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说这话时,竟然还眼含热泪,完全演绎出了古炎帝君为了百姓的忍辱负重。

  她这一说,顿时有人惊呼道:“天啊,今天白日时,古炎帝君庙里的神像就炸裂而来,我们还纳闷这是什么神启,原来竟是这样!”

  这时又有年少的愣头青不知深浅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上神,嫉妒别人的香火旺盛,就要给人降下灾难?这岂不就是瘟神……唔……”

  少年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胆小的娘亲给堵住了嘴。

  可是有人起了头,便有人附和道:“前阵子各地的洞渊神像都有额头出血的神启,难道是他又是不畅意,要降下什么灾祸,哄得我们去敬奉他?”

  于是众人便是如此,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有些前阵子家里生病,因为没钱买鸡鸭饮血,狂躁而死的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那天夜里,附近神庙里奉着的洞渊神像,都被不知什么人给砸个稀巴烂。

  至此之后,周围的百姓也没有人提出要给洞渊修补神像,更有淘气的孩子往洞渊破损的神像上偷偷丢粪球的。

  毕竟大齐的国风向来务实,若是您能为百姓谋取福荫,便是神仙。可若是害人,那便是瘟神,人人得而唾之。

  有那擅演绎的落魄书生,甚至几日功夫里便演绎了洞渊帝君仗着自己是神子的身份,欺压神仙,作威作福的各种故事来,说给小孩子听。

  毕竟这民间也有太多仗势欺人的权贵,而洞渊帝君的这些举动,倒是与那些仗着祖宗庇佑,作威作福的权贵相仿,一时间倒是激起无数民愤,一股脑全都宣泄到庙里的泥人塑像上来了。

  虽则这些愚民的举动传不到天庭,可是洞渊激起的如此民愤,还是被洞渊的同僚多少知悉了一些。

  他们虽然不知前因后果,可是被凡人捣了神庙供奉,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时间,想看洞渊笑话的人,大有人在。

第108章

  这样的笑话自然也传到了天母圣女的耳朵里。她叫来了儿子,问他缘何将自己人间的名声搞得这么臭。

  洞渊并不稀罕那点子人间的香火福缘,可是从中有魏劫搞鬼,却是让他最无法接受的。

  在他看来,魏劫就是梗在自己和威凤之间的最大阻碍。

  想起威凤与自己情断时的决然,若不是她移情别恋了,又怎么会与自己断得如此干净?

  想到这洞渊的表情不再闲适,只是漠然不做声。知子莫如母,荣瑶一看便知他的心结。

  她觉得不将威凤的事情说透,洞渊会一直不肯死心。

  所以荣瑶冷声道:“你也看到了,魔族的圣光再启,魔族本该折断的血脉也得到了修补。若是没有真神自愿贡献自己的魂魄滋养,魔族神木不可能枯木逢春!你还看不出?威凤老早就不在了,她用自己的魂魄帮助了魔族复兴,就算她真的在,也该被天道惩戒,打得烟消云散!”

  天母的这一番话,却是洞渊一直回避不想承认的。他绝不相信,威凤会心甘情愿地为了一群面目可憎的魔族人而耗光元魂!

  就算这是真的,也一定是有人逼迫威凤。而这个逼迫陷害威凤的人,除了古炎帝君,不做他人想!

  为了跟自己作对,古炎帝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厮竟然如此迫害威凤,害得他和威凤永世不能相见!

  古炎帝君……不对!是魏劫!我若不将你魂飞魄散,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他脚下的白玉砖地都在微微震颤,瞬间便裂开了几道。

  荣瑶已经很久没看到儿子如此动怒了。她不动声色道:“洞渊,莫要让我失望,你是将来继承天帝统揽六界之神,若是还在纠结男女情爱,如何能到达至高神境?”

  洞渊却是微微一笑,轻声地说:‘可若心中有不甘愤恨,岂不是更难达到至高神境?母亲,你该知道,威凤便是我心里难解的结,若是成神也要心中有遗憾,那跟人间的凡夫俗子又有何差别?母亲,我要再去凡间一趟,最起码我要确定那个崔小筱到底是不是威凤的转世!”

  荣瑶知道洞渊难以说服,这点上,他倒是又随了她。

  若是他下凡一趟,便能认清了事实,就此放下,倒也不错。

  想到这,荣瑶淡淡道:“你不是早在人间寻好了宿主?只是休要再任意妄为。别以为你为天帝之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父神一直闭关不出,那些不服天帝的太古大神,可是大有人在!”

  吩咐了几句之后,她挥了挥手,便让儿子离开了她的仙府。

  等洞渊离开了以后,荣瑶叫来了侍奉自己的神女镜湖仙子,那镜湖仙子手里捧奉着的,赫然是阴司的生死簿。

  “之前阴司魔兽逃逸,那卫家看守不严,小神便从阴司拿来了这个……”

  荣瑶看着那册生死簿,运用神力,让书页自动翻转,快速看了一遍后,微微蹙眉:“那个崔小筱当真是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

  镜湖仙子机敏接话:“若是她的来历,真的如天母您推断的那般,是威凤当初用魂灵催生出了魔族圣女,那这崔小筱岂不是违背天道而生的邪物?这样的邪女子,焉能存于世上?也许如今人间天道混乱,就是因为有她这个错处存在……”

  荣瑶伸手撩了撩一旁鱼池,引来了一群鱼儿。她又随手变出了一捧金丹,将这些凡间修仙者可望不可即的灵丹,当作了鱼食撒入池中。

  她一边喂鱼,一边状似不经意道:“若真是这般,该如何是好?”

  镜湖仙子是妖仙炼化,她原本不过是这鱼池里的一尾红色鲤鱼,幸得天母垂怜,日日以金丹为食,修为大涨,不到一百年进化成人形,又是五百年得以升仙。

  所谓吃水不忘打井之人,当天母撩动鱼池水波,镜湖便知自己当识时务报恩了。

  所以她侃侃而谈道:“如今的人间,也并非崔小筱这个邪女子应该在的时候,如此一来,若想拨正天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她低声所诉,荣瑶转头笑道:“我收下的仙子虽多,可关键时候能出力的人却是你,可见我当年的金丹,并没有白喂……你是水中族类,与下界联系甚多,这些事情,便交给你来办吧……”

  镜湖仙子领命,便匆匆而去。

  而荣瑶将手里的金丹全都撒入了鱼池,看了会鱼儿追逐金丹,拍了拍手,抬头遥看正北。

  那里是天帝闭关苦修的宫宇,算起来,她已经有六百年未曾见天帝。

  她方才劝儿子不可耽搁男女私情,自己亦是如此,所谓夫妻情分,到了她与天帝这个份儿上,除了互敬再无其他。

  那位天帝一心只有天道至境的大爱,心中早无了她和儿子。

  想她苦修三千年,最后得到的竟是人间怨妇皆知的道理——那就是大抵男人都是靠不住 ,无论他是人是神。

  洞渊闯下的这些祸事,若是被天帝知道,大抵是要秉公执法,严惩不贷的。

  荣瑶懒得跑到天帝的面前卖弄所剩无几的人情,倒不如趁着现在一切都好收拾,赶紧料理了这摊子烂事……

  想到这,她再次来到了那生死簿的面前,再翻看了起来。因为这次,她要算无遗漏,早早解决了所有的烂账!

  且说洞渊,与母亲细说了要将威凤是否转世的事情查询个明白后,便再次附魂到了下界。

  不过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全身裹满了陨铁的铁链,正被绑缚在一个不太大的铁笼里。

  还有看守的鬼宗弟子将个铜盆子扔甩进来,里面是浑浊可疑的液体。

  “有的喝就不错了,还真当你是凌云阁的少爷?再挑三拣四,小心老子尿尿喂你!”

  原来这几日秦凌霄一直寻机会逃跑,很是不服管教,惹得看管他的几个鬼宗弟子火大,正在撂下狠话训人。

  洞渊看到了此时自己寄居身体上的道道伤疤,猜也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这几天过的是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这个璨王,明知道自己还需要这具身体,却还如此不堪地对待,这是准备让他撑着被虐待残破的身躯来用?

  想到这,洞渊忍不住臂力一震,顿时震断了缠在身上的铁链。

  那些鬼宗弟子一看,下了一大跳,有两个立刻跑出了船舱去禀报璨王。

  可是此时在笼子里的洞渊想要掰断铁笼的栅栏时,却是心里一沉——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接续不上气力,不能如挣脱铁链一般,扯断这九天陨铁制成的铁笼。

  那两根栏杆,只不过稍微弯曲变形,还不足以让他出来。

  洞渊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根源。最近四起的民怨对他神格的损害,威力竟是如此巨大!

  他若在天界,这点子损耗形同于无,可是现在他来到了人间,这种反噬之力顿显。

  就在这时,璨王已经快步下来,当看到秦凌霄的神态变化时,立刻便知道上神洞渊又重临人间。

  璨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被折弯了一半的栅栏,立刻挥手示意一旁的符宗弟子拿钥匙打开了笼子,还微笑道:“这铁笼的材质不易收集,幸好上神手下留情,没有掰断,不然上神不在时,我还真不知该用何来困住秦凌霄这样的大能。”

  洞渊莫测高深地一笑,也不说自己此时的短处。毕竟璨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洞渊与大齐王室的恩怨更是不可一一细表。

  若是让璨王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依着这位昔日大齐国君的心性,保不齐要做些大胆的勾当。

  到时候,他的下场,可并不比被迫要吃狗食的秦凌霄强。

  等洞渊出了铁笼,立在船头才发现璨王这几日似乎一直没有靠过岸,一直在海上打晃晃。

  璨王尽心与洞渊讲了这几日的事情。他依着洞渊之前的安排,让鬼宗弟子贴了隐身符,再次折返魔岛,取了几个年幼夜叉的毒血,用金子伪造成龙鳞,浸泡了毒血,再用鱼胶粘液包裹附着鱼泡,扔回到了海中。

  那些渔民们把那些金子打捞上来,自然急不可待地擦去了金鳞上的粘液,便自然而然地被金鳞上故意留下的尖刺刺破皮肤,然后中了夜叉之毒。

  这水夜叉的毒发作起来很快,而且可以借人传人,等到殃及一片时,魔族毒性祸乱天下的事情,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上禀天庭了。

  可是谁想到,那个魏劫和崔小筱竟然四两拨千斤,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哄得一帮愚民听风是雨,反过来砸毁了他的神庙!

  洞渊立在船头时,默默提了下气,发现自己的神力果然如同被无形铁链束缚一般,不能得心应手!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人间久留,以免生变,所以他想要快些去见崔小筱。

  想到这,他对璨王吩咐道:“前往崔小筱所在的村落。”

  璨王立刻吩咐水手转舵,朝着海岸线而去,一路破浪前行……

  再说渔村族子里的这场“时疫”,因为有了崔小筱的圣女之血,很快就制止了扩散。

  那些村民们在海上打捞的“龙鳞”也被唐有术收集了起来来,以火符焚烧成金水,挥发了其中的毒性。

  至于锻烧后的金子,唐有术也尽数将金子分配着给那些死了人口的村户人家,还有其他中毒的人家。

  毕竟这次死去的都是家里出海打渔的顶梁柱,剩下孤儿寡母真是难以过活。

  看着那些孤寡老人,还有半大不大的孩童跪在地上感谢着仙长的情形,小筱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难过。

  当夜半时分,她坐在村子的屋顶,靠在魏劫宽阔地怀里,有些怅惘道:“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二百年前,若是没有我,洞渊就不会唤醒那些水夜叉,而那些死去的村民们会不会就不能遭此横祸,他们的家人也不必经历这些悲伤?”

  魏劫最是了解小筱,自称是江湖小骗子出身的她,其实有着最柔软敏感的心思。

  没想到这些日子,她竟然将这些村民的死默默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魏劫不由得捏紧了她的肩膀。

  “这里有你什么关系?水夜叉的毒,是洞渊命人散布的。如果你不唤醒那些水夜叉,就无人发现福娘子在海岛的勾当。到时候她也会坑害更多的人,骗取他们的寿路,滋养那些魔胎。如今,你早早制止了福娘子,有没有算过自己其实救下了多少人?”

  魏劫最近除了在床上,真是很难得能说出这么多的话来。小筱仰头看向他,此时魏劫的挺鼻薄唇,正是专注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就是能遇到越过二百年的你。不然你我的缘分该是如何接续?”

  小筱知道他说的都对,自己与他同世而生时,却还只是小黑凤。而她转世为人的时候,他却早就不在人世。

  这样交错了二百年的两个人能相遇相知,最后相爱,是上天给苦命的魏劫和她莫大恩赐。

  他和她都是温暖了彼此,变得再不可分离。

  想到这里,小筱忍不住冲着魏劫甜甜地笑,终于也引得魏劫露出了他的虎牙,也对着她笑。

  这么互相对看着傻笑,是魏劫和小筱最近的日常。知道彼此心思的两个人,就算什么都不说,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就会觉得有种让胸口甜甜的满足感——当然,这只是小筱一个人的感觉。

  魏劫看到大眼白皙,眼波魅动的少女冲着自己这么笑,除了觉得胸口涨,还有别的地方也涨得要炸起。

  少不得要一把抱起少女,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屋子里跑。

  小筱一看他这样子,便是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胸口:“你这样子,倒像是吉祥被贴了催情符,给个树干都能钻出火来!”

  魏劫平日跟小筱闲聊时,便知道了她二百年后养了一条老狗叫吉祥,所以小丫头片子这番比喻可真埋汰人啊!

  他一会若是不给她钻出火来,她便不知自家男人的厉害!

  一时间,屋子里烛光熄灭之后,便是嬉笑打闹的蜜意情浓,再往后来,便是声音渐渐变小,而帷幔层层落下。

  而那些似有似无的暧昧声音,一点不落地传入了刚刚上岸的洞渊耳中。

  此时他正立在距离村落不远的山头,料峭的海风吹动衣摆,衬得他形单影只。

  他负手在背后也不言语,犀利的神眼自然能看得甚远。

  只是那屋子慢慢被魏劫散发出的结界遮挡,很快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看来这魏劫的独占欲甚强,竟是不想自己怀中女人的妩媚声音被别人偷听到。

  可是风流如神子洞渊,自然也能想像此时屋内的火热。

  虽然母亲说威凤已经魂飞魄灭,可他总是还对崔小筱报含一丝希望。因为在那少女的身上,有着太多与威凤肖似的东西了。

  甚至洞渊现在觉得,小筱的一颦一笑越发有威凤的气韵了。

  那个少女是这个世界唯一跟威凤有联系的了。

  洞渊直到现在,才终于隐约明白,他似乎再也找寻不回他的威凤了。

  那个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女子,总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与别的神女暧昧做戏,甚至从来都不会哭闹吃醋。

  以至于他误以为,她就像那些神女一样,都明白不可有独占他的奢侈念头。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绝情起来,竟然不会给他留下半分的念想,甚至连一丝魂魄都不曾留下!

  而她用魂魄滋养出来的魔女,却看都不曾看他,便一心扑入他此生宿敌的怀抱,在他的面前颠鸾倒凤……

  这难道就是威凤存心的报复吗?

  洞渊一时走神,又想起了威凤与他相处时的点滴。那时,他与威凤感情正好,却又不甘心独守一人,便半开玩笑地试探着她:“若是你发现,我不独爱你一人,你会如何?”

  威凤当时笑意不减,却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道:“君如负我,我亦也不会纠缠,从此穷尽黄泉碧落,与君相忘于天地间……”

  那一刻恍惚就在眼前,可是洞渊在回忆时,却从那双明澄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他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的坚定冷绝……

  也许她比他知道的更早,就看透他虚与委蛇的把戏,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留机会。

  直到他将她利用殆尽,伤得遍体鳞伤,让她决定再不回头,就此相忘……

  洞渊突然觉得额头一疼,伸手摸去的时候,他额头上的神印竟然再次冒出血来。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冲着那灯光跳动的屋舍森然一笑。

  他是谁?是天帝和天母圣女的儿子,出生以来,便享尽了荣宠,与天齐寿。

  可是他却要因为“此生不可得”而气得神格受损?

  这种耻辱,竟然比耻辱本身还不可接受!

  且让那厮享受片刻的温存吧!因为过不了多久,魏劫就会明白,身为一个凡人,该是多么的力不从心,天不遂人愿!

  这一刻,洞渊倒是下定了决心:崔小筱,不管你是不是威凤的转世,我都不允许你与魏劫长相厮守!

  夜色渐渐浓黑,一切都在黎明前发酵酝酿,等待着不可知的风雨。

第109章

  解决了渔村的事情,可是魔岛上那些水夜叉的着落却还没有解决。

  小筱知道,死灰复燃的魔族为天界所不容,该是如何瞒天过海安置那些魔族,还要保证他们不再为祸人间,这些问题都是要一一解决的。

  当她们跟随着福娘子他们再折返回岛上时,也许是感应到了天女归来,那些水夜叉都挨挤在了码头边,等着圣女归来。

  水夜叉们对于圣女是绝对敬服的,当小筱撩起裙摆来到岸上时,那些水夜叉们则虔诚跪下,嘴里呜咽出声。

  不过跟随在小筱身后的福娘子,却惊异地发出了一声低呼:“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曾经如蟾蜍一般的水夜叉,在福娘子离岛的短短数日,竟然褪去了粗糙的外皮,渐渐露出了人的模样。

  而且他们也不再像原来一副愚钝不开智的样子,甚至会呜咽出几个简单的词来。

  小筱身为魔族圣女,由她唤醒的水夜叉竟然能进化成只有少数魔族贵族才会拥有的人形。

  这是福娘子都始料不及的。

  这些渐渐有了人样子的水夜叉似乎也开启了懵懂人性。

  小筱甚至看到有个女夜叉不知从何处搜寻来了一块花布料,给她还有几个小夜叉裹在身上,扮成美美的样子……

  看来小筱这个圣女性格也大是影响了她催生出的这些夜叉,让他们跟圣女崔小筱一样,都很爱打扮……

  福娘子一看,大是惊喜——水夜叉们有了人形,会思考,岂不是战斗力大大增强?到时候与天庭一战,魔族也不见得落了下风。

  小筱对于福娘子这种三句话不离战斗的脑筋也很是佩服,她反问:“水夜叉这生灵来世上一回,难道只有屠戮吗?那他们与蝼蚁又有何区别?我想威凤女神君当初留下魔族的血脉,也不是希望魔族卷土重来,与天界厮杀个你死我活吧?”

  福娘子被说得一滞,尤是不解恨道:“您未曾身临魔城战火,怎么能知道魔族受到的欺骗和□□?”

  小筱淡淡扫了她一眼,福娘子立刻扑通跪下,向圣女请罪。

  崔小筱的精神力,对于魔族的影响巨大,就算福娘子有异议也不敢再顶嘴。

  小筱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降罪福娘子。她非福娘子,焉能三言两语就解除了福娘子经历的愤恨?

  可是当初威凤女神君的牺牲,也不能白白牺牲、现在看来,古炎帝君当初日日诵经,卓有功效,魔族的水夜叉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然而魔族的仇恨,非一日能化解。她期盼着能引导魔族止了杀戮之心,懂得悲天悯人,才算成全了女神君当初的一片仁心。

  只要魔族能放下仇恨,学会与众生平等相处,小筱相信三界总有一处,会是魔族安身立命的乐土。

  而有了魔族这一掣肘之患,相信天庭的那些养尊处优的神仙们也能绷紧一根弦,少一些洞渊那样无事天道,为所欲为的天之贵子。

  至于这魔岛该迁往何处,魏劫和小筱查阅了魔族神庙里的典籍,也有了大概方向。

  魔城在那场大战之前,是位于西地繁山之旁,这处地方,竟然与相隔万里的耆老山处于同一山脉线。

  据懂得风水的唐有术所言,若说耆老山是阴司之口,那么西地繁山应该说是阴司之腹了!

  那是太古时期的大神抓获了洪荒异兽后,用来镇压诸魔妖兽之处。

  而所谓魔族人,他们的作用其实跟现在的卫家人一样,都负责看守镇压阴司魔气。

  只是后来,魔族人认为天帝分配不公,薄待了魔族人,这才起了造反之心。

  虽然那里阴气鼎盛,还有大片荒芜的盐碱地,甚至雪山封地,荒无人烟,却一直是魔族长居之处。

  小筱在了解了魔族与天庭的渊源后,突然心念一动,觉得魔族还是回到他们原来的栖息地才更好。

  那里易守难攻,当初若不是洞渊使了诡计,以和谈松懈了魔族的警惕,那些天兵也不会轻易攻开魔城,让魔族差点灭亡。

  更重要的是,自从魏劫的神格破裂以后,阴司便时不时有躁动的症状,大地几次震颤,后来更有魔物逃逸,总是叫人心生不安。

  如果魔都有震慑阴气的作用,那么它回归本位岂不是正好?

  福娘子虽然不认同小筱的想法,可是魔族人却更加信服圣女,所以魔岛搬迁回原址也被提上了日程。

  只是让整个岛屿迁徙回去,并非易事。光是凭借小筱、魏劫和魔族人的力量依旧不够。

  小筱凝聚了精神,依托神庙的力量,却只能让魔岛如上次一样升起,却不能移动地方。

  看来想要魔岛移动,需要更多的精神力。

  小筱思索挪岛法子的时候,唐有术并没有闲着。他在岛上开设了学堂,教授着这些咿呀学语,刚刚有了人样子的夜叉们读书认字。

  唐老先生向来教授徒弟的瘾头就大,又坚持认为,读圣贤书识人间事。

  只要把书读透,魔性自解,所以魔岛上的学堂也是读书声不断。

  不过教授一群不开化的魔族,的确很费工夫。

  唐有术闲暇之余,便会想起他教授余灵儿的情形,小狐狸跟这些水夜叉比,可精灵透了,总是能一学就会……

  就是不知余灵儿现在跟那五只凤凰相处得好不好,一时间唐先生教书走了神,托腮望着灵山的方向,想着思念的人可是安好?

  那些懵懂不懂的夜叉们便也学先生的样子,托腮望着远处的海浪发出哀怨的一声叹。

  此情悠悠,何处寄托?

  魏劫并不在岛上,当小筱发现自己挪动魔岛总是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只说有事出岛,便出海走人了。

  小筱在神庙里整理魔族留下的典籍,那些书籍上刻写的魔族独有的经文,不过小筱无师自通,只要看上几行便懂了其中的意思。

  她舒服地靠在团垫子上,喝着水夜叉帮她从海里到打捞上来椰子榨取的甜汁水,津津有味地看着魔族先贤的典籍。

  这典籍里记录的都是太古大神时期的事情。包括现在的天帝如何从一介凡人修炼升仙的故事。

  天帝升仙,倒也么没有什么新意,就算是太古时期,也依旧要割舍种种欲念,做出种种超出凡人的牺牲后,才终于修得正果。

  至于他与天母圣女的结合,更是被传为天庭佳话。

  小筱现在懒得看神仙佳话,就此越过去,将书合上,再饮一杯甜甜的椰子汁。

  就是不知这些水夜叉们一旦搬迁回了魔族老家,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

  就在这时,海岛码头上又是一阵骚动,好像又有几艘大船停泊靠岸。

  等小筱和唐有术领人迎过去时,才发现魏劫居然将卫家老小,还有三大派中的大能长老全都请过来了。

  这乌泱泱上百人入岛,很是壮观。

  他们都是来帮小筱他们迁移魔岛的。

  卫家人还好说,毕竟是自家人。可是其他三大派,魏劫是如何请动的?

  魏劫却觉得没什么,挑了挑眉:“到底跟你学师一场,所谓人情世故必须学得有七分像。现在四大派被人间帝王打压,颇有些一蹶不振,所以我请托了太子许诺,若是他们能帮衬这一回,便下令解除三大派的禁令,让他们可以重开山门,广纳弟子。三大派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如今有利,为何不来?”

  四大派里,除了掌门人父子双双消失不见的凌云阁外,其他三大派的人皆是到齐了。

  这三大派也有人对魏劫让他们挪岛的事情心存顾虑,觉得这横空出世的岛上说不定有什么邪魔。

  不过小筱上岛这几日,圣女慧光的影响,让岛上那些魔族们的样貌变化更加明显。

  他们已经彻底褪去了蟾蜍的外表,看起来与人族无异。

  就是岛上的布料不太够,大家都是用椰树叶子包裹,扎成遮身的衣裙,再加上跟唐先生学了一知半解经文,看见来人便是拱手作揖,大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如此看上去,倒是一群刚开化的部族,傻头傻脑,又彬彬有礼,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筱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上了一个境界,眨眼的功夫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个被放逐海上的边地移民的悲惨故事,听得那些水夜叉们都信了,一个个爬服在地,一边听圣女讲故事,一边呜咽哭嚎。

  当年魔城与天兵的圣战,人界并没有太多大能参与。而能知悉这过往的老人,也是升天的升天,老死的老死。

  他们如何能知晓天界都不知晓的魔岛的秘密?卫家人倒是看出了端倪,但是老祖宗装傻不说破,卫竟峰便也在一旁守口如瓶。

  他们把守阴司,敬奉古炎帝君,所以对古炎帝君的传人魏劫的话,也不会存疑。若是魔城归位,对洞渊形成挟制,那么卫家人也许能就此解脱束缚,不再困于耆老山。

  至于三大派,因为有太子的背书,这群大能也是懒得计较这些野人的来历,便是同意挪移此岛。

  众人各怀心事,可是愚公移山的心思却是一致。

  如此一来,众人再次盘腿运功屏息凝神,在神庙祭坛前摆出了阵型。

  此时整个岛屿四周,都贴上了乾坤挪移的灵符,将近百来名的大能催动灵力,助盘坐在祭台之上的小筱一臂之力。

  小筱这几日在魔岛小住,她也感觉到了自己与神庙的牵绊日益紧密。

  那种感觉不好形容,不过这次她终于可以将百位大能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然后如上次一般,魔岛再次升入半空。

  小筱浑身散发金光,形成万道金线,牵动整个岛屿缓缓升起。

  再然后,在一片刺眼发夺目的金光里,海岛上的魔岛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西地荒地。

  昔日魔城连根拔起的旧痕犹在,如同一个盆地,而此时海岛正严丝合缝,与原来的缝隙契合。

  消失甚久的魔城,终于又出现在了广袤大地之上。

  一时间,那些参与的大能们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四周骤然变换的天地峰峦。

  他们之前虽然答应了,却觉得崔小筱和魏劫师徒不自量力,有些痴人说梦。

  他们只不过是抱持着别得罪太子的心思来的,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成!

  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可是心里也是渐渐明白,能有如此移山之力,名不见经传的符宗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宗了!

  且不说人间变化,如此挪山移地,在行事的一刹那,天上的仙宫也纷纷感应。

  这次并非云霞遮蔽的海洋之上,昔日魔城在西地繁山再现的消息,很快就由西地的地神传递到了天庭之上。

  天帝不再,天母圣女代为主持,当听地神呈报魔城再现的消息后,她眉眼不动,定定说道:“当年魔军肆虐,竟然妄想推翻天庭,造成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天兵骁勇将其剿灭,没想到有心怀叵测者,竟然藏匿魔族神木,让其死灰复燃。需得将干扰天机者消除,以恢复天地秩序。诸位,可有异议?”

  天母代天帝之职甚久,众位仙人皆是无话,认同天母圣女的提议。

  可是有个苍老的声音却突然开口道:“当初天地初分,魔族以荡平阴司妖孽之功,而得西地封城,魔族虽然奉行杀戮,无甚怜悯之心,可也是维持天地平衡的重要一族。自从魔族消亡,西地镇魔不在,阴阳得不到平衡。阴司的阴气日盛,时不时就有妖孽魔兽逃逸,为祸人间。原本有古炎帝君镇守,这情况还好些。可是古炎帝君应劫之后,阴司无主,只靠凡人镇守,长此以往,是会出大乱的。依着我看,魔族归回本位,阴阳得以平衡,是好事,为何要更改?”

  天母闻声望去,说话的是太古大神慧智老祖。

  他是天庭与天帝齐寿的老资历,就算是天母荣瑶,也要敬他几分。

  不过今日这老祖实在有些不开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开口阻拦。

  荣瑶稳稳一笑道:“老祖通悉太古典故,自然也知魔族来历。虽然起初天地乾坤的平衡需得魔族,可他们毫无感恩敬畏之心,竟让天庭养虎为患,若是不除掉魔族,只怕他们会给天下百姓造成泼天大祸。”

  慧智老祖捻了捻胡须,无尽怅惘道:“曾几何时,魔族的族长,也是与天帝并肩为战的同门。可惜人魔殊途,一天一地再不相见。不过我记得当初天帝也是心存慈悲,要与魔族和谈,只是据说阵前的威凤女神君不守天帝之约,贸然领兵屠城。过后她也领罚受了天谴,可见屠城并非天帝本意,既然如此,何不拨乱反正,正好给魔族一线生机,也算践行了天帝与魔族为好的善意。”

  荣瑶微微一笑:“老祖悲天悯人,就算对弑杀成性的魔族也心存善念,实是我辈楷模。只是那魔族当年被天兵屠戮殆尽,必定心中怀狠,只怕你我的善意他们也不能领情。”

  慧智老祖抬起头看,意味深长道:“留存善意,天自然知,何须得人去领情?”

  荣瑶的笑意微微收了些,只是顿了一下,藉着道:“既然慧智老祖开口,不妨就便照着老祖之言行事,我会如天帝当年一般,派出使者与魔族定契,到时候是战是和,就看天意了。”

  慧智老祖也不再言,只是负着手,哼唱着人间才有的古老山腔调子,慢吞吞一步三摇地离去了。

  荣瑶冷眼看着慢慢离去的老祖。

  这老祖虽然平日从不管事,却是天庭里弟子众多。他下凡度化的大能,皆是天庭出众之辈,所以他之言,不能不听。

  可是听了,并不代表一定要做。那些游神散仙考虑事情哪有她这么多?

  他们又有几人与魔族正面交锋过?哪里懂得与魔存仁,便是害人!

  这威凤也是慧智老祖当年点化的,言辞皆是一样。可若威凤当年老老实实的不搞这些花样子,又怎么会生出今日那么多的是非?

  尤其是她让洞渊心中生了魔障,一步错,步步错,最是让荣瑶无法容忍。

  天母圣女不再多想,回到了自己仙府的鱼池边,那几尾鱼儿再次游了过来,热切地盼着天母圣女手里那一把金丹……

  再说魔城迁徙,一朝完成。

  小筱少不得摆布宴席,酬谢诸位的相助。

  可惜卫家不敢离开耆老山太久,而且最近阴司的魔物躁动的厉害,那阴阳簿不知为何,似乎又被人从阴司里偷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