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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也是。”他说。

  “弗朗索瓦已经知道埃莉斯接受过训练了。”母亲说。

  韦瑟罗尔先生把目光转向父亲。“当然,”他说,“我想我对她的教导应该没有冒犯到大团长阁下吧?”

  “我昨天晚上已经解释过了,在这种事上,我毫无保留地信任我的妻子。我很清楚,弗雷迪,你能照看好她。”

  这时候,奥利维尔走了过来,在不远处停下,等到父亲招呼他过来,他才走上前,在他主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父亲点点头,对母亲说:“我得走了,我亲爱的,”父亲说,“我们的‘朋友’来拜访了。”

  不用说,是乌鸦们。他们又要来吵闹一整个早上了。有趣的是,现在我对父亲另眼相看了。他不再只是我的父亲,也不再只是我母亲的丈夫。他是个大忙人,是个肩负重任的人,必须时刻专注于他的事业。他的决定能改变许多人的人生。我们出门的时候,乌鸦们走进门来,礼貌地问候了母亲和韦瑟罗尔先生,然后匆忙钻入会客室。那里立刻变得繁忙而喧闹,他们都在说必须为昨天的袭击复仇,不能让让白白牺牲。

  最后,我们三个走到屋外,又前进了一会儿,然后韦瑟罗尔先生开了口:“知道你的命运以后,埃莉斯,你真正的感想是什么?”

  “就和我在父亲面前说的一样。”我告诉他。

  “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担心喽?你就不怕那些责任吗?”

  “韦瑟罗尔先生觉得你还太小,并不真正了解你的命运。”母亲解释道。

  “一点也不。我很期待看到未来的全貌,先生。”我答道。

  他点点头,仿佛对他来说,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了。

  “而且我希望能多练习些剑术,先生,”我补充道,“现在不用再保密了。”

  “正是如此!你应该多加练习还刺和旋剑,然后再去表演给你父亲看。我想他会大吃一惊的,埃莉斯,他会发现你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剑客了。或许有一天,你会超越你的母亲和父亲。”

  “噢,这不太可能吧,先生。”

  “弗雷迪,请别给这孩子灌输奇怪的概念,”母亲用手肘碰了碰我,对我耳语道,“不过私下说一句,我觉得他也许没说错。”

  韦瑟罗尔先生的表情严肃起来。“现在你们能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有人想取我们的性命。”

  “真希望我能在场。”

  “你没必要在场,弗雷迪。我们毫发无伤,而且也没因此留下心理阴影。埃莉斯的表现很完美,而且……”

  “你当时就像一头正在保护幼崽的母狮子,对吧?”

  “我做了我该做的事。可惜其中一个逃跑了。”

  韦瑟罗尔先生停下脚步。“其中一个?什么?他们的数量不止一个?”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噢是啊。还有一个,而且比死掉的那个更危险。他用的是袖剑。”

  他张大了嘴巴。“这么说,这真的是刺客们干的?”

  “我有我的疑惑。”

  “噢?什么疑惑?”

  “他逃跑了,弗雷迪。你听说过会逃跑的刺客吗?”

  “他们只是人类,而您是个可怕的对手。我觉得换作我是他,我或许也会想逃。您拿着短刀的时候简直是个魔鬼。”他回过头,冲我眨了眨眼。

  母亲瞪了他一眼。“你还真会恭维人,弗雷迪。不过那家伙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他太过……招摇了。他的外表像是刺客,那把袖剑就是证明。但我在想,他真的是个刺客吗?”

  “我们得找到他,问个清楚。”

  “的确如此。”

  “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母亲描述了那个医生的外貌。

  “……还有些别的。”

  “什么?”

  她领着我们来到树篱边。昨晚我们逃出巷子的时候,她捡起那医生的手提包,然后才坐着马车和我回了家。在走进庄园之前,她让我跑去把手提包藏起来,现在又交到了韦瑟罗尔先生手里。

  “这是他留下的?”

  “没错。他在里面装了一把刀,除此以外就没别的了。”

  “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有的……把它打开。看到里面的标签了么?”

  “这只手提包是英格兰产的,”韦瑟罗尔吃惊地说,“那刺客是英国人?”

  母亲点点头。“有可能。可能性很大。你不觉得英国人想杀死我的理由更充分么?我早先向卡罗尔太太坦白过,说我支持改变君主制。”

  “可您也反对流血啊。”

  “的确。卡罗尔太太似乎觉得这样对她的组织来说就足够了。但或许他们并不满意。”

  韦瑟罗尔先生摇摇头。“我还是想不通。我是说,抛开我自己的爱国心不谈,我实在看不出这对他们有何好处。总体来说,他们认为您在骑士团里起到了缓和矛盾的作用。杀死您只会带来动荡的风险。”

  “或许他们就是想赌一把。不管怎么说,这只英格兰产的医用手提包就是关于那个刺客身份的唯一线索了。”

  韦瑟罗尔先生点点头。“我们会找到他的,夫人,”他告诉她,“这点您可以放心。”

  当然了,这些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听到过那个医生的任何音信。那场刺杀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就像那些被巴黎的浓雾吞没的贫穷百姓。

  1778年4月13日

  我希望她好起来。我希望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的女佣走进门,打开床帘,却发现她已经坐了起来,说着“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我希望阳光能穿透她的床帘,涌入这栋昏暗宅邸的走廊,赶跑那些充满痛苦的阴影,照在父亲身上,让他恢复理智,回到我身边。我希望能听到厨房再次传来欢声笑语。我希望这种压抑的悲伤能够终结,希望自己的笑容不再虚假,不必去伪装内心翻涌的苦痛。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的母亲回来。我的母亲,我的老师,我的导师。我需要她。每一天的每一刻,我都会思索如果没有她,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我始终都找不到答案。

  我希望她好起来。

  然后,在那年的晚些时候,我遇见了阿尔诺。

  摘自阿尔诺·多里安的日记

  1794年9月12日

  我们的关系以死亡之火铸就——我父亲的死。

  我们之间正常而传统的关系维持了多久?半个钟头?我当时身在凡尔赛宫,因为我父亲在那里有公务要处理。他要我等在那儿,让他处理好必要的工作,而我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晃荡双腿,看着宫廷里那些贵族们来来往往。这时候,埃莉斯·德·拉·塞尔出现了。

  她的笑容是那么可爱,但她的红发对那时的我来说并不特别,而年幼的我也和成年的我不同,丝毫无法察觉她的美。毕竟那个时候我只有八岁,而八岁大的孩子通常懒得理睬八岁大的女孩,除非那个八岁大的女孩真的非常特别。埃莉斯就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她看起来与众不同。她是个女孩。但即便在我刚刚与她相识的那几秒钟里,我也看得出,她跟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来追我”。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我们在儿时和长大后不知玩了多少次。可以说我们从未厌倦过。

  在宫殿镜子一般的大理石地板上,我们奔跑着——穿过人群,跨过走廊,经过立柱和支柱。即便到了现在,那座宫殿在我眼里仍旧很庞大,天花板高得难以想象,走廊几乎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最远处,在高大的拱顶窗户之外,是石制的阶梯和宽阔的庭院。

  但那时候呢?对那时的我来说,它简直大得出奇。而且尽管那是个庞大而陌生的地方,尽管每走一步,我都会更加偏离我父亲的指示,但我仍旧无法抵抗新玩伴的诱惑。我以前遇见过的女孩都与她不同。她们总是聚在一起,对任何与男孩有关的事物不屑一顾;她们总是跟在母亲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起来就像小一号的俄罗斯套娃;她们不会咯咯笑着穿过凡尔赛宫,对人们的抗议置若罔闻,只会为了奔跑的乐趣和对玩耍的热爱而飞奔。我不禁思索,那时的我是否已经坠入情网?

  就在我开始担心找不到路回去的时候,我的担忧却失去了意义。一声叫喊响起。我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我看到了背着毛瑟枪的士兵,接着,我在巧合下发现了父亲与杀害他的人遭遇的地点,随后跪在他身边,看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

  等我最终将目光从他死气沉沉的身体上抬起时,看到了我的救星和新的监护人:弗朗索瓦·德·拉·塞尔。

  摘自埃莉斯·德·拉·塞尔的日记

  1778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