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楚棠,楚昭又和萧羽一起写讨伐萧珣的檄文,一直到日落黄昏,刚放下笔要吃饭,齐公公报谢燕芳回来了。

  ……

  ……

第五十八章 秋夜

  当发现邓弈和玉玺虎符都消失后,楚昭一手往各地发皇后诏令,同时让拱卫司去查驿所。

  果然,中山王世子也不见了。

  再接下来就查到了京兵被调动。

  不止京兵,随之很多州郡都被操控,而且用得还是密令,让追查极其困难。

  玉玺和虎符实在是太重要了。

  皇后诏令纯粹是靠着楚昭自己的声望,所以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不过与此同时谢燕来离开京城向中山郡方向去了,沿途见各地官员将官,世家大族,做好了准备。

  就这样在萧珣宣高叛乱起兵之后,险险地将其拦在了黄河以北。

  “快请。”楚昭道,和萧羽起身相迎。

  谢燕芳从外边走进来,衣袍上染着风尘,并没有半点有损他的气度。

  “舅舅辛苦了。”萧羽高兴地先开口说。

  谢燕芳笑着施礼:“见过陛下,皇后。”

  楚昭让他平身,先唤宫女内侍们带谢燕芳去沐浴更衣,谢燕芳含笑谢恩没有推辞,待他洗漱换上新衣袍走出来,食案上也琳琅满目。

  “宫里有擅做东阳口味的厨子。”楚昭说,揽着萧羽,“阿羽跟他母亲的口味很像。”

  楚昭从不避讳谈及故去的太子妃,忘记并不是对抗悲痛和恐惧的办法,直面它才是。

  萧羽热情地说:“舅舅你尝尝合口吗?”

  谢燕芳依言坐下,没有立刻拿起碗筷,而是笑道:“臣失礼,想要感叹一句不合规矩的话。”

  楚昭一笑:“恕爱卿你无罪。”

  谢燕芳轻叹一声,往身后椅榻上靠坐:“回家真好啊。”

  楚昭哈哈笑,笑着笑着又微微一顿,想到了先前邓弈几乎是住在皇城前殿,私下都戏称他把皇城当家,而太傅府只是收礼存放的库房。

  “我说回家是因为见到了我的亲人。”谢燕芳轻声说。

  楚昭收回思绪盛了一碗汤羹,笑道:“舅父大人请用。”

  谢燕芳没忍住笑出声,一边微微侧头一边伸手接过:“多谢,多谢。”

  萧羽也在一旁学着楚昭,给谢燕芳夹菜:“舅舅你尝尝这个,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

  谢燕芳亦是笑着接过小碟子,道:“好,好。”

  他吃了菜,用银匙喝了汤羹,楚昭和萧羽也各自吃饭,宫女安静进出,点亮灯火,室内秋夜清爽,人影依偎。

  这多好啊。

  谢燕芳用巾帕轻轻擦拭嘴角,虽然邓弈没有死,但与萧珣造反,在楚昭这里也就等于死了,不存在了。

  本不该有这个人。

  “黄河以北有三郡二十八城归顺萧珣,中山王私养的兵马再加上被虎符所惑调动归顺的一共有二十七万。”

  听到谢燕芳的话,萧羽忍不住看了眼楚昭,朝堂上朝臣们说了很多,但对萧珣的兵马没有确定,现在听到这个数目——没想到上次剥夺了十万,中山王这边竟然还能召集如此多的兵马。

  楚昭神情平静,上一世萧珣手里的兵马比这个还多呢,当然,那是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不过,不名正言顺的造反的谢氏兵马,最初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

  她看了谢燕芳一眼。

  所以这一世两人是调转了一下吗?

  她不由笑了。

  谢燕芳看到她笑了,也笑了笑:“无须担心,一开始都是气势如虹声势赫赫,再加上有被邓弈盗走的玉玺虎符,很多人都会被迷惑,但随着时间以及朝廷兵马的回击,他们会醒悟的。”

  楚昭道:“我不担心,有谢大人在。”说着抿嘴一笑。

  谢燕芳虽然觉得她笑得奇怪,但能肯定她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

  “不过。”楚昭又道,“我想亲自去迎战萧珣。”

  萧羽握着勺子有些惊讶,谢燕芳微微一顿,便立刻道:“皇后勇武。”

  楚昭笑着摇头:“不,除了勇武,我这次应该是,骄傲。萧珣和邓弈骂我窃国恶后,污蔑我和我父亲奸臣贼子,那我就亲自去斩杀了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这个恶后有可恶。”

  谢燕芳笑着抚掌:“说的没错,皇后必须要亲自出这口恶气。”

  萧羽也笑了,只是眼中难掩不舍,还有一丝自责。

  他太弱小了,一次又一次引来中山王的侵犯,只能让楚姐姐一次又一次为他抵挡。

  楚昭看到了,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唤齐公公:“把陛下写好的檄文拿来快给三公子看看。”

  齐公公依言取来。

  谢燕芳笑着接过,认真地看,一边看一边点头,神情也渐渐肃穆,待看完一遍放下来,看着萧羽:“陛下年纪虽然小,词句还有稚嫩,但字里行间气势犀利如剑。”

  楚昭笑道:“是吧,写得好吧,尤其是开头那几句,朕被中山王意图谋害已有两次,两次他都失败了,那么这第三次,他依旧要失败,还有,这句——”

  她倾身过来,伸手在纸上指点。

  “当时皇祖父告诉我,承继帝位对我来说是很危险很辛苦的一条路,但我依旧无所畏惧,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会遇到今天,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要让皇祖父,父王和母亲,让大夏的民众都看到,朕,无惧无愧为大夏帝王。”

  楚昭念了一遍,又再次补充一句。

  “这些是阿羽自己写得哦。”

  看着楚昭神采飞扬喋喋不休,萧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燕芳伸手抚了抚萧羽的肩头:“先帝,你父王和母亲,都为你骄傲,阿羽,你将是大夏最艰难但又最威武的帝王。”

  “所以。”楚昭道,看着萧羽,“我将持阿羽这把利剑去战斗,这战斗不是为了阿羽,自私一些说,是我为自己,我要雪耻!”

  萧羽展颜一笑:“姐姐,我愿意和你一起战斗,助你雪耻。”

  ……

  ……

  谢燕芳回到家中的时候,夜色已深,谢七爷还在等着他。

  “皇后要亲自出征?”听了谢燕芳的话,谢七爷皱眉,又不悦,“她还真是打仗打上瘾了。”

  谢燕芳道:“所以我们全力以赴,筹备兵马,人脉,让皇后打一个漂亮的平叛仗,让阿昭小姐好好出口气。”

  谢七爷哼了声:“我们又要给阿昭小姐做嫁衣,让她得偿所愿出尽风头。”

  谢燕芳坐下来,看着几案上摆放的许久未动过的残棋。

  “我们也没损失啊,而且邓弈死在阿昭小姐手里,比死在我手里更好。”他含笑说,“他们结盟而起,然后互相残杀而散,这就是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又端详棋盘。

  “顺便,还有一处地方要拨正。”

  “这样的话,一切都圆满了。”

第五十九章 这边

  萧珣讨伐檄文在云中郡出现的时候,石坡城的城门也正在徐徐打开。

  大夏兵马一涌而入,城池内哭声喊声喧天。

  不过这一次钟长荣不用再提着心了,他站在远处看着西凉三王子被押送出来,看着朝廷的官员上前,再看到无数民众涌出来,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大笑也有人询问自己死难的亲人在哪里——

  钟长荣收回视线,低头看手里的檄文,发出一声冷笑。

  “钟将军不用担心。”站在他身旁的朱咏说道,“皇后毫不畏惧,萧珣反贼不会得逞。”

  钟长荣将手中的檄文团烂:“我不担心,他本就是皇后的手下败将,上一次皇后顾忌边郡未平,饶了他们父子一命,贼子贼心不死,这一次皇后不用再有所顾忌了。”

  朱咏含笑点头。

  钟长荣转过头打量这个文官,他一向不喜欢跟朝廷的文官打交道,不过这个自称是拱卫司同知的文官么——他看到朱咏身上的蟒纹,腰里悬挂的令牌。

  蟒纹是陌生的,但令牌是熟悉的。

  朱咏将腰牌解下来给他看:“拱卫司的腰牌还是沿用龙威军。”

  正面多了拱卫司三字。

  曾经的龙威军是皇帝和将军的私兵,也只有他们知道,现在的龙威军依旧是皇帝,嗯,不,是小姐的私兵,且天下人皆知,钟长荣脸上满是笑意,再看朱咏,面容带上几分亲近:“京城是正需要用人的时候,你怎么来这里了?”

  西凉王被擒,西凉王庭被袭,西凉大王子也丧生,西凉王再也不说议和了,而是求饶停战。

  朝廷的议和官员们已经到达云中郡,朱咏也在其中。

  “拱卫司运转正常,京城有丁指挥使在,殷参事在各地也筹备了拱卫司,皇后不会被官员们轻易蒙蔽,对皇后来说,此次与西凉王议谈事关重大,她不允许出半点差错。”朱咏笑着解释,“所以让我来亲自盯着。”

  虽然议和的主使不是他,但必要时候,他能代替皇后娘娘做主。

  钟长荣点头道:“请皇后放心,这一次,大夏几十年的夙愿都将成真。”

  疆域会扩展,而且斩杀了西凉大王子,让西凉王备受打击,噩梦重现,据说西凉王已经下令重新选定西凉王城,距离大夏更远,这一次让西凉伤筋动骨,再无侵扰大夏的底气了。

  “还有,真不让我领兵去支援吗?萧珣那边兵马不少啊。”他又问,“皇后亲自去太危险了。”

  朱咏道:“皇后会调动边军兵马来援助,但没有说让钟帅您亲自去。”

  钟长荣知道楚昭没有安排,他也刚收到楚昭的信,信上让他依旧驻守云中郡,云中郡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边防巩固,以及兵马收整,这些事跟战胜西凉一样重要。

  辞别了朱咏,钟长荣没有再去石坡城,这里自有官员们处置,他带着亲兵要上马离开,梁蔷忽然出现拦住了。

  “钟将军。”

  钟长荣冷冷看着他,邓弈投了萧珣后,边军这边也进行了清查,傅监军已经被押解回京了,不过梁籍查不出问题,除了那封让梁蔷入京的手信,他与邓弈几乎没有来往,而梁蔷虽然是被邓弈提议封的游击将军,但从战功上来说这个封赏也合情合理,至于与邓弈的书信来往,也找不出太大问题。

  所以梁籍父子没有被认为是邓弈的同党而押解回京,梁籍暂时停职,梁蔷则依旧只论驻守失察之罪,剥夺游击将军之位,降为校尉。

  “又来给你父亲求情吗?”钟长荣冷冷问。

  梁蔷摇头,单膝跪下:“将军,请让我去讨伐萧珣和邓弈。”

  钟长荣笑了:“怎么?杀了邓弈来证明你的忠心吗?”

  梁蔷要说什么,钟长荣冷冷说:“梁蔷,你现在还没有明白,战事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的工具,你的后悔你的懊恼你的荣耀,在战局面前,狗屁都不是,我不管你们父子是为了什么投身战事,但既然当了兵将,就把你们的小心思收起来。”

  说罢催马疾驰而去。

  亲兵簇拥紧随,荡起尘土飞扬。

  梁蔷跪在尘土里久久未动,直到有兵士走近。

  “他并不允许我去征伐萧珣。”梁蔷说,回头眼中带着几分恼怒,“你们怎么做到让他同意?”

  兵士笑了笑:“将军多求几次?”

  梁蔷站起来,冷冷看着他:“我不是将军了。”

  “梁公子能从一个罪役成为将军,从校尉再成为将军也不难。”兵士淡淡说。

  梁蔷垂目,他有什么资格抱怨?他的官职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多求几次他也不会同意。”他说,“他先前就对我不信任,现在更不信任,他不会放我离开,会一直盯着我。”

  兵士说:“梁公子你能走到现在本就不是靠着他的信任,只要按照上边吩咐的去做,多求他,让大家都看到你在求他就可以。”

  梁蔷愣了下,抬眼看着这兵士:“你们的目的不是让我去杀邓弈和萧珣?”

  兵士笑了笑,道:“要重新获得荣耀并不一定是靠着杀邓弈和萧珣。”

  说罢拍了拍梁蔷的肩头,落在四周视线里,就像在安慰一个失意的人,然后不再多言走开了。

  梁蔷站在原地神情变幻,那靠什么,又是靠着看别人死,阴私下作这种手段吗?

  所以,他们也并不是要自己真去援助皇后征伐萧珣。

  梁蔷看向东边的方向,伸手按了按心口,当刚听到这个吩咐时,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他才不在意重新恢复游击将军的职位,甚至不在意得到更大的回报。

  他可以去和她一起战斗,为她助力,为她杀敌——

  这比任何回报都让他激动,让他期待。

  原来,不是啊。

  ……

  ……

  “给我好好盯着梁氏父子。”

  钟长荣迈进郡城府衙,再次对身边的亲随吩咐。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梁氏父子跟邓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一定有古怪。”

  亲随应声是。

  钟长荣说着话走进厅堂,迎面有一个兵士冲过来,双方一照面,都神情惊讶。

  “将军——小山!你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不等再多说话,外边有兵士捧着一盆热水冲进来。

  “水烧好了烧好了。”他喊着,“看看怎么样。”

  钟长荣神情欣慰,秋天的云中郡风沙已经很大了,他点点头,就要伸手去洗手洗脸——

  “我试试水温。”小山已经伸手沾了沾水,说。

  钟长荣哈哈笑:“哪有那么讲究,冷热都可以,我来——”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小山满意地点头:“不错,不冷不热刚刚好。”一摆手,“快送进去。”

  兵士捧着水盆向后而去。

  钟长荣还没说话,又有兵士冲进来。

  “好了好了。”他也说,“我亲手抓的鸡,放了五颗红枣,炖了整整两个时辰。”

  小山用手扇了扇,满意点头:“就是这个味。”再一摆手,“快送进去。”

  这一次不止那兵士,小山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眨眼间厅堂里只剩下钟长荣一人,他还保持向前伸着手,不管是热水还是热鸡汤,半点都没碰触到。

  能在他的地盘让他这个主人,面临宛如梦境虚幻场面的,只有一个人。

  钟长荣眉头跳动,咬牙切齿。

  那混账小子回来了!

  那混账小子终于回来了!

第六十章 请去

  府衙谢燕来的住处人来人往——钟长荣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凭什么府衙有谢燕来的住处。

  但没办法,府衙就是有谢燕来的住处。

  有人送药有人送水有人送饭菜还有兵士举着不知道哪里摘来的梨子——

  “后院的梨子,我守着谁都没能偷走,就给小爷留着呢。”

  谢燕来本就受欢迎,这次突袭擒获了西凉王更是宛如炸了边军,到处都在说谢燕来的名字。

  人人以谢燕来为荣。

  他是悄无声息回来的,但消息传开,无数兵士蜂拥而来,争先恐后要看谢燕来一眼。

  后院简直无处下脚,宛如羊群。

  钟长荣重重咳了一声,挤来挤去的羊儿们扭头看他,安静下来。

  “战事还不算尘埃落定,都这么懈怠了吗?”钟长荣沉声喝道。

  羊群四散。

  钟长荣拦住举着一筐梨的兵士,让他滚蛋,把梨子留下。

  其他人都跑了,小山站在门外不动,看到钟长荣的眼神,挺直脊背:“我的任务就是守护谢将军。”

  当了校尉领兵一万的小山依旧被钟长荣踹了一脚:“在这里你守护什么?戒备谁呢?滚蛋。”

  那倒也是,这里是帅府,小山只能滚了。

  钟长荣嘎吱咬了口梨子,汁水满嘴,气道:“我都没注意过梨子树,这群兔崽子盯着也罢,竟然都没想过给我吃。”

  谢燕来躺在摇椅上,一张巾帕蒙着脸,摇摇晃晃说:“因为,牛嚼牡丹吧?”

  钟长荣抬脚踹摇椅,摇椅猛地摇动,差点将谢燕来从上掀下来。

  谢燕来抓着扶手撑坐,脸上巾帕跌落,露出面容,他的脸更孱白,这也让他的眉更黑,唇更红。

  “我是伤者,重伤。”他说,“你是要杀了我夺走功劳吗?”

  钟长荣难得得意一笑,上上下下打量:“说伤得差点死了?谢将军,别太娇气啊。”

  谢燕来不理会他,哼了声再次躺回去,用巾帕遮住脸。

  钟长荣一边嚼着梨子,一边围着摇椅转,将谢燕来翻来倒去的打量一边,谢燕来没有丝毫反应如同睡着了。

  “别睡了别睡了。”钟长荣将梨子啃完,再次用脚踹椅子。

  谢燕来扯下巾帕看着他:“钟将军,大夫让我一天把药当饭吃,不分白天黑夜昏睡,这样做才能保住我一条命。”

  钟长荣笑了,居高临下抬抬下巴:“我给你找个养伤的好地方,去征伐反贼萧珣和邓弈。”

  谢燕来神情震惊,看着他:“你又没有抓住西凉王,经历了生死大战,你怎么脑子就受伤了?”

  如果只看他神情差点就被戏弄了,钟长荣呸了声。

  “我都这样了,去她那里能做什么?”谢燕来冷笑,又拉长声音,“不是有人追着将军你自荐要去嘛,那种人不用白不用,往死里用。”

  “我们阿昭根本不需要人帮忙。”钟长荣倨傲说,“你就负责把援军带过去就行了。”

  说到这里打量谢燕来一眼。

  “这种任务,你躺着去就行,到了之后,也不耽误你继续躺着养伤。”

  摇椅上年轻小将挑眉看着他,要说什么。

  钟长荣制止他,淡淡说:“还有,你现在功劳太大了,我不会让你留在云中郡,以免你分走我的权利——谢九公子。”

  是啊,他除了叫谢燕来,还是谢家九公子。

  如今邓弈反叛,朝中最有权势的人只剩下谢氏。

  与西凉战事结束,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平静了,反而要开始另一场战斗,功赏划分兵权争夺,旧人被剔除,新人补进来,所以楚昭才要他留在边军,稳固边军,稳固地位。

  “我们付出的,我们得到的,都要握在自己手里。”

  楚昭在信上写,这封信是通过木棉红那边送来的,避开了朝廷,也防备着谢氏的窥探。

  钟长荣看着躺在摇椅上的年轻人,他知道阿昭小姐相信谢燕来,他也相信,但谢燕来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谢氏。

  其实说出这句话,他也难掩歉意。

  这孩子拼死拼活取得这么大的功劳,却要让他离开边军,他是谢家的九公子,但这一身伤是他自己承受。

  摇椅轻轻摇动。谷鳟

  “好啊。”谢燕来说,将巾帕重新蒙在脸上,“这個任务不错,我可以去送兵马,但别忘了,我该有的功劳封赏一个也不能少。”

  别忘了的意思是,人可以赶走,但功劳封赏要给足,要让谢氏没机会质问,钟长荣看着谢燕来,哼了声:“你运气好,邓弈叛逃了,这次不会与人阻止你当卫将军了。”

  ……

  ……

  十月秋风扫过黄河岸的时候,楚昭驻守在这里半个月了,萧珣兵马的确被拦在河对岸,但朝廷的兵马也打不过去。

  对面的防守亦是森严。

  阿乐奔出来,看到楚昭站在河岸,小曼在她不远处摇着水草玩。

  “小姐。”阿乐将披风给楚昭裹上,“河边浪大风大。”

  楚昭笑着道谢,再遥远对岸。

  “斥候探报萧珣现在不准备渡河了。”她说,“而是去攻打河北那些未归顺的州府,邓弈拿着圣旨玉玺虎符在前,他率兵在后,归顺的当场封官赐兵,不归顺的攻城屠杀,用不了多久,那边都要收入萧珣囊中了。”

  阿乐轻声道:“小姐,我知道你想渡河,但没办法,李将军也说了战事是长远的,欲速则不达。”

  战事的确是长远的,楚昭心想,不过——

  “这次跟那次不同。”她说,“我不会让战事打七八年的。”

  阿乐眨了眨眼,七八年?先前将军们商讨战事的时候,是说要做好长期准备,但说了具体时间吗?

  “皇后娘娘!”

  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楚昭阿乐都回头,小曼也警惕地站到楚昭身边,看着几个武将疾奔而来。

  “娘娘。”为首的将官神情激动,“边军援兵到了。”

  楚昭略有些惊喜,不过这也在预料中,她跟钟长荣说了要五万兵马来。

  “来得还挺快。”她说,“那我们重新布防筹划吧。”

  为首的将官笑道:“娘娘,他们没有来与我们汇合。”

  楚昭微怔。

  “娘娘。”另一个将官抢着喊道,“他们绕道进入了萧珣兵马后方,已经拿下两城了。”

  楚昭大喜,这可不再她预料中。

  “太好了。”她抚掌大笑,眼睛闪亮如火,“李将军,这样的话萧珣他后防被破,前守后攻乏力,我们可以再趁机渡河了!”

  几个将官对视一眼,亦是神情激扬。

  “遵令。”

  ……

  ……

  边军援兵的突袭果然影响了萧珣兵马的布防,半个月后,通过坚持不懈的渡河战,朝廷的兵马终于踏入了对岸,且势如破竹一直到连拿下两城。

  看着如潮水退去的中山王兵马,朝廷兵马也鸣鼓收兵,停下追击。

  “待我们休整,再加上援兵,到时候,让他们逃无可逃。”将官们站在城门上含笑说,视线看向西边,带着几分期盼,“皇后娘娘应该与边军汇合了。”

  ……

  ……

  楚昭远远就看到对面的人马,不过与行军的兵马又不同,队伍里除了马匹,还有一辆车。

  车上摆着一张摇椅,看不到人,只能看到翘起的一只脚,随着走动摇摇晃晃。

  楚昭脸上绽开笑容,催马疾驰近前,看着那只脚。

  “谢燕来——”她大喊。

  听到喊声,脚依旧晃动,然后有一只手伸出来,一扬。

  楚昭下意识伸手一揽,怀里便多了一个沉甸甸地梨子。

  “谢爱卿。”她看着梨子笑道,“这贡品也太寒酸了吧。”

第六十一章 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