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上一章:第56章
  •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下一章:第58章

  且这批死士被杀,后续也该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希望季元昊一行能及时赶出来,不然他那边麻烦可就大的。

  ……

  季元昊那边,也确实正往离门方向急赶。

  很值得一提的是,任氏并没有从那个口子钻出去,她和几个人商量过之后,最后还是认为留在此处等一等比较好,一来这个边缘地带他们判断还是比较安全的,二来想等季承檀。

  不想最后没等来季承檀,却等到了季元昊。

  不,也不对,应该说是抱着季承檀的季元昊。

  季元昊站在那个口子盯了片刻,断然:“马上收拾一下,按原定计划从离门离开。”

  他神色有些僵硬,听见瞿程荣等人从这里往正厅去支援他后,脸上又添了一层晦暗,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砾磨砺过一般,又嘶又哑,汇合后站了不超过五秒,他立即决定掉头。

  这个口子不行。

  从此处出去不亚于自投罗网。

  众人立即动身离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季元昊抱着季承檀走在前方,唐显州等人告了声得罪,一左一右架着任氏在中间,季子穆飞速跟上,最后面几人殿后。

  他们这一趟走得还算很顺利的,因为杨延宗等人已经走过了一遍,除了偶遇上几波还在搜索苏瓷季承檀的黑衣死士之外,季元昊下手极狠,手起剑落,直接斩首破膛,其余的就没再遇上什么阻滞了。

  一路赶至离门,生门还在,他们立即从此处而出。

  出去之后是莽莽山野,季元昊辨认了一下杨延宗留下的暗标,择同一个方向而去。

  能尽快和己方搜索的人马汇合是最好的,倘若暂时不能,那便赶紧追上杨延宗他们。

  现在还不完全安全,两拨人拧成一股才更稳妥。

  只是不等追上杨延宗一行,季元昊这边却有人负伤太重挺不住了。

  冬季的阴天,天黑得有些早,疾奔了大约大半个时辰,山林中已经开始发暗了,这是身后有人呼吸一乱,唰唰两声,唐显州急忙一把扶住:“不好了,主子,义渠有些撑不住了。”

  不独独陈义渠,季元昊手下好几个人受伤都不轻,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终于摆脱皇陵,又渐渐运离生门,心口那口气稍稍一松,再加上实在是力竭了,就有些撑不住了。

  季元昊俯身察看陈义渠伤情,不行!得赶紧停下处理包扎,“药呢,药还有吗?先找个地方停下歇一歇!”

  一行人立即左右搜寻,背着半昏迷的陈义渠,互相搀扶,很快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坳,赶紧解下外衣扶陈义渠躺下,唐显州是特地学过外伤缝合的,青霉素他们也有随身常备,他低声道:“主子放心,义渠伤势不致命,没事的。”

  几人打水的打水,清洗的清洗,开始缝合给药。

  季元昊看陈义渠神志尚还清醒,放下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季承檀,走到更里面一点,拣了一个最平整最柔软的草窝,他双膝着地跪下来,再小心翼翼地将弟弟的尸体放下来。

  季承檀的尸体已经冷了,他抱着胞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点下降,身躯变得僵硬起来,关节都不能再伸直了。

  季元昊只能让他侧躺着,蜷缩地睡在草窝里。

  他放下他,眼泪也跟着一起下来了,滴在季承檀已经青白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承檀,承檀?”

  任氏稍歇了歇,忙起身走过来:“夫君,承檀的伤怎么样?不用包扎一下吗?”

  任氏还不知季承檀已经死了,季元昊脱下外衣,小心裹在弟弟身上,这一路上走得又快,任氏一直只以为季承檀只是受伤昏迷了。

  她这么一问,瞬间引爆了季元昊压抑已久的情绪。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和任氏正面说过话,就是怕控制不住,刚才那种环境根本就不适宜爆发争执。

  直到此时,季元昊捂住眼睛半晌,慢慢站起身:“你知道他和苏瓷的事吗?”

  季元昊眼睛通红通红的,但他发髻有点乱,脸上也是血迹泥尘斑斑,脸背着光,一时倒不算特别明显。

  任氏一听这个问题,心里一慌,俯身的动作一顿,惊慌抬头看他。

  “我,我……”

  季元昊声音嘶哑:“你知道多久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任氏讷讷,半晌小声:“……是冯川的时候知道的,有一年多了,承檀当时央我说,……”

  冯川?一年多了?!

  季元昊脑子“轰”一声炸了,几乎没法思考,他反手一记耳光打在任氏的脸上!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啊?!”

  要是平时,季元昊绝对不是这样的,但他真的一瞬崩溃了,一年多啊,足足一年多的时间啊?!

  他抓住任氏的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

  正在忙碌帮陈义渠等人绞帕子擦洗脸上血污的季子穆脑子也瞬间炸了,帕子一扔,扑过来,“为什么打我娘?!”

  可他扑过来,却一呆,父亲泪流满面,母子二人对上是的是双目通红悲恸难以自抑的季元昊。

  “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

  所以不用包扎,也不用再止血用药了,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季元昊大悲,心脏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啊?!”

  要是任氏早一些告诉他,季元昊肯定会将季承檀调走的。

  毕竟留在阳都,只会扎杨延宗眼睛,影响双方的和谐合作。

  他也就不会死了!

  季元昊一时之间,简直没法面对任氏,因为她的一念之差,间接让他失去了唯一的胞弟!

  任氏呆了。

  “死了,死了,……”她喃喃,跌坐在草丛里,脑子一时之间,竟好像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包扎好了吗?忍一忍,我们再找个合适的落脚地方。”

  季元昊心疲神伤,但他还是得撑起来,强打精神看过陈义渠等人包扎好了的大伤口,这里还不够远,也太不隐蔽,不能在这里暂歇。

  唐显州等人点点头,旋即背扶着伤势较重的同伴,火速清理好痕迹,继续往前方赶去。

  又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干燥又十分隐蔽的洞窟,把里头的小兽驱走,他们终于暂停下来。

  季元昊没有再看过任氏,他把季承檀小心放下之后,点了几个人,跟他出去找点吃的。

  大家又饿又疲,又失血过多,必须进些热食补充能量,不然后续只怕难撑下去的,尤其是陈义渠几个。另外他还得寻一寻杨延宗留下的暗标。

  目前季元昊手下不加任氏一共十一个人,除去重伤不怎么能动的三人,还剩八人,季元昊最后就点了三人,除了轻伤员外,还有两个不怎么负伤战力完全的。

  虽然和任氏吵架,冷战了,但他最后还是把大半的人手留在了怀孕的任氏身边。

  “有什么是,就放讯号。”

  季元昊冷着脸说完,转身出去了。

  任氏怔怔坐着,之前唐显州放她下来的时候,顺手把了一下脉,胎儿很稳,就没再多说,主子的家事也轮不上他们说话,大家默契都坐在洞口附近。

  洞里头,就任氏和季子穆,以及静静躺在地上的季承檀。

  季元昊转身走了,任氏好像被惊醒了,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刷”地下来了,任氏手脚并用爬到季承檀身边,“承檀,承檀!”

  可这个她养大的、小时候腼腆害羞长大后视她如母的青年,已经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白净的面上已呈铁青色,触手冰冷一片。

  任氏痛哭失声,她跪在地上,伏身抱住季承檀,悲伤得不能自己,“对不起,对不起!……是嫂嫂不好,嫂嫂害了你啊呜呜”

  她视季承檀如子如弟,悲恸入心一时难以自抑,而季元昊只会比她更甚。

  她想给季元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的不好,假如她当初没有答应给季承檀保守秘密,那他大概今天就不会死了!

  她抱着季承檀哭了许久,直到唐显州等人过来规劝,她双身,稍稍哭过就算了,过分悲伤不顾自己也要顾顾肚子里那个小的啊。

  任氏捂住肚子,勉力调整情绪,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搜索季元昊的踪迹。

  可一直到任氏调整好情绪,把哭声停了良久,给季承檀掖好衣裳,抹干净脸,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天色大暗,季元昊四人也不见回来!

  “怎么回事?”

  任氏一时也顾不上悲伤了,心脏一紧,不会是有追兵吧?!他带那么少的人出去。

第92章

  外头提着刀伏在荆棘丛后警戒的唐显州几人按捺不住,掉头对任氏道:“夫人,标下等出去寻主子。”

  任氏心里发紧:“好,好,快去!”

  唐显州带着两个人出去了,但三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按着焦虑又等了快两刻钟,留在洞里的人再也等不下去了,连重伤的陈义渠都撑着石壁站起身了。

  他们现在不加任氏季子穆就剩五人,其中四人伤势是较重的,就剩一个轻伤战力完全的,剩下的这人真是左右为难,他们心焦如焚欲出去找,可还有个任氏,他总不能把任氏一个人留下的。

  任氏却当机立断:“我们都去罢!”

  一来,万一真遭遇追兵全军覆没,这个洞窟再隐蔽也早晚会被搜出来的;二来,更重要的,她此刻心如火烧,担心季元昊安危,根本就坐不下去了!

  一行人拨开枯黄的茅草,从那大丛的老荆棘后绕了出去,小心慢慢往前。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只剩不多的昏暗天光,山间密林暗影幢幢的,不好视物,但却也对他们掩藏身形提供了很大便利。

  他们就剩这么最后一点人了,在明知很可能会有敌人的情况下,是断不能莽撞的。

  任氏虽然焦虑,但也没法催促,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这样一路潜行,花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了痕迹!

  “前面!”

  顺风传来血腥味,众人心一紧,轻伤的梁再升急忙一跃奔了出去,大家紧随其后!

  只见平坦的崖顶,倒伏了一地的尸首,有黑衣死士的,也有他们的人的,一共七八具之多,梁再升伏地掰起地上两具同伴的脸,“是侯正和叔束!”

  一个是跟着季元昊一起出去的,另一个是第二批出去找人的,显然两拨人已经汇合了,与遁踪追搜而来的黑衣死士展开激战,现场血迹斑斑,战况显然极其激烈,这战斗的痕迹一路往东延伸过去。

  梁再升陈义渠等人大急,立即就要遁踪追过去,但回头看一眼任氏,任氏退后几步,把自己藏在崖边的茅草和巨石的缝隙里,急道:“你们快去!快!!”

  现在可不是矫情推脱的时候啊,梁再升立即点点头,和陈义渠等人急急往东边追去了。

  季子穆犹豫了一下,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陈义渠等重伤员都上了的情况下,他其实差不多能算一个重要战力了,他担心父亲,但又放心不下母亲,最后任氏一推他:“去找你爹,娘一个人可以的!”

  “小心些!!”

  “嗯!”

  最后季子穆一紧剑柄,点了点头,跟着梁再升等人一起疾奔而去!

  崖上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残骸,北风呼啸掠过坡上崖顶,不一会儿就吹得人通体冷冰冰的,任氏紧了紧外衣,屏住呼吸藏着,双手合十祈求着,祈求佛祖保佑,保佑梁再升等人及时赶到,季元昊平安无事!

  她信佛,不知不觉是跪了下来了。

  祈祷了许久,北风越吹越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边小心往东张望,一边小心翼翼再往里头挪一挪。

  任氏藏身的这个地方正是崖边不远,草木荆棘十分丰茂,在靠近崖边那一侧还有七八块巨石,巨石之下,则是一个非常倾斜的高坡。

  这个位置不但利于藏身,挡风也挺好的,任氏冷,就往更里头的两块巨石之间退去,她也谨慎,捡了根枯枝,一边小幅度敲打,一边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护着肚子慢慢往后挪。

  但她摸着摸着,忽然摸到一块冷湿粘稠的东西,触感……像血液!她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急忙低头望过去!

  还真是!

  只见一块半掌大小的血迹落在草丛底下的沙地上,和沙子混合成了黏腻褐红一块,看形状却像是人从半空一掠而过退向陡坡方向,在空中喷溅下来的!因此并没在草丛和崖边留下什么踩踏战斗痕迹。

  任氏急忙拔开草丛,果然是!长长一行喷溅而出的血迹,从大到小,甚至一些草叶上都溅有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眼尖,在最大血迹不远处发现了一点白色的东西,任氏伸手一够,一看,赫然竟是季元昊悬在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佩,还是今天早上她亲手给他系上的!

  玉佩之上的四喜结被人一刀削成两半!鲜血染红了这块羊脂般的白玉佩。

  任氏大骇!急忙跟着血迹爬了几步,趴在崖上往陡坡下张望,她急忙回头,可是梁再升等人早已远去,身边仅剩冷风呼号。

  狂风吹散厚重的乌云,隐蔽的月盘露了出来,山间的月色很亮,也不知是不是任氏的错觉,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一点兵刃交击的声音,余光看见高坡之下往南的方向有银光闪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死死瞪着那里!

  ……还真不是错觉,等了一会,再次有微微的银光一闪而过。

  她紧紧捏着手里那块染血的玉佩,忍了数息,终究是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开始寻路要下崖!

  任氏也并不是个手无抓鸡之力的女子,幼年跟着季元昊体会世态炎凉,后来还进了四王府这个虎狼之地,她没这个条件娇弱,也深知外人都是靠不住的。那时候季元昊身边还有两个武卫,她打小就跟着一起学习拳脚功夫,直到后来进了四王府才停了,但她一直都有偷偷练的,直到后来嫁了季元昊,当时季元昊也越来越招人眼,这才没有继续炼下去的。

  如今提起裙摆,跑得也不慢,她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相对合适下坡的路径,攀着边缘的半枯的藤蔓,她慢慢往下滑,以最快速度挪了下去。

  等任氏赶到的时候,季元昊和那些死士的激战刚好到了尾声。

  双方都非常惨烈,季元昊身边的两人都已经死了,尸身就倒伏在不远的地上,季元昊身上伤痕累累,拄剑站了几次,站不起来,他唇色微微泛紫,却是中毒了。

  刚才不慎被对方的毒镖擦中,但他当时陷入苦战,慢一拍才腾得出手剜去手臂那块肉,却是晚了一点点,余毒让他头晕目眩,四肢渐渐有一种麻痹的僵硬感。

  任氏赶到的时候,他拼尽全力重伤最后两名敌人,自己栽倒在地,赶紧摸索从怀里取出解毒丹,可是毒渐渐蔓延,手脚已经不停使唤,“啪”一声,瓶子掉下蜡丸滚了一地。

  那鲜血满面的敌人摇摇晃晃,站起身,缓了缓,露出一抹杀意凛然的笑,打了个呼哨,随即手中剑一翻,快步直奔半躺在地上的季元昊!

  千钧一发!

  “啊——”

  任氏目眦尽裂,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幸好这人是重伤在身,被她这么冷不丁重重一撞,“嘭”一声,直接撞翻,骨碌碌滚下坡去了!

  “夫君!”

  任氏喜极而泣,又惊又紧张,急忙捡起地上的蜡丸捏开,“是这个吗?啊?!”

  季元昊已经说不出话了,费力点了点头。

  任氏赶紧把解毒丹送进他嘴里,并且一连送了三颗,季元昊勉力:“……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刚才黑衣死士吹那呼哨,是召集同伴的。

  这药量是够了,但没这么快发挥作用的,所以得赶紧离开!

  任氏当然知道厉害,她半跪着,连扶带搀,季元昊尽力扶着山壁,可惜他中毒作用不大,身躯的重量还是基本都压倒任氏身上,任氏咬紧牙关,架着他的胳膊,站起喘了口气,扶着急忙拣个方向离开。

  夫妻多年,同甘共苦,纵然之前有争执冷战,但此刻危机在前,那点子矛盾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任氏已经竭尽全力,扶着季元昊跄跄踉踉摸黑前行,而季元昊也半闭目调息全力催动药力,希望能尽快解毒。

  可客观环境的条件,却是并不能随人的意志所改变的。

  那黑衣死士落水前的一声呼哨,召集来了两名手下,二人急忙将他救起,黑衣头领顾不上包扎伤口,重喘指着:“……快!瑒侯。”

  就差最后一哆嗦,绝对不能让对方跑了!

  那两人黑衣手下立即追了上去,几个起落搜寻,短短时间就追上了季元昊,厉喝一声:“姓季的!往哪儿跑!”

  这二人,身手不及黑衣首领,但也绝对不是此时此刻的季元昊和任氏可以抵抗的!

  任氏“啊——”一声,她提起刚才捡的长剑,掉头就冲了过去。身躯尚且被毒素控制麻痹不能动的季元昊立即摔倒在地,他费力撑了撑,可惜四肢尚还不停使唤,大急,但也只能勉力催动药力!

  一名黑衣人直奔季元昊,季元昊咬紧牙关,陡然暴起,匕首重重在对方脖颈一划,对方“嗬”一声颈血喷涌,而他也“噗”一口鲜血喷出,内息瞬乱,方才全力一压的毒素瞬间反噬,一瞬脸庞泛紫,人连动也不能动了。

  他需要至少半盏茶的时间,才能毒素渐解重新站起来。

  而剩下的那名黑衣人一抹脸上的血,已经提剑冷笑逼将上来的。

  任氏被他一脚踹到滚下土坡,不知道滚到哪个草堆去了。

  任氏并不是他的目标,一时大意被这个臭婆娘割一下脸,他反手一剑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注意力瞬间又回到季元昊身上了。

  任氏趴在草丛里,痛苦皱了一下眉,但她冬衣后她外伤不重,停一停立马就能缓和多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现在有两条路:一,黑衣人根本不在意她,她现在掉头就跑,大几率是能跑掉的,自己和腹中的孩儿都会没事。

  第二条路,就是回去,保护季元昊,熬过这半盏茶。

  但那个黑衣人身手明显比她要高出不少,她如果选择第二条路,很可能凶多吉少。

  甚至最后两人会一起死,包括她腹中的骨肉。

  可任氏毫不犹豫,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跑,余光那人长剑一抖,她几乎是马上就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长剑冲了回去,“啊——”

  她像一头母狼一样死死挡在季元昊的身前!

  “莹儿,莹儿,……”

  季元昊见她竟回头,气息一乱,任氏捏紧剑柄,不敢回头,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但她还是对他笑了下回应!

  为了他,她即便是死了,也是情愿的!

  任氏外柔内刚,这一瞬爆发力是惊人的,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剑横扫,竟被任氏挡下了!

  这两人缠斗在一起,结果是非常惨烈的。

  这个惨烈,主要是说的任氏,意志力并不能完全弥补武力,她很快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头部被重重磕在地上石块上,登时血肉模糊,季元昊目眦尽裂,连黑衣人都以为她死了,提剑直奔季元昊而去,但谁知任氏突然翻身弹起,死死抱住他的脚。

  “他妈的臭娘们,你是不是找死啊?!”

  任氏现在体重挺厉害的,被死死这么箍着,黑衣人一时竟挣扎不开,眼见季元昊脸上紫色越来越轻,他大急,反脚一踢,不动!他反手一剑,重重扎进任氏胸腔,对方竟然还是不动!

  “贼子!!”

  要说现场最焦虑的,非季元昊莫属了,他拼命催动内息鼓动药力行走,只差最后一步,这时任氏胸口被重重扎了一剑,一抽,一蓬鲜血喷出,他目眦尽裂,直接连喷了两口鲜血,气血在这一刻奔涌到了极致,冲破障碍,这一瞬甚至连毒素缓褪后四肢仍麻痹的生理影响都被意志力所力克,他喷血一跃而起,趔趄一步,一剑直削黑衣人咽喉!

  两人激战在一起!

  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任氏的手终于松开了,黑衣人想一脚踹开她,被季元昊一记急攻不得不放弃,立时往后一闪。

  这两人的交战鲜血淋漓,一开始季元昊是在下风的,但随着时间稍稍拖长,他身上毒性越解越多,战局很快逆转,最后季元昊凌厉一剑,正中对方心脏,黑衣人倒地毙命!

  但季元昊甚至来不及多看他半眼,长剑刺实,反手一抽,立即转身奔向任氏。

  “莹儿,莹儿!”

  任氏微微睁开一线眼缝,露出一个喜极而泣的微笑,“太,太好了,……”你没事!

  季元昊几乎悲怆落泪,任氏情况真的很糟糕,凌乱发髻覆盖的左侧头部血肉模糊,但这还是不是最重的伤,最重的伤是她死死拖住黑衣人时被扎的那一剑,位于膻中下方,深深扎了进去,鲜血喷涌。

  季元昊立即给她点穴止血,撕下内衣和身上所有药物死死捂住伤口,眼前模糊一片,有一种心脏炸裂的感觉,他嘶声:“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去找苏瓷,苏瓷就在附近,她能救你的,没事的!!”

  他慌忙抱着任氏跄踉站起,一个纵越往东南狂奔而去!

  ……

  其实这个时候,苏瓷状态也不怎么好。

  追踪和围杀,杨延宗这边也遇上了,但他们比季元昊那边情况要好多了。

  一来重伤员没那么多,战斗力相比更强些,二来就是他们走得更远一点,已经率先和阿照等人汇合了。

  这时候才知道,他们已经深入山中近百里了。

  杨延宗和季元昊这边的人一听变故就知不好,当即倾巢而出,有明面上和徐文凯等人竭力打开皇陵机括并那坤氏那边撕扯的,更多的围着皇陵撒开人手寻找另外进口。

  但真的谁也没想到,这个地底机关居然这般的庞大,全范围足足覆盖数十里这么厉害,所以进入深山的人手还是相对比较少的。

  也就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最后阿照阿康以及杨延贞等人匆匆商量过后,才开始一路发散进去。

  但人撒进去这么大的群山,还是比较大海捞针的,阿照这一队十数人,是无意中发现了离门附近的践踏痕迹才急忙追上来的。

  因为深山联络不易,他们唯恐招来敌人,并没有放响箭。

  这么做的是非常正确的。

  多了这十几人,在对战追兵中杨延宗这边就轻松多了,花了小半个时辰,就解决战斗。

  之后终于停下来略作包扎休憩。

  阿照匆匆说了下外面的情况,并没太出乎意料,这事的关键是他和季元昊死不死,杨延宗眉目冰冷听完,并未表态,一切等他出去再说。

  阿照说完,又担心看一眼苏瓷:“夫人如何了?”

  杨延宗蹙眉紧了紧怀里苏瓷,把自己刚脱下来给她披上的外袍裹紧一点,有点担心低头看着她。

  苏瓷状态并不怎么好,虽没有骨折和大的外伤,但小伤轻伤却无数,摔的磕的,被刀剑划的被匕首割的,其中最严重的是右手掌心和后脑左侧,掌心是最后扎死那个女死士的同时自己也被割的,她那小尖刃没有匕柄,她握着狠狠往下扎,伤人同时自己也被割得很深。

  另外还有后脑左侧,磕出了足有鸡蛋那个大一个鼓包,又青又肿,之前一直精神紧张完全不觉得痛,见了阿照等人心里真正一松,剧痛感就上来了,她还有些脑震荡了,恶心想吐,刚才刚扶着树干吐了一轮,急得杨延宗不行。

  但她的手他敢包扎,头就真的不敢乱碰了,还是苏瓷自己摸摸估摸了一下位置,再感受一下,安慰他:“问题应该不大,晕几天就好了,你快去裹一下伤罢。”

  杨延宗匆匆包扎了几处大的伤口,又回来搂着她,苏瓷不大舒服,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到了这一步,已脱险了大半了,只要再顺利出山就可以了。

  她和杨延宗说了一会话,说自己没大事,倒是他,伤有些重了,回头又得好好调养才行。

  他疼惜亲亲她的脸。

  此时他连季承檀都暂抛在脑后了,只一意哄她说话,盼她舒服点才好。

  可两人偎依在一起低声私语没多久,苏瓷才刚提了季元昊和任氏一句:“也不知季元昊找到任姐姐没有呢?他们应该能赶得出来吧,……”她也是后续才知道这个生门的关窍,想起季承檀,默然难受,同时也想起了怀孕的任氏,一时十分担心。

  “如果他们也往这边走,如无意外应能赶上的,……”

  可杨延宗一句话还没说完,突兀就被一阵急促的狂奔脚步声和纵掠的呼救打断了!

  “夫人,夫人!”

  是大铭的声音,他和阿照一个队正一个队副,一个负责给同伴包扎伤口准备吃食,另一个人则负责率人放哨警戒,此时声音大惊失色,一时竟连苏瓷身体不适都给忘了!

  杨延宗苏瓷一惊,立即抬头望去,第一眼却看见浑身浴血抱着任氏急掠而至的季元昊!

  “救救她!快,你快救救她——”

  季元昊终于找到杨延宗一行了,幸好他先前趁着未天黑寻找过杨延宗留下的暗标,并预判后者可能去往的方向,这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竟也成功找到人了。

  他慌忙把任氏放下来,拉着苏瓷的手,声嘶力竭!

  苏瓷大骇,急忙低头一看,一瞬眼晕,只见黑乎乎的,但她却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任氏头部血肉模糊,前襟几乎被鲜血完全濡染,这还是季元昊和唐显州遇上的缘故,唐显州勉强给任氏扎针止了止血,此时任氏衣襟大敞,很明显可以看见前胸兜衣捂着厚厚的内衫折叠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着光!”

  她大惊失色,嘶声急喊,苏瓷现在手还抖着的,这是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可不待她担心自己没法施救,她俯身一探任氏脉搏,心突兀凉了半截。

  ——任氏已是弥留之际了。

  没得救了,她胸口的伤很深,这个位置,涉及重要脏器的,就算在医营布置完备的手术室,她都不敢打包票说能救,更何况这里。

  而且,任氏已经面如金纸,明显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了。

  没得救了!

  苏瓷探了探脉和伤口,膝盖一软,她捂住嘴巴,哽咽,没有再动。

  最后她嘶哑着声音说:“……胎脉还有,若现在剖腹,或许孩子能保住。”

  季元昊脑子“轰”一声,眼前一黑。

  其实看任氏的脸色,他心里也是知道的,季元昊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人,但这个是任氏啊,他抱着强烈的侥幸和希冀。

  反倒是任氏本人,她其实是有预感的,心里很平静,反倒一听苏瓷这句,她激动起来了,霍地一抬上半身,“救他,救他,求你了!”

  她一把攒住苏瓷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季元昊,季元昊反手握住她的手,“莹儿,莹儿……”

  “……救他,快!求你了,阿瓷妹妹。”

  人的意志力真的惊人的,甚至任氏的呼吸瞬间稳了几分,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眼神变亮,她力气奇大,捏得苏瓷手骨发痛。

  苏瓷含泪点头,用力点头,她俯身用冷水狠狠抹了几把脸,接过阿照递来的胰子洗了好几遍的手,把细而薄的刀刃用火烤了片刻,阿照等人背转身,连杨延宗也侧头,只看苏瓷的脸,任氏染血的肚皮露了出来,匆匆擦洗几次,轻薄刀刃轻轻一划,鲜血立即溢出,苏瓷这还是第一次做剖宫手术,好在这手术并不难,她很小心,但还是很快把浑身血污的小婴儿抱出来了。

  瘦瘦弱弱,哭声像小猫一样小小婴孩,被不知谁脱下来的外衣和内甲包裹着,放进任氏怀里。

  任氏笑着的,笑中有泪,她对苏瓷说:“……谢,谢你,”阿瓷妹妹。

  没有麻药的手术,她居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痛感,任氏的眼神很快开始涣散了,她吃力仰头,对抱着她的季元昊:“……我,们的孩子,好,好好,照顾他,……”

  孩子居然活下来了,任氏心满意足,她仰头痴痴看着季元昊,极尽温柔,喃喃:“别,别伤心,我,我不悔,……”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吃力说完最后这一句,任氏终于闭上了眼睛,搂住孩子的手慢慢地滑了下来。

  “娘!阿娘——”

  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季子穆赶到了,她想睁眼看一看这个孩子,可惜,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季子穆陡然爆发大哭,季元昊大恸,他把任氏和新生的孩子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痛哭失声,“莹儿,莹儿——”

  任氏死了。

  在这个仲冬的夜晚,永远闭上了眼睛。

  现场场面真的非常血腥,她就这么死了,这么年轻,这么突兀,如花生命竟溘然长辞,而苏瓷刚刚剖开的那个伤口,甚至没来得及缝合,就这么大敞的。

  撕心裂肺的哭声,触目惊心的猩红,甚至作为医者,她清晰看见任氏的一处肠脏,心脏突突狂跳着,苏瓷脑后剧痛,天旋地转,她突兀晕厥了过去。

  杨延宗一直关注着她,大惊失色,立即抱住她,“瓷儿,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