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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八分、谭千蠢似在后退。

  ——以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身手,一个“还未出现的人”居然把他们几个人一齐吓退,可以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不过,姚八分等人都尝过沈虎——哎,那一把匪夷所思的刀……

  谭千蠢性子凶悍。

  他还想斗。他已败在沈虎禅手下三次。

  三次他都未曾正式向沈虎禅动手,便清楚地知道自已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仍是跃跃欲试。

  ——沈虎禅员的有那末厉害?!

  他仍想动手。

  不过,他虽然外表莽烈,但看实不是鲁莽之辈。

  他看见姚八分没有动手。

  ——在万大人麾下“五大高手”里,要以李商一武功最高,张十文次之,姚八分排行第三,齐九恨又次之,而自已则忝居其末。

  ——连姚老道都不敢动手,自已又何必吃眼前亏?

  ——就算上头责怪下来,自己好歹也有个人可以推责诿过。

  谭千蠢正那么想看的时候,忽觉背门给一物顶。

  凉。

  冷。

  冰。

  冻。

  他的心也凉了,手也冷了,脚也冰了,甚至全身都冻得发懂,更糟糕的是:不但僵,而且还抖。

  发抖。

  然后他听见沈虎禅的沈甸甸的语昔,就自背后传来:“我再说一次:交出高唐镜来。”

  ——沈虎禅不是在徐无害背后的巨竹后吗?

  ——他怎么又到了谭千蠢身后?!

  姚八分等霍然转身。

  只见沈虎禅。

  和他的刀。

  刀和人,就在谭千蠢的背后。

  冉看徐无害的时候,只见竹后转出一个人。

  蔡可饥。

  他已扶起徐无害,一面替他揩去身上的蜜汁。

  没有人敢去制止他。

  因为谁敢动他,谁就等于先“动”沈虎禅的刀。

  ——谁敢动沈虎禅的刀?

  ——谁敢要沈虎禅动刀?

  看来,谭千蠢已没有选择。

  他不能选择。

  他只有交出高唐镜。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锦缎包裹看的高唐镜,颇抖看反手交到背后去。

  身后自然就是沈虎禅。

  沈虎禅正要接过来,忽听一个简单、木然、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音道:“留、下、高、唐、镜,我、就、留、下。这、两、倏、命。”

  然后那棵紫红笆的巨竹忽然裂了。

  裂成一个整齐的圆周。

  竹枝喀喇喇地倒了下来。

  巨竹中间是空的。

  净若明台的巨竹中,竟端然坐看一个人。

  一个人,抱看一把剑。

  一把短短的、仿似一节节的、一叶叶凑成的、梭形的剑。

  红色的剑。

  ——那么红丽欲活的剑,彷佛剑里流看的是鲜血,剑是活的。

  人呢?

  人完全苍白,而且苍老。

  其实这人看来而多只三十岁,可是却有一张痛苦的脸。

  痛苦至极的脸容。

  这使得旁人看来,以为他不但已十分苍老,而且还非常沧桑。

  这样看去,彷佛他是死的,他手上的剑才是活的。

  在他没有削断竹子前,竹子是没有裂缝的,他是怎么进去,坐在其间的呢?

  他为什么要躲在竹子里呢?

  徐无害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刚点燃起的希望,忽遭暴雨般的淋熄打灭了:——姚八分、谭千蠢、侯小周、杜威等人,刚正是向这人“报告”。

  ——这人一直都在竹子里。

  ——这人正是李商一。

  “一统剑客”李商一!

  未见过李商一的人,也一定会听过他的剑。

  他那一把不但饮敌人的血、也喝自已的血的剑。

  ——那一把“古之神兵”。

  红色之剑。

 

第十章 红 剑

 

  巨大的竹子。

  竹子里的人。

  手上的红剑。

  一切都构成一个奇诡的映象。

  沈虎禅一见到他,脸笆还没有变,“锵”的一聱,他背上的刀锷弹起,刀竟自动出鞘一寸三分!

  那个拥有一张痛苦沧桑脸容的人,手里的红剑也忽然生起了奇异的变化:那柄剑就像叶一般,一瓣一瓣的打了开来,迅即又叠合在一起,复合成一把梭形的剑。就像一把扇子,开了又合起来、也像一截蟒身,蠕动了那么一下又静止了下来。

  剑色变得像剑身里布满了血脉一般,一点腥红一斑绯红,红得来不及调匀,但更怵目惊心。

  然后沈虎禅问:“你要我交回高唐镜,就放了他们两人?”

  李商一看也不看他,只道:“一、个、人。”

  沈虎禅道:“两个。”

  李商一摇头。

  蔡可饥猛然转身,就要出剑。

  沈虎禅大喝一声:“不可!”

  蔡可饥陡然住手。

  沈虎禅有点紧张的样子:“别惹他!”

  他曾在兜玉进和唐多令两人挟持楚杏儿的威胁之下,轻易反击,从容救人,可是遇上李商一,他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他变得很谨慎,好像脚踩刀山,手捧油锅似的、错不得。

  他鼻尖已密布汗珠。

  “我手上也有一个人。”

  “他、死、活、与、我、无、关。”

  “可是他死在你面前,也不是件光采的事。”沈虎禅指的当然是谭千蠢。

  李商一冷哼一声,突然,徐无害和蔡可饥只觉整个人飞了出去。

  ——也没有大力撞来,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外力的存在,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两个人都想努力站好,可是徐无害已失去挣扎的能力。

  蔡可饥则不然。

  他在眼看要栽倒在地上之际,忽一个怪蟒翻身、鱼跃龙门、点挂回龙弹,想要平平稳稳的落下来。不料,这一用力,反而在要紧关头重心大失,“叭”地吃跌,正要用双手接地,但双肘发麻,门牙被竹根一叩,顿时掉了一只,一嘴是血。

  徐无害动弹不得,正扎手扎脚的摔了下来,但要到地面的时候,反而双脚平平落地,而被封的穴道,也神奇般地全解开了,不过因体力一时无法恢复,仍瘫软在地上。

  徐无害为之怔住。

  沈虎禅既没有去接,也没有去扶他们。

  他只把刀柄移开,对谭千蠢沉声道:“走吧。”

  谭千蠢如蒙大赦。

  李商一道:“他、们、可、走、你、不、得。”

  沈虎禅谨慎地道:“他们会让他俩走?”

  李商一眉头一皱,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走。”一面还挥了挥手。

  沈虎禅注意到他的手:那就似酷雪般的玉手。脸部皱绞虽多,手却乾净皎好。

  蔡可饥狼狈地爬起来道:“我不走。”

  “走吧。”沈虎禅把话先说了下去,“有李剑客的话,他们不致留难你们的。”

  蔡可饥挺胸大声道:“你走,我们才走。”

  “你不想走,”沈虎禅道:“也得要送徐兄弟回去。”

  李商一忽道:“说、完、了?”

  沈虎禅平平的望看蔡可饥,“你不走?”

  李商一道:“你、死、了、他、们、也、一、样、可、以、走。”

  他自恃的时候,皱绞都爬满了眼角额前:“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沈虎禅爽然道:“好!”

  然后他的手已搭看刀柄,道:“请。”

  李商一点了点头。

  傲慢的点了点头。

  倨傲的抬头。

  然后抬头望夫。

  ——看他的神态,彷佛眼前已没有人,眼中也没有人,世间已没有什么东西能教他放入眼里。

  (——就连沈虎禅也没看在眼内?

  ——沈虎禅的刀呢?

  ——天底下,谁能无视于沈虎禅的刀?

  ——李商一,他,能不能?)

  听到这里,燕赵忽道:“可惜。”

  将军抚髯道:“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