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这辈子头回尝到了野菜的味道,不过还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吃。

见他们吃得那么有滋有味,生怕怠慢了他们的苏老伯这才放宽了心。

嚼着在嘴里滚来滚去的野菜,钟晴再一次四下打量着这个他可能会住上好一段时间的地方,心头思量着,不知道在这个偏僻而贫瘠的村子里,又会发生一些怎样的故事。打从他一踏进这个村子起,心头就有种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的感觉,总觉得前头有些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天知道。

钟晴撇撇嘴,咽下了口里的野菜。

在半边村已经住了三天,钟晴别的没觉得,只觉得之前欠下的瞌睡帐是还得差不多了。虽然这个地方偏僻而贫瘠,但总的来说环境还不错,犹其到了晚上,那才叫一个安静无声,实在是造就良好睡眠的绝佳温床。

另外,这里的村民们的确如连天瞳所形容的一样,男女老少都勤劳而和善,平日总是你来我往互相帮衬着,如果头上没有那个残酷欺压他们的贪官,这个半边村该是个令人羡慕的世外桃源才对。

坐在门前的一截树桩上,无所事事的钟晴晒着太阳,看着村民们来来去去,忙活不停。

按照连天瞳的计划,今天晚上,他们便要带上盘古斧去劈开阴阳界。一想到这儿,钟晴心里就阵阵发慌。这几天,其实他每晚都会静心调息,尽了最大努力想恢复自己的灵力,几番折腾下来,灵力虽没恢复多少,却因此而得到了一个很是清晰的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像是充斥着一股陌生的,且跟灵力类似性质的力量,时隐时现,游走在体内每一个细胞里,正因为它的存在,原属于自己的那股灵力一直被拒之门外,怎么也回不到以前的状态。

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异常表现,钟晴不清楚那些行为的产生是不是跟自己身体内的“变异”有关,也不清楚这样的“变异”,对自己究竟是利还是弊。不过现在看来,这股力量似乎一直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至少在面对危险时,次次都是靠了它才化险为夷。但是,为什么每次这股力量一出现,自己就总是记不清楚或者完全不记得当时自己做过什么呢,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清醒后残留在自己心上的剧痛,还有一丝掺杂着怨恨的愤怒。

顶着临近中午的暖阳,钟晴越想越混乱,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喂,你发什么愣呢?”KEN抱着一捆柴火站在他面前。

“没什么,享受日光浴而已。”钟晴眨眨眼睛,很难得地将自己的心事压了下来。

“洗日光浴洗成了一张苦瓜脸?!”KEN一边把柴火堆到一旁,一边说,“是不是担心今天晚上的事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钟晴撇撇嘴,就是不肯承认他猜得其实一点都没错。

拍拍身上沾着的碎屑,KEN看似随口地说道:“不要想太多了,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一定会保你周全。”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钟晴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现在要保的,是碧笙的周全,扯到我干嘛?!”

“呃……”KEN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话有不妥,忙改口道,“我是说保你们周全,你听错了。”

“嘁,你还是多顾着自己吧,我才不需要别人来护着我呢。”钟晴甩了甩胀痛不已的脑袋,不领情地应了一句。

这时,连天瞳从前头的一处房舍里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千恩万谢的中年妇人,在对妇人叮嘱了些什么后,她举步朝钟晴这边走了过来。

这几天,连天瞳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给有病在身的村民们诊治,昨天更是一大早就去了村外的荒山上采药,直到天黑前才带着一大箩药草回来。

走到钟晴面前,她看了他一眼,问:“恹恹无神,身子不适?!”

“无什么神啊,我好得很!”钟晴一下子跳起来,夸张地扮出精神熠熠的模样,然后把目光定在连天瞳脸上,端详半晌,说,“到是你才要休息休息了吧?!黑眼圈好像都出来了!女人,你也注意一下形象啊!替人治病也要顾一顾自己嘛,真是的。”

听起来是带着戏谑的指责,可是话里的关切,却是人人都听得出来的。

KEN垂眼一笑,说:“我这几天也很累呢,砍柴烧火,还帮村民们修补房舍,怎么没见你慰问慰问我呢?!”

连天瞳双颊一红,但马上又沉下脸,岔开了话题:“尽顾着说些无用闲话,莫忘了今晚还有要事要办!”

说罢,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草屋,顺手关上了大门。

“我没眼花吧?!”KEN不可思议地说,“她居然脸红了?!你们两个……”

“这个……脸红又怎么了,真是少见多怪!”钟晴马上打断了他,没事人一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KEN却不放过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呵呵,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钟晴舌头一下子不利索了,“我什么时候喜……喜欢上她了?!”

“那要问你啊。”KEN微笑着说。

“神经,没有的事!”钟晴甩开他的手,“这个女人又自大又孤僻,除了偶尔有那么一点点优点闪现之外,还不够资格吸引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钟家少爷呢!嘁,懒得跟你说了。”

讲完,钟晴逃似的跑进了自己的屋里,也砰一下关上了门。

“呵呵,口不对心。”KEN嘴角一扬。

但是,短暂的笑容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忧虑深沉的长叹。

入夜,弯月高挂,整个半边村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五个黑影,四大一小,在村子里蹑手蹑脚地移动着。

想到刃玲珑元气未复,连天瞳原本是打算让她留在村里的,但是她死活要跟他们一起来,说什么她不放心,而且多个人也多份力。磨了很久,连天瞳只得让她加入。

于是四个人加上一个倾城,趁着夜色,悄悄走出了村子。

尽管夜色深沉,又因为怕惊动了村里人而没有点火把,可是在连天瞳轻车熟路地带领下,几个人没费多大工夫便走到了一座十来米高的小山坡前。

半边村被远远甩在后头,爬上山坡,能清楚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波涛之声,想来白天见到的那条宽阔汹涌的渭河就在附近。

“这个山坡……”钟晴借着月光看着脚下这块连根草都不生的黄土坡,问:“你要从这里打开阴阳界?”

“是的。”连天瞳点点头,“昨日去采药之时,我已然观察过了,此地最是合适。”

“是吗?!”钟晴嗅了嗅鼻子,有些恼火地说:“我灵力不足,感应不出来这个地方的阴阳之气。反正你一定要确定才行!”

“不会有错。”连天瞳确定。

“对不起,有个问题我一直忘记问了。”KEN听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有些糊涂地问道:“你们说的阴阳界,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方式?!听你们的口气,这个阴阳界像是到处都有似的。”

“你这个业余人士是肯定弄不清楚这个概念的,这么跟你说吧,”钟晴马上摆出专家的姿态,说,“冥界与人界其实是即平行却又有交叠的空间,两者虽然亲密,但是彼此间仍然是有一条绝对的分界线的,这条分界线既充斥着冥界的阴性力量,又充斥着人界的阳性力量,如铜墙铁壁一样阻止着妄想用非正常途径进入人界的鬼魂,或者从人界进入冥界的人类。这道墙壁就是阴阳界,它不是一个什么固定的有实体的地方,就像一个大大的结界一样,隐没在我们周围任何一个地方。而阴阳界所发出的阴阳掺半的特殊磁场,只有我们这些高级别的专业人士可以感应得到。”

“明白了。”KEN恍然大悟,旋即又向连天瞳求证了一次,“就是这里了吗?”

连天瞳仰起头,闭上双眼像在空气中吸索着什么一般。

“把神斧拿出来罢。”很快,她睁开眼,对他们说,“我会以灵力让阴阳界的一部分显露出来,届时钟晴先执斧一试,若能劈开就最好,不行的话,再想办法合我们所有人之力,誓要将碧笙送进去!”

“师傅……”刃玲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咬了咬嘴唇,“如果一定要加上其他人的力量才能让盘古斧奏效,有我上就够了,你……”

“玲珑!”连天瞳打断她,“我自有分寸。”

“嗳,我说……”钟晴走到连天瞳面前,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衣领下拉出了一直不曾离身的双子水晶,取下来不由分说地挂到了她的脖子上,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是我老妈给我的好东西,大概有驱邪保平安的神奇力量,嗯,先借给你戴着吧。也许不见得有什么超级大的作用,不过,戴着安心一点!”

看着胸前这块晶莹通透、柔光流转,还带着暖暖体温的漂亮玩意儿,连天瞳顿时愣住了,两颊竟有些微微发烫起来。

而另外两个人,KEN跟刃玲珑,表情一个比一个吃惊。

“这个东西是你妈妈的?”刃玲珑回过神,上前一把揪住了钟晴。

“是啊。”钟晴实话实说,“也是不久前才给我的呢,不过只有这一块,不然也分给你戴。”

“钟晴!”KEN恼怒地大叫了一声,一副想掐死他的模样。

“干嘛?!”钟晴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两兄妹怎么了?”

“你今年多少岁了?”刃玲珑又急急追问道。

“二十八了呀。”钟晴挠了挠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二十八岁了……”刃玲珑松开拽紧他的手,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道:“我真是笨……早该发觉的……早该发觉的……”

“玲珑,你……”KEN一步跨到刃玲珑身边,隔开她跟钟晴,强作镇静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有什么事过了今晚再说!”

刃玲珑抬眼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移开粘在双子水晶上的目光,连天瞳定了定神,对钟晴说了声:“多谢了,但愿它能带些好运来。”

“一定会的!”钟晴的注意力全在她一人身上,根本没有留意蔓延在身边的KEN兄妹之间的古怪气氛。

“倾城,你仔细看住四周,莫让任何事物干扰到我们!”连天瞳低头对脚边的倾城下了任务。

倾城当即低鸣了两声,马上跳到了山坡的另一边,转着脑袋到处扫视着。

“开始罢。”连天瞳看了看弯月的位置,“时间正好。”

钟晴点点头,慎重地从KEN手里拿过盘古斧,紧紧握在手中,只等那阴阳界一现形,就狠狠一斧劈下去。

连天瞳双手捏诀,指尖端端指向前方,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八卦的形状,低念道:“阴阳有界,示我真境!”

反复念了三遍咒语之后,那空气中本是看不到的八卦突然成了一个有形的实体,半黑半白间,耀出精光万丈,几乎照亮了半壁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