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长安那边的急报!”一个官吏打扮的人,将一个信封递上前来,“一名胡姓县令上报说,发现了那几个钦犯的行踪。”

拿过信封,拆开,将信纸取出,靠近桌上的灯火,温青琉细细看了起来。

寥寥数行字,很快阅毕。温青琉将信纸横折,问:“此急报有否知会他人?”

“自然没有,温大人不是吩咐过下官,各地关于钦犯的急报要先过府给大人一览么?”官吏拱手道。

“好极。”温青琉嘴角一扬,一挥手,“退下罢。”

官吏立即依命退出了书房。

“半边村……”温青琉翻转着手中的信纸,嘴角的轻笑寒气逼人,“难怪占不到你们的下落,原来藏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

揭开灯罩,温青琉将信纸放到了跳跃不止的灯火之上。

“钟姓一出,万事不成……”他看着迅速燃烧起来的信纸,目光中的犀利足以让人毙命,“我温家命定的克星?!哼哼,我温青琉偏就不信这个邪,谁阻我大事,谁就得死!钟晴,你断我双腿,这笔帐,我要你双倍奉还!”

松开手,已成灰烬的信纸飘落了一桌。

温青琉身子一动,摇动着轮椅从书桌后退了出来。

这时,书房的大门被轻轻叩响了。

温青琉看着门口:“进来。”

“爹!”大门被推开,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传了进来。

“博儿?!”温青琉看着朝他欢步走来的绿衣男童,奇怪地问,“怎的还未就寝?”

“爹又没有出来吃晚饭,博儿怕爹饿着,所以端了点心给爹吃。”这个约莫六、七岁年纪的可爱男童,把一盘香喷喷的糕点举到了温青琉的面前。

“博儿乖。”温青琉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接过糕点放到一旁。

“爹一定要吃哦!博儿不打扰爹了!”男童高兴地转过身,蹦蹦跳跳地朝门外跑去。

“博儿!”温青琉突然叫住了他,“过来爹这里!”

男童停下步子,回过头,乖乖走到了温青琉面前。

看着眼前乖巧俊秀的幼子,温青琉将他揽到自己怀里,端详了半天,说:“博儿,你谨记了,将来你不论做什么事,一旦这过程中有姓钟的人出现,一定将其除之而后快!温家与钟家,誓不两立!”

“姓钟的人?”男童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

“对,留着姓钟的人,会坏我们的大事!”温青琉沉下脸,问:“记住了么?!”

“哦……博儿知道了。”男童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温青琉非常满意地笑了笑,阴沉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沉沉夜色。

后天,连天瞳就要带着他们去渭河下的皇陵了。

打从那个风雨之夜后,有整整三天时间,钟晴没有跟KEN说过一句话,一见到他就愤愤然地把头别到一旁,拿对方当空气处理。见他这样,KEN总是一笑了之。钟晴的脾气,他实在太了解,自己对他做出这样的事,素来冲动暴躁的他没有当场扭下自己的头,已经是个奇迹。如今他虽然对自己冷眼相待,但他知道钟晴心里的痛苦与矛盾,一直纠缠不休。而他自己呢?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之后,轻松了太多,尤其在连天瞳允诺带他们去取长生璧之后,他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

知道自己不久就要丢掉性命,却还为此欣慰不已,这样的念头也算罕见了。

但是,KEN的确是这样的感觉。

这些天,连天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帮着村民们制药,与他们闲话家常。只是,她偶尔会对着天空发发呆,一刹那的心事重重。

刃玲珑几乎整天整天不说话,只是默默帮着连天瞳干活,一双眼睛总是红红的。

村民们都觉得他们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小小的怪异,可是,谁也猜不到原因。问他们,每一个都说没事没事,村民们虽然纳闷,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坐在自家的房舍前的栏杆上,连天瞳入神地看着天上的云朵,拿在手上的一棵药草就快要被她无意识的揉搓弄成一团烂泥了。

“后天,你真要带他们去皇陵?”刃玲珑走到连天瞳身旁,轻声问。

“是。”连天瞳头也不回地答道。

“可是……”刃玲珑似乎急了,一步垮过栏杆坐到她身边,“去了皇陵又如何?你明知道……”

“我有分寸。”连天瞳打断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的药草,“你放心,我会保住他们两人安然归来。”

“保住他们两人?”刃玲珑心中大惊,拽住连天瞳的胳膊问:“你要怎么保?你打算干什么?”

“我说过我有分寸,不要再追问了。”连天瞳回过头,甚少透露出心思的眼睛里溢出淡淡的温柔与怜爱,“你这个傻丫头,一个在水镜中见过一面的男子,竟引得你如此死心塌地。两百年的时间,你真的只甘心做一个他身后的影子么?还有,你这只‘鱼妖’,还准备瞒他多久?!”

“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一眼之间。”刃玲珑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他的心一直被另一个人占着,我怎么都挤不进去。既然进不去,就让我远远看着,那也很好了。至于我的身份,瞒不了的时候再说吧。”

“每个人生命里都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你找到了。”连天瞳轻轻拂开刃玲珑额前的头发,微笑着说:“不会挤不进去的,你需要的只是再多一点时间。傻丫头,要好好珍惜以后的日子。”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个你我都知道。他没有,我也没有了。”刃玲珑的眼圈又红了,喉咙哽咽着,好一会儿,她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对连天瞳说:“钟晴那个笨蛋,不知道以后还会惹出多少麻烦,你跟着他,一定要看好他。上天真的很有趣,竟然给你寻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你说是不是应了那句‘巧妇常伴拙夫眠’呢?!”

“重要的人……”连天瞳一笑,“也许师父当初说的‘重要’,并不是你我想的那个意思……心魔起,红颜惊。两相搏,未知劫……下半厥预言,煞费思量啊。”

“心魔?!未知劫?!”刃玲珑愣了愣,“下半厥预言,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连天瞳把药草放进搁在膝上的竹筛里,“师父的话,会逐一应验。”

“不会的!”刃玲珑抓住她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是劫前头有未知两字,说不定会有意外的转机呢?不会有事的!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玲珑!”连天瞳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你我心里都明白,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我们……必须有人牺牲。总之,你不要插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刃玲珑正要说下去,却突然闭了口。

钟晴从对面的房舍里冲了出来。

冲到她们俩面前,钟晴二话不说,拉起连天瞳就走。

“你这是作什么?”

这突然一起身,她膝上的竹筛被打翻在地,药草散得到处都是。

“我有件事跟你讲,出来再说。”大步流星的钟晴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

连天瞳被他抓得牢靠,一时挣脱不开,只得随着他朝前走去。

“嗳!你们……”

刃玲珑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这时,KEN也从房间里钻了出来。

刃玲珑赶忙跑过去,指着村外说:“钟晴他拉着我师傅冲出去了!”

“他又发什么疯?!”

KEN眉头一皱,拉上刃玲珑就朝钟晴他们的去向追去。

钟晴拉着连天瞳,一口气跑到了渭河边。

“你拉我到这里作什么?”连天瞳甩开了他的手。

一把扳住她的肩头,钟晴喘着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好了,你别带我们去找什么长生璧了!”

“什么?”连天瞳愣住了。

“我……我不要KEN来为我移那个该死的咒!”钟晴说的每个字,都不是在开玩笑,“只要我死了,这个咒就没了,大家都没事了。我请你来帮我这个忙,我没胆子自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选个比较舒服的死法,反正别让我难受……”

“你……”

他这么慎重地跟自己说,要自己杀了他?!

连天瞳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应对他这个近乎疯狂的要求。

“钟晴!”紧随他们足迹撵来的KEN狠狠推了钟晴一把,吼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钟晴对连天瞳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打了个趔趄的钟晴猛回过身,一把揪住KEN的衣领,用比他高十倍的声音吼道:“你他妈才吃错药了!只有这样才是又快又好的解决方法!”

“混蛋!”KEN一拳打在钟晴脸上,厉声呵斥:“你要是出事了,你父母怎么办?还有连天瞳呢?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钟晴擦掉嘴角的血迹,扑过来狠狠还了KEN一拳头,指着呆立在一旁的刃玲珑对他大吼:“那你死了呢?玲珑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