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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掌灯了,”燕赵说:“沈虎禅也该回来了才是。”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远远远远远远有马嘶声。

  一人怆惶而入,足不沾地,身法极为高明。

  他人未到,已屈膝,脚未沾地,额头已同将军一头跪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响,疾道“禀报将军,有敌骑一人正往关口里闯——”语音未了,另一人已疾掠而入,额上满是密集的汗珠,来不及跪倒便已叫道:“禀将军,来人已闯入大门——”他的话未完,马嘶声已极逼近,又一人如流星般射到,人未到大听,张口便喊:“不好了,他已——”他这句话也没有说完。

  因为没有说完的机会。

  这刹间,马嘶已自大厅响起,一骑如风卷云涌地冲了进来,一时间众人惊起走避,王龙溪大喝一声,正要徙手上前拦截,那匹神骏陡然勒住。

  一切都静了下来。

  唯有将军和燕赵,仍站在原处,纹风未动,静观其变。

  马上有三人。

  楚杏儿喜而叫唤:“沈大哥。”

  一人自马后一跃而下。

  那是蔡可饥。

  他脸上青一块、瘀一块、人中渗看鼻血、嘴角也有血丝、一条腿还瘸了,可是他的表情,既又光采又振奋,彷佛刚好打了十八场大胜仗。

  他手里还抱看一人。

  徐无害。

  徐无害虽脸色青白,状甚衰弱,但如将军这些明眼人一眼看去,已知徐无害并无大碍:

  ——他死不了。

  还有一个人。

  第三个人。

  这个人就在马上。

  是他策的辔。

  是他控的马。

  也是他救的人。

  他仍然神威凛凛。

  可是他并没有下马。

  他是整个人栽倒下来的。

  ——他是沈虎禅!

  沈虎禅回来了。

  和他的刀。

 

 

第八章 眼波可以酿醇酒

 

  他的刀,仍矗峙在的背上。

  ——他的人呢?

  沈虎禅已栽倒下马来。

  可是他立时盘膝而坐。

  他的头上并没有冒出白烟。

  而是冒出黑气。

  若有若无、约隐约现的黑气。

  将军看了一眼,眼里立即露出讶异之笆,和燕赵说:“他和李商一交过手了。”

  燕赵说:“是的。”

  将军道:“李商一是万人敌麾下的第一高手。”

  燕赵说:“要不是有他敌住李商一,谁也不易得手。”

  蔡可饥大声道,“不,不止是李商一,那不公平!”

  将军平静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大哥为了救我;”徐无害挣扎道,“他几乎敌住了所有、统统、全部的人。”

  将军反而有些诧异:“李商一算是活回头了?他从前都不肯做这种丢人的事!”

  燕赵沉声道:“李商一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楚杏儿又喜又惊,过去探看沈虎禅,只见他身上有十来伤处,血正渗出,但沈虎禅却完全无动于衷。

  看他的情形,似正全力压制体内的一种伤。

  楚否儿甚至无法弄清楚:究竟沈虎禅正在运功压止内创、毒力还是调息元气?

  她只好望向将军。

  ——以求助的眼神。

  将军明白她的意思。

  楚杏儿毕竟是他的女儿。

  “他受的是剑伤,”将军道:“被李商一的剑所伤,谁都帮不了他的忙。”

  楚杏儿说:“可是,他是为了救我们,为了夺回高唐镜才受的伤……”

  将军抚髯反问:“你以为爹爹是见死不救?”

  楚否儿恐惧一下子涌了土来:“他……他会死……?”

  王龙溪怒道:“我去杀了李商一!”

  燕赵即问:“你是李商一的敌手?”

  王龙溪冷笑道:“没有打过,焉知打不过!”

  燕赵点点头,嘴边又浮现了一个讥诮的笑意:“对,没有死过,焉知死不去。”

  王龙溪气得眉毛都开了花:“总好过光说不敢动手的人!”

  燕赵您然道:“光说不动手的人总比光动手不说的人来得不具杀伤力一些。”

  将军反问王龙溪:“你知道李商一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

  将军道:“那你怎么杀他?”

  王龙溪一怔道:“找到他就可以杀他了。”

  将军居然很耐心的道:“你怎么找他?”

  王龙溪想了想,居然也答得出来:“找到万人敌自然就可以找到李商一了。”

  将军这回嘉奖似的道:“那你知道万人敌在那里?”

  王龙溪怔了怔,答:“不知道。”

  将军又问:“你知道万人敌是谁么?”

  王龙溪搔了搔头皮,还是硬看头皮答:“不知道。”

  将军仍然问:“你知道万人敌的样子?”

  王龙溪只好老老实实地答:“不知道。”

  将军脸色一沉:“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万人敌?凭什么去杀李商一?!”

  王龙溪吃将军一叱,只胀红了脸,嗫嚅的分辩道:“这……这小子能,我……我也一定能——”

  燕赵冷峻地道:“这世上偏就有别人可以,而你不能的事。”

  王龙溪忿然道:“你长他人志气!”

  将军接道:“有时候,长他人志气是对自我要求加强,不一定会灭自已威风!”

  王龙溪为之语塞,仍不服气:“我……我去找高唐镜!”

  将军眉心一皱:“你要到何处找?”

  王龙溪说:“下是说在谭千蠢手上吗,千蠢和尚总比李商一好找得多了罢?”

  将军捻髯道:“你想证实什么?”

  王龙溪大声道:“我非但能别人做到的我都能做到,连他所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将军“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沈虎禅夺不回高唐镜,你能。”

  徐无害忽然叫道:“不。”

  他喊道:“沈大哥已夺回高唐镜了!”

  舒映虹眉宇一扬,疾间:“在那里?”

  徐无害垂下了头,悲声道:“可是为了换我,他又给回了他们。”

  舒映虹和王龙溪一齐倒抽了一口气:“什么?!”

  将军转首向徐无害,不怒而威。

  徐无害不敢抬头。

  他在“将军府”里的辈份已不小,但跟“三面令旗”级的高手公然抗辩,还是平坐第一遭。

  将军叹了一口气,拊髯缓缓的说:“你还是把事情好好的说一说罢。”

  那对徐无害而言绝对是恐怖但又香艳的经历。

  事情发坐在他随看沈虎禅火烧大宅步出大门之际,他在火光熊熊里忽然看到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在火光中焚烧,也直似在心中映照,在苍穹里闪耀。

  媚眼可以酿醇酒。

  就这样,徐无害就慢了一慢,没能跟上大伙儿步调。

  这使他几乎从此就万劫不复。

  等到他发现那双美目愈来愈近时,他只能捂心发出一声呻吟。

  那女子走到他面前。

  他想拔剑。

  (那女子向他一笑。)——浅笑可让人溺毙其间。

  他要拔剑。

  (那女子向他招招手。)——一招手是一盏水上灯。

  他一定要拔剑。

  (那女子向他伸出了手。)——那是一道崭所的梦痕。

  他不能不拔剑。

  (那女子的手已触及了他。)——触及了他欲火焚腾的地方。

  徐无害又一声呻吟。

  他已崩溃。

  他已被澈底的击溃。

  他连剑都未出手,整个人都被欲念充塞膨胀,而在这时,那女子已封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徐无害在转述的时候,不敢提这些。

  他也不能提。

  这件事并不光彩。

  而且痛苦恐怖。

  可是他并没有后悔。

  在他欲念高溅至极之际,那变得令人一口唾液都不下喉里的女人,点了他身上几个完全不知道原来也是穴道的穴道。

  这使得徐无害本来充满全身高亢怒张的欲火,一泻不可收拾,几近虚脱。

  那女人笑了。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