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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哈一声,主仆三人就笑起来。

不是她贪财,银子什么的,她还真不放在眼里。她虽爱钱,却傲气得很,自己赚得来,自然不眼红别人。她这样做,是表明自己不客气。

那些小册子是她练字时写的,都是解释大唐律法条目的,当时是为了加深印象,如今借花献佛,惠而不费。哈哈,多好!

而且吧,传播法律知识,还有比这个更高雅的吗?那高深的内容,同时又掩盖了她的字很难看的事实。不过,估计那些公子小姐是不爱看的吧?但是她亲自手书,东西虽贱,胜在真诚嘛。重要的是,对着大唐律,谁敢说这礼物不好啊,又不能随便丢弃,且各榧.们呢。

一边笑,一边打量屋里。

小凤和过儿住在一楼,旁边是供她会客的客厅,还有一间雅室,另一间可做库房,放她自己最私密和宝贝的东西。二楼地方这么大,只她一个人全占,除了里外两间的大卧房,另一间大大的书房,宽敞的浴房和招待闺密的小花厅。从此处望去,见全府美景,往西看,正对着白敬远的院子瑶池贯月……

本来,白敬远给的四个大丫头也该住在这小楼里,但春荼蘼讨厌不信任的陌生人住在离她太近的地方,而且她秘密的事又太多,就直接打发她们住外院,白天进来侍候就行了。

此时她坐在自己的卧房,由小凤侍候换衣服,过儿则忙着把收来的东西分门别类,之后好收到库房里,或者摆在外头用。除了自家人的见面礼,来贺喜的送来不少绫罗绸缎和各种值钱的小玩意。就连皇上,也赏了一箱子珠玉并百匹高档纱罗。

再看周围,透雕靠背椅、三足香炉、八足圆凳、雕花嵌玉的大床,全部是紫檀木的。还有床上粉红色绣缠枝牡丹的帐子,弹花软枕,配绿丝绦金鱼钩子。刚才还看到书房中有白螭双联瓶、五足内卷的琴几、桌上摆着银白点朱流霞花盏、花果纹的壶……

太高调、太奢华了!

内院的布置,外祖父不会插手,是内宅妇人主持。这样华丽的摆设,即顺了白相的意,显得热情疼人,恐怕还有人想看乡巴佬见到好东西的好奇兴奋样子,好拿去当笑谈。

可惜,她这种搞法律的人没那么大的文化素养,看着喜欢是喜欢,却不会惊叹,倒不如拿银子堆个小山,说不定她还赞一声:好晃眼啊!

“我去看看爷爷。”她换好衣服就站起来,“过儿收收你的大嗓门,如今这里不比咱们自个儿的家了,小心隔墙有耳,可别给你们小姐我惹祸。还有,当着爷爷的面儿,别露出半点不满的地方。记着,白家人对我好着呢,这样爷爷才放心。”

为了区分所谓的养父、养祖父和亲生的父亲祖父,春荼蘼和白敬远商量好,称白家父子为祖父和父亲,春氏父子是爷爷和爹。所以,尽管春荼蘼以前一直管春青阳叫祖父,今后就改成爷爷了。

在她看来更口语化,也更亲近。

而这边春家祖孙相聚的时候,白相的内书房里,白敬远也在和白毓秀谈话。

“大门口的事,你怎么解释?”白敬远沉着脸。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白相虽然老了,如今五十有八,年轻时英俊儒雅的相貌却还在。平是看起来斯文温和,但板起脸来则极其威严,儿孙们没有不怕的。毕竟扶持了两代君主,可说是顶极重臣,那种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因此,白毓秀一时瑟缩,但很快他就梗起脖子,仗着自己是嫡长孙,倔强地道,“我就知道瞒不过祖父。”

“可你却还是做了!”白敬远语速轻慢地问,“是否觉得祖父平时对你宠爱,你拼着一场责骂,也要给荼蘼丢个大丑?”

见白毓秀不说话,突然就想起自己那惊才绝世,却因为被压制而最后走上死路的长子,心中大痛。生为白家子弟,而且要继承家业的,哪能这么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富不过三代,白家果然要没落了。”他叹口气,对上嫡长孙茫然中带点惊慌的目光,“我白家现在净出你这种绣花枕头一包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祖父!”

“你怎么不想想,荼蘼也是喊我祖父的。你那下马威是给谁看的?丢了她的人,伤的也是国公府的脸面。而且,你这种手段花样,内宅女子玩玩就无伤大雅,将来要带领白家的人却如此做,岂不太幼稚,太小家子气!”

“她本来就没脸!”白毓秀不服气地道,“被军户之家养大就算了,养祖父是低等狱吏也罢了,毕竟她被拐走、被卖到哪家,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可是,她不该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做状师。那可是贱业中的贱业!有这样的堂妹,我在外面都被人看低了,丢尽白家的人!”

第四十二章 别惹我(中)

“你还敢提白家?”白敬远一拍案,“白家是靠本事能耐撑起来的,不是靠名声!你们谁有那个本事,让皇上对白家另眼相看?你们有谁熟知唐律,倒背如流,那可是国之基石!你们有谁能有她的至孝,不惜名节,上堂为父申冤?你们谁能这样聪明,屡破迷案?她是个女孩儿家不假,可你别忘了,白家前两代,女眷的功劳如泼天之大!”

白毓秀垂下头,不回话。

曾祖那代,白家出过女将军,女扮男装,征战沙场,虽是前朝的事,却为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祖父那代人中,出了位皇后,是当今的亲母。可那个春荼蘼算什么,连姓也不肯敢,只动嘴皮子的人,还能做什么大事?难道……

“祖父,贤王世子与她……我是说六妹妹……”他突然想起一种可能,皱紧了眉,“您不是说过,圣上强势,而白家风头太劲,保持如此就好,不应该再进富贵,徒惹猜忌吗?”不敢说的是:正因为如此,才让大伯尚公主,远离朝政,致使大伯那样的文武全才,抑郁而终。

白敬远点点头。

长孙能想到这一点,也不算太废物。毓秀大约只是年少气盛,所以受不了在他心中的宠爱地位,被那丫头取代,这才做下愚蠢的事。说到底,府里没人看得上那丫头啊。正因为所有人都是一个意思,毓秀才会鲁莽行事吧。

这孩子在学习代表白家出头,可是远没学会代白家看清形势,取舍优劣。更重要的是,他分不清楚里外,看来以后要好好教育才是。

“你如何知道?”白敬远抚须问。

“祖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毓秀有些愤愤,因为他很高看的两个人,都卷入和春荼蘼的绯闻之中,“京城双骏之前就与她见过。后来在冒充圣上案中,也一直与她有来往。宫中虽然没传出什么闲话,但康正源和韩无畏都去官驿找过她几回,而且还都是在不方便见客的晚上。”

“你打听得挺仔细。”白敬远眯眯眼。

“京城的权贵子弟,谁不知道?罗语琴和罗语兰姐妹还亲口对四姑、五姑说过,说……说……那春……六妹妹,一个人钩着两个呢。”

“混帐!”白敬远登时大怒,把茶盏扫到地上。

他很少这样突然发火。吓得白毓秀连忙跪在地上,下面的话就不敢说。

白敬远气得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略消了点火。他没有意识到,血永远浓于水,尽管他接回春荼蘼是为了利益,为了女儿的一点念想,但听到别人背后这样说外孙女,还是觉得心如火烧。

他的嫡女,掌上明珠,蔓君惟一的女儿。怎么可以被人这样糟蹋!

“真是混帐!”他又骂了句,“看来。我得让罗立管管他那对双生庶女了。荼蘼行事,嚣张尖锐是很有些,却光明正大,怎么能被说得如此不堪!你!”他指指白毓秀,“听到这话就得给我一巴掌打过去!打不得女人,难道罗家没有儿孙在长安?你有本事陷害堂妹,就没本事去给白家换脸?从小。我教你软胳膊软腿了吗?身为未来家主,你得护着气,一口白家的气。在家里有才什么矛盾都不要紧,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对外,却不能容人泼污水!去,回去告诉你娘,往后不许咱们白家的女孩儿再与罗家来往!”

“遵祖父命。”白毓秀不敢起身,低头道,心中却震惊。

祖母早逝,欧阳夫人只是妾室,之前的公主大伯娘又是不管事的,所以白府的当家主母是他的亲娘葛氏。至于罗家……祖父曾经说过,罗家也是有大功,但行事谨慎的家族。对这样的聪明者,不要交恶。而很多情况下,男人不便交往的,往往就是通过女眷来表达友好。

但现在,祖父不惜为了那个野丫头和罗家翻脸吗?罗氏双姝虽然庶出,人也不太聪明,但长得美,在长安权贵子弟中很有人脉的。

“你回去吧,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好好想想。”半晌,白敬远疲惫的声音响起,又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罗家那两个丫头,是自己肖想长安双骏,可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能耐。你连这个小心思也看不出来,人云亦云,太让我失望了。”

白毓秀本来已经站起,听这话说得重,复又跪下,“孙儿不孝。”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实点。”白敬远踱到白毓秀的面前,“你们这些勋贵子弟,最大的毛病是眼高于顶,不明白英雄莫问出处。想当今圣上,祖上是给突厥人养马的,如今不也龙行大唐?你看不起荼蘼之行事,但你懂不懂,皇上一句话,贱业变贵业,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是。”

“你要真懂了才好,不是在这里跟我敷衍。”白敬远有点恨铁不成钢,“在白家,别人可以和荼蘼互斗,唯你不能。你是未来家主,你知道家主是做什么吗?不是逞威风,不是权利,而是责任,很重的责任。你得给白家选择方向,你得给白家善后。所以,任何事,你都不能先表态,要认真观察,然后当机立断。你懂吗?”

“孙儿不懂。”白毓秀倒老实,“但孙儿可以回去认真想想,慢慢会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若四姑五姑他们为难春……六妹妹,我当如何?”

“看着。”白敬远道,“只要不闹大就不要管,我也在看,想知道那丫头如何自处。”

“是。”白毓秀闷声闷气的,也不知今晚这些话听进去多少。

白敬远暗暗叹气,负手走出书房。

第二天便是小年,晚上一家子要吃小年饭。之前和白敬远的谈判中说得清楚,重要节假日或者必要的应酬和生日什么的,她要和白家人一起聚餐。以此,换取她平时可以在院子里和自己的亲生祖父吃饭,或者随时出府与春大山相见,白敬远还特别吩咐在凌花晓翠添置了小厨房。

小年这种日子,在此异时空大唐还挺重要的。所以春荼蘼尽管不太乐意,却不能陪伴春青阳,反而得出席那可预见不会友好的丰盛“家”宴。

春青阳不明事情真相,还劝她懂礼貌,态度放低些,“到底是亲人,把你混身上的刺儿都给我收收,别谁也碰不得。看到喜欢吃的。也别跟人抢,告诉爷爷,回头给你单做。”

“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还抢吃的?”春荼蘼做个鬼脸,带着小凤走了。

过儿是块爆炭,留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比较安全。小凤不多话,关键时候还能揍人,是居家旅行之必备人选。

这个时空的男女大防还没到严苛可怕的地步,男女可在饭馆同席,自家人吃饭。自然也混在一起,按两房。分为两桌,再加上白敬远带着欧阳氏和两个未嫁的小女儿一共三桌,摆在正院的花厅里。四周,炭火烧得旺。居中,连主人带随身侍候的丫鬟们,一层子人,挤得更暖。

照理。春荼蘼要坐在三房那边儿,可白敬远却把她叫到自己身边落座,引得又一阵暗暗眼红。那可是上座啊。之前只有去世的白世玉和公主才能坐,白毓秀和白蔓竹,一个嫡长孙,一个幺女,再怎么受宠都没资格,凭什么一个捡回来的丫头可以?

白蔓竹当场就搁了筷子,小脸气得煞白,可惜了精致的容。幸好欧阳氏一向乖觉,觉察到白敬远微微的不悦,连忙在桌下掐了女儿一把,才把这篇揭过。

春荼蘼对这种大家族的生活小细节不太注意,所以反应就有点迟钝,只觉得五姑同学才十三岁而已,其实足岁只有十二,豆蔻年华的好皮肤,为什么还要化妆?没及笄呢,头发留那么长,虽然是少女发式,可也不必梳这么华丽,看起来未老先衰,完全失了小清新。

而除了这个小插曲,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却寂静无比。

二舅舅白世林是知道真相的,但他深恨当年那么宝贝的妹妹与人私奔的事,连带着对春荼蘼也没好印象,端着长辈架子,很冷淡。二房以白世林马首是瞻,加上白毓秀因为要修理春荼蘼不成,反被祖父教训了一顿,他们整体对春荼蘼的态度就像陌生人,客气又疏远。

三房呢?春荼蘼本是他们那房的人,可他们却都觉得春荼蘼给三房丢脸,又责怪外面的白世遗,又怪白敬远的偏爱。只有老七白毓飞,似乎对这个六姐有点兴趣,经常偷瞄,然后欲言又止。想亲近吧,又怕母亲生气,只能生忍着。

其实春荼蘼也吃得不开心,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好习惯、好礼仪,但一顿团圆饭吃得这么悄无声息,连筷子与碟碗相碰,或者咀嚼声都没有,也太难受了。更令她无比怀念和春氏父子过日子的时候。虽粗茶淡饭,没有一桌摆上十几二十个菜,却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因她爱吃虾却不爱剥虾壳,祖父和爹就两个人忙活,亲手剥给她吃,不像现在,全是丫头们做……

其实她并不是要人侍候,只是享受那种被捧在心尖上宠爱着的感觉。

那样,才是家。那样,才是亲人。

第四十三章 别惹我(下)

饭后,白敬远被白世林请去书房,说是有事商量。其他的老少爷们儿见此,也都找个由头离开了,只剩下一堆女人,干脆坐成一桌,喝茶聊天。

春荼蘼本来想走,却被二伯娘葛氏留下了。

“你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府里这么多人,一时怕也认不清,现在正好和姐妹们熟悉熟悉,你四姑五姑虽然是长辈,到底年纪差不多不是?二伯娘琢磨着,总有姑娘家的梯己话儿说的。”葛氏温言道,一脸当家主母的温柔慈祥。

她都这样说了,春荼蘼尽管想立即飞回去,陪伴春青阳,却也不得不笑笑,努力坐安稳了。

可惜,没人接葛氏的话,场面有几秒钟的尴尬。

春荼蘼的“嫡母”黄氏就拉过场面说,“看荼蘼这孩子,可见是个不会说话儿的,你二伯娘这样疼你,好歹道个谢啊。”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倒似春荼蘼是她一手带大的。其实从昨天进府,除了认亲时闹哄哄的、别扭地叫了了她一声“母亲”之外,再没见过面儿。

春荼蘼尽管很厌恶这些虚礼,却从善如流,可才想开口说个谢字,就听五姐白毓燕轻声笑道,“娘,你可真是。六妹妹是什么人,这世上的人都哑了,六妹妹也还能开口,她可是状师。”

春荼蘼微一蹙眉。

什么意思?这就要对上了?这白家的第三代是不是都没有脑子?先开始闹的是嫡长孙,第二就轮到本房的嫡长女。这样的地位应该拿人当枪使才对,怎么倒抢着当枪?

欺侮她?以为她会忍就大错特错了。本来考虑到正是年下,有什么对仗明年开春再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但她们要开战,那就抢日不如撞日吧。

想到这儿,她就又笑了,“世人愚昧,以为做状师就是动动嘴皮子。其实不然。律法较之男人们科举读的书还要难,要研究起来真要费一番功夫。外头人的浅见,不过是粗鄙之人的粗鄙道理,五姐是国公府三房嫡小姐,可不能让他们蒙蔽了。”一下就给顶回去。

白毓燕的脸子唰就掉下来,冷笑道,“六妹妹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没见识的了?”

春荼蘼一脸纯真无害。“没有啊。一个人说话,只代表一个人,难道还株连不成?”意思是就你没见识,不要攀扯别人好吗?

白毓燕是黄氏长女,白世遗长年不在身边,黄氏对她颇为娇惯,哪受过这等气,蹭一下站了起来,“果然是外面长大的,没点规矩礼仪。我是你姐姐。你居然如此刻薄无礼!”她坐得本来离春荼蘼近,手中又端着茶。气愤之下,茶盏随手丢了出去。终究没敢真对着人,但却擦着春荼蘼脚边落地,溅起的残茶和碎磁,染了她的裙边。

小凤一急,立即过来查看。那边,八妹白毓婷的丫头本想上来帮忙。却被挤了下,摔坐在了地上,疼得直哎哟。白毓婷是个胆小的。见状就抽答一下,似乎立即就要哭出来。

一时之间,刚才还宁静祥和的花厅内乱成一团。

“大年下的,都给我消停点!”黄氏不愧是将军妻,这时候低喝了一声,还挺威严的,“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好好坐着说话儿。”又转向白毓燕,瞪了一眼道,“端茶也不稳当,看,吓着你六妹妹了吧?”说完,又看了春荼蘼一眼。

虽是一瞪一看,但其中意思却正相反。前者如风,后者似刀呀。

他令堂的,明明是泼我茶,到黄氏这儿就成了没端稳?还真会颠倒黑白啊。当小爷是什么人?居然敢泼我!春荼蘼心头隐隐冒火。看不起她没关系,阴阳怪气的也使得,冷嘲热讽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动手就太过了。

原来在国公府,第二天见面就撕破脸是可以的吗?那太好了!她本来就不耐烦应酬!

“没事没事,五姐手滑嘛。”春荼蘼抖了抖裙边,心中气,脸上却还保持平静。同时,对小凤丢了个眼色,让她先站一边。

“一家子女眷,说点琴棋书画、刺绣赏花的多好,别提外面的事。”突发的混乱稍平息之后,葛氏打圆场,“我瞧着刚才六姑娘没怎么吃东西,可是不合口味?”

“她们啊……”黄氏皮笑肉不笑地环视屋里的人,“想是好奇公堂上的事,多嘴多舌的。”

哼,少装好人,还不是你留下这个贱丫头,想看笑话?现在息事宁人了?想得美!非把你护着的那两个小姑子拉进来,不然明天老太爷知道这事,岂不让三房一家子顶杠?天塌了,也得砸大家才是。

黄氏暗想,那“多嘴多舌”四个字说得是谁,葛氏心里明白。而且她又恨春荼蘼当着众人的面儿给自己的亲闺女没脸,也不管到底是谁挑的头儿,打定主意要闹起来。

春荼蘼冷眼旁观,对国公府内宅有了更清楚明白的了解。

照理说,相对于其他大家族来说,白氏的人口和人际关系算清静的。现在看来,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葛氏和黄氏没一个是压事儿的主儿,表面上和谐,实际上明争暗斗。她们都没有白氏内当家的大智慧,小精明却是不少,尤其擅长指桑骂槐,祸水东引。

不过葛氏与黄氏对她的态度有区别。

葛氏是阴险:看不起她,想看她的笑话,虽然也觉得她的名声带累了自家,但葛氏只有一个庶女,三姑娘白毓珠,而且还出嫁了。如今因为身子不好,接回良家养病,存在感很低,不用考虑。至于影响两个小姑子的婚事,与葛氏何干?让老太爷发愁吧,谁让他非接那野丫头回来?二房的嫡长子和庶次子都订了亲,另一个嫡子老四白毓风还小,等这丑闻过去再寻亲不迟。

黄氏则是憎恨: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平静对待老公在外头生的孩子,而且还被拐带过,又给找回来了,并深得家主的喜爱,盖过自己的嫡子女。若是可以,黄氏会坚持不让她进门。并恨不得买凶杀了她的。另外,三房的子女们都还没寻亲,受影响最大,于是又加大仇恨值。在这种情况下,黄氏还得装出嫡母的样子来,所以她是黄氏的心头刺,再被人撩拨,不除不痛快。

至于所谓的四姑、五姑。年纪比她小,也是庶女,但占着辈分,不知为什么,看她的目光 很是厌恶。她自问没惹她们,难道是道德洁癖?此时,她就感觉到来自她们的白眼飞刀。

她不介意,却也无所畏惧地回望,坦然大方,毫不心虚。

可惜。这在白蔓羽和白蔓竹的眼里就成了挑衅。两人对视一眼,想起早上二嫂说过。父亲发了话,再不许白家的女孩子和罗家来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们与罗氏双姝历来交好,大家同是庶女,家世却极好,很有共同语言。现在因为春荼蘼这个“野种”却要断了来往,真真是没有道理。

“说起公堂。我倒真佩服小六子。”四姑白蔓羽道,“我想想那些杀人放火的人和事,就吓也吓死了。听罗家姐姐说。小六子那时还去过军营,看过刨出来的尸首,更为了给一个罪犯当状师,进过死囚牢呢。”

这是嘲讽她不顾名节,出身低级。

五姑白蔓竹因为是白敬远老来得女,向来受宠,且跋扈惯了,所以说话直接而轻蔑,“状师是贱业中的贱业,小六子,你以前为了生计这样做便罢了,虽然为了五斗米而折腰,还是失了该有的气节。可现在你既然成了咱们国公府的姑娘,往后就别再做这样丢脸的事了。”

“回五姑姑,律法一事,何来低贱之说,不过是偏见。”春荼蘼淡淡的,“我听闻五姑姑对除暴安良的侠士向来推崇,岂不知我还蒙冤之人清白,令恶人伏法,正是侠义之举。”

“切,说得好听,你不过是爱银子罢了。”白蔓竹冷哼道,“篷门小户的出身,自然眼皮子浅。你要多少钱,五姑我还有点私房,给了你便罢,别再去丢我们白家的脸!”

“是啊。”白毓燕插嘴道,“祖父和父亲虽认回你,可你到底是不是当年丢了的孩子,还未必就让人全信呢。”

春荼蘼板着脸,站起来。辱及她所爱的律法和她的身世,那就是触及到底限。

再看其他人,白毓珠懦弱、白毓婷胆小,葛氏和黄氏假装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没注意到小辈的争执,另三个全是针对她的。周围,丫鬟们有七、八个,除了小凤,都是看热闹。

她露出散发寒气的笑意,双手按住桌沿下端,往上用力一掀。

没人料到他会这样,哗啦啦一声乱响后,桌子翻倒,桌上的东西摔碎了一地,惊叫声此起彼伏,真是好听啊。哎呀呀,不巧得很,五姑同学年纪小,嫡母坐得位置不对,身上洒了水和果子,更显狡猾。

“你!你干什么?”黄氏气极,大叫。

“哎呀,我手滑了。”春荼蘼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张大眼睛,好懊恼的样子。

然后,又很气人的着补了一句,“你们还是别惹我了,一惹,我就容易手滑,下回还不知会打碎什么东西呢。”

第四十四章 欺侮人乃快乐之本

“目无尊长的东西!”黄氏看着自己紫色银尼泥的裙子染上一大片污渍,气得都快要发疯了,自从知道有个庶女以后就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击溃了她的理智,指着春荼蘼骂,“果然是外面来的野种,竟然如此撒泼发疯,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

“母亲,慎言!”春荼蘼小脸一板,“野种”两个字令她怒气上冲,看起来有几分煞气,“父亲受封定远大将军,他亲自承认的女儿,被您说成野种,传出去是什么意思?有本事,您再说一遍!”

黄氏脑筋发热只是瞬间,片刻就清醒了。所以,她还真没本事,只气得脸又白了,捂着胸口在一边哎哟。八姑娘白毓婷好心去搀扶,却成了她的撒气筒,被推到一边。

可怜见儿的,这次冲突中,三姐和八妹,完全是扫到台风尾了。可那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沉默就是站队,太软弱了,受气也是没法子的事。

春荼蘼冷笑连连。

很好,今天就撕破了脸吧。她不愿意陷入没完没了的宅斗中,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一次闹个够本,快刀斩乱麻,从此让她们不敢惹她,想到她就怵头,离她远远的最好。跟这群一句话都要拐八个弯的女人绕什么?直接以势压人,最是痛快直接。

这也是另类的秀才遇到兵,谁稀罕陪你玩阴谋?没时间!惹我?往死里揍你!

“好,我骂不得你!”黄氏叫道,哪还有点诰命夫人的样子,“但我身为嫡母,子女不服管教,顶撞隔房长辈,烫伤本房姐姐,如此无法无天,叫人松松你的皮子总行吧!来人!”无论何时,她都要把葛氏拖住,简直成了本能。

而她叫的人没来,小凤堵住了大门。这姑娘是侠女出身,此时小露一手,捏面条似的扳断了一条凳腿,吓得没人敢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