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蔷不再多说,越过民众催马入城。

  民众们怔怔看着这一群只穿着里衣,抱着外袍的男人们——

  “那,就算是私事。”有民众不解,“也是边军啊,也是好汉啊。”

  怎么就不能接受相迎了?

  “这是人家谦虚。”有民众释然,看着走进城门的一行人,神情敬佩,“边军真是勇武又有礼。”

  身后响起一片赞叹声。

  走在梁蔷身侧的族弟此时还是忍不住也有此疑问。

  “你也勇武啊,你的功劳比那个谢燕来还要多。”他嘀咕说,“他能当得,你也当得,再说了,也正好给咱们梁氏正名。”

  让京城的人们都知道,他们梁氏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梁蔷没说话,进了城更能感受到喧闹,地面上散落着鲜花绢花红绸,宛如铺上一层彩毯。

  而看到他们这群人,气势威武,但穿着不伦不类——

  “也要学谢小将军吗?”

  “什么人啊,有没有资格学啊!”

  四周响起嘲弄质问声。

  族兄神情几分不安,又愤愤:“我们当然有资格!”

  梁蔷打断他:“不要多说话。”

  族兄看着年轻人漠然的脸色,再次讪讪:“阿蔷,你现在真沉稳,果然是成大事的人。”

  有没有资格,成不成大事,梁蔷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甚至做什么事,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必定也能让满城惊动,他梁蔷名字也能人人皆知。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这个吗?有这个难道还不够?

  “去太傅府。”他说。

  ……

  ……

  太傅这个时候并不在府中。

  他正站在朝殿上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依旧赤裸上身,背负着荆条,走在肃穆,文武百官林立的殿内。

  他脚步缓缓,但走在殿内,不管视线怎么回避,也避不开前方高高的龙座。

  龙座坐着小皇帝。

  小皇帝长高一些,但挡不住谢燕来的视线,他的视线越过小皇帝,看到垂帘后女子身影。

第十八章 坐问

  今日的朝会楚昭觉得过得又快又慢。

  慢的是感觉等了好久,快的是谢燕来在殿上没有说太多话。

  甚至都没有解释为什么负荆请罪。

  太傅邓弈只说了句“谢校尉入京行事当谨慎。”便揭过了这个话题,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或者说,他不在意。

  询问到边军这一年的战况,谢燕来说了几句,呈上几卷策录,邓弈就不再问他了。

  接着是兵部的官员们你说我说,还把舆图搬来,拿着谢燕来呈交的策录,一一对照。

  不过就算邓弈不询问,谢燕来也把要说的话说了。

  “西凉强弩之末,此战我们必胜。”他说,“而且此胜要让西凉王散了王庭,要让西凉远遁,再不敢接近我们大夏。”

  朝官们看着这小将——荆条已经拿下了了,衣服重新穿在身上,只是到底仓促,站在这朝堂上颇有些怪异,但这怪异丝毫未损气势。

  “谢校尉好气势。”邓弈道,“边军有此心志,必然战无不胜。”

  谢燕来要说什么,邓弈先对陛下一礼。

  “有了谢校尉的详细解说,我们对边郡形势更加了解,请陛下放心,我们大夏此战必胜。”

  皇帝忙道:“爱卿们辛苦。”

  除此之外,未亲政的他其他的话就不能多说了,垂帘后的楚昭更不能说。

  太傅散了朝会,楚昭走回后宫愤愤甩袖。

  “怎么就详细解说了?”她气道,“谢燕来从头到尾只说了十句话吧?其中还包含叩见陛下和臣等告退。”

  萧羽在后一跳迈过高高的台阶,嘻嘻笑:“姐姐不气,舅舅来跟姐姐说详详细细。”

  身后有轻哼声,似乎也很不满。

  “也没什么可说。”

  “打仗而已,打就是了。”

  楚昭和萧羽回头,看谢燕来站在殿门外。

  楚昭笑道:“打这个字,可说的多了。”说着招手,“谢校尉快进来。”

  萧羽站在楚昭身旁,跟着点头:“舅舅你快进来。”

  谢燕来看了这一大一小一眼,不情不愿地迈进来。

  不过迈进来也没能详细解说,随着他进来,又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宫女太监还有太医。

  “先洗漱更衣。”楚昭指挥着宫女内侍,又问,“谢校尉的衣服取来了吗?”

  有内侍们连声答“取来了取来了。”“奴婢亲自去的。”“谢校尉的婢女们亲自准备的。”

  宫女们则连声道“浴室准备好了。”

  内侍宫女簇拥着谢燕来要向内去,楚昭又改了主意:“还是先让太医看看伤,药就可以先配着。”

  太医们便又围过来,要对谢燕来望闻问切,要解开他的衣袍。

  谢燕来被围在其中被吵的两耳嗡嗡,觉得此时此刻比街上民众围观还要嘈杂。

  “干什么啊。”他气道,“干吗要洗漱?别碰我——我不用你们看伤,等着你们看伤,我哪里还能走到京城来!我现在站在这里,就没伤没病!”

  殿内嘈杂更甚,谢燕来的声音比在朝堂上还大,气势也更凶。

  但在前朝大殿不能说话的楚昭,后宫里她说了算,声音比谢燕来还大。

  “你是来觐见陛下的,你看看你这样子,一身土,衣衫凌乱,这可是君前失仪!”楚昭道,也不再斟酌了,摆手,“带去洗漱,太医们也去,一边洗漱一边查看。”

  宫女内侍太医们不由分说簇拥这谢燕来向侧殿去了。

  谢燕来似乎抱怨什么,但声音被淹没,人也无力反抗很快被拉走了——有什么办法,君前不能失仪,谁让他是臣子呢。

  进了侧殿,这是皇帝小憩的地方,有床有榻有浴室,一个小小梅花浴池,水汽腾腾,熏香弥散。

  谢燕来将宫女们赶开,只留内侍们,太医们,他也不管了,想看就看吧,他谢燕来还怕被人看?

  谁想看就——

  “谢燕来,你开始洗了吗?”

  隔扇屏风后传来女声,同时出现人影,微微倾身,下一刻似乎就要探头看。

  正踩着台阶下水的谢燕来差点滑倒。

  “楚——”他差点脱口喊出楚昭的名字,还要及时咬住舌头,“后,娘娘!请自重!”

  女孩儿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不是本宫失礼,是陛下想亲眼看看你的伤,感受战事有多惨烈——”

  谢燕来差点气炸:“伤能看出什么惨烈,去看看兵部报来的阵亡名册,那才是惨烈!”

  那倒也是,屏风后的人影收回去,对身侧另个小身影点头。

  “你舅舅说得对,他这次把名册带回来,适才朝上给太傅了,咱们让人去太傅那里拿来看。”

  “好,姐姐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两人交谈着离开了。

  谢燕来潜入水中,长长吐口气,又嘶嘶一声,舌头都咬破了,这死丫头!跟他说什么君前失仪,轮到自己就不知道什么叫为君仪态了!

  ……

  ……

  谢燕来君前有分寸,简单洗了,又耐着性子被太医们查看一番,换上衣衫走出来。

  楚昭和萧羽对坐在窗边榻上,两人围着一盘瓜子,在比谁嗑瓜子嗑的快。

  这玩的都是什么啊,谢燕来有些好笑,难道她和皇帝日常都是这样?

  坐着的萧羽笑个不停了。

  两人看到谢燕来,停下嗑瓜子。

  “舅舅。”萧羽还坐直身子,说,“你坐我这边。”

  谢燕来在他前面几步外站定,施礼:“多谢陛下,臣不敢。”

  楚昭笑着对萧羽挤挤眼,示意他坐下,再看谢燕来:“两年未见谢校尉拘谨了。”说罢看阿乐,“给谢校尉搬个脚踏。”

  阿乐笑着应声是果然搬了脚踏,还放在萧羽这边,说:“谢校尉,娘娘赐坐了。”

  谢燕来瞪了那女孩儿一眼:“臣谢恩。”说罢大马金刀坐在脚踏上。

  他腿长坐下来似乎都无处安放,一脸不高兴。

  萧羽忍不住笑,看着就在眼前的这个舅舅,好奇又认真,先前在大殿里已经看过了,只是姐姐说过,在朝堂上的时候让他认真听,不仅听朝臣们说话,还要认真看朝臣的神情,谢燕来进殿后说话不多,他也没有多看,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很陌生。

  此时此刻再看,以前的记忆重新浮现。

  舅舅还是那个舅舅,一脸不耐烦,不喜欢他这个皇帝外甥,也不想当他舅舅,只想当个臣子。

  或者,连臣子都不想当,他的神情跟朝堂上的官员们完全不同。

  他坐在这里,无所求。

  “我听小曼他们讲述你比武的场面,知道你身上好多伤,所以想让大家也看看。”楚昭说,“只要看到这些伤,你在京城做的这些事就不算什么了。”

  谢燕来道:“我就是没伤,我做这些事怎么了?不服就比,技不如人的才丢人。”

  楚昭笑道:“是是是,不是因为你打架丢人,我这是给我们谢校尉锦上添花。”

  谢燕来瞥了她一眼,道:“多谢娘娘。”

  楚昭抿嘴一笑,再问站在一旁的太医们:“谢校尉伤的如何?”

  太医们七嘴八舌详细说。

  谢燕来也不阻止,听到一条失笑,打断那太医:“那是我小时候留下的伤,你也拿出来说?你看不出来是不是战伤吗?你怎么当得太医?”

  太医看了眼皇后含笑的模样,他当了几十年太医,看不出贵人们心里怎么想那才是活不了了。

  “校尉,娘娘问的是伤,旧伤新伤,都是伤。”他肃容说,“臣知无不言,不敢也不能欺瞒娘娘。”

  谢燕来忍住没翻个白眼,对那太医抬手拱了拱:“太医厉害。”

  太医恭敬还礼,在继续跟皇后絮叨:“虽然说是十几年前的旧伤,也不能小瞧,也不能不管,也不是不能治——”

  楚昭忙道:“太医你立刻给他诊治,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

  太医应声是。

  一群惯会拍马屁的人啊,她早晚要被捧傻,谢燕来懒得再听,向后靠在榻上。

  室内絮絮叨叨,有内侍走进来,犹豫一下才打断“谢大人来了。”

  朝里还有一个谢大人呢,楚昭忙道:“快请。”

  萧羽也忙坐正身子。

  谢燕芳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本卷册。

  “你今日告假,怎么又来了?”楚昭也不让他施礼,先问,问完了不等回答,又挑眉一笑,“三公子难道怕太傅对谢氏不利?”

  谢燕芳哈哈笑:“娘娘莫要小瞧我。”

  两人说话还挺无所忌讳,谢燕来心里哼了声,这些事也跟他无关,他干脆靠着榻闭上眼。

第十九章 笑谈

  谢燕来靠着榻闭上眼,室内没有人斥责他君前失仪,说话声也没有停下来。

  “一说是燕来为军使,我就有先见之明,立刻告假了。”

  “哈,谢大人你是知道燕来他会惹祸?”

  “燕来惹祸是小事,我是不想太傅大人借此找我麻烦,我们争论起来,三言两语,小事就变成大事。”

  萧羽又请谢燕芳坐下。

  谢燕芳看了眼两人同座的榻,再看榻边靠坐的谢燕来,室内当然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但也没必要。

  “陛下。”谢燕芳将手里的文册晃了晃,“我遇上内侍从太傅那里取来阵亡将士名册,就接过来看一看。”

  他说着打开看,轻叹一声。

  “年纪都还不大啊。”

  萧羽点头:“少年也多英雄。”又看楚昭,“姐姐也是如此。”

  楚昭摇头:“我不能跟他们比啊,他们比我勇武更多。”

  “皇后让取名册来,是给陛下看的吧。”谢燕芳问。

  楚昭点点头:“死伤之事在朝堂上不便多说,以免影响士气。”

  毕竟这场战事时间不短了,一口气到现在也有些疲惫了。

  “但也正是到了这个疲惫的时候,才更不能泄气。”谢燕芳说,看靠坐榻边的谢燕来,“燕来,边军那边你有什么要说的?”

  谢燕来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听到问眼也不睁开,说:“没什么可说的,我们身在战事中没觉得疲惫,跟你们这些在远处安坐的想法不一样。”

  谢燕芳道:“正因为想法不一样,才要能说会道,你这样来了,什么都不说,岂不是白来了?”

  谢燕来睁开眼看他,道:“我说了不管用啊,三哥,你们这些说话管用的,多说说就好。”

  楚昭轻咳一声:“这不是说的也挺多的。”

  谢燕来顿时转头看她,眉眼恼火。

  不待他说话,楚昭又笑了:“是是,你不说,只做事,说话交给我和三公子来。”说着又看谢燕芳。

  不要吵哦。

  谢燕芳当然会顺着女孩儿的好心,笑着点头,又看萧羽:“陛下,我和你一起看看这卷伤亡名册吧,了解战事,先从了解人开始。”

  萧羽说声好。

  谢燕芳对他招手:“我们去侧殿,让皇后在这里继续问问边军的事。”

  萧羽立刻起身走到谢燕芳身边。

  楚昭坐着笑没有拒绝:“谢大人不要把陛下讲哭。”

  萧羽抗议:“姐姐我从来不哭。”

  谢燕芳笑而不语,牵着萧羽的手往侧殿去了。

  这是刻意让楚昭和谢燕来说话。

  谢燕来似乎无知无觉,再次闭着眼靠着榻,直到楚昭捏着瓜子砸他脸上。

  “干什么?”他没好气说。

  “谢大人在朝中回避太傅,不与他争执,现在还得回避你。”楚昭说。

  “是哦。”谢燕来拉长声音,“谢大人为人处世就是这么让人如沐春风,知进退心中有大格局,能有谢大人在朝中,皇后娘娘高枕无忧。”

  楚昭再次扔过来瓜子,笑道:“我只是说在说他多会做事,又不是在说我怎么样,你阴阳怪气什么。”

  她这话是说谢燕芳做的好,跟她无关?她也不信他?

  谢燕来睁开眼先是看向侧殿,皱眉:“你可真敢说,不怕被良臣爱卿听到了心寒。”

  楚昭一笑:“良臣爱卿不会偷听本宫说话的,谢爱卿放心吧。”

  放心什么?放心和她一起说别人不好吗?谢燕来哼了声。

  “我说不说话,不重要。”他沉默一刻,说,“他们这些良臣爱卿,心中都有自己的主意,我,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我出现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要怎么做,与我无关。”

  楚昭道:“谢校尉别这么说嘛,接下来事情怎么样,其实还是在你。”

  谢燕来转头看她一眼。

  女孩儿用手剥开一个杏仁,见他看过来,指了指果盘:“吃吗?这个香烤杏仁很好吃。”

  谢燕来瞪眼。

  “我不是吹捧你,不管说什么,这场战事是输是赢,还是靠你们在边郡这些兵士。”楚昭也不理会他的瞪眼,认真掰杏壳,一边说,“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来这一趟,要自己坚定信心,也把信心给大家带回去。”

  说着又抬头看谢燕来。

  “你们那边如今形势怎么样?钟叔一向是报喜不报忧。”

  谢燕来靠着榻,说:“如今边军的形势,也并没有多好,如同朝堂一样,将官们也心思不同,不过你放心,钟长荣虽然报喜不报忧,但他做事还是很有分寸,能掌控这个局面。”

  楚昭对钟叔当然也放心,又问:“此战要取胜,要达到你说的目的,需要多久?”

  谢燕来闭着眼,手敲着膝头,说:“五个字,欲速则不达。”

  楚昭抿嘴一笑,剥开一颗杏仁,道:“当时西凉趁我们不备国朝混乱的时候举兵,现在打了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急了。”

  谢燕来没有说话。

  “哎,军营是怎么回事啊?”楚昭又问,“是不是你嘴欠又得罪人了?”

  谢燕来的声音哼了声。

  楚昭一笑:“我一听到说京营那边闹起来了,就知道跟你有关,不过呢。”她拿起小锤子敲开一个难剥的杏壳,“知道与你有关,我也放心,你肯定能解决。”

  说到这里又笑。

  “而且也是我聪明,小曼只知道跟我讲你和人打架打的多厉害,还是我催问你的状况,她才想起描述你伤痕累累,我啊立刻就想到怎么帮你解围。”

  她说了一串,尤其是说到解围两字之后,竟然没听到谢燕来嗤鼻反驳,探头一看,见谢燕来靠着榻闭着眼。

  “哎。”她说,“杏仁剥好了,吃不吃?”

  谢燕来也没有谢绝娘娘恩典。

  年轻人手搭在屈起的长腿上,靠着榻,头微微扬起,日光从窗棂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楚昭抓起一个杏核扔在年轻人脸上。

  年轻人一动不动。

  又睡着了啊,楚昭笑了笑,不过也不奇怪,在京营他先是一个人打了十几个人,又进行了三场对战,接着骑马进京城,再从大街上走到皇城,必然已经疲惫不堪。

  先前朝堂上撑着精神,此时此刻在这里可以放松歇息了。

  楚昭低头继续剥杏仁,室内不时响起敲打声。

  小曼看了眼阿乐,阿乐不解用眼神询问。

  这个丫头太蠢笨了,小曼只能低声问出来:“就让谢校尉这样睡吗?”

  赐个床,或者披个毯子什么的,还有,这样大咧咧的在皇后面前睡着,算是君前失仪吗?

  阿乐一笑:“不用管,习惯了。”

  习惯了?小曼莫名其妙。

  谢燕芳从偏殿走出来,站在殿门口一眼看到了这边,女孩儿坐在榻上,轻松自在的剥杏仁,年轻人靠坐在榻边,仰着头睡得沉沉。

  他静静看了一刻,收回视线又走回偏殿。

  “舅舅。”萧羽握着文册,“我看完了,我们去跟姐姐讲一讲吧?”

  谢燕芳道:“且不急,你看到了战事的惨,我再与你讲一讲,战事的酷。”

  萧羽哦了声,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向正殿那边看了眼,不知道姐姐在做什么,适才他嗑瓜子赢了,姐姐说给他剥杏仁——

  其实战事惨,还是酷,他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亲眼见过了。

  之所以肯来听谢燕芳说话,是因为楚姐姐想要他听。

  “让皇后与你燕来舅舅说几句话。”谢燕芳看出孩童的心思,也干脆挑明说,“陛下你现在还不能在朝堂上说话,皇后比你大几岁,她会有机会开口,在这之前让她做好准备,这对皇后是好事。”

  对楚姐姐好的事,他当然不会反对,萧羽点点头,重新坐好。

  不过,萧羽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攥了攥,他在跟前也不会打扰姐姐跟舅舅说话的。

  ……

  ……

  朝会散了后,邓弈没有像以往那样留在皇城,小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邓弈便离开皇城回家去了。

  看到他归来,等候在门房的拜访者们激动不已。

  太傅门前络绎不绝,但大家多数时候都是来表达一下心意,真能见到太傅的人寥寥无几。

  太傅虽然收礼来者不拒,但想要见到他的人并不多。

  邓弈在仆从和禁卫的簇拥下进了家门,门房里的拜访者们激动都挤到门边。

  “太傅今日歇息吗?”

  “太傅可有时间见见我?”

  “你算什么人啊,你一个外地来的知府——”

  门房内喧闹讥嘲打趣声一片,忽的有管事走过来,喧闹声顿消,太傅家里的仆从也比他们这些当官的地位高。

  尤其是这位管事,人人都唤一声李爷,是掌管太傅引客的。

  “李爷,太傅真要见人?”“李爷,我的帖子三天前就递进去了。”“你三天算什么,我都是月前递进去的——”

  李管事皱眉摆了摆手,嘈杂声顿消。

  他也不理会这些急切的视线,只道:“梁公子,太傅要见你。”

  梁公子?门房里的人们怔怔,下意思地乱看,见最里面的条凳上坐着的年轻人站起来。

  竟然是他?

  这个年轻人进来时风尘仆仆,还只穿着里衣,大家还以为他是被打劫了,上门求施舍呢,古古怪怪,也不当回事。

  他也不说话,直接在最里面坐下,靠着墙闭目打盹。

  估计是哪家小厮来送帖子,在这里坐坐捧捧场,知道也不指望能见太傅。

  没想到太傅竟然要见他。

  这什么人啊?

  又有人冒出一个念头,太傅回来的这么突然,该不会是为了见他吧?

  年轻人话依旧不多说,应声是,跟着李管事走出去了。

  门厅里再次响起议论声,忽的有人啊了一声。

  “梁!该不会是,当年梁寺卿家的人吧!”他喊,“我说刚才怎么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我先前在梁寺卿家应该见过。”

  但这是哪位公子呢?

  梁氏消失在京城太久了,他想不起来了。

  这句话让其他人也顿时喧哗。

  “梁寺卿?”“梁氏家里人还没死光呢?”“竟然还能来京城?”

  听到身后嗡嗡声,跟着李管事向内去梁蔷回头看了眼。

  别急,梁氏不仅没死,不仅能来京城,用不了多久还能名满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