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哪里有我钟馗的风范!莫再叫我老祖宗了!”钟馗甩开他的手,目光却在他胸前的护身符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而后他又盯着钟晴的额头看了半天,说,“不管你这小子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遇到本座也是你的造化,提醒你一句,在你额间有道阴蓝之气,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自个儿多加留意罢!”

“什么气?”钟晴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老祖宗你说什么呢?”

钟馗没有再理会他,顺手拔开了瓶塞,低念了一句咒语。

一个白色的光团,从瓶口飘出,缓缓落地,化成了一个忽隐忽现的小小人形。

双目紧闭,无知无觉,正是碧笙无疑。

见状,钟馗摇摇头,牵起碧笙的手,引着漂浮不稳的他转身朝阴阳界走去。

“哎!老祖宗您等等!”见钟馗就要离开,钟晴忙撵上去,对着钟馗大喊,“您可一定好好安置这孩子啊!还有啊,您老人家给留个联络方式吧,有时间一起去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

钟馗停下步子,回手就是狠狠一扇子,敲得钟晴眼冒金星。

“终日只知吃吃喝喝,此等德性怎配作我钟馗的后人!”钟馗浓眉倒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吼道,“此后不必再见,本座终日忙碌,哪里有闲工夫听你这小子乱弹琴……啊呀……不好……小鬼们今日要送酒来!晚了晚了,赶紧回去!”

说完,钟馗带着碧笙,嗖一下穿入了阴阳界。

“今朝且醉今朝酒,魑魅魍魉鬼见愁!哇哈哈哈!”

钟馗豪爽的大笑从缓缓消失的阴阳界后传出,随着阵阵流过的夜风,慢慢隐去。

“嘁,说我吃吃喝喝?!”钟晴揉着脑袋,看着眼前已经恢复正常的夜景,忿忿不平地大叫:“你自己还不是屁颠屁颠喝酒去了!!真是的!”

“如今我愿意相信你的确是钟馗的后人。”连天瞳呵呵一笑,“你们两人的脾性,真是如出一辙。”

“什么叫你愿意相信?!我本来就是他的后人啊!”钟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说,“哼,钟家人动不动就出手的毛病,铁定是他遗传的!”

连天瞳朗声大笑。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呢。”钟晴拿出护身符,“为什么老祖宗会触不到它呢?!怪。”

连天瞳盯着他手里的小东西,摇摇头:“兴许这东西本身就跟你的老祖宗有莫大的关联罢。可以与他本人相溶,除非这护身符里有他的精魄。你没见你老祖宗刚才的脸色么,我想他是知道这点的,只不过没有明言罢了。”

“是吗?!家里没人告诉过我啊。”钟晴半信半疑,又看了看,把护身符揣进怀里,说,“算了算了,我祖传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害我的,不管那么多了。”

连天瞳笑笑,拾起落在一旁的盘古斧,走到倾城身边,附耳对它说了两句话。

她刚一说完,就见倾城呼哧呼哧地点了点头,马上在原地转了个圈,一片金光闪过,它又化成了那只金毛巨兽,大嘴一张,从连天瞳手上衔起盘古斧,羽翼一展,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你这是干什么?!”钟晴不解地望着天。

“我将盘古斧交给倾城收藏,此物太过霸道,除非必需,否则还是少在世间出现为妙。”连天瞳如是说道。

“哦。”钟晴点点头,见识过此斧厉害的他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别的不说,拜今夜这番可以称得上“奇遇”的经历所赐,总算无惊无险地妥善解决了他们最大的一块心病,从现在起,总算可以彻底轻松下来了。

走在回半边村的途中,一路上都听到钟晴聒噪个不停。

“你们说啊,要是碧笙不能投胎,跟在我家老祖宗身边,搞不好将来也能成个有用之才呢!”

“有可能罢,也许成就在你之上,因为碧笙似是比你聪明一点点。”

“你这个女人,又损我?!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嗳……等等,老祖宗是不是说过要收他当干孙子啊?!那……那他辈分不是比我还高?!这怎么行!”

“碧笙本就比你年长一千多岁,作你长辈有何不可?!”

“开玩笑!那怎么行!不成,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老祖宗,我一定要他打消这个念头!”

“呵呵……”

四个人中,一直只听到钟晴跟连天瞳在一唱一和。KEN和刃玲珑,与往日有些不同,在这个大事已成本该轻松相对的时刻,却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偶尔符合着钟晴他们笑两声,而KEN不时看向刃玲珑的眼神,竟是带着一丝戒备与警惕的。

与钟晴他们的兴高采烈相比,这兄妹俩的表现实在耐人寻味。

当看到半边村村口那块大石头时,月儿还高悬在空中,静谧如初的村子漆黑一片,村民们无一例外还沉于梦乡之中。

放轻了脚步走回到自己的住所,连天瞳对钟晴说道:“好好歇息去罢,碧笙的事已有了圆满的结果,总算不必再挂心了。”

“是啊是啊,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那个倒霉石家给我们招来的事,算是到头了。”钟晴打了个呵欠,“不行了,困死了,我睡去了。”

“嗳!”连天瞳叫住了准备进屋的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双子水晶,递到他面前,“借我的东西,还你。”

钟晴低头看了看,挡开她的手,说:“我看你近来运势比较差,这块水晶或许能帮你挡挡煞,再借给你戴戴吧。”

“这不是你传家的东西么?!”连天瞳看着手中漂亮异常的晶体,“怎能……”

“罗嗦,让你戴着就戴着吧!”钟晴瞪她一眼,转身伸着懒腰,大步流星走进了屋去。

“这小子是在……”KEN盯着钟晴大大咧咧的背影,摇头一笑。

捏着双子水晶,连天瞳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朝她们的草屋走去。

经过刃玲珑身边时,见刃玲珑还呆站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钟晴他们的房间,连天瞳喊了一声:“玲珑,还不进屋休息?!”

“啊?!哦!”刃玲珑这才醒过神来,又看了KEN一眼,这才快步跟着连天瞳回了屋子。

看到她们关上大门,KEN脸上神情复杂,又呆站了一小会儿后,才返身进了屋里。

此时,钟晴已经舒服地钻进了被窝,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心情一松加上疲惫不堪,在KEN进屋时,他已经睡得呼噜不断了。

走到钟晴床前,借着窗外透来的一缕月光,他端详着他香甜的睡脸。

“你这个家伙,怎么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这么一来……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KEN喃喃低语,坐到窗下的椅子上,全无睡意。

在连天瞳她们的房里,两个女人都没有入眠的意思。

连天瞳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坐下来,将双子水晶提到灯前,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支着下巴,轻轻晃动着水晶的挂绳,水透大眼入神地盯着这个在灯光下更显光彩的小东西。

“你动心了?”她背后,突然传来刃玲珑冷冰冰的声音,“难道你真的相信那则预言?!”

似乎被破坏了好兴致般,连天瞳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她手指一拉,一把将水晶抓到了手里,头也不回地说:“无谓相信与否,事实便是事实,你自己不也看得很清楚么?!”

“可是……”刃玲珑走过来,坐到她身旁,“我并不以为他值得你去……”

“我做事向来不考虑值得与否,只照我的心意去做。”连天瞳脸上有了一丝不悦,转过头,看着刃玲珑,“若你非要同我论及值得不值得,那就得先问问你自己。仅仅一面之缘,便甘心花去两百年时间在一个人身上,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她一番话,不偏不倚刺中了刃玲珑的痛处,紧抿着嘴唇,良久,她才缓缓说道,“跟在他身边,就是种幸福……两百年时间,这样的感觉从未消退过。”

“那不就够了么,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连天瞳放缓了口气,“说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会是这样一个人,呵呵,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家伙……”

“姐姐……”刃玲珑突然不再称呼她为师傅,略一犹豫,问,“如果他死了,你会伤心么?”

连天瞳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地答道:“会。”

“为什么会这样?!”刃玲珑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你才认识他不久啊……难道那几句所谓的‘预言’对你影响那么大?!”

“当你面对足以致命的一击时,有个人毫不犹豫挡在你面前……”连天瞳淡然一笑,看定刃玲珑的眼睛,“若也遇到同样境况,或许你便能明白我的心意了。不管怎样,他救我于万劫不复,却是不争的事实。单就这一点……”

“单凭这一点你就想以身相许么?”刃玲珑噌一下站了起来,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连天瞳,“姐姐,这一点都不像你了。”

“是吗?!”连天瞳垂下长长的睫毛,不以为然地说道,“当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表面看来,你与从前并无二致。但是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封上了自己的心,连我都拒绝在外。我却从未问过你原因,也从不问你两百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等你自己来告诉我……你与我,究竟是谁变了?!”

“姐姐……我……我……”刃玲珑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泪水夺眶而出,“我只想要他好好活下去而已……”

见她痛苦至此,连天瞳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问:“究竟发生何事?”

刃玲珑死命地摇着头,任泪水横流。

过了不知多久,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紧紧拉住连天瞳的手,一咬牙,道:“姐姐,不要问我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去处理。”

“你要……”连天瞳一愣,想了想,旋即释然道:“也好,你的事,自己看着办罢,我不再过问。”

闻言,刃玲珑一把抱住连天瞳,在她耳畔喃喃道:“姐姐……对不起…”

连天瞳一笑,轻抚着她的背:“傻丫头,跟我说对不起作什么。你也累了,早些休息罢。”

说完,她拍拍刃玲珑的肩膀,转身朝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