兴。

杨玉燕就去拉着她,解除她的不安。苏纯钧站在另一边,笑着说:“张妈,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张妈笑骂道:“苏先生,以后你就是这家的姑爷了,咱们是一家人,嘴里留点德吧。”

祝女士摇曳生姿的挽着杨玉蝉走到大门口等黄包车。

马大妈就坐在大门口,旁边是坐在旧椅子上的马大爷。地上还摆着一箱桔子汽水。

马大妈见到祝家母女出来,赶紧打招呼:“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苏先生,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祝颜舒笑着回她:“出去转转。”

马大妈就要开汽水请他们喝。

祝颜舒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赶着出去呢,您这是做生意的,老请人喝还怎么赚钱啊?不用了不用了。”

这时黄包车也过来了,几人分别乘上三辆车,很快就走了。

马大妈坐回去,笑着问马大爷:“我开一瓶给你尝尝?”

马大爷也笑,含糊着说:“不用,不用。”他现在精神越来越不好了,在屋里就很容易昏睡过去,马大妈就趁太阳好,天气暖和的时候把他搬到外面来,让他的精神好一点。

“尝尝吧,这汽水挺好喝的,你喝过我也能尝尝。”马大妈开了一瓶,插了根吸管,递给马大爷,让他用两只手握着慢慢吸。

这时过来一行骑自行车的青年男女,看到路边的马大爷喝汽水,就过来问:“汽水多少钱一瓶?”

马大妈连忙说:“汽水一毛钱一瓶,桔子味的。也有吸管,吸管要两分钱。”吸管是纸做的,这是杨玉燕出的主意,说有的小姐可能不喜欢对着瓶口喝,用吸管更文明些。

文明不文明的倒不是最重要的,张妈担心这吸管没销路,还要白花钱去买,一毛钱才五十根,卖不掉就亏了,纸是会坏的啊。

结果没想到这边还真有许多小姐愿意买这个账。

这一行男女中就有两个涂了口红的小姐要了吸管,结果喝汽水时,其他的女孩子看到她们两人秀秀气气的吸着汽水,她们却要和男生一样仰着脖子喝,一不留神就喝到脖子里去了,竟然有人后面又买了吸管。

马大妈笑着等他们喝完收回瓶子,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她手里抓着一把毛票和硬币,坐下认认真真的把票子都好好的展开再塞进口袋里。她对旁边的马大爷说:“今天又赚钱了!这一会儿就赚了有五六毛了!”

马大爷笑着点点头,把汽水瓶推给她喝。马大妈喝了两口解解渴又推给他,说:“这味是挺好喝的,我以前都没喝过,你喝,你喝。”她坐下喊:“汽水,好喝的桔子汽水啊!好喝的桔子汽水啊!”

三辆黄包车来到了裁缝铺前停下来。薛记女士西装店的老板薛女士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等着,一看到他们下来,立刻出来迎接,声音扬得高高的:“哟哟哟,祝女士,你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好像年轻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百尺杆头

苏纯钧以前来过这里, 还叫杨二小姐撞见了他玩弄口舌的时候, 此时重游故地, 不免有些紧张,于是他肩背挺直,拿出百倍的精神来应对, 无形之中便闪闪发光如同贵公子般矜傲。

店主薛女士竟然不敢上前打招呼,先与祝颜舒对话。

“祝小姐, 这位是……姑爷吧?”她一时情急叫了旧称呼,却刚好合了祝颜舒的心意, 一张笑脸更添三分光彩。

祝颜舒也往那边看,只见杨玉燕与苏纯钧挽着手站着, 可称郎才女貌。杨玉燕天真纯美自不必多言, 苏纯钧拿起架势来也足够唬人。他本就出身富贵,只是这几年过惯了苦日子才变得油滑了些, 现在背直起来了, 那份贵公子瞧不起人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可他这个样子, 一双眼睛却只盯着杨玉燕的身影,望着她的脸说话,那份关爱看重叫祝颜舒怎么看怎么满意。

祝颜舒轻描淡写的说:“是我二女儿的好朋友, 正好我家要做新衣服,就带他也来做一件,他啊,就跟我自家孩子是一样看待的。”说罢就招手喊苏纯钧过来。

苏纯钧与杨玉燕手挽手过来,祝颜舒指着薛女士介绍说:“纯钧啊, 这是你薛阿姨,你跟着燕燕一起叫就行了。”

杨玉燕就先做个样子叫苏纯钧学,她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好:“薛姨好。”

苏纯钧就跟着说:“薛姨好。”

薛女士连声说:“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啊呀,真是金童玉女一样啊。”

杨玉燕含羞带笑,苏纯钧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