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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在前面的塔拉尔再次转头,看着彼此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他再次开始试图和阿泰尔谈判。

  “你别动,听我说完,”塔拉尔大吼,言语间充满了绝望,“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阿泰尔依旧不说话,只是在对方转身时默默看着他。再往前跑这个奴隶贩子就要撞上一个女人了。对方手捧着酒瓶,脸被手里的货物挡个严严实实。双方都没发现他们即将碰到一起。

  “我和你无冤无仇,”嘶喊的塔拉尔大概已经忘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派了五个守卫要将阿泰尔置于死地,“你干吗追着我不放——”

  此时的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手脚乱作一团,接着,猛地撞上那个拿酒瓶的女人,酒瓶子碎了一地。

  塔拉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已经太迟了。阿泰尔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只听“刺”的一声,嗜血的袖剑没入了男人体内。塔拉尔便瘫跪在地上,鲜血从他口鼻中迸出。旁边拿酒瓶的女人费劲站了起来,她的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正准备大骂一顿,可看到阿泰尔和其手中的袖剑便吓得改变了主意,更不用说塔拉尔身下流出的血。最后,女人哭叫着跑开了。察觉到情况不对,周围人自然而然地与其拉开了距离。在耶路撒冷,人们早已习惯这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由于恐惧,根本不会有人驻足围观,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阿泰尔俯身靠近塔拉尔。“现在,你已经无处可逃了,”他说,“告诉我你的秘密。”

  “我的戏份结束了,刺客。”塔拉尔回答说,“但我的同盟兄弟绝对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怯懦,不会放弃我们的事业驻足不前。”

  刺客忽然回想起塔米尔,他也是,在临死提到了别人,同样地,提到自己的兄弟。“什么同盟兄弟?”他逼问道。

  塔拉尔强挤出笑容说:“阿尔莫林并不是唯一一个企图掌控圣地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向你的神明请求宽恕吧。”

  “根本没有神,刺客,”塔拉尔虚弱地笑道,“即使有,他也早就遗弃了我们,遗弃了那些被我拯救的男男女女。”

  “什么意思?”

  “乞丐、妓女、瘾君子、麻风病人……你觉得他们适合作奴隶吗?他们连最低贱的工作都不适合。没错……我不是要卖掉他们,而是要拯救。可惜你把我们都杀了。毫无缘由,只因为命令要求。”

  “不是的,”阿泰尔忽然费解了,“你靠战争发财,靠其他人的命牟取暴利。”

  “你会这么想,说明了你的无知。捍卫自己的信念?嗯?他们说你们这种人最擅长干这个。你没看到暗含在这一切之中的讽刺吗?”

  阿泰尔看着他,正如他当初凝视德·纳普罗斯时那样。这个将死之人说的话几乎颠覆了他对目标所知的一切,或者最起码而言,他以为自己知道的一切。

  “是的,还没,看起来还没,”面对阿泰尔的困惑,塔拉尔尽力挤出了最后一个微笑,“但你迟早会明白。”说完,他便死了。

  阿泰尔帮塔拉尔合上双眼,口中喃喃低语道,“抱歉。”接着用标识蘸上血,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塔拉尔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阿泰尔身后的沙地上。

  

第十五章

  行进路上,阿泰尔通常会在井、水洼、泉水附近宿营,选择任何有水和棕榈树荫的地方歇脚。在那儿他不但能让自己稍作休息,还可以解开坐骑的马栓,放其去草地上吃草。由于地点通常是目之所及内唯一一块绿地,因此他的马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天夜里,刺客在一圈围墙下找到一口泉水。为了防止沙地将仅有的宝贵水源吞噬,人们一般都会用这种方法把泉眼挡住。阿泰尔落脚后总算喝了个痛快,随后便在附近的庇护所里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不远处水珠顺着粗凿的石块滴下,水声牵引着阿泰尔的思绪。他想到塔拉尔渐渐消逝的生命,想到更遥远的从前,那些他曾经看到的尸体。每一条被死亡终结的生命。

  那时阿泰尔还很小,在一次围攻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死亡。刺客们的,萨拉森人的,当然,还有他父亲的。尽管他还算幸运,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可他真切地听到了,听到了刀落下的声音,还有一声淡淡的物体落地的音声。他想朝门冲过去,想和父亲在一起,却被其他大人拉住。

  不安笼罩住他的内心,他大喊:“让我去!让我去!”

  “别这样,孩子。”就在这时,阿泰尔看到了艾哈迈德,那个探子。他的命是阿泰尔的父亲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凝视着那个人,眼中只有仇恨灼烧,根本看不见其他。而此时的艾哈迈德刚受过可怕的酷刑,身上全是血,只能勉强站立,就连灵魂也被打上了曾屈服于萨拉森人拷问的耻辱烙印。可阿泰尔已经看不到这些了,他心里想的就只有父亲舍弃了自己的性命,然后……

  “都是你的错!”他哭喊着一把推开艾哈迈德。对方则依旧低着头站着,他反复咀嚼着男孩的话,仿佛这些言辞有如一记重拳一般。

  “都是你的错。”阿泰尔再次嚷起这句话,然后从疏松的草地上坐起来,想要与世隔绝一般,默默将头埋进臂弯。几步之外,筋疲力尽的艾哈迈德也慢慢坐下来。

  围聚在城堡外的萨拉森人撤退了,只把阿泰尔父亲那无头的尸体留给刺客们,以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眼下,阿泰尔依旧住在自己和父亲共享的处所里。灰石砌成的墙壁,堆放在地上的灯芯草,一张桌子,两张床,一张大,一张小。他换了自己平常睡觉的床:改睡在大床上。这样他便能继续感受父亲的气息。有时他也会想象父亲还在,在房间里,在桌旁读书,在沙沙卷着羊皮纸,或是夜里回来晚了呵斥还没睡觉的阿泰尔,接着不等他躺下便吹灭蜡烛。想象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如今他已成了孤儿阿泰尔,只有这些回忆与他为伴。阿尔莫林说,等将他的未来安排妥当,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导师还说,不管阿泰尔需要什么,作为他的良师益友,他一定会赶到他身边。

  与此同时,艾哈迈德的日子却很不好过,他得了热病。连续几个晚上,他在病中说的胡话传遍了整个驻地。有时他会痛苦地大叫,有时又会像个疯子一样胡言乱语。一天夜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同一个词。阿泰尔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床边,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真是这样。“乌玛。”那喊声几乎撕心裂肺。

  “乌玛。”喊声好像是在下面的空院子里回荡。“乌玛。”

  不,不是空院子。仔细盯着看的话,阿泰尔可以确定那里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的身影。那人像个哨兵一样站在训练场上,晨光里柔和的薄雾萦绕在他周围。是阿巴斯。阿泰尔好不容易才认出他,阿巴斯·索菲安,艾哈迈德·索菲安的儿子。男孩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在那儿疯言疯语,或许他是在无声地为父亲祈祷吧。阿泰尔看了几眼,心下不禁为他这种无言的守候产生些许赞扬之情。然后,他放下窗帘重新回到床上,用双手捂住耳朵,这样就听不到艾哈迈德呼喊父亲的声音了。他竭力想从床上汲取父亲的气息,却发现一切正在慢慢退去。

  他们说艾哈迈德的高烧在第二天就退了,只是他虽然回到处所,人却成了废人。听人说他现在躺在床上,生活只能靠阿巴斯照料。而这一躺就是两天。

  次日夜里,阿泰尔被屋内的声音唤醒了。他眨了眨眼,听见有人走进来,走到书桌旁。唯一可以照亮房间,将影子投射到石墙上的蜡烛被熄灭。是父亲,他想,可脑子依旧半梦半醒。父亲回来找他了。他坐起来,脸上扬起笑容,准备欢迎父亲回家,欢迎对自己仍未安睡的责备。可惜,最终他依旧从父亲已经离去徒留他孤苦一人的恶梦中惊醒。

  出现房间里的人不是父亲,是艾哈迈德。

  艾哈迈德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此刻正站在门口。他身体消瘦得厉害,面容看起来犹如一张苍白的面具。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但却近乎平静。看见阿泰尔坐起身,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看样子他并不想吓到这个孩子。他的眼窝深陷,仿佛几日前的痛苦已经将他的生命燃烧殆尽。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

  “对不起。”他说。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说完便用匕首割断了自己喉咙,一道红色的血口在他脖子上绽开。

  鲜血顺着他的长袍往下流,脖子上的伤口一直不断地向外涌出血沫。匕首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滑跪到地上,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凝望着阿泰尔。小阿泰尔吓坏了,他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血从男人身上涌出,他却害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眼下,面前垂死的男人已经一头栽下,索性有门倚着,他才不至于向后仰过去。他的头垂到一边,那死灰般的眼神也随之一起投向地面。他像一个忏悔者一般跪着乞求原谅,想必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再跳几下就将永远静止。随后,艾哈迈德向前倒下,离开了人世。

  阿泰尔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他轻声啜泣着,看着艾哈迈德的血在石板地上扩散。最后,他鼓起勇气走下床,拿着蜡烛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死人。开门的时候,门不小心碰到了艾哈迈德的脚,他吓得不禁又抽泣起来。等离开房间,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外奔逃。蜡烛熄灭也不在意,就这样一直跑,直到遇见阿尔莫林。

  “永远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第二天醒来时阿尔莫林这样对他说道。前一天晚上,可怜的阿泰尔从导师那里得到了一杯温热香醇的红酒,之后便在他的房间住下了。这一夜他难得睡得香甜。至于导师本人则去了别的地方,大概是去处理艾哈迈德的尸体。这些推测在第二天阿尔莫林坐到他床边时得到了证实。

  “我们打算和组织说艾哈迈德趁深夜离开了这里。”他说,“他们自会得出结论。我们不能让阿巴斯因父亲自杀而蒙羞。艾哈迈德的所作所为并不光荣,他的耻辱很可能会连累他的家人。”

  “但是,导师,阿巴斯呢?”阿泰尔问,“要告诉他真相吗?”

  “不,我的孩子。”

  “可他至少应该知道他父亲——”

  “不,孩子,”阿尔莫林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任何人都不会告诉阿巴斯这件事,包括你。明天我会宣布你们两个将成为组织里的新弟子,你们将成为兄弟,而不是仇人。你们要一起生活,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学习、进餐。作为兄弟,你们必须互相照顾。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其他方面都不能让彼此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明白了,导师。”

  随后,阿泰尔当天便和阿巴斯被安排到同一间宿舍。房间很简陋:两张小床,两张席子,一张小桌子。孩子们都不太喜欢这儿,阿巴斯还说等他父亲回来了,他就马上搬走。那天晚上,阿巴斯睡得不是很好,有时还会说梦话。阿泰尔躺在旁边那张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害怕那些有关艾哈迈德的梦魇会过来找自己。

  可它们终究还是来了。自那天起,艾哈迈德经常会在夜里闯入阿泰尔的梦境。他拿着匕首,刀刃在蜡烛抖动的烛光下闪闪发亮。接着,他慢慢拔出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脸上还像以前那样,带着微笑。

  阿泰尔猛然惊醒。夜里的沙地格外清冷,他的身体也是一样。窗外,棕榈树叶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中间还夹杂着水滴落下的声音。他抬手摸了摸眉毛才知道自己出冷汗了。阿泰尔重新躺下,希望这次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十六章

  “做得很好。”回到城里第二天,阿尔莫林赞许道,“九个人里面你已经除掉了三个,为此我深表感谢。”说到这儿,导师脸上的笑容退去了。“但你绝不可以因此而松懈,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听候您的命令,导师。”阿泰尔郑重允诺道。虽然接连的任务让他备感疲劳,但能在阿尔莫林眼中重新赎回属于自己的骄傲,这一切都令他庆幸不已。当然除此之外,他也看到了门口守卫们态度的变化。以前走过那里的时候,他的眼中总是带着鄙视与轻蔑,现在虽然不情愿,但总算表露出了该有的尊敬。他们肯定知道了阿泰尔成功的消息,这点毋庸置疑。阿尔莫林也是如此,看他开始时脸上的微笑就能知道。他示意刺客坐下。没错,是坐下。

  接着,阿尔莫林继续说道:“英国国王理查德在阿卡大获全胜,士兵也因此士气大振。现在他们准备南下进军耶路撒冷。萨拉丁肯定也注意到这件事,所以他准备在阿尔苏夫要塞被敌人占领之前集结军队守住那里。”

  想到萨拉丁,阿泰尔下意识紧张起来,他想起那一天,萨拉森人在驻地大门外……

  “您是要我杀掉他们两个吗,”提问的同时,阿泰尔不禁在心中咂品起取下萨拉森首领的人头会是个什么滋味儿,“赶在打仗之前?”

  “不。”阿尔莫林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阿泰尔看着导师凝视自己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已将他心里的想法全部看穿。

  “那样做只会使他们的军队四分五裂——到时这一万余名嗜血的散兵游勇将会在整个地区肆意横行。现在他们只是在进军,应该还不会动手,距离他们真正交战的日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关心的是另一个更直接的威胁:那些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替他们掌管城市的人。”

  阿泰尔点点头,看样子他只能暂缓被导师觉察的复仇之心了。“告诉我他们的名字,我会为您献上他们的鲜血。”

  “我正有此意。阿布尔·努夸德,大马士革最富有的人。马哈德·艾丁,耶路撒冷的统治者。威廉·德·蒙特费拉特,阿卡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