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大声说:“刘公子写得好。”

  楚昭没有辩驳,也没有羞涩不安,起身来在棋盘前,再次说:“刘公子,请。”

  下棋也不用三局,五十手过,楚昭弃子认输:“刘公子,你赢了。”

  刘公子淡然一笑。

  最后的才艺,楚昭问了一题,刘公子侃侃而谈,诸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赞许,而刘公子出的题,楚昭倒是知道,只不过论述有些艰难——虽然她入宫后勤学苦练,但后来对萧珣心灰意冷,这些都丢下了已经很多年了。

  谁赢谁输,已见分晓。

  楚昭对刘公子低头施礼:“楚昭不如刘公子。”

  刘公子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善,拿出一张纸:“虽然这多人见证,但口说无凭,请楚小姐在这张纸张写下来。”

  这没必要吧,阿乐攥着手要给这公子一拳。

  楚昭神情平静,伸手接过:“愿赌服输,我听公子的。”

  她果然认真地伏案在纸上了递给刘阳。

  刘阳接过纸,见其上除了写楚昭书棋才艺不如安成刘阳外,还盖了楚昭的印章,他哈哈大笑。

  “多谢,我四关已过,这就去望春园取门贴。”

  说罢举着这张纸施施然而去。

  原来是这样玩啊,有趣,有趣,其他的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哄然涌上。

  “我来与楚小姐比!”

  “楚小姐,快给我也写认输的凭据!”

  有人喊有人笑,喧嚣刺耳,阿乐攥紧了手,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这些大男人,欺负小姐一个人。

  楚昭面色平静,在桌案再次坐下,伸手:“请下一个报上名来。”

第三十九章 继续

  楚岚从书房里惊醒,看到满室昏黄。

  已经黄昏了?一天过去了,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阵恍惚后,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先侧耳听,隐隐能听到鸟鸣,人轻轻走动,除此之外并没有嘈杂混乱。

  楚岚这才喊来人,小厮婢女跑进来,喊着老爷醒了,斟茶倒水。

  “外边,怎么样?”楚岚问。

  小厮婢女知道他问的什么,争抢说“那些人都走了。”

  楚岚松口气,竖眉呵问:“楚昭呢?让她来见我!”

  小厮婢女却没有立刻跑出去,而是对视一眼。

  “园子里的比试告一段落,送走了诸人,阿昭小姐就让人来和夫人老爷说,累了要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婢女低声说。

  意思就是叫也不会来,楚岚将茶杯扔在桌子上:“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个家里谁做主?”

  蒋氏和楚柯从外边进来,听到这话冷笑。

  “她眼里早就没有长辈了。”蒋氏说,“这个家里早就她做主了。”

  楚柯点头:“是啊是啊。”坐下来急急说,“我早就说楚昭疯了,赶紧把她送走,爹,你是没看到她今天丢人的样子啊。”

  虽然蒋氏让他躲起来别出屋门,但听到这事,楚柯还是偷偷的从后门摸过去窥探。

  “人一个一个的去跟她比试,其他人做评判,她啊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

  “输了之后对人家施礼,然后大声说楚昭不如某某某,不仅说,还要写下来,双手奉上。”

  “这哪里是比试,这是审判,一次又一次审判她,她一次又一次低头认罪。”

  楚柯看到最后已经看不下去了,换做是他,直接就跳进湖水里淹死算了。

  楚岚虽然猜想过这场面,但真听讲来还是心惊肉跳,对于一个读书人来,实在是不能承受的羞辱,说:“我早就知道她要自取其辱,她跟你比试,自己家兄妹,点到为止,她就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又叮嘱楚柯,“你这些日子一定要避开,否则你作为她的哥哥,一定会被人揪住比试的,唉,我楚家真是颜面扫地了。”

  楚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蒋氏担心女儿:“在别人肯定也要被取笑。”让婢女带了一匣子钱给楚棠送去,好让她打点左右上下。

  一家人在忐忑不安中勉强入睡,但天不亮被仆从叫醒了。

  “老爷夫人,那些人又来了。”

  楚岚披着衣服坐起来:“怎么又来了?昨日还不够出气吗?楚昭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仆从说:“他们说是阿昭小姐让他们来的,说还要继续比试。”

  怎么回事?楚岚气让人去唤楚昭,这一次楚昭依旧没有来,但阿乐来了。

  “没比完呢。”她给楚岚解释,“那么多人呢,我们小姐一个人,不可能一天就比完,所以小姐昨日和大家说定了,一天比试三个时辰。”

  楚岚和蒋氏目瞪口呆,怔怔问:“那要比到什么时候?”

  阿乐说:“小姐说,三皇子说以她为关考,那自然是一直要到望春园文会举办的时候。”

  疯了,楚岚和蒋氏唯有这一个念头,先前说楚昭疯了是责骂,现在他们则觉得楚昭是不是真脑子坏掉了。

  ……

  ……

  清晨的楚园里聚集了不少人,比昨日还要多,但没有昨日那么喧哗,大多数人聚集在一起低声说话,也有人在欣赏楚园的风景。

  “久闻楚园雅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人感叹。

  “只是没想到楚园里有这样一个主人。”旁边的人笑说,“半点也不雅致。”

  这位楚小姐原本不认识,这几日打听了一下,虽然刚来京城,但已经打过闺中小姐,骂过梁寺卿家门,的确不是个雅致的人。

  大家都笑起来,然后听到前方有乱乱的脚步声。

  “楚小姐来了。”“快看。”

  诸人互相招呼着看向声音所来,首先看到几个婢女,在婢女身后有个女孩儿缓步。

  人群中有昨日来的,一眼就看出,比起昨日的仓促,今日的楚小姐明显打扮过。

  女孩儿梳着单螺髻,露出宽阔的额头,柳眉如墨,双眼星辰,樱唇一点点,穿了件鹅黄衣衫,在春日的园子里熠熠生辉。

  昨日她不断的鞠躬施礼认输,给那么多人写下楚昭输了的字据,但今日她没有丝毫的颓败惶惶不安,反而眉眼充满了斗志。

  “一个一个比太慢了,耽搁大家的时间。”楚昭说,“比如一次十人来吧。”

  和十个人比书法到可以,各自写各自的,但下棋和文论呢?那都是要凝神聚力全神贯注思索的,她一人和十人比下棋,论述,那岂不是儿戏。

  不过,这本就是儿戏,诸人又回过神,三皇子此举就是要大家羞辱这个楚氏女,经过昨天的比试,这楚氏女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还猖狂了。

  乖乖的低头认错就不行了。

  她不肯认错,非要受此羞辱。

  “好。”人群中响起喊声,“就如楚小姐所愿。”

  当下便有十人走出来,楚昭坐在自己的位席,对他们坦然一礼:“公子们请。”

  ……

  ……

  三皇子望春园文会已经成了京城人人皆知的盛事,所以楚氏女的名字一出现在望春园门外,立刻也就席卷了京城。

  就连皇城内的官吏们也在低声议论。

  相比于民众看热闹,他们感触更深几分。

  “原来是楚岺的女儿。”“真是没想到,这女孩儿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没想到的,楚岺做过的事哪个不是让人震惊。”

  “其实这事跟那女孩儿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忽的插进来说。

  聚在一起的几个官吏吓了一跳,忙回头看,见身后站着邓弈。

  跟他们的官袍相比,邓弈地位低一些,但这个得罪了赵杨两家的来做守宫门苦差的小吏,经常好茶好酒的侍奉他们。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收过礼,比好茶好酒贵重的礼物也多的是,只不过邓弈出手送礼的气势阔绰又真诚,就像他送的不是礼,而是一颗心。

  虽然邓弈得罪了赵杨两家,但并没有得罪他们,他们也犯不着踩着这小吏博赵杨两家一笑。

  “邓大人。”他们笑着打招呼,“今日也上差啊。”

  邓弈点点头。

  可怜,当这个守门小吏,连休息都不能,官员们同情,与他闲谈“邓大人也听到楚岺之女的事了吧?”“为什么说跟这女孩儿没多大关系?”“可有什么内幕?难道是那个楚岺授意?”

  邓弈笑了笑:“没有内幕,我的意思是,那女孩儿楚园比试,不是她本意。”

  不是那女孩儿本意是什么?明明是她应战要比试的,几个官吏不解。

  邓弈说:“因为原本是她和自己兄长的玩闹,家宅私事,但别人因此给她下了战书,她岂能不战而退?”

  说罢从几人身边走过,缓步向宫门去了。

  几个官吏怔怔,别人?别人是谁,岂不是说三皇子?这是对三皇子不满吗?

  几人又回过神,神情无奈,这个邓弈什么话都敢说!

  怪不得一边送礼一边被贬,根本讨不到上边的欢心。

第四十章 猖狂

  上边的欢心从来不是讨来的。

  是换来的。

  邓弈一直这样认为,不管是用钱还是用其他的本事,都是换,不是讨。

  比如适才那些官吏们说的楚岺。

  人人都说楚岺失去了陛下的欢心,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失去陛下欢心的人依旧在边郡要塞稳居卫将军之位十几年。

  那就说明楚岺得到陛下的欢心不是讨来的,是换来的。

  先前楚岺拿才能换来扶摇上青云,是人尽皆知的事,但这之后,楚岺获罪而不被惩罚,必然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交换。

  后来中山王请他如果有机会,让自己与楚岺结交,就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当然不介意帮这个忙。

  当然,他并不打算结交楚岺,不管是谁,他不结交,只是交换,不过多了解一下才能更好的估价,所以他不介意楚岺女儿的刻意靠近,或者说,讨好。

  这个女孩儿毫不掩饰的在讨好他,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按理她的确应该讨好他,毕竟是来抓她的人,但这女孩儿的性格又不像是愿意讨好他人的人,就算在讨好的他的时候,那女孩儿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孤傲。

  这一次的事更印证了他的看法,面对三皇子这女孩儿也竟然敢毫不退却。

  给三皇子俯首认错?讨三皇子的欢心?她根本不肯,她只肯迎战。

  楚岺以及他的女儿,都是很有意思的人,邓弈笑了笑。

  此时已经到了内朝门,这是通往皇帝所在的最重一道宫门,门前的官吏看到了邓弈,笑着打招呼:“邓大人今天心情不错啊。”

  邓弈一笑:“没错,下了差,咱们喝酒去,我请客。”

  几个官吏都笑起来“好,好”“邓大人的酒最好喝了。”“邓大人准备的酒菜也是极其好。”

  一行人正说笑着,有几个太监从外疾步而来,看到这几人,官吏们忙让开,但邓弈却抬手拦住。

  官吏们吓了一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邓弈已经对那几个太监说:“腰牌。”

  那几个太监也吓了一跳,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看着拦住路的邓弈。

  “你瞎了眼?”为首的太监骂道,“不认得我是谁?”

  一个官吏忙陪笑:“朱公公息怒,邓大人是新来的。”

  其他官吏忙对邓弈低声说“这是太子跟前的朱公公。”催促他快些赔礼。

  邓弈身形不动,说:“本官知道朱公公,所以才问腰牌。”

  朱公公以及官吏们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这话什么意思,大家心里再清楚不过。

  “大胆。”朱公公气的脸色涨红,“你敢对太子不敬!太子可以随意出入宫廷,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这小吏,竟然敢挑拨——”

  在他身后的几个太监虎视眈眈,因为太子喜好骑射和力气大的人,所以身边的太监也都是身材高大,一时间摩拳擦掌,要把这小吏撕碎。

  如果他们真撕死一个官吏,太子不仅不会责罚,还会夸他们好勇武。

  官吏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有邓弈还继续说:“但尔等不是太子。”

  朱公公真要动手了,还好宫门内传来笑声。

  “朱公公怎么才来?”来人也是一个太监,头发都白了,慈祥的脸上带着几分嗔怪,“陛下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看到这老太监,朱公公收起了凶恶,但犹自气愤:“不是奴婢来迟,齐爷爷,这门奴婢进不去了。”

  老太监走过来,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看了眼邓弈,说:“来了新人了啊,这位朱公公替太子来送件东西,陛下等着呢。”

  邓弈看他:“腰牌。”

  老太监愕然:“哎呦,你连我都不认得。”摇摇头自嘲一笑,“也不怪你,我老了,也不常出来走动。”

  官吏们急急说:“邓大人,这是陛下跟前的齐公公,伺候陛下起居的。”再跟齐公公解释,“新来的,原来在宫外,卫尉府,根本就没来过宫廷,什么都不懂。”

  齐公公哦了声:“怎么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了?”长眉一挑,打量邓弈,“你这是得罪人了吧?”

  这话大家就不好接了,讪笑。

  邓弈也没有回答,只说:“没有人生下来就懂,都是一步一步学,下次见了公公我就不会不认得,不过——”

  齐公公不待他说完,伸手拿出腰牌:“这是我的腰牌,我特来接朱公公,可以了吧?”

  朱公公冷笑:“何必跟他多说,赶出去就是了。”

  邓弈不理会他,接过腰牌认真看了,点点头,让开路:“请。”

  朱公公上下扫了他两眼:“邓弈是吧?咱家记住你了。”

  邓弈施礼说:“我刚来这里,什么规矩都不懂,如果冒犯还请担待,我会多了解这边的规矩,日后绝不会耽搁公公差事。”说着解下腰里一块玉佩,“这是下官家传之玉,还请公公笑纳。”

  这什么人啊!朱公公愕然:“你,你。”

  给太监们送礼多得是,但这样当众送礼,还送的坦然的真是第一次见。

  这小吏是戏弄他吗?

  “谁稀罕你这东西。”朱公公气的甩袖,将邓弈的玉佩打落在地上,“让开。”

  邓弈依言让开了。

  齐公公哈哈笑:“好了,不要跟他置气。”拉着朱公公向内去,低声说,“肯定是得罪人被指派来的——你回去问问杨公子他们,大概就知道什么来历了。”

  如果是得罪人被扔到这里,等着看他闯祸挨教训,那朱公公就不愿意出头了,他可以教训人,但不是被人当鞭子用——杨国舅家里的人也不行。

  “这宫门不是谁都能来的。”他气道,“奴婢会告诉太子殿下,好好的查一查他们,不像话!”

  两人渐行渐远,没入深宫看不到了。

  邓弈俯身从地上捡起玉佩,再看四周的官吏,官吏们脸色复杂。

  “让大家受惊了。”邓弈笑说,晃了晃玉佩,“待我当了它,今晚给大家压压惊。”

  官吏们又是好气又好笑,这个邓弈的行事他们算是明白了,也明白他为什么到处送礼却到处留不住了。

  “你说你,图什么呢。”他们无奈的说。

  邓弈笑了笑:“图,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不战而退吧。”

  战不过了,再低头就是。

  如此,虽然会被一些人嘲笑,但也会被一些人记住。

  他看了眼深宫的方向。

  ……

  ……

  相比于邓弈这个小吏守门尽职尽责,巡宫城的禁卫则知趣的多,他们肃立目不斜视,任凭太监们来去。

  站在城墙上的一个凤眼少年无聊的打个哈欠,看了眼旁边聚集的禁卫们。

  “哎,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他问。

  禁卫们摇头:“哪有那么多新鲜事。”

  “不一定吧。”凤眼少年皱眉,长眉又一挑,“城中雅趣阁那件事你们听说了吗?一个女的——”

  他的话没说完,这几个禁卫就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涌过来,掐胳膊按肩膀,还有人连连作揖。

  “我的九爷,你饶过大家吧,这都讲了几遍了。”

  “你看了场热闹,也不能讲一辈子吧。”

  “燕来,求你再出趟门吧,说不定能看到新的热闹。”

  出门?那是万万不能,谢燕来嗤笑,一群人正笑闹着,旁边看热闹的禁卫忽的想起什么。

  “哎,说到新热闹,还真有。”他说,“城中雅趣阁那件事大家都——”

  禁卫们顿时哀嚎“都听过了!”“我已经背下来了。”“我做梦都是楚小姐——”

  话说到这里被人踹了一脚,也没看清谁踹的,只能嗷的叫。

  那个禁卫摆手:“不是,我是说因为雅趣阁那件事,又引起新的事了,还跟三皇子有关。”

  跟三皇子有关?笑闹的诸人停下来,看向他。

  谢燕来也看过来,眼神一凝,旋即想明白了什么,幸灾乐祸嘀咕“活该,就知道会如此。”

  其他人则在纷纷询问“什么事?”

  “就是那个楚小姐啊。”那禁卫说,“跟自己哥哥比完了,现在三皇子让她跟所有人比试了。”

  虽然没有雅趣阁那样打架动手,但楚小姐遭受的可比挨打痛苦的多。

  “一遍又一遍的低头认输,给人写字画押,耻辱都刻在身上,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其他禁卫们想象那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死了算了,或者这辈子也别出来见人了。

  他们好歹是男人,这楚小姐一个女孩儿家,将来可怎么办。

  “这也怪这楚小姐,三皇子分明是让她认个错。”一个禁卫皱眉,“她一开始就认输认错,说自己比不过,不就行了,读书人谁还真为难她。”

  另一个点头:“没错,还是她太猖狂了,反正都是认输,何必呢。”

  有人嗤声笑了。

  “瞎说。”

  谁?大家的视线循声,看到是站在后方,靠着城墙懒懒的凤眼少年。

  “不战而退,是认输。”他说,“战而输了,就不是输。”

  不是输是什么?禁卫们皱眉。

  “再说了,输着输着说不定就赢了呢。”凤眼少年说,哈哈一笑,“一旦如此,她就可以猖狂了。”

  ……

  ……

  一行十人的坐席,女孩儿微微俯身而立在其中一人前,神情凝思,然后拈起棋子落下。

  这一棋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时扭转,对面坐着的年轻人面色也瞬时青了,他的头顶同时落下女子清脆的笑。

  “这位公子,你输了。”

  四周围观的人全程看到这里,也纷纷摇头,表示回天无力,那年轻人倒也干脆,弃子认输,要起身离开,却被楚昭拦住。

  “公子且慢。”她说,“你书艺不如我,适才的论题你也不如精辟,如今棋也输了,那这就是我赢过你了吧。”

  年轻人转头看着这女孩儿,女孩儿眉眼亮晶晶,嘴角含笑,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罢了,就当博红颜一笑了。

  他点点头拱手:“我输了。”说罢再要走,但还是被楚昭喊了声且慢。

  一个婢女也冒出来,虎视眈眈地挡住路。

  “张公子。”楚昭看着他,女孩儿只有十三岁,个子比他们这些男人都矮,但这一刻她微微抬着下巴,目光高高的落下,神情倨傲又冷漠,“虽然这多人见证,但口说无凭,请在这张纸张写下来,源城张粮书棋才艺不如楚昭。”

  这位张公子愕然,旋即满色通红,四周的其他人也皱眉。

  竟然是把先前别人说她的话,还回来了。

  这女子,这几日一直认输,态度恭敬谦诚,没想到才赢了一次,就这般猖狂。

  “楚小姐,赢了一次而已。”有人阴阳怪气说。

  楚昭笑了笑:“赢了一次,也是赢啊。”

  她的视线扫视众人,笑容讥嘲。

  “怎么?我输得起,你们就输不起了?”

第四十一章 传开

  这一幕很快就传开了。

  宫城的城墙上响起哈哈大笑声。

  “怎么样,果然如我所说。”谢燕来抱臂大笑,“够热闹了吧。”

  如果只是那女孩儿一直输,是挺没意思的,两人比斗,有赢有输打的才热闹嘛,其他禁卫们纷纷点头。

  “楚小姐这么一挑衅,读书人们可是被激怒了。”一个去现场看了的禁卫描述,“打的可热闹了,那句怎么说的?唇枪舌剑!半点文雅也没有了。”

  “那还真不错。”“读书人这种打架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值得去看看。”“谁都能进吗?”

  其他禁卫们来了兴趣询问。

  去过的禁卫说:“随便进,谁都能进,现在人越来越多,去的晚了站不到前头,看的就不过瘾了。”

  于是禁卫们互相招呼着要去,但谢燕来靠着墙没有动。

  “你不去吗?”其他人问,“你不是最爱看热闹?”

  先前酒楼里看的热闹都嚷嚷了几天。

  “太热闹了,我嫌吵。”谢燕来懒懒说。

  什么嘛,有人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谢三公子还在京城呢,燕来公子不能畅意。”

  其他人也想到了,纷纷笑。

  “是啊,自从谢三公子来了,燕来连门都不出了。”

  “酒也不喝了,青楼也不去了。”

  “我听你们家的人说,前一段你被三公子打罚了?”

  “三公子洁身自好,你们这些当家人的只能跟着受罪。”

  “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一个禁卫皱眉惆怅,“我也想要三公子这样的兄长,但一想到要受束缚也很不情愿。”

  其他人呸声“你做梦吧。”“你家几代也出不了三公子这样的人。”“你可别上愁了。”

  大家又鼓动谢燕来“怕什么,我们偷偷去,三公子不知道。”“知道就知道,不就是挨顿打,燕来你胆小如此了?”

  但不管大家怎么调侃,谢燕来就是不为所动,一口咬定自己不喜欢看热闹“一群男人跟一个女人——都算不上女人,一个女孩子比试,小爷我没眼看。”

  禁卫们笑:“正因为是前所未有的才要去看,一群男人跟一个女孩子比试,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

  于是大家呼啦啦的结伴去,在宫门外骑马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见凤眼少年独立城墙上。

  “到底不是正经公子。”一个禁卫轻声说,眼里带着几分讥笑,“我看谢家其他的公子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三公子打就打了骂就骂了,他们也没有畏畏缩缩。”

  “三公子能认他当兄弟就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另一个禁卫说,“给他谢家公子的体面,他自己再不知趣,那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有禁卫哈的一笑,将马鞭一甩:“这块泥也就只能糊墙了。”

  禁卫们扬鞭催马,朗声呼喝,在御街上马蹄轻疾向前,很快就到了繁华的街上,人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