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上一章:第41章
  •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下一章:第43章

  真真是一个怀柔恩恤的老皇帝啊!

  果然就是老皇帝!!

  杨延宗冷笑一声,他确实没什么忠臣之心,若万不得已,当那乱臣贼子又如何?!

  大男人岂能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这次真的动了他的逆鳞。

  除此之外,杨延宗还敏锐地从老皇帝对他妻子的这道死命令,嗅到了老皇帝对他的态度。

  他冷笑,只怕,他先前所忖度的,留下他和季元昊二人,或许适当再削一削,成就多方互相掣肘以便于将来小皇帝亲政的局面,是希望渺茫了。

  好啊,好!

  好一个皇帝陛下!

  老皇帝和坤氏,两边都不是什么好货,这坤氏其实也未必多好,将来翻脸不足为奇,但这以后再说。

  杨延宗冷冷垂眸,一室噤若寒蝉,片刻,他抬起眼睛,“给夫人收拾行装,明日回阳都。”

第70章

  季杨两人的船一路走走停停歇歇,终于在十月二十七抵达了阳都码头。

  暂别之后,两人先携眷各自返家安置。

  九月初离都的,十月末终于回来了,记忆里原野上才刚尖尖泛黄的芒草,现在已成片成片枯黄倒伏了,天气还挺冷的,天空铅云盘旋有种嗅到雪感觉的样子,说不定今天的初雪没几天就下来了,比去年早多了啊。

  不过空气还是挺清新的。

  苏瓷躺在厚厚的被垛里,撩起车帘子一手支着下颌看外头的风景,看得正高兴,车窗外头马蹄声慢了几步,杨延宗速度和车窗平齐,他瞥了她一眼。

  苏瓷和他对视一眼,她脸皮厚,冲他笑嘻嘻一翘唇,赶紧把车帘子放下来,窗格子推上。

  啊,其实她不冷啊,适当散心才更利于伤情恢复好不好?

  她伤口已经结痂了,疼痛感大减,其实体感还挺不错。

  不过算了吧,不看就不看呗。

  为了将就她,车队行进速度非常缓慢,从码头进城花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苏瓷穷极无聊,拿炭笔写写画画搞了好几幅素描,才终于回到家了!

  陈氏和苏棣已经等在侧门处了,苏棣今天是特地请假来了的,杨重婴和颜氏也在,原来公婆父母当然是用不着迎接子女,但奈何陈氏是苏瓷亲娘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苏棣也默认跟上了,于是杨重婴和颜氏也只好跟出来了。

  颜氏坐在里头,撇撇嘴,一脸不乐,不过这会也没人在意她,陈氏一见车来,立马哭着跑了上去。

  父母女儿团聚好一番啼哭落泪就不说了,最后还是杨延宗道,苏瓷的伤势未愈,大夫叮嘱还是多多静养为宜。

  于是陈氏这才放开闺女,一步三回头跟着苏棣往后堂去了。

  苏瓷就没过去了,杨延宗也没有马上去,垂花门直接把门槛拆了架上板坡,马车直入正院正房廊下,杨延宗直接俯身,连人带被卷一起搬进去放在床上。

  颜氏的贴身婆子冯婆子在房门外探头探脑,杨延宗不悦瞥了一眼,她一个激灵,赶紧把脑袋缩回去。

  杨延宗换了身衣裳,是深紫色的麒麟袍一身正装官服,他低头整理袖口,待整装完毕,坐在床沿盯了她一眼,说:“伤愈之前,不用去请安了。”

  “我稍后会给母亲说。”

  苏瓷眼睛亮了亮,好啊好啊,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哦”了一声,但两边唇角还是可疑地往上翘了翘。

  杨延宗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最后他说:“最近我会很忙,你在家安分养伤。”可别折腾了。

  苏瓷眨了下眼睛,其实她是隐有所觉的,杨延宗这几天表面很平静的,但这种平静总让她嗅到点不大一样的味道,就好像是幽深的潭面下隐藏着什么暗黑的暗涌旋涡,山雨欲来,非常危险的感觉。

  她趴过来,小声:“怎么了?”

  她脑筋一转,立马就明白几分了,“那事儿查出结果了?”

  是谁?

  她这个聪明的小脑瓜子只要不穷极无聊整天惦记着瞎折腾不安分的话,倒确实好使得很。

  杨延宗掀了掀唇,俯身,以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上阳殿。”

  他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双目含冰,若老皇帝总以为所有人都是他案板上的鱼肉的话,想怎么宰就怎么宰,想怎么切就怎么切,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杨延宗斜睨她一眼:“都不关你的事,你只管好生养你伤就是了!”

  末了,他还哼了她一下,起身走了。

  苏瓷:“……”

  她皱皱鼻子,也使劲朝他哼了两声。

  光你会哼啊,我也会好不好!

  ……

  自暖融融的正房一步踏出,沁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延宗眼里的情绪很快消失,面无表情盯了皇城方向一眼,信步往外行去。

  他去了后堂处一趟,很快折出,之后快马直奔皇宫。

  在宫门处,他先后见到和他前后脚到的季元昊和黄得卫。

  这么两个月时间,黄得卫的差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除了季霖之外,四王六王的余孽他基本扫清得差不多了,赶在十一月前,回京交差。

  进宫前往侯见处的官员常年络绎不绝,离得远远,黄得卫见杨延宗和季元昊冷冷盯了前方的坤氏党羽一眼,神色冷冽如冰,他不禁满意一笑。

  ——杨延宗季元昊的事后分析一点都没出错,这黄得卫确实得了老皇帝密旨,密切关注北疆事宜,以及就近协助安排嫁祸坤氏的后续,同时也负责拉拢观察杨延宗和季元昊。

  而杨延宗和季元昊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物,不管私下怎么怀疑查证,表面都逐渐因查露出来的“真相”对坤氏愤恨到了极点!

  在黄得卫眼里,表现得无懈可击。

  黄得卫打马上前,翻身而下,也瞥前头远远的坤氏党羽一眼,拍拍杨延宗季元昊的肩,面露同情。

  接下来的陛见,杨延宗季元昊没有等多久就被召进了御书房。

  两人言简意赅交待了这次寻人的惊险,最后上禀皇帝,希望能亲自清剿阳都的黄史史氏余孽,老皇帝应允,并温言抚慰两句,言道缺什么药材,只管从太医院取用。

  对于罪魁祸首,杨延宗季元昊神色冰冷,却未提半句,反而是黄得卫把话题接过去了,“黄氏史氏,不过表症,国之巨患,坤氏一党,胆大包天啊!!”

  他作为北疆给予杨季二人协助者,对于后续查证的线索,也是知道一些的。

  杨延宗季元昊神色如冰。

  当老皇帝缓缓道:“坤氏确实胆大包天了,朝堂宫中,为所欲为啊,如此逆党,不除不足以泄民愤安邦国!”

  杨延宗季元昊对视一眼,片刻,两人最终一拂袖铿然下跪:“臣愿效犬马之劳!!”

  两人最终归于皇帝阵营!

  然而就在当夜。

  杨延宗季元昊却微服自府中暗道出,悄然抵达约定处,与等待多时的坤国舅达成了真正的联手协盟。

  ……

  厚重的绒布帘子封住内窗,没有往外透出一丝光,而房间内,坐着包括杨延宗季元昊坤国舅在内七八人,剩下的都是坤氏党内的核心人物。

  大家微服而出,披一件及地的黑斗篷,在方桌边坐下,低声商议。

  联手协盟达成,坤国舅要拉拢的最大两方势力终于到手了,这是大好事,但摆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件大事。

  那就是接下来该采用什么策略?该怎么将这个逼宫计划真正实施出来呢?!

  坤国舅随即带着杨延宗季元昊二人转往西边的房间,将房内的人一一互相引见之后,大家也没废话,很快就言归正传了。

  “慎行及仲臣如今明面上是归了皇帝麾下,潜于其中自不必多说了。”

  杨延宗和季元昊的选择的路线和坤国舅所想的非常吻合,这两位都是久经战阵的人物,该说的都不用废话了。

  杨延宗季元昊点了点头,两人也没说其他,坤氏如今能走的路径不多,想必无需他们开口,对方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坤国舅沉吟片刻,道:“以退为进,松懈其警惕,寻找动手之机。”

  这个问题,在坤国舅心目中何止思忖过千百遍。甚至这动手时机,他心里如今都有好几个备选选项,只是就目前坤氏和老皇帝剑拔弩张对方高度警惕之势,根本不可能实施的。

  坤氏和老皇帝之间,很快就会激斗起来了,不管坤氏愿不愿意,恐怕都要吃一些亏,为了以后,为了这个蓄势待发的机会,他们就势松懈对方的神经以达到最终寻觅到恰当的动手时机势在必行。

  这场夜议并非持续太久,定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之后,众人很快就散了。

  接下来,没有必要他们也轻易不肯再见面,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小觑老皇帝的情报系统。

  ……

  然就在本月末,老皇帝与坤氏之间的激战也正式拉开帷幕了。

  老皇帝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主,一接过杨延宗季元昊这两把刀,立即向坤氏开刀!

  他忍得够久了!

  杨延宗和季元昊,冲锋在与坤氏激战的第一线。

  整个阳都风声鹤唳,两者争斗之剧,甚至连被按在深宅中养伤的苏瓷都听说了。

  ……

  老皇帝盯了坤氏很久了,久到对方对小赵王下毒手之前,各种准备,各种腹稿,早已烂熟于心,随后就从两月前的官眷遇袭案而起,先是整治都中防务,然后就是军务,朝堂上下军中营中像顺藤摸瓜般扯出一大串的坤氏党羽。

  坤国舅奋起反击,两党互相撕咬混战,整个阳都腥风血雨一大片。

  双方各有损伤,而争至最后,坤氏还是要逊于皇权的。

  毕竟皇帝登基已久,大义,权柄都在他手上。

  第一轮的混战,最后以坤国舅核心心腹、坤氏麾下最重要的大将之一、手掌京营十四卫核心兵权的龙镶大将军吴祁琮伏法身死告终。

  而这个最大损伤,正是由杨延宗主刀的。

  在这里,很值得一提的是,杨延宗表面和坤氏已“势成水火”了。

  坤国舅和杨延宗季元昊已经有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的共识,没有了杨延宗,也会有其他人主刀,既杨季二人被推着走到这一步,那不如忍痛便宜了自己人。

  事发当天,杨延宗亲自带人赴京营锁拿吴祁琮,坤国舅快马赶至,被逼到了这一步,他双目充了血,死死瞪着杨延宗:“好,很好!姓杨的你给我等着,”他恨极,“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走狗最终能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杨延宗冷冷挑唇:“那就拭目以待罢,希望,坤国舅有亲眼目睹的那一天。”

  双方火花四溅,坤国舅眉目掩不住凛冽刻骨的恨意。

  杨延宗一挥手,在在场者掩不住愤恨的目光中,下令将吴祁琮卸甲押上囚车!

  押返阳都。

  这虽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识,但苏瓷还不禁有点担心,“坤国舅会不会记恨在心啊?”

  杨延宗连日在外忙碌,好不容易才抽空回府梳洗换身衣服,他重新穿戴整齐扣上袖口,“不知道。”

  “暂时不会。”杨延宗淡淡道。

  至于秋后,又或许将来在吴家人的反复哭诉提醒中会不会生出什么的话,就很难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他目前必须要做的,老皇帝盯着呢。

  什么都不干,光口头效忠,又有什么用。

  而取得老皇帝的初步信任,才是杨延宗及季元昊目前必须要完成的。

  ……

  然不得不说,行动才是打消人戒心的最有效举措。

  说一万句,都不如实际上的行动。

  杨延宗及季元昊这两把刀,老皇帝使用至今,是相当满意的。

  而前者,表现可圈可点,狠戾无情,与坤氏势成水火剑拔弩张。

  尤其是杨延宗亲自拿下吴祁琮之后,老皇帝对他,才算真正放下一点心。

  老皇帝高居御座之上,如今的御座灯光都比较昏暗了,昏陈的烛光照在老皇帝已经有些佝偻的背上,他浑浊眼珠一动不动,却依然那么让伺候宫人屏息绷弦,宫人小心翼翼上了茶,垂首退到墙边。

  老皇帝静静聆听完暗卫对现场的转述,黄得卫拱手道:“陛下,依臣看,这杨季二人倒确实是对那坤氏恨之入骨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

  他挥挥手,让暗卫退下。

  片刻,老皇帝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

  如此一来,这两人倒也能进一步用用。

  “坤氏?”

  老皇帝冷冷一笑,这个从开国盘桓至今、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僭越皇权胆敢不臣的顶级权臣世家,也是时候连根拔起了!

第71章

  接下来的从冬月到年节期间,朝堂上下到军中营中都一直处于这种硝烟弥漫的高能状态。

  坤氏一度反扑逼得老皇帝折了骁武大将军高淮义及阁臣冯镶这两大臂膀,老皇帝急怒攻心还病了一场,不过老皇帝抗压能力极强,很快就从病榻里爬起来主持大局,部署,加压,反攻。

  终究老皇帝还是皇帝,他不是那种没有权威根基不稳的帝皇,只要他在位一天,坤氏再是老树盘根,也禁不住皇帝这般的反复狙击,终于,局面终于彻底倒向老皇帝了。

  坤氏节节败退,而老皇帝却没因此放松警惕,御书房轮番传召心腹重臣,另外南军北军左右卫并京营诸掌兵武将都陆续被传召过。

  对坤氏形成夹攻之势,一时,坤氏一党颇有几分大树将倾举步维艰之势。

  坤氏最艰难的时刻就在当下了。

  甚至,连坤皇后都不得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申时,雪越来越大了,殿内有些昏暗,孙时平指挥宫人掌了灯,自己用灯罩罩上,让烛光变得更柔和,玉阶上传来咳嗽的声音,孙时平连忙接过小太监呈上的玉盏,上前跪下,小心伺候老皇帝用了汤药。

  老皇帝看起来更老了,眼角颌下的纹路像刀刻一样深刻,他脊背又佝偻了几分,只是眼神却依旧深沉又凌然,此刻的他,已经成竹在胸。

  孙时平伺候完老皇帝服药,顿了顿,轻声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在外求见。”

  坤皇后,这个高傲如同凤凰一般的女人,在坤氏节节败退形势急转直下的这个当口,终于是维持不住了她的骄傲,脱下她华丽的金红凤袍,换上一身淡青色的素衣,没戴凤冠,仅仅用一支金簪束起长发,强忍屈辱,跪在上阳殿前请见。

  雪很大,北风呼号刮起雪沫,打在人身上刀割一样的疼的,当膝盖着地的时候,坤皇后双腿一阵针刺般的冰痛,当然更疼的还是她的自尊心,她宽大袖口下涂了丹寇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抠出了血。

  但没有人理她。

  往昔这些照面即俯首请安垂目见礼的御前禁军和来往的宫人太监,此刻俱对坤皇后视而不见,这个恢宏巍峨的上阳殿是那么地高高在上。

  孙时平禀告之后,老皇帝只是讽刺一笑,“他们坤氏的女儿,想不到还有弯得下腰的一天。”

  他没有理会,药力上来,他假寐了半个时辰,醒来后洗漱批阅奏章,一直到了晚膳前,他才披上滚边紫貂大斗篷,“叫她进来。”

  老皇帝缓步踱步至廊下,坤皇后咬紧牙关,站起缓了缓跪冻得冰冷僵硬的膝弯,一步一步上了台阶,她喉结滚动,终究还是俯身跪了下来,第一次这么低微的姿态跪在她的这位夫主面前,哑声:“坤氏辅助两代帝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还请宽宏——”

  她嘶声喊道,言语中难掩悲怆,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功劳,苦劳?”

  老皇帝双目陡然一厉,是啊,这就是坤氏!到了现今,到依然没忘记自己的功劳和苦劳,这也是他们的野心滋长的根基啊!

  “朕以为,为臣者,为主尽忠乃本分。”

  老皇帝居高临下,冷冰冰道。

  坤皇后哑声,半晌,她艰难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糊涂了。”

  她打断牙齿和血吞,揪着皇帝的龙袍下摆的手关节发白,可到了如今,不管老皇帝什么样的话,她都只能悉数接下,她重重磕了一个头,“请陛下恕臣妾失言。”

  “请陛下宽宏坤氏——”

  可老皇帝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宽宏坤氏?

  绝对不可能!

  别做梦了。

  老皇帝拂开坤皇后的手,蓦转身离去,坤皇后倒在冰冷的台阶上,悲呼:“陛下——”

  ……

  没多久,坤皇后就被孙时平礼貌地请走了。

  天已经黑透了。

  行走在宫巷的凤辇少了往日的张扬和耀目的,静悄悄的,但六宫妃嫔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挑衅打脸坤皇后,风声鹤唳的前朝后宫让大家都缩头猫着,整个皇城一片素色的白。

  北风像刮骨刀似的,辇帘没有压紧,不断从缝隙中钻进来,却浇不灭坤皇后心底的愠懑和怒火,她紧紧攒着拳,脸色铁青一片。

  为了计划,为了坤氏,她咬紧牙关把戏上了全套并悉数隐忍下来了,但人后,这个骄傲的女人还是禁不住怒火中烧。

  她隐忍着,硬是回到了长秋宫,刚下辇,便得讯虔王殿下来了,来看望小殿下,并且,虔王殿下表示希望求见皇后娘娘。

  小殿下,就是养在长秋宫中的虔王幼子。

  而虔王硬是留到宫门快下匙到没走,所为何事,坤皇后心里不禁一阵恼意。

  坤皇后进得大殿,虔王正牵着小儿子在等待,这个如烟似墨的隽秀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正温柔着和偎依在身畔的小童说话,听得动静,忙拉着孩子起身。

  “皇后娘娘。”

  虔王俯身见礼,因着时间不多了,他等坤皇后就座没一会就说出来意,“皇后娘娘,臣希望接玟儿回家住一段时间。”

  但其实这是很委婉的说法了,虔王从前的多年里,就不止一次提出过,他希望能把儿子接回家。

  他其实不希望掺和这些。

  而且他是一个父亲,尤其在这种老皇帝和坤氏短兵相接风声鹤唳的时刻,他没办法不担心儿子,这种不愿掺和的心情更迫切了,他特地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父子两人都点紧张,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紧紧看着坤皇后。

  坤皇后一股无名怒火直窜脑海,她勉强忍了忍,微笑对小季玟道:“玟儿,时候不早,让梁姑姑领你回偏殿先吧,母后一会再来看你。”

  季玟有点不安看看父亲,他不大想去,但梁姑姑笑盈盈过来牵他,他不得不松开父亲的手,“是,母后。”

  等季玟走后,坤皇后暴怒,一把将手里所有的摆设扫落在地,怒喝道:“你和玟儿说这些作甚?!”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季玟怎么可能回家?!

  坤氏只会成功的,不会失败,把你的心搁回肚子去吧!!

  事涉关键,哪怕在场都是心腹,坤皇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她气得把手边的东西都摔了,“好了,别说了,宫门快下匙了,回去吧,”她最后暗含警告盯了他一眼,“别添乱。”

  虔王沉默片刻,最后只得无奈离去。

  ……

  外头纷纷扰扰,皇宫内大事小事不断,杨延宗这边却难得有了半晌的空闲时间。

  半下午回家,连日劳碌让他懒得处理非紧急的公务,直接回房泡了个热水澡舒缓筋骨,之后随意披了件寝衣,半闭眼睛靠在床头边。

  苏瓷滚过来,戳戳他的大腿,杨延宗没搭理她,她又戳一下。

  她是个打蛇上棍的,杨延宗没绷住破防了,虽他心里还气着,现在大概是个又气又爱的状态,平时态度说热不热说冷不冷,但苏瓷装不知道,厚着脸皮蹭上去了。

  偷瞄他两眼,又戳一下,最近天气太冷,苏瓷都不怎么准下地,更甭提出屋了,在这方面不管是谁都众口一词,她只要怏怏屈服了,在屋里百无聊赖,书看翻了,素描鬼画符弄了一大摞,穷极无聊,难得杨延宗不上班,她就在那弄来弄去的。

  “夫君,慎行,杨延宗?”

  杨延宗被她戳来戳去戳毛了,一抖被角她一个骨碌翻到床对面去,她又翻回来,如此重复,等下一次还没等他碰到她,她就哎哟哎哟捂着腹部,可怜兮兮地说:“疼。”

  杨延宗瞪了她一眼,但还是立即坐起身,十分粗鲁把她寝衣扒了,兜衣一把扯下,凝眉看了看伤口,见伤痂边缘微微有点渗红,他恼道:“该!”

  整天折腾来折腾去,没一会儿是安分的,跟猴子似的。

  他弯腰拉开抽屉取出金创药,把药粉给撒上,然后扯开绷带给她捆了七八圈,最后牢牢打了结。

  苏瓷:“……”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了。

  其实这点点渗红是她自己抠的。

  众所周知,伤口快好要掉痂的时候总是时不时一阵奇痒,她手贱又闲,总蠢蠢欲动想抠,当然,她没敢抠中间的,就摸着摸着边缘就松动的一点点抠下来了。

  杨延宗一看就心下了然,直接给她捆了个结实,让你抠!

  苏瓷怏怏披上寝衣,一头栽在被垛里,不想动了。

  冬日里被窝是个好东西,但挨了这么长时间后,她想,等她伤好是短时间内都不会想睡懒觉的了。

  睡伤了。

  ……

  不过,这种悠闲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年关过后,苏瓷腹部的伤痂最后一个顽强的小圆点都掉下来后,看见新新嫩嫩的粉肉的时候。

  外面的局势,终于悄然到达一个顶点。

  坤氏被一再打击,表面已呈负隅状态的,老皇帝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的时候,坤氏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动手时机了!

  年后春暖得快,未及初十,冰雪消融,淅沥沥一场冷水,浸入骨髓的冷意让老皇帝决定,移驾西岭向县的温泉行宫。

  坤氏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啊!

  天公作美,让他们的计划来得更加顺遂。

  老皇帝不去不行,在坤氏有意的连续反攻之下,老皇帝去年冬又病了一场,病未愈又爬起来耗费心血,他身体明显是又下了一个台阶了,若坤皇后坤国舅所料不错,老皇帝年后是必然要移驾温泉行宫的,开春这种湿冷老皇帝的身体怕是难以承受。

  果然!!

  坤氏收敛锋芒,折损羽翼,部署筹谋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天。

  很好,终于来了!

  “南军,御前禁军,还有黄得卫,……”长桌上摆的是西岭行宫地图,这张地图展开烂熟无数被触摸过的痕迹,坤国舅研究多时,近日又与众人商讨多时,逼宫计划最终定下终稿。

  “慎行,你负责西边,就按你说的,从御河而进,和仲臣前后夹击,先解决黄得卫!”

  “子撤,黎原,你俩和云隆负责东南,里应外合,拿下洪迁庭并南军三卫。”

  “还有绥愉,你带着坤泰直奔绥阳道,截断援军,封锁消息,确保万无一失。”

  “还有梅庭章婴,你二人自北边声东击西,目标是觞汤殿!”

  至于坤国舅本人和坤皇后,将会率领三百死士,自长安宫直奔帝皇寝殿。

  “我们,在此处汇合!!”

  坤国舅手一点!

  最后,他举起酒樽,暗室里,宰杀了三牲,歃血祭刃,马到功成!

  “诸位,且干了这一杯!”

  “干!!”

  在座诸人,纷纷起立,杨延宗及季元昊也接过滴了牲血的酒水,仰头一干而尽!!

  ……

  一切都在密锣紧鼓的准备当中。

  表面平静,实际已是剑拔弩张。

  虽说行事者无不渴望马到功成,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进一步成功,差一步则粉身碎骨的险事。

  结果如何,现在谁也睡不好。

  可能会逼宫成功,入继宗子扶其登基继而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能会分享胜利的果实,进一步走上权势的巅峰。

  但也有可能逼宫失败,乱臣贼子之名加身死无全尸。

  谁也不知道。

  所以参事之人,无一不先行私下安排了家眷。

  在苏瓷彻底掉完痂,又养了几天,终于被允许可以出屋活动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杨延宗回来后屏退所有人,对她说:“不日,将行事。”

  苏瓷心一紧。

  杨延宗声音淡淡的,继续说:“我书房大院的角屋,有一条密道,直通三里外的一处民宅。”

  搬进来没多久,杨延宗就命人挖掘密道,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初十当日,你去鸿瑞堂及寿安堂,与父亲一起领了母亲及家里其他人,通过按道抵达那处宅子。”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苏瓷过到去之后,直接换了衣裳,就乘马车出城。

  “瑒岭那处庄子,你知道吧?”

  这是杨延宗准备的秘密据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