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丈夫明面上对妻子各种好,其实已经开始嫌弃妻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和别人说话时先大谈自己的付出,然后大肆贬低妻子。

这样一个人,还是伤者唯一的亲人。

要是问陆则该怎么治疗她的心理创伤、让她尽快康复好好生活,陆则觉得建议应该很简单:离婚。

不过中国人的普遍观念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平白无故劝人离婚是要被打的。

而且这伤患情况特殊,不一定愿意离开这“唯一的亲人”。

陆则没和伤者丈夫多说什么,只和孔主任说了这个情况。

孔主任上了年纪,观念自然也比较传统,自然不会赞同随随便便毁人姻缘。他摇头说:“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看起来对老婆还是挺好的,每天三餐都过来送吃的,还在旁边陪着吃完。她又没别的亲人,离了婚不是更糟糕?要一起过日子摩擦肯定不少,夫妻之间哪能计较那么多?回头让他多开导开导他老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亲,这里的建议是离婚。

主任:?

第五十一章 慧眼识人渣

陆则也只和孔主任提了一回, 没和任何人说起。

第二天见那位车祸失明、名为于曼曼的年轻女人独自一个人躺在那里出神,陆则上前搭话:“你手上的玉镯很漂亮, 可以问一下是哪里买的吗?我姐姐快生日了,我想给她买一个。”

于曼曼一愣,有些警惕地缩了缩。等听出是医生的声音,她才稍稍心安,喃喃着说:“是我妈妈给买的,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抱歉,我不知道。”陆则说, “你的状态很不好, 一定要好好养病, 你妈妈应该希望看到你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眼泪从于曼曼的眼角涌了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话了,哪怕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劝解也没有人和她说。

不知不觉间, 她似乎被人从整个世界隔离开。

那天哪怕丈夫劝她开车去外面绕一圈,她也茫茫然不知道该去哪,甚至还差点死在路上。

这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活着只能拖累丈夫。

可是, 她也曾经是父母娇宠着长大的独女,认认真真地考上过自己心仪的学校, 踏踏实实地为自己喜爱的工作奋斗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大概因为当初她不听母亲的话决定和丈夫结婚、在母亲发病需要她时没能及时赶到, 才让她一直活在悲痛和自责之中。

于曼曼哭了一场,状态竟比前几天好多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转好,到下午她本来只朦朦胧胧感知得到光线的眼睛竟可以看见了。

她忙叫医生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好了。

陆则正跟着孔主任当值, 听到呼叫后过去给她做检查,很快确定血肿对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影响。

于曼曼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给她苍白瘦削的脸添了几分生气:“谢谢医生。”她又补了一句,“医生,可以先不要通知我老公吗?我想亲自告诉他。”

陆则见她有了精神,自然也不会再多事地提什么离婚。

有些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很难插手。

陆则说:“好。”

傍晚于曼曼的丈夫过来送饭时,她正准备把好消息告诉他,却发现丈夫身后跟着个人。

那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学、丈夫现在的女同事,是他们共同的熟人。

由于常年不和人打交道,于曼曼的反应有些慢,没等她张口,丈夫和那女同事已经来到病床前。

女同事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曼曼啊,我知道你出车祸后一直想来看你,但是这段时间公司太忙了,到今天才有空。”

于曼曼僵硬地说:“谢谢。”

女同事来时已经知道她眼睛看不见,手和语气都很热情,眼睛却没瞧向她,而是转头和于曼曼的丈夫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这老婆有什么好,瞧瞧这上不了台面的性格,除了是省会本地人、家里在省会有两套房之外有什么比她强?

于曼曼把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些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丈夫,却见丈夫正与对方眼神交流,并没有看她半眼。

于曼曼心里的喜悦完全被浇熄了。

女同事不知道于曼曼已经能看见东西,问候够了就非常自然地拿过男人手里的保温盒,口里说道:“外面的东西不健康,这是我给你熬的汤,还有我做的饭菜——”

不等她说完,于曼曼已经失控地把保温盒往地上一扫。

于曼曼丈夫错愕地说:“曼曼,你发什么疯?人家好心给你带吃的——”

于曼曼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不再灰暗无神。

她丈夫呆住。

于曼曼说:“这个保温盒是我买的。”她看着她一心一意爱着的丈夫,一字一字地问,“她为什么在我们家做饭?”

于曼曼丈夫面不改色地说:“保温盒而已,难道只有你能买?”

于曼曼说:“保温盒上有道划痕,那是买不来的。”

因为全心全意地在意着,所以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发现不对。

而摔在地上那个保温盒就是物证。

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会越来越晚回家。

难怪会有那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

难怪会有越来越多的挑剔和嫌弃。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太没用、觉得自己拖了丈夫后退,一直非常自责自己不能当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却没想到丈夫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女人才会对她越来越不满。

她真傻呀。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她连母亲突发心脏病都没能及时赶到,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于曼曼痛哭出声:“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

于曼曼丈夫上前用力抱住于曼曼:“曼曼,你冷静一点!”

于曼曼挣扎不开,只能艰难地按下呼叫按钮。她哭着说:“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以前这个怀抱让她安心,现在这个怀抱却让她感到恶心,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着的香水味。

在来医院之前,他们肯定做过什么!

夫妻俩的争执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值班的护士也赶了过来。见于曼曼丈夫抱着于曼曼不放,于曼曼明显情绪激动,赶到的护士忙上前说:“病人需要休养,你快放开她。”

周围一些病人和家属也往她们这边探头探脑。

女同事见这么多人看着,忙拉拉于曼曼丈夫的手。于曼曼没工作,不怕闹,她们可是有工作的,闹开了对他们可没好处。

于曼曼丈夫说:“曼曼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一会再来看你。”

于曼曼依然流着泪,口里却决然地说:“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你侬我侬完,又来对她表演深情不悔,她就恶心得想吐。

以前觉得千好万好、唯一能依靠的人,现在看起来却那么可笑。

于曼曼丈夫还想再说,却被女同事拉走了。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见自己已经远离病房,立刻起了争执,一个说“她都那么说了,你不是正好和她离了吗,不就是两套房子?我们好好攒几年不也能买到”,一个说“你住嘴,提什么房子”。

正在赶往病房的陆则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一耳朵,不由看了他们一眼,一下子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于曼曼的丈夫。

两个人也注意到了陆则,不再说话,拉拉扯扯地走了。

陆则脚步顿了顿,过了一会才走向于曼曼所在的病房。

于曼曼已经哭完了,有些木然地躺在床上。

刚才赶来的小护士和陆则讲了事情经过。

陆则上前说:“有信得过的朋友吗?你的情况晚上需要有人陪护。”

于曼曼转头看向陆则。

陆则严肃地说:“你们还没离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两套房子会由他继承。”

于曼曼顿住。

他怎么知道她家有两套房子?

陆则说:“我在走廊听你丈夫和那个女人说的。”

于曼曼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他还哄着她,是因为她有两套房吗?

陆则说:“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他们应该不希望你把它留给伤害你的人。”他平静地劝说,“给你信得过的朋友打个电话吧。”

于曼曼黯淡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是啊,要是她继续这样颓靡下去,最难过的应该是在天上看着她的父母。他们如珠似宝地把她养大,辛辛苦苦攒下房子和存款希望她一生无忧,她却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于曼曼说:“谢谢。”

陆则不再多劝,给于曼曼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定她身体没出问题后转身走了。

于曼曼目送陆则离开,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发现上面唯一一个最近联系过的人只有“丈夫”,其他人都已经很久没说过话。

在母亲去世之前,她有个非常要好的闺蜜,后来因为闺蜜说她丈夫不好,她觉得闺蜜对来自农村的丈夫有偏见,夹在丈夫和闺蜜之间左右为难几次之后终于受不了了,伤心地和闺蜜断了联系。

现在回想一下,闺蜜应该是一心为他好。

她却伤了她的心。

于曼曼没脸让闺蜜来医院陪护,可她觉得自己欠闺蜜一个道歉。

她还是拨通了闺蜜的号码。

那边几乎是铃声一响就接通了,只不过张嘴就是嘲讽:“哟,谁给我打电话了?于大小姐?”

于曼曼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边听到于曼曼的抽泣声,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尖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对不起,”于曼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短发女人如履平地般蹬着高跟赶到医院,直接找到于曼曼的病房里。

当时于曼曼丈夫腆着脸回来哄于曼曼,被短发女人抄起包包赶了出去。

两个从小相识却断了联系近两年的闺蜜一直聊到很晚。

第二天陆则就听到小护士回来八卦,说于曼曼闺蜜是个律师,正准备帮于曼曼找业内最有名的离婚律师帮于曼曼离婚,发誓要让于曼曼丈夫净身出户,一个子都不能让他留。

小护士还很气愤:“那个男的出轨同事就不说了,居然还惦记着人家小姑娘的两套房子,他是不是娶人家时就存着这样的心啊?”

对于这种事,女孩子总是能更感同身受。

孔主任看了眼平静又乖巧、任劳任怨在打杂的陆则,眼神都变了。

那天陆则说建议离婚,他还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性格太激进,动不动就想离婚。

现在看看,陆则分明是慧眼识人渣,一眼看出渣渣本质才果断劝离!小伙子了不起,眼睛够毒啊!

这次孔主任也对于曼曼离婚的决定予以肯定:“这婚是该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其实我就是比较激进。

第五十二章 狗官方

得知于曼曼有个靠谱的闺蜜, 陆则也就没有多管。

主要是他那倒霉师兄休息了几天就坚强地回来了。

陆则在神经外科也旁观了几场重要手术,对这样的收获已经心满意足, 没再强求。

对于倒霉师兄的认真敬业,陆则心里是非常敬佩的,把自己这几天的旁观心得送了一份给对方,相当于帮生病的同学抄了份笔记。

陆则谨记倒霉师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格,体贴地把心得留在倒霉师兄桌上。

这倒霉师兄回归岗位后看到自己桌上留着的心得,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很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手却更诚实地把它翻开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然后认真把它放进抽屉里收好。

心情比看到它时更复杂了。

算了, 导师之间的摩擦和他们当学生的有什么关系,是导师当初磋磨他磋磨得不够狠, 还是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越被磋磨越愿意死心塌地地给导师冲锋陷阵?

很快地,陆则发现倒霉师兄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 见面竟也会和自己打招呼了。

虽然遗憾倒霉师兄无法坚持自我, 不过陆则也知道在社会上特立独行太难了,这也不能怪倒霉师兄啊。

倒霉师兄:“…………”

总觉得陆则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惋惜。

接下来两天, 陆则又回归到老阎身边打杂。

最近省院中医科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众所周知, 除了骨科之外,中医很少参与外科治疗,上面还不允许拿中医证的人上手术台。

而省院主攻西医, 光外科就有差不多两栋外科楼,而中医科只在综合楼那边占了一小层,从各个科室的地盘大小来看,省院中医科着实是个小可怜。

最近却有点不一样。

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多做完手术的患者要求进行中医治疗。

虽说调理身体是他们的长处没错,可以前很少有做手术的病人转到中医科来的。

最开始几天转过来的主要是心胸外科病人。

接下来几天转过来的主要是神经外科病人。

最近两天又变回了心胸外科病人。

这就有点稀奇了。

有好奇的老中医去外科那边一打听,发现了一件事:这规律正好和那个叫陆则的实习生的实习科室变化一样!

再一问转过来的手术病人,发现竟都是陆则建议的。

省院给老职员们都分了房,大家都住在那几撮宿舍楼里,下班后就有人去敲老阎家的门,想认识认识陆则这与中医很有缘分的后生。

开门的是老阎。

听了老中医的来意,老阎说:“他和我老伴去跳广场舞了。”

老中医:?????

老阎见老中医一脸疑问,又开始和他分享直播app,带领老中医一起紧跟流行,多关注关注新时代出现的新事物。

老阎一本正经地说:“活到老学到老,我们不能被时代抛弃。”

老中医听了老阎一通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回家戴上老花镜研究“新事物”去了。

广场舞决赛在即,陆则给他师母带领的省院家属队做最后的指导。

不得不说阎师母她们果然是专业的,动作领悟得非常到位,配合起来也非常完美,拿奖肯定妥妥的。

陆则把手上的事都忙活完了,也迎来了值夜班之后难得的假期。

他回家和家里人吃了顿饭,饭后找继父商量正事。

卫父难得见陆则向自己开口,没等陆则说是什么事就打包票:“小则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开口,要钱要人都可以。”

陆则说:“我记得您投资了一个叫‘养生大讲堂’的节目,在国内最大的网络平台播出,点击量很不错,讨论度也高。”

卫父说:“对。怎么?你有兴趣?”

这是他为了给卫氏旗下几间医院打广告砸钱砸出来的节目,现代人越来越关心自己的健康问题,这个节目也获得了不少中老年观众的喜爱,年轻一辈也有不少为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关注的,每隔几期都能出一次占据无数人朋友圈的火爆策划。

陆则说:“我想在放假的时候录几期。”

卫父豪气地说:“这有什么问题,让他们把全部档期空出来给你录都没问题。”那些专家都是他给发工资的,和陆则怎么能比?当然是陆则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

陆则说:“谢谢。”

卫父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他一拍脑袋,把前段时间叫底下的人着手做准备的事告诉陆则,“我记得你和静书的生日只差三天,一年才一次,你记得请个假回来一起过啊。我叫底下人准备好书面材料了,到时我把这边的医院转到你名下,你有个医院在手上,想做什么研究也方便对不?”

陆则:“…………”

“有个医院在手上也方便”这种话,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老卫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卫父拍拍陆则的肩膀,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看静书和子安哪个是管理公司的料?我没对他们有太大期望,所以物色了很多人才负责卫氏的管理。你不一样,你很有主见,做事也踏实,把医院交给你我很放心。平时的杂物不用你操心,自然有管理层负责,你只需要在关键时期做点决策就好。”

卫父的话说得推心置腹,陆则也没再拒绝。

想要钱他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弄到,别的不说,光是药庐里那些药材就可以卖出天价。要说他现在非常富裕,暂时还说不上;但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解决任何钱上面的问题。

陆则说:“谢谢您的信任。”

卫父见陆则接受,非常高兴,当即打电话让人通知《养生大讲堂》那边给陆则留档期。

陆则和卫父说定了,当天下午就去录了期节目。既然是《养生大讲堂》,他当然不可能上去给观众讲怎么做手术,他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去锻炼完都会认认真真地整理材料,把叶老头以及灵玉传承给他的资料融合现代全面而浩大的数据库做了几个专题,准备借这个节目给他们岐山派扬个名。

病不一定人人会得,养生谁不需要呢?

女孩子难道不关心脸上长痘皮肤粗糙身材走样月经疼痛?

男人难道不关心啤酒肚地中海人到中年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