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已结束,危险已过去,天已经快亮了。

  一种因完全松弛而产生的疲倦,忽然像只魔手般攫住了他。

  他整个人都几乎虚脱。

  他没有倒下去,只因为东方的云堆中已有阳光照射出来。照在山岩,照上那高耸的塔石,将那尖塔般的影子照射在地上。

  小方奔出去,将掌中剑用力掷出,掷在塔影的尖端。

  剑锋没入砂石,剑柄不停摇晃。

  “就是这里。”小方的声音已因兴奋而嘶哑:“黄金就在这里。”

  ——黄金就在这里。

  ——这里就是所有秘密的根。

  到了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形下,谁都难免会兴奋激动的。

  他肌肉忽然又抽紧,掌心忽然又冒出冷汗。他的瞳孔忽然又恐惧而收缩。

  独孤痴正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掌中的剑锋,正好在一出手就可以刺入他心脏的地方。

  太阳渐渐地升起,小方的心却往下沉。

  他没有忘记独孤痴的话。

  ——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杀了你。

  现在他的机会已经来了。

  独孤痴自己当然知道,小方也知道。

  只要独孤痴一剑刺出,他几乎已完全不可能抵挡闪避招架!

  独孤痴掌中有剑,剑锋上的血迹仍未干。握剑的手已有青筋凸起。

  他这一剑会不会刺出来?

  小方的“魔眼”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他没有伸手。

  他知道只要一伸出手,就必将死在独孤痴剑下。

  但是他不伸手,结局也可能是这样子。

  “如果我是你,现在也一定会出手的。”小方忽然说:“所以你如果杀了我,我也死而无怨。”

  独孤痴没有开口,没有反应。

  ——要杀人的人,通常都不会多说话。

  随时都可能被杀的人情况就不同。

  如果能多说一句话,就一定要想法子说出来。哪怕只能多活片刻也是好的。

  “但是我希望你等一等再出手。”

  独孤痴没有问他为什么。

  小方自己说了出来:“因为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他说:“如果你能让我查出这件事之后再死,我就死而无憾了!”

  又沉默了很久之后独孤痴才开口:

  “一个人要死而无怨,已经很不容易,要死而无憾更不容易。”

  “我明白。”

  “只不过有资格做我对手的人也不多。”独孤痴道:“所以我答应你。”

  他忽然问小方:“你想知道的是什么事?”

  “我只想知道那批黄金是不是还在这里?”小方回答:“否则我实在死不瞑目。”

  “你能确定黄金本来真的是在这里?”

  “我能。”小方说:“我亲眼看见过。从这里挖下去,一定可以看到黄金。”

  独孤痴又盯着他很久。

  “好!你挖!”

  “我!”小方又问:“用什么挖?”

  “用你的剑!’’独孤痴声音冰冷:“如果你不想用你的剑,就用你的手!”

  小方的心又在往下沉。

  黄金埋得很深。不管用手挖也好,用剑挖也好,要挖到黄金的埋藏处,都要消耗很多力气。

  现在他的气力将尽,如果再多消耗一分,活命的机会就更少一分。

  可惜现在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小方伸手拔剑。

  独孤痴就在他面前。在这一瞬间,如果他一剑刺出,说不定也可以刺入独孤痴的心脏。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一剑他刺入了地下。

  地下没有黄金,连一两黄金都没有。

  小方居然连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好像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

  独孤痴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问:“你会不会记错地方?”

  “不会。”小方的回答极肯定:“绝对不会。”

  “那批黄金本来确实在这里?”

  “绝对在这里。”

  “知道藏金处的人有几个?”

  “三个。”

  “除了你和卜鹰之外还有谁?”

  “还有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一个寂寞的隐士。一位最受欢迎的民族英雄。一个孤独的流浪客。一位满腔热血的爱国志士。一个冷血的杀人者。一个永远都没有人能够了解的人。除了他之外,谁也不会有他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性格。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会从哪里来,会往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更没有人能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

  听见他的名字,连独孤痴的脸都仿佛有点变了。过了很久才问小方:“你早就知道黄金藏在这里?”

  “我知道。”

  “黄金是不是你盗走的?”

  “不是。”

  “三十万两黄金会不会自己消失?”

  “不会。”

  “那么这批黄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独孤痴忽然冷笑。

  “其实你应该知道。”

  “为什么?”

  “因为能盗走这批黄金的只有一个人。”

  “谁?”

  “班察巴那。”独孤痴道:“只有班察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