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侍卫听到阿福这么问,沉吟了番,看着阿福道:“你不妨去和他平日相熟的人家去找找,我记得他说要找人去喝酒的。”

阿福听着这话,顿时明白,常轩定然是不愿意回家,跑到不知道谁家喝酒去了。

莫侍卫看着阿福被冻得通红的脸,眼中颇有些怜悯之意,不过还是笑道:“我记得他平日和三管事的儿子陆阁向来要好,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阿福知道这莫侍卫是帮着自己了,感动地点了点头,谢过莫侍卫,这才疾步往回走。

她原本一路走过来,早已有些乏了,再加手脸都受了冻,这重新往回一走,身上竟然有些发寒。不过她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穿过一道道回廊,终于又回到了下人们所住的那片院子。

三管事的儿子陆阁家,她倒是知道的,以前常轩曾指着那处给自己看过,离自己家就隔了几个宅子。

她到了陆阁家门口,唯恐自己找错了人家打扰了别人歇息,于是留了一个心眼,现在外面隔着大门听了听,只听到里面有男人说话的动静,这说话声时大时小,想着这应该还没睡,家里的确是有人的,这才开始敲门。

外面风大,屋里喧闹,初时他敲门敲得小心,里面根本不曾听到,后来只好豁出去了,拿了门环使劲地叩了几下,这才惊动了里面的人。

大门开时,里面是陆阁家的娘子,这陆阁娘子看着外面阿福冻得通红的脸蛋以及焦急的眼睛,吃了一惊,赶紧把她让进来。

阿福忙拉住人家问:“我家常轩在这里吗?”

陆阁娘子见她的手冻成这个样子,一边拉着她进屋烤火,一边道:“在呢,都喝得快要不省人事了。原本我过去你那边找过你,谁知道你家大门锁上,你整个人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进了屋,果然见常轩醉醺醺地坐在桌前,拽着陆阁一个劲地要酒喝,整个人身子都快瘫倒桌子上了。陆阁见阿福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嫂子啊,你总算来了,我刚才还让人去你家找你,谁知道你家大门紧锁,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来了正好,常轩大哥喝醉了,我先帮着你把她扶回去吧”

此时常轩抬眼看到阿福,左右晃着脑袋瞅了半晌,嘴里终于喃喃地说:“这个娘子,长的好生标识,倒是想我家娘子呢!”

陆阁娘子听到这话“噗嗤”笑了:“这本来就是你家娘子啊,亏你醉了竟然还认得自家娘子的摸样!”

阿福见常轩醉成这个样子,心疼的很,连忙央着陆阁帮忙。陆阁上前拉起常轩,常轩犹自不愿意,口里嚷道:“不回去,不回去……我回去干嘛啊我……”

阿福心里难受,不过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低头默默地扶着常轩左肩,和陆阁一起把常轩扶回家。

幸好两家离得近,陆阁很快帮着把常轩放在了床上,而此时常轩酒还没醒,在这里挥舞着手说:“阿福呢,她怎么不管我啊……”

陆阁因为扶持常轩,弄得身上邹巴巴,他听到这话,以便拍着衣服,一边安慰阿福道:“你家常轩即使喝醉了,也是三句话离不开你呢。”

阿福勉强冲陆阁笑了下:“陆大哥,今日个麻烦你了,回头我家公爹回来,请你们过来一起喝酒。”

陆阁倒是浑不在意:“都是兄弟,客气那些做什么。”

陆阁走后,阿福先给常轩脱了鞋帽袜子,盖好被子,让他安生睡下,可是他自然是不睡的,一会儿满是醉意地推搡着阿福说:“我还要喝,我还要喝,我不回家!”一会儿说:“我要回家了,我要给我家阿福做饭去……”

阿福又是心疼他,又是难受,后来听到那个“给我家阿福做饭去”,心里又充满了酸楚。

他如今是在醉酒中,怕是一时不记得生气的事了,若是清醒了,必然不会再说出“给我家阿福做饭去”这种话了。

阿福见他躺下了,想着往日曾经听嬷嬷说过酒醉的人最难受,于是赶紧去了灶房,先把之前的炖鸡盛到木盆里,然后迅速刷了锅,在里面熬了一些小米汤来。他并不知道喝酒醉的人该吃些什么,有点后悔刚才忘记问陆阁了,不过想着小米汤暖胃,喝醉酒的人吃了应该感觉好些吧。

很快这米汤熬好了,她端起来给常轩喝。常轩开始不喝,嚷着说难受,阿福见他皱着眉头痛苦的样子,更加心疼他,忍不住抱了他的脑袋轻轻地拍了拍,柔声哄到:“先喝点东西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常轩靠在她怀里,蹭着她的柔软,竟然莫名乖了起来,口里甚至还撒娇说:“我要你……喂我喝……”

阿福哭笑不得,将这个大男人很吃力地拦在怀里,一只手端了碗喂他,他倒是听话了,就着阿福的手把那碗粥喝了下去,喝完后还舔了舔嘴唇,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喃喃地说:“真好喝,还要……”

阿福却是不敢让他喝了,想着还是让他先睡一觉吧。于是松开手将他放下,可是常轩又开始不乖了,赖在阿福怀里不出来,阿福只好继续哄:“我放下碗,回来就陪着你一起睡觉了。”

常轩好像没听到,继续埋头在她胸前不动弹,阿福见此,只好悄悄地抬起他来,自己缓慢撤出身子。

阿福将碗放下,又将大门关上,再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常轩已经乖乖地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充满醉意的大眼在外面。他见到阿福回来,眼里马上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阿福忽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当下赶紧脱衣上床钻进被窝。常轩见他上来,则是立马凑过去,如同小猫小狗般钻入她的怀里。

阿福犹豫了下,不过还是抬起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哄道:“睡吧。”

常轩砸吧砸吧嘴巴,用他坚毅的脸庞在她怀里蹭了一番,最后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终于渐渐地睡去了。

阿福躺在那里,怀里抱着这个充满酒气的男人,想着明日他醒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怕是在没有如今这么乖了。

她这个晚上先是着急常轩,后来又跑了两趟,如今静下来,这才发现肚子里尚且空着。不过低头看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常轩,终究不忍心起来吃饭扰了他的好梦。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挨着饿,总算快要睡去了,却忽然听到怀里的常轩嘟囔道:“阿福……太坏了……太过分了……不理她”

阿福一愣,睁眼看去,却见常轩埋头自己怀里,睡得正式香甜。

想来,刚才那是梦话了。

酒醒后的常轩

这一夜,常轩睡得并不安生,一会儿说梦话,一会儿皱着眉头踢腾被子。阿福没办法,只得一直从旁伺候,给他拉被子,像哄个孩子一样哄着他睡去。

后来她实在上下眼皮打架,便握着他不安分的手躺在那里眯着眼睛,谁知迷糊着就这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

她连忙坐起,想看看常轩怎么样了,却正好看到常轩睁着墨黑的眸子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看样子应该是看了许久的。阿福见他已经醒了,连忙问他现在感觉可好,可要吃点东西。常轩见阿福发现自己看着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隐约泛出一丝红,扭过脸去,硬着声音说:“不吃!”

阿福听着他这话,知道他还在生气,看来昨晚的样子不可能再现,当下只得低着头柔声道:“我先去热一下昨晚的饭菜,等会你若是饿了便吃一点吧。”

常轩却黑着脸不吭声,起身穿衣就要下床,便穿着衣服便皱眉说:“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阿福只得把昨晚的事情说过了,当然也包括自己去二门那里找他却遇到那莫侍卫的事儿。

常轩听罢,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蛮有主意的,竟然一个人跑出去找我,难不成还怕我在外面勾三搭四不成?”

阿福听着这话不像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低头不言。

而常轩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越发不高兴了,赌气下了床说:“你自己吃吧,我先出去外院了。”说着转头就要走。

阿福只觉得这个男人一副躲着自己的样子,若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当下喊住他央他先在家吃了饭再说,可是常轩却一甩手:“都说了不吃,你还啰嗦什么!我这几日忙得很,先不回家了,你自己在家里好生呆着吧!”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去了。

阿福被他这样一甩,只觉得头重脚轻,再者她本来就有些头晕眼花,当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而此时常轩应摔门出去,可怜阿福倒在地上,扶着冰冷的桌脚,只听到外面大门“哐当”一声关上的声音。

阿福呆坐在地上半响,泪水一下子落下来,这次她是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过了好久,她擦了擦颊边的泪痕,自己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又勉强去灶房将昨晚的饭菜热了热,随便吃了两口,这才勉强撑着去二少奶奶那边。

到了二少奶奶院中,碰到几个丫头,见她脸色苍白,纷纷诧异,上前关心,阿福只得勉强笑着摇了摇头,说身上有些不好而已,没什么大事。可是众位丫头们都不是傻瓜,她们都看到了阿福略显浮肿的眼睛,再联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多少猜到阿福和大少爷那个事,虽说能堵住悠悠众口,但到底家里那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这其中有的真心为她担忧,有的便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人心难测,这里不一一提及。

到了晌午时分,阿福依然头晕沉沉的,她正想着要不要和阿屏说声先行离开,却听到外面有熟悉的话声,听着倒是像静丫头的声音。只是如今她浑身无力,倒也没有心思去管,照样勉力低头做事。

过了一盏茶功夫,却听到外面有说笑声,接着是门响,静丫头和柳儿等几个丫头说笑着走进来。原来静丫头是过来给二少奶奶送些滋补身子的食材,顺便过来看看阿福。此时跟着静丫头过来的几个,一个是孙大管家院子里的丫鬟,还有两个是平时和柳儿关系好的二少奶奶院子里的丫鬟。

阿福连忙站起,让静丫头坐下,静丫头不坐,上前热情地拉着阿福的手,她打量着阿福脸色,心疼地道:“你这是怎么了,倒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阿福原本饱满红润,犹如熟透了的桃子般诱人,男人见了怕是都有那想上前啃上一口的想法,可是如今呢,这桃子像是打了霜经了风,脸色苍白不说,原本水灵灵的眸子如今黯淡无神,看着就让人心疼啊!

阿福对着这个静丫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推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静丫头很是叹息一番,口里还骂道:“常轩也真是的,以前看他机灵得很,怎么如今这么不知道心疼娘子,你都病成这个样子,我却还听说昨晚他跑去喝酒喝得烂醉。”

静丫头此话一出,几个丫头打量阿福的眼中都透着同情,个别的自然有兴灾惹祸的意味。

阿福低头不语,人到了这个时候,别人的眼光,无论是同情还是羡慕,抑或者兴灾惹祸,于她也都只能尽量不去在意。

后来静丫头走时,这一班人马也跟着前簇后拥地去了。过了好久,她还隐约听到有人夸赞孙大管家的这位媳妇儿,说是会做人,送二少奶奶东西也不忘记她们这些下人,还说这得旺娘子是个好命的,据说如今都有了身子,过了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了。

人比人会气死人,阿福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此时自己肚子也能有个动静,于自己和常轩的关系也是个缓和啊。其实阿福本来也很是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她想着若是自己有了娃,必然十万分地疼着她或者他,不能让这孩子挨饿受冻遭受委屈。

晚上她回去时,一个人冷锅冷灶,屋子里连个人烟都没有,她一个人做好了饭,枯坐着等,可是自然没有等到什么。后来还没到二更时分,她听着外面有动响,连忙起身跑出去开门,谁知开门却见到林嬷嬷。

原来林嬷嬷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放心她,特意过来看看的。进屋见了阿福这副凄凉模样,也是心疼得差点落泪,只说当初只想着她能过好日子了,却没想竟然遇到这种事,两个人闹到这步田地。

阿福不想让林嬷嬷为自己操心,只得勉强笑着说过些日子就好了,林嬷嬷自然是不信,催着她吃了些东西,一直陪着她到三更时分才离开。

这一夜常轩根本不曾回来,阿福知道自己找了也是白找,常轩打心眼里是不想回来了。阿福觉得头疼欲裂,身子也没什么力气,明明累得要死,可是却没法睡过去,仿佛自己这一睡过去,就会错过了常轩。

第二日,她昏沉沉的,依然撑着身子起来去二少奶奶院子里。院子里的丫头见了她都是同情,甚至阿屏也劝她干脆回去歇息吧。如今阿屏就要过去大少爷那边了,正是春风得意时,看不得阿福这样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阿福不言,她心里其实倔强得很,如今境况如此惨淡,她更想着把这边的活计拼死也要做好,给常轩也给自己争口气。况且她回去后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院子,心里也更加难受,还不如在二少奶奶这边,还能听着外面小姑娘们说话,也不至于太寂寞。

阿屏摇头,恨铁不成钢:“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反正你横竖是他的娘子,他就算不高兴又能如何,看把你心疼成这个样子!”

阿屏骂过就算,阿福知道她这个人其实是个有口无心的,且其实为人不坏,也便没往心里去。

到了晌午时分,她正要起身吃点东西,谁知猛地一起眼前发黑,顿时人事不省栽倒在地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顾望过去,看装饰布置应该是阿屏平日住的房间。此时旁边一个小丫鬟守在一旁打盹儿,见她醒过来了,连忙站起来去告诉外面了。

接着阿屏掀开布帘子进来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家那个常轩实在没心肝,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倒是不见人影!我已经告诉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阿福一听,连忙让她不要,自己一个下人,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事儿,怎么竟然捅到了二少奶奶那边呢。

阿屏却不以为然:“二少奶奶平日最是护短,我看她对你也算不错的,常轩这么欺负你,她必然看不过去,会好生帮你把常轩教训一顿的。”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个小丫鬟过来,凑过来偷偷地说:“你家常轩已经过来了,正跪在二少奶奶屋前呢。”

阿福心里一沉,赶紧挣扎着下了床,出了屋门一看,那低头不吭一声跪在院子里的,可不是常轩嘛!

她虽然病成这个样子,却依然心疼常轩,并不想看自家男人被二少奶奶训斥,赶紧过去,和常轩并排一起跪在那里。

常轩低着头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在阿福跪在他身旁时,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原本脸型便坚毅有型,只因为年轻再者平日爱和阿福说笑,示意显得还算亲和,可是如今这寒冬里,阿福偷偷看过去,只觉得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冷漠和疏离,甚至是排斥。

阿福跪下时只感地上冰冷,寒气透过膝盖只往身上钻去,可是她的心,却堪比这腊月寒冬。她打了一个寒颤,勉强抬起头看过去,只见二少奶奶的屋门打开着,只留着厚重的棉帘子垂着。屋门前一个丫鬟,见了阿福也跪在这里,便进屋去了。

片刻,屋里便传出来二少奶奶慵懒的声音:“阿福,这大冷天的,你既然病着,跪在外面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去吃饭,结果被拉住偏要KTV,本人连李宇春都不认识,怎么会唱歌,可是朋友高兴咱不能不给面子,结果现在才到家。抱歉抱歉!!明天多更点字数表示歉意。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写得是西周时代的事儿,文笔很特别,至少不像我文笔这么俗气简单粗暴,哈哈,有兴趣的来捧场噢

常轩不想和离

“阿福,这大冷天的,你既然病着,跪在外面干什么?”

二少奶奶这话一出,常轩的身子仿佛震动了下,原本冷硬的脸庞浮现出一丝诧异,微微侧过头看了阿福一眼。只一眼看过去,便见阿福脸色苍白憔悴,跪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阿福见常轩看过来,含泪的眸子凝视着他,心里一热,咬着唇,拼命忍住眼里的泪,低低地喊了声:“常轩……”

常轩凝视着她憔悴的模样,良久后终于艰涩地问:“你病了?”

他跪在这里许久,应是不曾说话,腊月里的冷风就这么吹着,嘴唇早已有些干裂,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沙哑无比。

阿福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常轩嘴唇动了动,终于最后狠心不再看阿福,低下头说:“你不必陪我跪在这里,回去吧。”

阿福不言,她不可能看着常轩一个人在这里被二少奶奶数落。

此时,帘子内的二少奶奶也听到了这话,放下怀中的暖炉,慵懒地开腔道:“常轩啊,你家阿福不管怎么说,如今也是我在手底下做活,你怎么就这么欺凌于她?你是瞧不上我院子里的人,还是说你就是不想给我面子?”

常轩在这里跪了这么久,终于听了二少奶奶说起自己的事,连忙弯腰,哑着嗓子恭声道:“二少奶奶,常轩并没有欺凌自家娘子,当然更不敢看不上二少奶奶院子的人,也不敢不给二少奶奶面子。”

二少奶奶冷笑了声:“我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不懂得体贴自家娘子的男人,我看你如今小小年纪,在外面没什么能耐,倒是很会在家里欺负娘子呢!”

二少奶奶的夫君二少爷是个好男人,每天给自家娘子端茶递水捶背揉肩不在话下,她自然是看不过常轩这样的男人了。

阿福虽然心里委屈,可是当然并不愿意看自家夫君被二少奶奶这么训斥,连忙上前解释说:“常轩并没有欺负我……”

谁知她话说到一半,帘子里面的二少奶奶脸色便是一沉,冷声说:“你给我住口!”

阿福从未被二少奶奶如此呵斥,这一声“住口”之言传来,不怒而威,阿福顿时闭嘴,唯恐惹起二少奶奶的性子。

此时,有旁边的阿屏给二少奶奶递上枣茶,二少奶奶接过来润了润喉,怒气消去一些,这才慢腾腾地说:“你家娘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你竟然一直不曾回家,天底下有这样子做人夫君的吗?”

常轩原本倔强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歉意,他看了一旁虚弱的阿福一眼,低头恭声道:“这的确是我的不是,我并不知她病了,请二少奶奶让阿福回去吧。”天寒地冻,以阿福现在的样子,再跪下去难免出事儿。

二少奶奶却笑了下,轻道:“我倒是想让她回去啊,可是你看,她如今偏要陪你跪在这里呢。”二少奶奶说了这话,忍不住摇头叹息:“女人啊,就是心软,无论男人怎么欺负了自己,回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受委屈,自己也总是不忍心。”

这话说得常轩面上越发难看,他一咬牙,长跪到地,硬声道:“是常轩不懂事,二少奶奶要怎么处置常轩,常轩都无话可说。”

二少奶奶再次叹了一口气:“常轩啊,不是我要罚你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对你家阿福有什么意见,又或者是说那件事儿,你到地要心结,总以为阿福怎么对不起你了?”

这话说到常轩心坎里去了,他原本的确是耿耿于怀,如今被二少奶奶一语道破,顿时脸色铁青,咬着牙低着头不说话,而原本扶着地的双手也紧攥成拳。

阿福见此情景,心里顿时绝望了起来,冰冷的泪水也跟着流下来。无论怎么着,常轩难不成都不会信自己了?此时此刻,仿佛天地旋转,周围的一切都不清晰起来,她只觉得白茫茫一片中,唯有身旁那个冷硬和疏离的身影,是如此清晰,如此让人钻心地疼。

这时,厚帘子里面的二少奶奶摆了摆手,然后阿屏出来了,阿屏握住阿福的手,就要扶着她进屋。阿福原本想陪着常轩跪在这里的,可是她此时浑身没什么力气,知道再跪下去自己必然要晕倒,反而更显得常轩不好,于是只能随着阿屏进了屋子。

二少奶奶含笑审视着阿福,指了指一旁的蒲团,示意阿福坐下。阿福不敢坐,其实二少奶奶房中,原本就没有她坐的道理,可是阿屏却扶着她,硬是将她按在那里。

二少奶奶轻轻喝了一口手中冒着热气的枣茶,笑着提议说:“常轩啊,你们闹成这个样子,我看这日子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干脆我今日个就帮着阿福做主,你们两个和离了吧。”

二少奶奶这轻飘飘的话一出,顿时外面两个人面色大变,阿福是不敢置信,她死死地盯着旁边含着温和笑容若无其事的二少奶奶,不明白她怎么说出这么一番话。自己若是真得和常轩和离,那应该怎么活下去,以后又该怎么办?她自嫁给常轩后,就没想着离开常轩后该如何的。

常轩也没万没想到二少奶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猛地抬头,盯着那个对自己来说代表了绝对的权威的厚重帘子,眸子里掠过一丝惊慌。

二少奶奶轻挑峨眉,催问道:“常轩,如何啊?”

阿福挣扎着张开嘴想发声,她害怕,害怕常轩说出她最怕听到的话,因为她要说不想和离,可是阿屏皱着眉头摆手,甚至伸手轻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

常轩咬着牙,低着头,一声不吭。

二少奶奶笑了下,催问说:“今日我看着你这个死样子,心里不爽快得很,怎么着也要替阿福出了这一口恶气。我已经派人去常管事了,到时候他来了后,你先与阿福和离吧。以后阿福的事儿你也不用管,我自会做主再给她找一个好男人嫁了,也省的在你家受这种闲气。”

阿福的喘息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要颤抖,努力地压抑着哭出声的冲动,她要听听常轩怎么说,难不成常轩真得不想和自己过下去了吗?

常轩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寒风在这小院子里打着旋儿,吹起了他的衫子,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咬着牙,坚毅的脸庞纠结着痛苦,眸子里则是无尽的挣扎。

厚重帘子后面的阿福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仿佛停止了下来,她的心跳也停了下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再等着那个男人口中的一个答案。

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了那个伴随着冰冷的寒气,一字一顿,艰难到仿佛从那个男人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二少奶奶,常轩不想和阿福和离。”

阿福身子一下子瘫软在那里,泪水哗啦啦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外面的常轩咬着牙,再次长跪在地上,愣是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二少奶奶,阿福是常轩的娘子,常轩不愿意与阿福和离,还请二少奶奶成全。”

阿福是常轩他爹常管事求了大夫人才许下的儿媳妇,如今二少奶奶做主要和离,大夫人也不会不给二少奶奶这个面子,到时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简单地说,人家能赏给你一个娘子,也能一句话收回去。

此时院子里已经原本就站了两排听候吩咐的丫鬟,她们面上都有些唏嘘之意,而屋内的阿屏,低下头红了眼睛,面上却浮起一丝惆怅。

可是,那个只一句话就握着他们的命运的二少奶奶,依然老神在在地喝着枣茶,一句话都没有说。

常轩终究年轻,抬起头,语声中已经带了一丝倔强的祈求之意,嘶哑地道:“二少奶奶,常轩有错,常轩愿意受罚,任凭二少奶奶怎么处置,常轩都愿意。”

二少奶奶见此,放下手中温热的茶盏,低声叹了口气:“你说阿福是你的娘子,她就是你的娘子吗?我原本还琢磨着给阿福再找一个好的,下家都已经打算好了呢。”

阿福一听,脸越发白了,手紧紧绞着帕子。

常轩盯着地上,地上是腊月里冻得僵硬的土地,他盯了许久,忽然再次重重地磕在地上:“求二少奶奶开恩!”

阿福此时顾不得其他,猛地从蒲团上坐起,噗通一声跪在二少奶奶面前,哭着祈求道:“二少奶奶,阿福生是常轩的人,死是常轩的鬼,这辈子绝不会嫁给其他人。若是真的与常轩和离,阿福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常轩听到里面这语声,面上一震,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可是冬日那厚重的棉帘隔着,他看不到阿福,只能听到阿福细碎的哭声。二少奶奶看着面前发丝凌乱哭红了眼睛的阿福,轻声问道:“你倒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可是他如今才这么大年纪就和你这么耍这么大性子,等将来你年纪大老了,他再有了些小权,怕是有你哭的时候呢。”

阿福低头,泣不成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并没有想过这么多。她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常轩,她只知道如今的常轩跪在别人面前求着不要让自己离开。

常轩跪在外面,以头触地,嘶哑地道:“二少奶奶,常轩有错,常轩宁愿接受家法处置!求二少奶奶开恩!”

家法,是侯爷府的家法,二十大棍也,不死也去半条命。

阿福是知道这个家法的,她也见过二夫人用这个家法去打一个犯了错的丫头,那丫头当时下半身都是血,晚上在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就咽气了。据说当晚她睡过的被褥都被血浸透了。

是以阿福听到这话,顿时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再无半分血色,只直着眼睛看向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一听,挑了挑眉:“好主意。来人啊……”

阿福一听,再也忍不住,勉力撑起身子,踉跄着掀起帘子跑出去,上前扑在常轩面前,紧紧抱住常轩痛声哭道:“不要,不要家法,二少奶奶不要对他用家法……要打就打阿福吧……这都是阿福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