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芳眼神清澈,没有质问,而是好奇问:“那为什么不愿意呢?”打量他一眼,笑说,“是不是与人已经相约生死不弃不离?”

  谢燕芳本意是打趣,但阿九原本漠然的笑顿散,眼中些许恼火。

  “没有!”他冷冷说。

  谢燕芳和那个楚家女一样,一想到男女之事就会说这种话。

  “我为了你死了也心甘情愿,我就是死了,也是你的人。”他的耳边似乎响起楚昭的声音,也恍若看到那女孩儿那假哭假闹的模样。

  这些骗子,从来不在乎别人生死,却总是口口声声说生死。

  谢燕芳审视阿九一眼。

  “没有吗?那你该不会是不打算成亲吧,这可不行啊。”他说,轻叹一声,“在咱们谢家,除了我,你们都不能随心所欲啊。”

第十章 放过

  谢燕芳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没有人觉得他在开玩笑。

  四周的子侄们看着谢燕芳,没有丝毫的嘲讽,唯有敬佩和畏惧,当年谢燕芳还是个十几岁孩子时,他做的事,整个谢家就没人能做到。

  他能随心所欲,是他有这个本事。

  谢家能有今日机运,也是他争来的。

  “让你从禁卫营到驿兵营,体验一下生活的不易。”谢燕芳看着阿九,说“但我忘记了,你原本生活就不易,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或许在你眼里,这日子过得还很舒服。”

  他轻叹一口气。

  “燕来,人过日子不可能只图自己舒服,既然如此——”

  阿九打断他,神情淡淡:“我的意思是,成亲是最没用的事,可以让没什么本事的子侄们来做,我就不用了。”

  谢燕芳一怔,旋即哈哈笑了,指着四周:“比如阿宵吗?”

  他们的对话谢宵等人都听着呢,谢宵忍不住骂:“谢燕来,你他娘的——”

  “你他娘的怎么跟我说话呢!”阿九骂,人也转身指着谢宵,“谢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有没有尊长?”

  谢宵更气了,骂了声脏话,就要冲过来:“什么玩意,到底谁没有尊长?你对于谢家来说,除了增添污名笑谈还有什么?还有脸说自己厉害!你比谁厉害?”

  其他年轻人也鼓噪。

  “好了!”谢燕芳将鱼竿一敲,溪水的鱼儿四散,喧闹的年轻人们安静。

  他先看着阿九,说:“不能这样说家里人,家里不是论厉害不厉害的。”

  他转过身,再看着诸人。

  “家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力争上游,博学多才,既然生而为人,就都有存在的意义,我谢家子孙更是如此,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有责任让每个人衣食无忧,你们将来也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子女们,这就是家族存在的意义。”

  年轻人们激动又开心,谢燕芳严厉又宽容,他真心对待每一个人,从没有瞧不起谁,这是那些只会端着架子的长辈们做不到的,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掌家人。

  谢宵指着阿九:“我谢宵的确是个废物,但我一没吃你的喝你的,轮到你来瞧不起我!”

  面对年轻人们更加敌对的眼神,阿九没有丝毫惧意,嗤笑一声:“自己是个废物,还不让人瞧不起啊。”

  眼看着喧嚣争吵又起,谢燕芳再次敲了敲鱼竿。

  “行了行了。”他说,“我也不要你们装模作样的兄友弟恭,但我警告你们。”

  说到这里,视线扫过诸人。

  “在家里怎么吵闹都可以,别丢人丢到外边去。”

  “三叔你放心吧。”谢宵立刻喊,拍着肥肚子,“我在外边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阿九难得也跟着喊了声三哥:“你放心,我会在外边检验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做到。”

  娘的,谢宵气的瞪眼,什么意思,这小子是要故意在外边找事挑衅他们吗?

  谢燕芳看着阿九,被逗笑了。

  “行了,这件事,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他说,微微一笑,“那就按你说的,留着你做其他更重要的事。”

  他的笑如春风,但阿九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扭开了视线。

  “去歇息吧,以后就住在家里。”谢燕芳说,“驿兵营就不用再去了,回禁卫营好好历练。”

  阿九嗯了声,转身就走,退避在远处亭台楼阁的几个婢女看到了,立刻涌出来。

  “九公子。”“燕来公子。”她们欢天喜地接过来,有人搀扶胳膊,有人拉住手,有人什么也没捞到,干脆在后拽着他的衣角,“热水都准备好了。”“你爱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公子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了啊,快让我给你擦香膏。”

  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簇拥着阿九走开了。

  年轻人们又是气又是嫉恨,他们也都有美婢,婢女们也都听话顺从,但怎看都跟谢燕来的婢女们不一样。

  这么真心欢喜,肆意倾泻毫不掩藏。

  “呸。”谢宵啐了口,恨恨,“不就仗着那张脸。”

  “光有脸有什么用。”另一人也啐了口,“没有了谢家公子这个身份,就不信还有人要死要活要跟着他。”

  也有人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回头看坐在亭子里的谢燕芳,公子素衣,乌发如墨,面白如玉,翩若惊鸿——

  谢燕芳虽然比谢燕来差那么一点点,但气质人品十个阿九也比不上。

  他坚定地说:“三哥就是没有谢家公子的身份,女子们也要死要活的要跟着他。”

  年轻人立刻都跟着附和,谢宵喊的声音最大“我妻子就常说,她肯嫁进来就是因为能经常看到三叔。”

  谢燕芳哭笑不得,将他们赶走,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子侄们退去了,溪水边恢复了安静。

  一个老仆从人群后走进来,问:“公子,那跟梁家的亲事,再重新挑选一个?”

  谢燕芳摇头:“不用了,换人不是结亲是结仇,这姻亲也就没有意义了。”

  老仆皱眉抱怨:“那怎么办?公子就不该惯着他,真以为自己是来当公子的。”

  “无妨,他不愿意就算了,有些人看似不羁,但对相伴终生的人,非常挑剔。”谢燕芳说,“大概是那种轻易不动情,一旦动情便会生死不离。”

  老仆失笑:“那可真是够好笑的。”

  人和人哪能生死不离。

  “不要笑。”谢燕芳说,神情颇感叹,“你我不是这样的人,体会不到,也是一种遗憾。”

  老仆更觉得好笑了,哈哈笑:“公子你就不要说笑话了。”

  谢燕芳笑了笑。

  “他就算不听话,也是有用的。”他说,“而且梁寺卿刚惹恼了陛下,被泼了茶水,我原本觉得他还能撑两年,但如今看来,可能一年不到,这门亲事,不适合了。”

  老仆惊讶,他在京城还没有听说呢,公子刚进京就知道了,惊讶过后又有些惭愧:“老奴无用,竟然没打听到。”

  谢燕芳摇头:“你们在京城太子妃身边,宫里的事的确不能太灵通。”

  老仆应声是,想到梁寺卿,又说:“梁寺卿被斥责,是因为楚岺的女儿。”

  他将前些日子楚小姐跟梁家小姐打起来了的事讲来。

  这是一件小事,原本没在意,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梁寺卿受了罚。

  他再看谢燕芳,眼神更难掩敬佩:“楚岺在陛下眼里果然不一般,公子给他送去的信,不知道他会怎样回应。”

  “我表达了谢家的善意,怎么回应都由楚将军做主。”谢燕芳说。

  老仆应声是,又问:“那楚昭小姐,需要多了解一下吗?”

  谢燕芳摇头:“不用,此女只是楚岺的女儿。”

  他要结交的是楚岺,一个小儿女,还没必要让他在意。

第十一章 家事

  天光大亮的时候,楚昭走来楚岚夫妇起居所在的院落。

  楚棠站在廊下,看到她很是不满:“阿棠,你又来这么晚让爹娘等着你吃饭。”

  楚岚坐在室内,将手中的书拍在桌子上,以表示训斥。

  “阿昭。”蒋氏似笑非笑说,“家里早饭的时辰又忘记了?”

  楚昭回来这几日,每天都来迟,让婢女去催促,也总是回话就来了就来了,但依旧晚来。

  楚昭走进来,看到桌案上已经撤去了大半饭菜。

  “你伯父和哥哥都有事要忙,他们先吃了。”蒋氏说,招呼楚棠坐下,“我和你姐姐等着你。”

  楚昭在婢女捧来的水盆里洗了手,说:“我在家的时候吃饭都很晚,要骑马要射箭,练完了才去吃饭,以后分开吃早饭吧,伯父伯母也不用等我。”

  楚岚皱眉不悦:“以前你爹和你两个人,现在回家来,不能这么没规矩。”

  蒋氏接过话:“你伯父说的意思是,一日三餐是最重要的事之一,也是很重要的规矩,阿昭,在自己家怎么都好说,将来你成亲嫁人了,也自己单独吃?你丈夫你公公婆婆都不管?”

  伯父和伯母就是这样一唱一和,以前的她又紧张又宽慰,对他们的话也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此时楚昭神情淡然:“那个啊,到时候再说。”还笑了笑,“说不定我没有公婆呢。”

  这叫什么话!楚岚和蒋氏愕然,楚棠更是瞪眼。

  其实上一世就是这样,她没有公公婆婆,皇帝让萧珣为太子时还下了一道旨意,就是让中山王自尽。

  中山王死了,皇帝死了,皇后早就亡故了,赵贵妃获罪被斩,后宫里只有她一人独大,萧珣政务繁忙,向来只有她一个人吃饭。

  后来宫里妃嫔越来越多,那些妃嫔倒是来跟她问安,陪她吃饭,但她又不想看到她们——

  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想那些事做什么,楚昭握住筷子,直接决定:“从明天我就自己吃了,这样大家都省事。”

  本就是个没规矩的莽丫头,出去这一趟,回来后破罐子破摔了。

  楚岚再次拍桌子:“别说早饭了,以后什么饭都你自己吃,不许再出门,这样也不会再惹祸,大家都省事。”又喊楚棠,“给她留功课,让她闭门读书。”

  楚棠起身应声是,楚昭倒无所谓,三口两口吃完,放下碗筷:“我告退了。”说罢转身走了。

  “你看她那样子。”楚岚犹自生气。

  蒋氏也生气:“她那样子还不是因为二叔撑腰,现在得意了,梁寺卿的女儿也随便打,梁寺卿的夫人也随便骂,既然二叔这么厉害,那被她糟践的钱怎么不追回来?”

  想到被楚昭偷走的钱都挥霍了,心疼的她饭也吃不下了。

  楚柯从外走进来:“爹娘我出门一趟。”看到爹娘的脸色,“这是跟谁生气呢?”

  楚棠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吃饭,说:“当然是楚昭啊。”

  楚柯哼了声:“跟她生什么气,别理她。”

  蒋氏拉过他问:“你才回来,还没养好呢,别急慌慌出门。”

  楚岚看了他一眼:“别拉下你的功课。”

  这话蒋氏不爱听:“拉下功课也是因为楚昭,为了她,阿柯奔波这么多天,耽搁了功课,损耗的精神,阿柯,你说阿昭把钱都给了那些骗子?既然查出来了,怎么不追回来?”

  楚柯眼神微微躲闪,他果然按照楚昭说的,没说钱被追回来后来又被楚昭偷了,只说一开始就被楚昭挥霍了,反正这件事不能跟他有关。

  “那我就不知道了,是那个邓弈负责的。”他说。

  他这也不算说谎,那些钱就是被楚昭送给邓弈了。

  而邓弈这个人,父亲也知道,很贪财。

  “我就知道。”蒋氏立刻说,“肯定被那个邓弈昧下了。”转头催促楚岚,“去找他要回来。”

  楚岚哪里肯再跟邓弈这种小人打交道!

  “我会给二弟写信。”他沉声说,“他能让陛下教训梁寺卿,自然也该把咱们家的钱从邓弈手中要回来。”

  说到这件事,蒋氏更生气:“你再问问他,咱们阿柯的前程他是不是就不管了?当初害了你的前程,如今阿柯的也要毁在他手里,你问问他,到底姓不姓楚?”

  楚岚心烦意乱:“知道了知道了。”

  “都是你当大哥没气势,知道了有什么用。”蒋氏气恼说,“知道了你也管不了他。”

  看到爹娘又争执,楚柯看妹妹,楚棠对他做个无奈的神情。

  “爹,娘,先不要说二叔了。”楚柯说,“他不可靠,咱们不靠他,我要出门不是去玩,三皇子要在望春园要举办文会了。”

  听到三皇子,蒋氏和楚岚停下争执,楚棠也不吃了,放下筷子。

  “我去看看怎么参加,能展示才艺是一方面,另外三皇子的文会,中山王世子一定能参加,三皇子我无缘攀谈,看能不能跟中山王世子说上话。”楚柯说,叹气一声,“他这次帮了大忙,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因为楚昭无礼,我们都没能好好得表达谢意。”

  虽然是叹气,但少年眉眼闪闪,精神奕奕。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中三王世子,都是皇室子弟,蒋氏和楚岚,包括楚棠都点头。

  “这是应该的,必须的,你快去。”

  ……

  ……

  楚昭缓步走回住处,聚在一起说笑的婢女们忙安静下来。

  “你们出去吧。”楚昭说,“没有我的吩咐,别到我跟前来。”

  婢女们撇撇嘴,一哄而散。

  阿乐跑上前,要给楚昭打起帘子,楚昭却对她摇头:“阿乐,你也不用在我这里伺候。”

  阿乐大惊:“小姐,你又不要我了?”

  楚昭笑了:“不是,你别怕,我是让你去做事。”

  阿乐松口气,拍了拍心口:“小姐,你吩咐吧。”

  楚昭说:“我要你盯着大老爷和阿柯,看看他们跟什么人来往,再盯着家门,看看有什么人来访。”

  说到这里叹口气。

  “我没有人手,只能你一个人用,你辛苦了。”

  阿乐笑道:“盯人而已,这算什么辛苦,比洗衣扫地轻松多了,小姐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当十个人用。”

  楚昭伸手捧着阿乐的脸,轻轻的揉了揉:“我这一次,就要有劳阿乐了。”

第十二章 皇子

  望春园是皇帝为赵贵妃修建的行宫,位于京城西郊,最初两人一年一多半的时间都在这里,这几年皇帝身体不好懒得动弹,不再出宫。

  三皇子爱读书,跟皇帝要了望春园,离开皇宫住在其内,如鱼得水,越发的痴迷,自己一个人读书不过瘾了,要筹办一次文会。

  春日的皇宫御花园里,繁花盛开中一间亭子四面垂纱,透出其内侧卧的人影,一群太监带着抱着各种乐器的歌舞伎都退在一旁,很显然被打断了舞乐。

  能打断皇帝欣赏舞乐的也没有几人,除了贵妃,太子,就是三皇子了。

  “父皇,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设立的奖赏要别出心裁。”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清秀,肤色有些孱弱,发髻随便用一根木簪挽着,衣衫宽大似乎不合体,恍若匆匆扯了件衣服披上赶过来的,但说到这里,他挥舞着手,眉眼精神奕奕。

  “奖赏,奖金银珠宝,不妥,奖珍品孤本,要么奖,奖父皇您手写一副字吧?”

  亭子里似乎睡着的皇帝哼了声:“你开文会,为什么让朕出奖赏?”

  三皇子笑:“那自然是父皇您最才学出众。”

  皇帝冷笑:“不是吧,朕可听说,你对人说朕的学问很差,诗词文章不通。”

  三皇子伸手抓了抓发髻:“我说过吗?忘记了,不过父皇你的才学的确不怎么好。”

  两边的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心,也习惯了,三皇子就是这么——轻狂。

  砰的一声,一个酒壶从纱帘内砸出来,还好酒壶已经空空,落在三皇子身上只有酒香。

  “滚滚滚。”皇帝骂,“读几本书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看看如今什么样子,无用老书生也比你精神。”

  三皇子也不怕父皇发火,皱眉说:“儿臣怎么会无用?儿臣的才学,先生们都夸赞,父皇,你怕不是嫉妒吧?”

  三皇子不担心皇帝被气死,太监们也不担心了,继续安稳的垂首站着。

  远处有两人缓步走来,看到亭子里有瓜果盘子砸出来,跪坐在外边的三皇子抱头躲闪。

  其中一人身形壮硕,穿着锦衣,面色黑红,他的声音也洪亮:“三弟,你又来惹父皇生气了。”

  说着话几步上前,将三皇子拎起来。

  他只比三皇子大五六岁,两人个头也差不多,很他轻松地就把三皇子拎起来。

  三皇子恼怒地喊:“你放开我!”

  那人哈哈一笑,松开了手。

  三皇子愤怒地甩袖子:“有辱斯文!你这样子像什么太子!”

  本要上前施礼的太监们此时再次稳稳的站在原地,将头垂得更低。

  那人——太子倒也没有恼怒,只不屑地说:“你这样哪像父皇的儿子,斯文斯文,斯文能定江山吗?”

  三皇子更生气了,冷笑:“江山与我何干!”

  兄弟两人越说越不像话,纱帘内的皇帝开口了,不过并不是打断两人,而是唤另一人:“阿珣,来来,进来坐。”

  两个太监这才动了,碎步上前将纱帘掀起,露出其内斜卧的皇帝。

  皇帝和跟三皇子很像,都是面容清秀,只不过他已经老了,脸颊消瘦,除了孱弱还多了几分枯朽。

  跟太子一起走来,此时站在几步外的萧珣忙低头施礼:“见过陛下。”

  他对皇帝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陛下还是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

  “不用多礼,在朕这里没什么规矩。”皇帝淡淡说,“你如此有礼,把这两个比得更不像样子了。”

  这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萧珣一时不知所措。

  太子哈哈笑:“父皇,你骂我们就是,别吓到阿珣。”说罢抓住萧珣的胳膊,“来来,与孤同坐。”

  萧珣有心但无力拒绝,被太子拖进了凉亭,一起坐在了皇帝身旁。

  “父皇,三弟又来烦你了?”太子说,“孤在军中就听说了,三弟要开什么读书会,这是不仅自己要发疯,还要带着京城的读书人一起发疯。”

  三皇子大怒:“你才发疯呢,这是读书,读书,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事。”

  皇帝不理他们,看萧珣微微一笑:“朕听太子说,你进京几天了,但朕一直身体不好没有见你。”

  萧珣施礼说:“臣知道陛下身体不好,有心探望不敢打扰,太子带着臣在陛下您宫外叩拜过了。”

  皇帝哦了声,眼带着几分醉意:“你进京什么事来着?”

  “父皇,儿臣给你说过了,他帮了廷尉府那边一个小忙,又不巧,境内出现了匪贼,闹得挺大,他就把人送到京城,又来朝廷领罚。”太子抢先答,又指着萧珣,“你也真是太谨慎,这有什么可领罚的?再说了,你也不用来朝廷领罚,你带着人把那群匪贼绞杀干净就行了。”

  萧珣忙道:“太子殿下,我已经吩咐人去剿匪了,进京之前就已经收到消息,匪贼被绞杀殆尽,匪首悬挂在城门示众。”

  太子依旧摇头,神情遗憾:“别人绞杀有什么意思,这种事,你应该亲自去。”他挥动手臂,带起一阵疾风,“亲手斩下匪贼首级,那才叫威风。”

  萧珣忙笑道:“我虽然不惧匪贼,但真去杀贼,却是不行。”

  太子捏了捏萧珣的胳膊:“孤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练武的,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不结实,荒废了啊,可别变成三弟这样——”

  三皇子冷笑:“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他的话没说完,一直半醉失神的皇帝陡然呵斥:“住口!”抓起面前——适才已经扔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抓起鞋子砸向三皇子。

  “读了几天书,就敢教训太子了。”他骂道,“这太子让给你坐好不好?”

  三皇子被砸得躲避,气道:“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您这是曲解!”

  太子也不恼怒,哈哈笑:“父皇,三弟的确不是在教训儿臣,他就是装腔作势自己为是,您不用跟他生气。”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再抓鞋子砸。

  三皇子将被砸乱的衣衫一甩:“我真心筹划盛事,想请父皇一起同乐,但现在看,罢了罢了。”

  太子笑:“三弟不要急,孤去给你捧场。”

  三皇子毫不领情:“太子殿下,莫要带着一群武夫去扰了我文会。”说罢俯首叩头,“儿臣告退。”

  也不管皇帝有没有准许,起身甩着袖子走了。

第十三章 所见

  这场面见惯了,皇帝和太子也不生气。

  “真是吵死了。”皇帝说,“读书人不都是斯文吗?”

  太子笑道:“父皇,让三弟别读那么多书,多找几个骑射师傅,他也就没力气吵闹了。”

  皇帝看向他,冷笑:“骑射师傅?”抓起另一只鞋砸过去,“骑射师傅有力气就能打朝廷命官了吗?你要是再敢把朕的金銮殿变成演武场,朕就让你去当一辈子的骑射师傅。”

  太子抬手接住鞋子:“是,是,儿臣知道了。”跪行过去,将鞋子给皇帝穿上,“父皇,你是一直好脾气,把那些官员都惯坏了,他们有时候真的很过分,打一顿就好了。”

  皇帝一脚踹他。

  太子壮硕,皇帝根本踢不动他,太子自己笑呵呵得向后坐倒,转头唤萧珣:“阿珣,你来跟陛下说话吧,也只有你不气到陛下。”

  萧珣笑道:“我在家也常气我父王,我父王也只对我生气,其他人想要他生气他还懒得理会。”

  太子哈哈笑了:“你果然会说话嘛。”

  皇帝看萧珣,神情几分怅然:“你长得跟你父王很像。”

  萧珣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母亲常说我不如我父王好看,尤其是这双眼,太小了,像我母亲,没能像父王和陛下你们这样的大眼有神。”

  皇帝哈哈笑,太子也大笑。

  “我的眼睛倒是像父皇。”他伸手指着自己,“跟母后不一样。”

  皇帝看向太子,眼神有些嫌弃:“你母后的眼好看,你要是随了她,样貌也能更好些。”

  除了嫌弃,又多了些怅然,想起了早逝的皇后,少年夫妻却没能老来相伴。

  “朕都有些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

  “父皇。”太子将手臂举起,展示力气,“相貌有什么用,还是力气有用,身强体壮比什么都好。”

  皇帝又气:“脑子呢?治理天下不用脑子吗?”

  太子坦然说:“父皇,我一个人的脑子怎么都不够用,只要善用天下有脑子的人,便足矣。”

  皇帝默然,不再理会他,看向萧珣,问:“你父王现在怎么样?腿还经常疼吗?”

  萧珣摇头:“其他时候都好,就是逢阴天会疼一些。”说着又笑,“父王精神很好,能吃能睡能玩,臣最大的苦恼是父王真的太胖了,想要让他少吃点。”

  皇帝再次哈哈笑:“你怕什么,还怕你父王把留个你的家底吃光吗?别担心,你父王吃多少,朕双倍补给你。”

  萧珣笑道:“谢陛下,那臣期盼父王多吃点。”

  皇帝笑得伸手按住心口,免得岔气,太子也笑,很是佩服:“我就说了,阿珣最能让父皇开心,你呀,就该多来京城住着。”

  “阿兄。”萧珣唤了小时候兄弟们之间的称呼,笑说,“远香近臭,我在陛下跟前久了,陛下就会烦了,还是离远点,陛下总念着我的好最好。”

  太子和皇帝再次笑。

  “好了好了。”皇帝摆手,打个哈欠,似乎是笑得太累了,“既然来了,就在京城多留几日。”

  太子说:“没错,跟我去练武场,带你玩好玩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去什么练武场。”伸手指了指,“阿珣可以去老三的那个读书会,虽然说那些一点用处都没有,也算是热闹。”

  虽然口头上骂,皇帝还是惦记着三皇子的请求,太子眼神微闪,笑道:“这个好,三弟不喜欢我去,肯定欢迎你。”

  皇帝开口了,萧珣当然俯首应声是。

  见事情都说完了,太监们上前含笑说:“陛下该用药了。”

  皇帝对太子和萧珣摆手:“好了,你们下去吧,得闲——得闲无事也不要来找朕。”

  太子笑着应声是,看着太监捧来丸药,忍不住说:“父皇,其实不用吃这些什么丸药,跟着儿臣每天骑射——”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捡起丸药罐的盖子砸过来。

  “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