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浓

  快了快了,就是没有答案。

  萧羽越过火光禁卫和层层人群,看到坐在其中的太子——

  他好久没跟父亲在一起玩了。

  这次父亲带着他来狩猎他真是高兴坏了。

  他想了很多事,要跟父亲一起骑马,一起拉弓射箭,一起追逐林间猎物,一起睡在地上,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父亲,而父亲都没有时间看他一眼。

  “——小殿下,您这拿的是什么?”朱公公接到齐公公眼神的暗示,领悟过来,笑吟吟看小殿下手里抱着的竹筒,“是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吗?”

  萧羽往后退了一步,将竹筒在怀里抱紧,摇头:“不是,这是我的玩具。”

  说完转身走开了。

  朱公公愕然看齐公公,齐公公对他做个无奈的神情,转身跟上萧羽。

  小孩子都是这样,一阵一阵的,朱公公也不在意,转身忙忙回去伺候太子了——这一耽搁,就有那些小兔崽子们趁机抢他的位置。

  萧羽抱着竹筒冲进了豪华营帐。

  厚重的帘子垂下,隔绝了喧闹,布置豪华的营帐里熏香清淡,其间只有几个女子。

  坐在正中的太子妃正低头缝制什么,只是她手中的针线已经许久没有动,旁边的宫女安安静静如同没看到。

  营帐里像一副画,美丽,凝固。

  萧羽冲进来撕破了画面。

  “羽儿。”太子妃忙伸手,灯下笑容满面。

  萧羽抱着竹筒跑过来,刚要扑进母亲怀里,旁边的宫女忙提醒“小心。”

  太子妃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针线,差点戳到萧羽,她忙笑着放下:“在给你做一双袜子。”

  身为太子妃并不需要做针线,但太子妃一直习惯给太子和儿子做贴身的衣物。

  其实,母亲是除了做针线,无事可做,萧羽是个孩子,也能揣测出这个结论,父亲娶了母亲,让她做太子妃,但对母亲并没有太多热情,父亲喜欢跟骑射官,以及东宫其他的女子们在一起,那些女子们可以肆无忌惮的饮酒歌舞作乐——母亲的身份不适合去做这样的事。

  母亲就像是东宫一件摆设,只要安稳的坐着就好。

  但母亲到底是个人啊。

  所以皇祖父要他去皇宫住着读书,他不太想去。

  “我想陪着母亲。”他说。

  但母亲又好笑又气:“你陪着我做什么,你皇长孙,你要去读书学习,就算要陪,也是陪着陛下。”

  母亲温柔又期盼地抚摸他的头。

  “羽儿,母亲一生的荣耀,都系在你身上了。”

  小小孩童大概明白了,母亲不需要他的陪伴,只需要他带来荣耀。

  “这是什么啊?”太子妃看着儿子怀里抱着的竹筒,好奇问。

  萧羽忙将竹筒放到身后:“是我找到的宝贝。”

  太子妃笑了,没有再要看,儿子身边有那么多太监侍卫跟着,他吃的用的玩的都不会有问题。

  “今天在外跑了一天,开心吧?”太子妃笑问,看着儿子红扑扑的脸,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染着尘土草叶。

  跟在皇宫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虽然不能像太子那样狂爱练武,但强身健体的骑射还是要学的。

  “这次狩猎你要打些猎物,回去送给皇祖父。”太子妃说,“你舅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仅读书读的好,骑射也——”

  以往萧羽很喜欢听她讲舅舅的事,但今天太子妃刚开口,萧羽就打个哈欠:“母亲,我困了。”

  太子妃忙收住话题,抚摸儿子的脸:“跑了一天累了吧。”抬头唤人,“快伺候羽儿洗漱,让他睡觉。”

  宫女和齐公公都忙应声是。

  萧羽起身,不忘抱着竹筒,跟着宫女齐公公向外走,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问:“娘,明天舅舅会来看我吗?”

  太子妃看着儿子眼里的期盼,心中很是愧疚,忙用力点头:“会,一定会,他今天奉你父亲的命令,去你三皇叔的文会了,明天就可以过来了,这没有办法的事,你也知道你舅舅才华横溢,人人皆知,文会他不去不行的,不过他文武双全,明天就必须来你父亲的狩猎会一展身手了。”

  说到这里又一笑,对儿子挤挤眼。

  “他啊,还给羽儿准备了礼物,是一把他亲手做的弓,还让我瞒着你,要给你个惊喜,我偷偷告诉你了,你到时候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哦。”

  萧羽眼里满是笑,高兴的点头:“我会的,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舅舅看出来!”

  小孩转过身雀跃的蹦跳了几下走了。

  看着儿子走出去,太子妃脸上的笑才散去,唤宫女:“去,让人现在立刻去见燕芳,让他无论如何明天必须来,告诉他,我已经替他给羽儿许下礼物了。”

  宫女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夜晚的京城已经关了城门,但对于太子的人来说不算什么。

  两个禁卫簇拥这两个太监很快从远处的狩猎场来到城门。

  夜色里的城门灯火通明,仰头可见其上有巡城兵卫走过。

  他们出现在城门下,也立刻被值守发现。

  “开门。”

  不待城门值守询问,为首的太监就高声喊。

  “东宫内侍。”

  喊完这句话,太监就不再理会城门值守,转头跟身边的太监说话:“待会儿见完三公子,就留下吧,明天一起去——”

  另一个太监点头,然后忍不住看了眼城门,按照惯例,听到东宫内侍四个字,城门就会立刻打开,城门将官会恭敬的相迎——

  但,门——

  他的视线看过去,高大沉重的城门紧闭纹丝不动,怎么回事?没听到吗?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刚要张口再喊,就见一群兵士出现,手里举着弓弩——

  在视线和弓弩相撞的那一刻,嗡的声音划破夜空,一道道寒光飞来。

  城门下的两个禁卫两个太监都没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跌下,下一刻更多的箭如雨落下。

  ……

  ……

  城墙高深之后的京城,谢家宅院里,沉睡中的谢三公子猛地睁开眼。

  帐外黑影晃动,有人声低低急急。

  “公子,似有不对。”

第九十八章 山动

  望春园灯火明亮,不过与狩猎场不同,这里的喧嚣雅致了很多。

  乐曲声声,歌舞翩翩,在亭台楼阁水榭间若隐若现,宛如人间仙境。

  主殿前铺展百张席案上的读书人,此时酒菜正酣,很多人都已经满脸醉意,不过醉了的读书人没有撒泼打架吵闹,他们依旧斯斯文文,最多是披发散衣,有人挥毫泼墨作画,有人举着酒壶高声吟诗作对。

  殿前廊下,三皇子亦是席地而坐,没有丝毫皇子倨傲,与诸人一起挥毫泼墨,吟诗作对。

  “三殿下,是我等读书人楷模。”不少人齐声高呼。

  三皇子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笔:“愿与天下人共读。”

  有太监笑盈盈上前为三皇子添酒,低声说:“路已切断,可以动手了。”

  三皇子端起酒杯跟一个对他敬酒的读书人含笑点头,然后一饮而尽,站起来,将酒杯一甩,大袖摇晃,口中吟唱着诗歌翩翩而行。

  读书人们笑着,跟着吟唱,盖过了歌舞乐声,直冲云霄,旁观以及身在其中的读书人都醉了,此等文雅盛景难得一见。

  三皇子在吟唱穿行,走到了殿后,舅父赵大人含笑等候。

  “殿下这首诗词做的极好。”他称赞,又问,“现在动手吗?”

  三皇子笑着抬头看夜空,夜空无月无星,如墨漆黑。

  “真是月黑杀人夜啊。”他感叹,转头看赵大人,“太子今夜必然宴乐通宵,真是死前也尽兴了。”

  赵大人笑着应声是:“殿下如此有心,也不枉你们兄弟一场。”

  三皇子将衣袖束扎,道:“走吧,我亲自去送我皇兄一程。”

  旁边的太监上前,给三皇子裹上腰带。

  赵舅父在旁揣着手,含笑说:“这一别,来生不要再见了。”

  三皇子哈哈笑。

  赵舅父道:“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陪同太子,城内留下的人也不少。”

  按照原本计划的,动手就是城内,家门一关,弓弩围住,大火一烧,一个也跑不了。

  但此时太子一家去了狩猎场,他们不得不分兵两边,这样的话,只能解决主要的党羽了。

  比如杨氏,谢氏。

  “这就够了。”三皇子并不在意,“待解决了太子,余下的人算什么。”

  也只能如此了,赵舅父左思右想,还是要多添一人。

  “记得顺便在楚园放把火。”他对随从吩咐。

  都是那个小女子,横插一脚,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有楚园文会,也不会有太子能拿到把柄随意抓人,也不会有太子趁机耀武扬威搞什么狩猎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三皇子此时夙愿将圆,心情大好,对那小女子也不那么恼怒了。

  他一笑,灰白的下巴尖尖:“舅父别急,这小女子,将来让她求死不能,现在死了便宜她了。”

  说罢接过太监递来的披风一甩罩在身上。

  这披风有大大的帽子将他的头脸遮住。

  整个人瞬时就融入在夜色里。

  ……

  ……

  夜色浓浓,但外边的喧嚣也更浓,厚厚的营帐都遮挡不住。

  还好孩童玩了一天累了,睡的沉沉。

  太子妃将儿子踢开的薄被搭好,视线落在被子里,看到竹筒也在——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太监们悄悄告诉她说小殿下本是要给太子的。

  纵然太子忽视这个儿子,但儿子还是很依恋父亲的,太子妃也能理解,她也一直这样来教育养护儿子——毕竟这个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还是君上。

  她没有再动竹筒,仔细端详儿子安睡的面容,满目都是宠溺。

  宫女在一旁低声笑:“小殿下还是更像您。”

  太子妃笑道:“太子殿下也不丑的。”

  宫女抿嘴一笑,没有宫内窥探的视线林立,主仆两人说话就随意了一些。

  “让小殿下睡吧。”她低声说,搀扶太子妃起身。

  两人走出营帐,喧嚣砸过来了,再看前方火光和舞动的人影,太子妃不由伸手按了按额头。

  “殿下。”宫女低声说,“您先去歇息吧,太子那边今天肯定通宵了。”

  这次狩猎会三天,第一天通宵,第二天要歇息,第三天又要宴席,夫妻两人大概能说上一两句话吧。

  在宫里在宫外,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出来原本还存了一些期盼,期盼一家三口能在一起说说话。

  她就不该抱有奢望。

  太子妃垂目转身,下一刻想到什么又回过头。

  “去燕芳那里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她问。

  燕芳虽然不常来见她,但她派人过去,必然都有回信。

  宫女道:“这么晚了,三公子留宿他们了吧,明早一起过来。”

  这样也好,反正事情给谢燕芳交代了,她就不用担心了,太子妃一笑,又有了精神,太子陪不陪她无所谓,但燕芳来了,太子一定不会忽视。

  这就足够了。

  太子妃再没有看太子那边一眼,含笑进了营帐。

  虽然此时此刻谢燕芳没有在,太子也正说到他。

  太子在和四周的人讲以前的事。

  “当时谢燕芳在孤眼里还是个孩子,不过那一箭射出,力气还真不小。”他笑道。

  四周的力士们纷纷喊“太子真是惜人才”“太子心胸宽广,能容天下。”“只要你有真本事,太子就能宽待。”“有太子如此,我大夏无忧。”

  太子摆摆手,这些恭维的话听太多了,想必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吧,他的视线扫过诸人,眼中有醉意,但更多的是清明。

  “其实,孤小时候,没人夸孤力气大。”他笑了笑,说,“尤其是父皇,但凡有人说孤力气大,他就会说,哈,朕,养了个一个公子荡!”

  力士多是大字不识的莽人,有人好奇问“公子荡是什么?”

  旁边的人忙示意他小声,低声解释公子荡是什么意思。

  太子继续哈哈大笑。

  “父皇整天等着看我被砸死。”他说道,说着站起来,“今日,三弟举办文会,让父皇看他读书,我,举办狩猎会,就是要让父皇看,我不会被砸死。”

  他说罢抬手喝。

  “来人,抬上来。”

  诸人也忙都跟着起身,看到四个力士抬着一个鼎走到场中。

  这——是要——

  场中顿时喧哗。

  齐公公抬脚就要冲到太子跟前,作为皇帝的内侍,他是这里最有资格阻止的人。

  “太子,不可——”

  但朱公公把他拦住,笑道:“别担心,殿下有分寸。”压低声音,“殿下已经练了一年多了,鼎是选出的最合适的绝对能举起来又最安全——”

  但,那也是四个人抬着的鼎!齐公公皱眉:“不可莽撞!”

  朱公公拉着他不放,低声说:“你怎么不懂这个?抬的人多,显示重嘛,其实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抬起来。”

  但——齐公公依旧满脸隐忧,四周已经响起了叫好声。

  “太子威武!”所有人都在欢呼,“太子威武。”

  朱公公低笑:“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先前都演练过。”

  所以,这些就是做给他看的?齐公公似乎明白了。

  太子也在这时看向齐公公,高声喊他:“齐公公,你看着,回去告诉父皇,孤,不是公子荡,大夏也不会有个秦武王。”

  唉,这孩子,齐公公无奈,都这么大了,还憋着这口气呢。

  太子已经站到了鼎前,解开上衣,赤裸雄壮的上身,屈膝伸手抓住鼎,四周瞬时安静,下一刻,就听一声怒吼,鼎被太子举了起来。

  太子双手举起鼎,如山一般稳稳站在地上。

  四周一静,旋即山呼海啸。

  “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齐公公无奈一笑,然后忙举着手喊:“老奴看到了,看到了,殿下快放下来。”

  他的声音在山呼海啸中毫不起眼。

  太子举着鼎,倒也没有举着不放,他绷着力气哈的一声,然后转动脚步,准备放下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四周欢呼的人群里,有一个力士蹲下来,手指一弹,一颗石子贴着地面飞向太子所在。

  太子微微抬起脚转动,似乎无声,又似乎砰的一声,石子撞进了太子的脚心。

  太子如同心被扎了一下,脚本能的一歪,瞬时如同被雷电劈中,整个人都裂开了。

  不好,他的脚崴了!

  不,这不是不好,更不好的是——

  太子抬起头看向上方,上方如同天塌了一般砸下来。

  完了!

  ……

  ……

  齐公公站在原地,亲眼看着这一幕,如山崩地裂,那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心里唯有一个念头。

  这到底是怪谁,怪皇帝言毒激太子逞能,还是怪太子心狭桀骜?

第九十九章 地摇

  夜色似乎被撕裂了。

  嘈杂忽远忽近。

  夜色又似乎凝固,如同无所不在的屏障隔绝了喧嚣嘈杂。

  三皇子掀起帽子,不可置信的问来人:“你说什么?”

  来人是三皇子蓄养多年,最冷血的杀手,但此时此刻,面色也发白,似乎受到了惊吓。

  “太子殿下。”他再次颤声说,“死了。”

  太子死,是三皇子幻想无数次的事,而且此时此刻,他披着夜色奔袭,就是为了送太子去死。

  但——

  “谁动手了?”三皇子急道,“我还没下命令呢!”

  “不是我们,我们没动手呢。”来人忙道,“好像是,意外。”

  意外?三皇子再次愣了下。

  “我们没敢靠近,那边是突然乱起来的,有去调动京营,有往京城来,有太监有护卫,还抓了很多人,也戒严了——”

  “我们冒险钻进去,抓了一个太监问出来,说太子殿下举鼎被砸死了。”

  来人讲述,这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的他们猝不及防,不知所错。

  举鼎,三皇子和身边的舅父赵大人对视一眼。

  赵舅父忽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

  “一语成谶!”他大笑,“殿下,你可还记得陛下说过的话,说太子一身蛮力,自己养了个公子荡吗?”

  三皇子道:“记得啊。”

  何止记得,他还不止一次诅咒,让太子像公子荡那样死去吧。

  没想到,竟然——

  “这是天意?”三皇子说,然后也放声大笑,肆无忌惮。

  这是天意!

  这是老天要他做太子!

  这只能说是天意了,赵舅父也无可辩驳,又谨慎问:“确定是真的?不是我们的人暴露了,太子用了障眼法?”

  太子虽然莽力,但并不蠢,更何况还有杨氏谢氏那么多拥趸。

  三皇子也冷静下来。

  来人神情迟疑:“应该不是,狩猎场的乱不像是装的,但,属下也没亲眼看到太子的尸首。”

  三皇子和赵大人对视一眼。

  那怎么办?赌一把,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还是按照计划依旧杀进去——

  真是没想到,明明没有选择的事,竟然有了选择。

  如果不用动手当恶人,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子,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但一旦赌输了,可就没有机会,而且还会引来反噬,死的就是他们了。

  赵大人当机立断:“杀!”

  他看向前方浓墨的夜色,白净斯文的脸上一片阴冷。

  “太子必须死,他的儿子也必须死,斩草要除根。”

  三皇子哦了声,点点头。

  “没错,那个小兔崽子,父皇珍爱无比,这么小就带着他读书,而我读书,父皇只会哈哈笑——”他冷冷一笑,“太子死了,有这小东西在,父皇还是不会把我看在眼里。”

  说罢将帽子罩在头上。

  “狩猎场里除了野兽,一个活人都不留!”

  ……

  ……

  厮杀声让这片的夜色都燃烧起来,但最终还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是陛下的太监们。”赵大人从厮杀的所在疾驰归来,对站在高处旁观的三皇子说,“回宫去跟陛下传达消息,他们动用了京营的兵马护卫,我们这边没能及时拦截,让他们逃过去了。”

  三皇子神情冷冷:“逃过去又怎样。”

  他看向京城的方向。

  “这么晚就不要打扰父皇了,他老人家的身体可经不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现在禀告一次太子被砸死了,一会儿又禀告一次,太子妃,小殿下死了,多麻烦,还是等人都死光了,天亮了,陛下睡好了,精神了,再一次得知所有的坏消息,受一次刺激,多好。”

  赵大人哈哈笑:“殿下仁孝。”看向京城的方向,对来人吩咐,“不用追他们了,他们就算进了京城,也是一个死。”

  敢在外动手,自然是里边已经安排好了,京城,皇城,亦是死路一条。

  他抬手向狩猎场的方向。

  今晚就是太子,太子一家的死期。

  今晚,狩猎场的人们就是猎物,而三皇子,才是真正的猎手。

  “杀——”

  ……

  ……

  厮杀声传进来的时候,太子妃依旧坐在营帐里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殿下——”宫女跌跌撞撞,发鬓凌乱,“有人杀过来了,有人杀过来了——”

  太子妃似乎没听到,用湿布仔细的擦拭太子的脸。

  太子的躺在床榻上,衣服已经换过来,干干净净看起来跟往日没什么区别,但他的脸被砸坏了半边,血肉模糊狰狞可怕,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了。

  “这脸要找仵作们整理一下。”太子妃说。

  宫女扑倒在太子妃面前,抱住她的腿:“小姐,你快清醒一下,你清醒一下,出事了。”

  太子妃低头看宫女:“我很清醒,我当然知道出事了。”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太子身上,忽的笑了笑,这大概是太子跟她在一起最安静的时候,没有人打扰,也没有坐一坐起身就走。

  她已经不期望会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