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盯住它们看。翠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叽叽喳喳乱笑,是啊是啊,只要默念三遍神龙显灵,山神就会出来救他们了。可你看这个傻子,只会看着我们发呆。

蚂蚱摇头,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你。

班吉被翠鸟吵得心烦,用石块砸它。翠鸟不高兴地飞走了,蚂蚱一见不妙,连忙夺路逃去。

我连忙把翠鸟的话告诉班吉,它们是朋友,不要赶走它们,这里真的有奇迹啊。班吉奚落地一笑,你要是魔法师,我就相信你,可你什么都不懂。还是想点正经办法吧。

可我知道动物从不说谎,它们没有必要伪饰自己。班吉既然不信,只能我自己来了,凡事要试过才知道。在心里默默地念,神龙显灵,神龙显灵,神龙显灵。

奇迹如约而至。一只手掌般大的小龙“嘭”地出现面前,头上套了个草圈。其实它更像只顽皮的海马,作为龙,太袖珍了。我惊喜地看向班吉,他没有反应,似乎这小龙对他而言是隐身的。

小龙打完一个喷嚏,摩拳擦掌地说,有什么可以效劳?

你没看见有两个人掉在下面吗?

知道呀。它懒洋洋地回答,那个公主,是自己愿意下去的呀。

我一头雾水。

她说想知道如意郎君长什么样,要我满足她的愿望。所以我就送她下去了。

我隐隐猜到,可还是装成不知道,继续问这只龙。这有什么关系啊?

谁能救她上来,她就会把谁当成未来的丈夫。

我吓了一跳,这可万万不能。

小龙狡黠地笑,你还想不想救她?

我再往崖边一看,天啊,班吉正在试坡度,居然打算徒手下去英雄救美?也太智勇双全了。他只会跌得比凯特拉更惨。我内心苦闷地斗争。让爱蜜丽错会,还可以解释;万一有人出事,可就于事无补。

我救!

夜幕很快降临,小龙在救完人后不知所踪,我们身上的魔法也被解除了。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手一招,三个人都能安全地站在松树旁边看风景。凯特拉和班吉认定我隐瞒会魔法的事实,很不满我起初有所保留;爱蜜丽则时不时偷看我,一会皱眉一会微笑。

天色太晚,我们无法下山。兰黛为我们燃起篝火,冉冉火光,映出她俏丽动人的脸。我多看了两眼,爱蜜丽就狠狠拉着我的袖子,把我拖到树丛中。

哎,放开我!他们看到了要误会。我连忙朝另两位王子赔笑,跟她消失在树丛后。

你很讨厌我吗?爱蜜丽气呼呼地问。是因为我不够美貌,还是不够温柔?

你……很好,很好。我尴尬地回答,一个女人这样问话,再笨我也知道该说好听的。

那你为什么懒得看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我适当地红了脸,寻思脱身之法。还好,她只是介意我的不礼貌。不,是太礼貌而已。

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

可她的语气绝不像谢人,倒像是我欠的债还清了。哦,我说,没什么,他们两个才叫奋不顾身。

是啊,他们是很好。爱蜜丽怅然若失地一摇头,似乎想甩去烦恼。你知道这是座有魔力的山,它能帮你实现愿望。

糟了,她涉及正题。啊哈,我连忙打哈哈说,是啊是啊,所以我的耳朵才会变长,才能听懂小鸟的话,才能救你上来。真是巧。要是我当时想用眼睛找你,可能就像凯特拉一样,成了凸眼睛了。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她幽幽地叹气,这是命运啊。

我一时没了话,不知说什么。胡乱地说,你父王很好。

你呢?你的父母什么样?她开始对我感兴趣,麻烦来了。

我的父亲样样皆能,像你父王一样厉害。我含糊地说,我的母亲叫辛格瑞拉……

我听说过她的名字!爱蜜丽欣喜地叫。她是灰姑娘,她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可能吧。我实际上并不清楚。上天给了她太多好运,在她青春时一下子花完了。生下我没多久她就过世了,我甚至连她的美丽与善良都不曾亲眼目睹。但我想,她依然比其他人更像真正的王后。

这些心里话我当然不会对爱蜜丽说。她不是我心目中的灰姑娘,她不像我母亲。

我有点任性,是不是?

她说这话时很温柔。我呆了呆,急急忙摇头,不啊,你很有主见。

真的?

真的。你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都一样,出生时的高贵注定了一生被这地位所控制。不能随意结交朋友,不能随意外出娱乐,更不能选择心爱的人。政治联姻,组成战略联盟,是我们做王子时对国家唯一的贡献。父王没有走这条路,因而一直受到指责,直到娶了同样出生高贵的公主娜莎莉,人们才觉得他有所交代。

身不由己。我默默想,如果找到了我的灰姑娘,父王一定会原谅我,而那些王公大臣,则更加不喜欢我。其实爱蜜丽和我一样,也不喜欢被人当作工具,我对她,不该那么有戒心。

她水汪汪的眼睛,泛出迷离的光芒。我有点走神,连忙往丛林外面看。凯特拉好像跪在地上,向兰黛诉说什么。这刻我才知道,自己也会有嫉妒。不,灰姑娘啊,你不能被第一个向你求婚的王子冲昏头脑,你要用心去体会爱与感激的不同。

可惜,兰黛犹豫着,最终还是拉起他的手,绽开一朵害羞的笑容。像凯特拉那种优雅俊美的男子,即使是平民,也很难有女人抵抗得了他的追求吧。

爱蜜丽突然在我耳后悄悄地说,你心目中的爱人,是她这样子的,是吗?

是吗?我被这个直接的问题弄懵了,心里有点怀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听我内心的姑娘,而侍女显然比公主更适合这个角色。那些王族女人们对我的嗤笑,仿佛还在眼前,我害怕爱蜜丽也有一天发现我的平凡,说出和她们一样的语言。

当然,也许因为她的不同,才让我宁愿保持朋友般的距离。想到幸运的班吉,凯特拉已经退出了,我又无心恋战,他将会抱得美人归。往林外看,班吉摩拳擦掌地在篝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拔出他的剑,朝空中劈砍。出于礼貌,他不能跟过来,但他已迫不及待。

如果我不是公主……爱蜜丽叹息说,我就不用嫁一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王子。还好,你不是。

我心底小小欢呼了一下,为她把我和其他王子区别开来。但是我无法立即回应她的好感,仅仅因为我凑巧救了她,这个意外不能演变成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