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事事如意。

  “燕来说了。”她笑道,“莪不会一直倒霉。”

  现在说话的是他,她想到是谢燕来?谢燕芳再次笑,又道:“这次我相信阿昭小姐依旧能如愿,还有,不要怪我没有帮忙。”

  帮忙吗?楚昭似笑非笑看着他,虽然她没有指望任何人相助,但这次朝臣们以沉默对抗,她原本以为谢燕芳会开口,或者他不开口,让与谢氏交好的官员们说话,也算是帮她圆了场面。

  结果满朝沉默。

  “我倒也可以理解。”楚昭说,点点头,“谢大人帮我的话,太傅肯定会骂你,而且,我现在的确是在干政,我知道,这对朝臣们来说都会不喜。”

  她看着谢燕芳。

  谢燕芳也是朝臣。

  而且是外戚。

  皇后也可以算是外戚,同样是外戚,当年太子的舅舅跟萧羽的舅舅关系并不怎么好。

  她可不会觉得邓弈不喜欢她干政,谢燕芳就会喜欢。

  皇后干政历来是朝堂大忌,甚至有皇帝为了不让后宫妃子干政,临死前一杯毒酒让其殉葬。

  谢燕芳怎能听不出女孩儿话里的意思,一句倒也可以理解,就是责怪。

  “太傅本就在骂我,相助皇后,只不过是多被骂几句而已。”谢燕芳笑道,“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楚昭嗯了声,似乎在思索又似乎走神,对着小曼伸手。

  始终站在她一旁的小曼拉着脸,不情不愿地用捧着的巾帕给她擦手:“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忙一边吃东西?”

  楚昭笑着哎呀一声:“太忙了,又饿,只能一边忙一边吃,辛苦小曼了。”

  小曼哼了声扭过头。

  谢燕芳知道这是楚昭寸步不离的护卫,应该是楚岺送给女儿的,经历过中山王事件后,也知道除了龙威军这个官面上的人马,楚宅中的仆从也是楚岺未雨绸缪暗藏的人手。

  楚昭擦了手,这才接过谢燕芳的话,点点头,说:“我也是,太傅冷落我,朝臣沉默反抗,对我来说,我都不在意,做从未有过的事,这都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能做到现在,是付出死一次的代价换来的,被人冷落被人咒骂几句又算什么。

  “所以我说阿昭小姐如磐石,不因为别人不喜而悲,也不以他人不相助而怒。”谢燕芳笑道。

  这个他人当然说的是自己。

  女孩儿是表达了对他不相助的嗔怪,但她并不因此怨恨。

  楚昭也笑了,端起杯子喝茶。

  “我不助娘娘,是为娘娘好。”谢燕芳说。

  楚昭握着茶杯噗嗤笑出声。

  谢燕芳喂了声,挑眉:“这不是哄人开心的话术。”

  楚昭哈哈笑,这一笑,先前的嗔怪,以及略有些凝滞的气氛都散了,然后楚昭收了笑,坐正身子,将茶杯放下:“谢中丞请说。”

  谢燕芳亦是整容:“我如果助娘娘说话,娘娘自然能在朝堂如鱼得水,就连太傅都压制不住,但是,那样的话,皇后就不是皇后,而是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谢燕芳,是谢氏附庸,或者与我一般,是外戚。”

  “那样的话,在朝臣眼里,娘娘先前靠着自己勇武得来的,先帝托付也好,战西凉兵也好,退中山王也好,也都将不属于你,而是变成我的附属。”

  楚昭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不解,但她什么都没问,又微微一笑。

  对女孩儿神情的变化,谢燕芳没有在意,只继续说话。

  “如果我不开口,娘娘靠着自己扛过去,征服了朝臣,那皇后,我,太傅。”

  他再次伸手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楚昭。

  “我们各自是各自,谁也不是谁的附属。”

  “阿昭小姐,将成为一个靠着自己征服朝臣,有资格听政,论政的皇后。”

  楚昭看着眼前的公子,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词穷。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我自己能这样。”她轻声说,“三公子倒是替我想到。”

  说完她有些好奇。

  “三公子为什么不想把我变成你的附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一心要干政,要在朝堂上说话,不再当一个垂帘后的皇后,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至少目前来说,我并不在意被人认为是跟谢氏一党。”

  她也并不认为谢燕芳是忠臣敬上,上一世他是能造反的。

  她亲眼见过邓弈这种权臣怎么对待萧珣。

  谢燕芳这个人,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现在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玩。

  他不是一直追求凌驾于群山之上吗?为什么对她垂目?

  谢燕芳看着女孩儿,含笑道:“我先前说过,阿昭小姐能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让自己应得的,阿昭小姐值得当一个这样的皇后,而我更期待看到这样的你。”

  楚昭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还有。”谢燕芳又微微倾过来,压低声音,“我的附庸太多了,多了也没意思。”

  楚昭愕然旋即哈哈笑。

  谢燕芳悠悠然坐正身子,自己斟茶。

  “其实。”楚昭想了想,手扶着桌子,微微倾过来,低声说,“我心里也没什么底,万一我怎么也抗不过去呢,他们就是不臣服呢?”

  谢燕芳端着茶,看了她一眼,这是这女孩儿第一次肯主动靠近他。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这时候,娘娘就可以想,还有谢大人呢。”

  不待女孩儿问,他傲然一笑。

  “我虽然不助你,但有我在,不管娘娘怎么折腾,皇后这个位置你坐得稳稳。”

  “所以——”

  楚昭在这里接过话,眼睛笑弯弯:“所以我就熬着呗,看谁能熬过谁,反正我坐在这里,也没人能把我赶下去。”

  谢燕芳倨傲点点头:“没错。”将茶一饮而尽,站起来,轻轻一笑,“不过,应该不会熬太久。”

  楚昭看着他,问:“真的吗?”

  谢燕芳笑道:“我先前说过,阿昭小姐坚韧如磐石,救小殿下得先帝托付,战西凉退中山王,阿昭小姐这样的人,值得很多人喜欢。”

  ……

  ……

  阿乐端着茶点进来时,看到谢燕芳已经走了,只有楚昭坐在桌案前。

  不过楚昭没有像先前那样专注看奏章,而是握着笔发呆,看到阿乐过来,也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催她拿镜子来。

  “脸上没有沾墨点子啊。”阿乐捧着镜子让楚昭看,自己也仔细看楚昭的脸。

  小姐的脸干干净净粉粉嫩嫩可可爱爱。

  楚昭对着镜子里的人一笑:“阿乐,我是不是很招人喜欢?”

  阿乐瞪眼:“那当然啊,谁不喜欢小姐啊!”

  小曼哼了声转过头。

  “小曼姐都是心里喜欢,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呢。”阿乐笑着说。

  小曼又转过头瞪她一眼。

  阿乐嘻嘻笑,再问楚昭:“小姐你干嘛问这个,这都不用问的问题。难道谢大人说你不好了?”

  她也哼了声。

  她可还记仇呢,谢燕芳趁着小姐不在,就在京城要揭露大老爷和萧珣意图谋害皇帝的事,连累小姐名声呢。

  楚昭对她一笑:“不是,他夸我很好很好。”

  阿乐哦了声,又哼了声:“不用他夸。”

  是,她现在对别人的夸还是恨都不在意,但——楚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谢狼这样称赞她,为她振臂高呼,视她无所不能,还真是有些——

  挺开心的。

  “谢大人说。”楚昭将镜子放回去,“我很快就能得到回应了。”

  阿乐忙道:“我也这样认为。”

  楚昭哈哈笑:“好,期待你们吉言成真。”

  这一天果然没有等太久。

  在一个月后一个闷雷滚滚的朝会上,大殿的门关上也没能阻挡雷声,这让每个官员都不得不大声说话,殿内更加嘈杂。

  当刑部说到一桩待决断的罪犯名字时——这其实没什么特殊,都已经经过几轮审讯,惯例一问,就尘埃落定。

  但当名字报出来,皇后又开口了。

  “这个人。”她说,“怎么就定了死刑了?”

  殿内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只余下雷声滚滚。

  其实皇后说什么,大家也没听清,现在听到皇后开口,也成了惯例,直接沉默就好。

  “我看过这个卷宗,案犯荆州中正属官,名郑夏,说其收受贿赂,售卖定品考题,但看查证,并不能证明考题是他售卖的啊。”

  皇后的声音再次问。

  殿内依旧沉默。

  再沉默一刻,皇后就知趣不说话了,然后太傅就会让进行下一个议题。

  皇后果然不说话,官员们垂着手,有闲心的还在袖子里掐手指头数着,一,二,三——

  “皇后娘娘明鉴——”

  官员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官员们松口气,但下一刻又打个激灵,不对啊,这不是太傅会说的话。

  不对,这也不是太傅在说话!

  沉默的朝堂一阵躁动,纷纷寻找声音所在,视线转向队列的后方。

  有一个官员正走出来,他似乎很紧张又似乎很激动,而在他身边,有四五个官员试图拉住他。

  “朱大人,不可。”他们发出急促的低声。

  但当所有的视线都凝聚过来时,他们被雷击中一般纷纷退开。

  那位官员陡然独立,分外扎眼。

  耳边是闷雷,官员抬着头看到无数视线,一贯站在后方的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注视,一瞬间有些眼晕,尤其是看到太傅邓弈沉沉的脸,寒意森森的眼。

  但他又看到一双眼,龙椅后的女孩儿双眼灿若星辰,盖过了四周所有的视线。

  “翰林学士,朱咏。”女声唤出他的名字,“有何话说?”

  皇后,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啊,官员怔了怔,看着上方高坐的女孩儿,猛地再向前一步,俯身叩拜。

  “臣朱咏,认为荆州中正访问,郑夏受贿舞弊案,有冤。”

第三十三章 无视

  一声震雷在殿外响起,劈开了凝结许久旳闷云,豆大的雨水砸落。

  雨声哗哗冲刷,将里外隔绝成两个天地。

  大殿内诸人耳内雨声和官员的声音夹杂。

  “臣与郑夏自幼一起求学,郑夏家贫,但品行高洁,绝不会做贪污受贿这种事。”朱咏高声说。

  楚昭摇摇头:“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也不是证据。”

  朱咏叩头,他当然知道这个不算证据,否则他这半年多跑前跑后跟无数人说这句话,早就管用了。

  走投无路之后,他只能悲哀地重复这句话。

  “臣去牢房见过一次郑夏。”他收起悲哀,“郑夏说,他只负责保管中正定下的考题,自己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直到考完了才知道。”

  楚昭再次摇头,她看案卷的时候觉得此案漏洞太多,怎么看都是随便推给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了解此事,但靠嫌犯自己说也不是证据。

  朱咏抬起头:“郑夏说,他给保管的匣子上贴了封条,他贴的封条跟中正大人在考场打开的,不是同一个。”

  楚昭皱眉道:“但案卷上写了确定是他的字迹。”

  朱咏神情悲哀:“郑夏其实是左利手,因为不吉,一直掩饰,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练好了右手,日常与大家没有不同,郑夏跟我说,那天他是用了左手写了封条,虽然字迹乍一看一样,但其实很多不一样——”

  竟然这样?那,楚昭忍不住倾身:“那他——”

  不待她问,朱咏悲戚一声。

  “但在案发开始被询问的时候,郑夏就被——打伤了左手。”他俯身在地,声音呜咽。

  伤了左手?也就是说,郑夏自己不能证明自己了,楚昭惊讶,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这案子果然是有问题。

  楚昭点头:“这案子要重新再审。”

  朱咏俯身在地悲泣:“皇后娘娘圣明。”

  两人停下了说话,殿内雨声刷刷,除此之外别无他声,令人窒息地沉默。

  其实先前也只有他们两人说话,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询问,更没有人应声,刑部侍郎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先前被打断的官员再次在袖子里掐手指,一,二,三——

  “还有何事启奏?”

  又有男声响起,这一次是大家熟悉的太傅的声音。

  他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殿内的诸人瞬时活过来。

  “臣有本奏。”一个官员站出来,“太傅,今年镇国王的生辰礼是照旧?还是升一等?”

  镇国王也就是中山王,先帝牵挂这个在外的兄弟,每年生辰都会让礼部送贺礼,如今朝廷与中山王隐隐对峙互相戒备,这礼送还是不送?按什么规格送?

  不待邓弈说话,立刻有其他官员站出来。

  “镇国王不逊,没有资格享受天子之礼。”

  “黄大人此言差矣,镇国王虽然桀骜不驯罪责满身,但天子胸怀能原谅能教化,也表明不会放任他不管不问。”

  “那要说我,送去镇鞭一把,孝悌书卷一册。”

  “如今西凉战事未平,还是不要再生事端。”

  殿内争执吵嚷一片,邓弈不时在其中说上一两句。

  这才是朝堂的氛围。

  那位还跪在地上的朱咏,以及龙椅后的楚昭,都像是被遗忘了。

  同在一个朝堂,他们如同被雨声隔离在外。

  朱咏呆呆跪在地上,没有人让他说话也没有人呵斥他退下,他渐渐眼神空洞没有再说话。

  楚昭也没有再说话。

  不过今天的难堪比先前更甚,毕竟都有人站出来对皇后说话了,但还是被满朝官员无视——

  萧羽有些担心,忍不住回头看楚昭。

  楚昭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恼怒,萧羽看过来时,还对他笑了笑。

  这小孩子难道怕她气不过站起来骂朝臣或者拂袖而去吗?

  她要这样做,邓弈这些朝臣能立刻禁止她再上朝堂。

  她是为了在朝堂坐稳,她才不气,被气到才是如他人所愿。

  ……

  ……

  散朝的时候,闷雷和大雨都停了,内侍们也将积水清扫,朝官们清清爽爽走在路上。

  “还以为会淋雨。”

  “这个早朝上得,体面。”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散去。

  朱咏双眼无神地走出前殿,不知怎地一脚才在排水沟中,鞋子湿了,溅出的水不仅打湿了自己的衣袍,还溅到了旁边的人。

  “你怎么走路呢!”旁边的官员呵斥,转头看到认出是谁,立刻不客气地骂了声,“瞎了眼啊。”

  跟上来的几个官员又是尴尬又是不满“别骂人啊。”“都是同朝为官。”

  听到他们的话,那官员似笑非笑:“同朝为官?那可不一定了。”说罢满眼鄙夷看了朱咏一眼,“不止是瞎了眼,还黑了心,没了骨,为了讨好楚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罢拂袖而去。

  “不是讨好。”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几个官员反驳,但没敢大声,也没敢追上去,再看四周投来的视线,不由低下头,连拉带拽地带着朱咏快步而行,直到避开官员们来到皇城外,才停下脚。

  “朱大人,你怎么这么冲动!”

  “为了郑夏的事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自己不也是接受这个结果了?”

  几人纷纷责怪。

  朱咏这也才回过神,这件事他其实已经奔走半年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心里也认命了,但先是听到死刑,又突然听到有人跟他看法一样,就忍不住——

  他喃喃说:“莪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郑兄去死。”

  “你糊涂啊。”一个好友叹气,“这案子你心里难道不清楚?那是板上钉钉。”

  另一个官员说话直白:“你就念着旧情,听人家喊一声冤枉,你就信了,人都是会变得,你那好兄弟当了多年的中正访问,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

  “没错,下边的官吏哪个干净?”又一人摇头,“不过是抓住和没抓住的区别,也怪他这次倒霉,不仅被抓住了,还遇上了想不开的读书人投河自尽,事闹大了,只能让他抵命。其他时候,其实也不算什么。”

  诸人七嘴八舌劝,朱咏神情变幻怅然。

  “其他人我知道,但郑兄。”他咬牙,“当年他就是因为中正贪腐错过了机会,没能入京,他这辈子最恨学问作假,当初跟我说甘愿留在荆州当个浊官,就是为了避免学子们像他一般。”

  几个官员无奈道“这话也就听听罢了,你还当真。”“现在好了,他没救出来,你把自己也搭上了。”

  朱咏看着大家,喃喃说:“但皇后她认为——”

  还敢说皇后,大家七嘴八舌打断他。

  “皇后认为又怎样?皇后认为又能怎样?”

  “而且皇后也不一定真认为郑夏案有疑,皇后现在拼命找话说,想要人接她的话,你看果然就有你上当了。”

  “她随口一说,你就信了,说完了,她没事,你呢?”

  朱咏看着几人,几人看着他。

  朝臣们不理皇后,也不能奈何皇后,但你呢,你一个小小翰林编修!

  几人异口同声:“你完了!”

  完了吗?皇后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吗?

  朱咏失魂落魄慢慢走在御街上,官衙也不去了,去还有什么意义,还是回去安排一下家人,革职就离开京城,如果除了革职还要查办,他就——

  急促的马蹄,溅起的雨水,呵斥的骂声,打断了朱咏的胡思乱想,他忙向一旁避去,几匹马擦着他疾驰而过。

  他抬头看去,见是十几个禁卫,身材高大面容粗糙,黑衣配刀格外森寒,森寒中还有点点金光。

  御街上的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避让,指指点点神情不满。

  “禁卫怎么这么没规矩!”

  “他们不是一般的禁卫,是龙衣卫。”

  “本就是一群没规矩的人。”

第三十四章 过问

  一场大雨没能扫去京城旳炎热,官员们在值房都坐不安稳,不过有地方比其他地方凉爽一些。

  刑部大牢口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

  有官有吏有差,从地牢中带来的阴森能缓解炎热,如果不是地牢的味道刺鼻,大家都要进去避暑了。

  聚集的人多了说笑热闹,如今最多的话题就是皇后临朝问政。

  “皇后能临朝就已经是太傅的让步了,看在皇帝还小的面子上,她竟然得寸进尺,还要插手朝政。”

  “这叫什么?这牝鸡司晨!”

  “哦哦你敢骂皇后!”

  “这可不是我骂的,这是史书上骂的。”

  “就算当着皇后的面我也敢这么骂,只可惜莪没资格上朝。”

  “你们听说没,有个翰林编修,讨好皇后,在朝堂上喊着皇后圣明。”

  “谁啊,这么不要脸?书白读了?”

  “我知道,是这么回事,荆州那个士子自尽的命案——”

  一群人正说笑热闹,抬眼看门口那边呼啦啦走来十几人,穿着禁卫服——

  “看,这些禁卫也来歇凉了。”一个官差笑道。

  刑部大牢是重地,禁卫也会经常被调班这边值守,不过今天来的——迎上招手的一个官差微微眯眼:“面生啊,是哪位——”

  他的话没说完,被身后的人拽了下。

  “不是。”那人盯着走来的禁卫们,视线落在他们身前,“是龙衣卫。”

  说话的官差这时也看到走来的禁卫们身上随着走动闪耀的蟒纹。

  龙衣卫是禁卫,但又不是禁卫,而且他们从不会来这里值守。

  今日突然来——

  不知道他们身上闪耀的蟒纹,还是他们阴沉粗糙的脸,以及总带着窥探的视线,大牢门外的诸人一瞬间安静。

  十几个龙衣卫站定在面前,为首的男人扫过诸人。

  “龙威军外营校尉丁锤前来办差。”他说,并拿出腰牌自我介绍。

  腰牌递到眼前,诸人下意识的看了眼,有人不由咿了声,腰牌上是三个字——

  丁大锤轻咳一声:“名字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换。但我就是我。”

  他的确是刚改了名字,也不算改吧,就是换个称呼,这是殷参事的建议,说丁锤更正式一些,也更威严,毕竟是给皇后娘娘当差,大锤就当是个小名,私下的称呼。

  丁大锤念了念觉得的确如此。

  什么叫名字改了,我还是我,龙衣卫这么随便吗?不过这插曲让诸人回过神。

  刑部一个官员道:“蔡易,刑部知事,不知丁校尉有什么差事?”

  丁大锤道:“娘娘认为荆州定品舞弊案有问题,所以我们要提走嫌犯荆州中正访问郑夏。”

  蔡知事一愣,刑部大牢关押的多数都是死刑或者永远不会放出去的案犯,郑夏这个小人物太小了,他原本记不得,只是因为适才说笑提到刚又熟悉记起来——

  “这,这,皇后认真的啊?”他不由脱口。

  他话音未落,对面这个连名字都刚刚定下来的龙衣卫脸一沉眼神凶猛,蔡知事身子一僵,莫名觉得像猎人要捕猎,下意识向后退——

  “我是说,这件事是刑部的。”蔡知事忙重新解释,“我们没有接到命令说重审。”

  一个官吏觉得蔡知事太胆小了,轻咳一声,看着丁大锤道:“丁校尉,你可能不清楚,从刑部大牢提人要走很多手续,其他的先不说,首先就是,太傅的手谕——”

  他的话没说完,丁大锤上前一步,伴着他上前,身后的兵卫也齐齐踏步。

  “我奉的是皇后之命。”丁大锤一字一顿说,“而且,我不是来请求你们同意的,只是给你们说一声。”

  说罢一摆手。

  “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