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台球厅的李强发现的, 赶紧跑着通知了张勇和萧战宇。

萧战宇跑过来把她抱起来, 捞在怀里的时候, 她手脚已经冰冷了。

萧战宇疯了一样抱着她, 让张勇骑着摩托车,飞奔去了医院。

那时候医院门诊下班了,只有急诊,又因为流感患者太多, 医生忙不过来, 萧战宇差点把人家门诊给砸了。

总算是看上了病, 医生说这次的流感和以前不一样,打了点滴也不管用, 已经好多例这种患者了,他们都有经验了。现在关键是退烧, 给开了退烧药,让回去注意物理降温, 多喝水, 好好照顾,熬几天就好了。

萧战宇死死瞪着医生, 恨不得压着医生给叶染输液。

幸好这时候李强跑来汇报, 说是确实有几个病人和叶染差不多,都只开了药, 说打点滴也白搭,这个感冒是新型什么病毒,没有专门治疗的特效药, 只能是靠自己硬抗。

萧战宇这才放过医生,开了药,带着叶染回去。

回去后,直接去宾馆开了一个房,带着叶染住进去,鞍前马后的照顾叶染,帮着叶染量体温,闭着眼睛擦身体降温,帮着叶染去放洗澡水,又小心翼翼地等候在浴室外面生怕她在里面出事。

李强张勇就成了送饭的,一日三餐给叶染萧战宇送饭。

这送饭的还得被萧战宇嫌弃:“你知道病人应该吃什么?烤串,你是给谁吃的?你见过谁家病人吃烤串?”

李强好无辜啊,他最爱吃的是烤串,萧战宇也爱吃烤串,他以前看叶染也爱吃烤串,所以送烤串有错吗?

张勇直接给了李强一个暴栗:“回去,弄点小米粥,再熬点鸡汤什么的!”

李强:“……好。”

小米粥来了,还是滚烫的,萧战宇将小米粥放在一旁,轰走了李强张勇。

之后他就拿出药来,打开要喂给叶染吃。

“叶染,吃药。”他把药递给叶染。

叶染瞥了一眼那药,虚弱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说要吃。

“不吃药会一直生病。”他威胁叶染。

叶染抿紧唇。

萧战宇有些无奈了,他坐在她床边:“叶染,吃了药就好了,你不想吃药吗?”

叶染沉默地望着他。

生病的她脸色苍白虚弱,往日总是清凌凌的眸子此刻泛着迷惘的湿润,盈盈欲滴,尽管她倔强地抿着唇,可却越发让人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得紧。

萧战宇的心像被根针在心尖尖上捻着,疼。

他蹲在她床边,抱住了她:“叶染,你要乖知道吗,生病了你要吃药,吃了药就好了。你是不是怕苦?那我给你买糖去好不好?”

叶染突然就哭了。

眼泪自眼眶中涌出,止都止不住。

萧战宇一下子吓傻了:“怎么了,叶染,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我们再去医院吧,我们再去医院看,我让医院给你打点滴,你很快就会好,你是不是难受?你别哭啊!”

他用他的手给她擦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

萧战宇慌了:“叶染,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还是不舒服?”

说着,他已经要抱着她往外冲,要送她去医院。

叶染阻止了他,摇头:“我没事。”

只是虚弱的三个字,萧战宇顿时不敢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叶染?”

叶染闭上眼睛,让眼里那种酸涩慢慢释放,之后才用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萧战宇,你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不换一辆自行车吗?”

萧战宇忙道:“我记得。”

叶染:“因为我没有钱,没有钱换新的自行车,就算打工挣了四百块,我也要存起来,我未来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萧战宇正待要说话,叶染却又说道:“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自从我的母亲去世后,我辗转于我舅舅家,我姨妈家,我寄人篱下,被表姐表哥嘲笑,多吃半碗饭多夹一块肉就会招来嫌弃的目光,我就知道,除了我死去的母亲,没有人活该对我好,人家不欠我的。帮我是情分,不帮我人家也没错。

“所以这个世上没有人欠我一辆新自行车,别人不欠我,我也不可能向别人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萧战宇咬牙切齿,眼神泛着阴冷。

他早知道她在家里境况并不好,也大概听说过她的身世,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这一番话又是一回事。

他以为,她的爹是大教授,她的继母是成功企业家备受世人尊重而且口碑很好,至少对这个继女应该做些表面功夫!

“他们竟然这么对你。”萧战宇一字字地道:“人模狗样,虚伪至极。”

躺在床上的叶染虚弱地摇摇头:“他们至少供我吃住了,给了我还算不错的生活条件,让我到了一中这种好学校读书。他们对我,算不上太亏待,只是不够好而已,可是我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我好。这个世上没有人欠了我什么。”

就算是她爸,也早就和她妈离婚了。

抛弃了妻女的男人,能在妻子去世后好歹把女儿接过来,都算他有些良心了。

所以她没法怪谁,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上进。

萧战宇低头凝视着床上虚弱地躺着的女孩,苍白清澈,柔弱纤细,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百折不挠的倔强,如同孤傲立于悬崖之上的高岭花,迎风绽放。

他凝视着她,郑重地道:“不,叶染,我欠你的。“

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一字字地道:“如果说这个世上的其它任何人都不欠你什么,那还有我。我欠你,我欠你一辆新的自行车,欠你这辈子所有你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如果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该对你好,那我就该对你好。因为——”

叶染抬眼,轻声问道:“因为什么?”

萧战宇的声音难得有些哽咽:“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

她的身影落入他的心里,从此再也拂不去。

这种喜欢日夜发酵,在他心里已经酿成了酒。

此酒醉人,他沉迷其中不能醒。

看她不被善待,看她病弱之时流落街头,恨不得将她一辈子拥在怀里,恨不得用全部的力气对她好,把她所有曾经缺失过的全都弥补回来。

他继续道:“叶染,我喜欢你。因为喜欢,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活该对你好,哪怕我一厢情愿我也认,我就是要对你好。”

因为喜欢,看她难受,比挖了他的心还痛。

叶染望着这样的一个萧战宇。

良久后,她轻轻地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也许是从他吻上她的时候开始吧,她也有点心动了。

萧战宇原本还待要说什么的,突然间打住。

这一刻,因为她那轻轻的一句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只听到自己战鼓擂动一般的心跳声,以及她虚弱的喘息声。

他蹲在她床边,抬起胳膊,隔着被子,缓慢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从此之后,她是他的公主,就该被他呵护在手心里。

*************************

叶染并不知道,萧战宇竟然是可以如此细心的人。

他订下闹钟,每隔七个小时会响,然后他就会准时地喂她吃药。

每一次吃了药,他会把一块甜甜的糖放到她嘴里,说是给她的奖励。

他还会前后喂给她小米粥吃,哪怕她说自己是可以自己吃的,他也坚持。

他喂她吃饭的时候,会自己先吹一吹,然后再送到她嘴里。

他竟然还是一个很绅士的人,在帮她擦拭身体的时候,会拿一个眼罩蒙上眼睛,然后凭记忆去擦拭她的后背。

这让叶染有些意外。

她想起来她对萧战宇最初的印象,是放荡不羁的,也是很随性的一个人,他甚至曾经带着她去录像厅看那种电影。

对于这个疑问,这天傍晚她不小心问出来了。

“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他低声问。

“不是在我心里是那种人,是你的行为表现出来你就是那种人。”叶染辩解。

萧战宇想想也是,自己笑了。

他拿起一根烟来,下意识要点燃,不过想想叶染感冒着,不想让她吸二手烟,忍下了,只夹着那根烟,却不点燃。

他坐在床头,笑着说:“我平时是爱打架,也偶尔会去录像厅看看,不过这是在外面,我在家里——”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下来了,没音了。

叶染垂下眼,没说话。

她当然明白,萧战宇从来不说他家里的事。

她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

哪怕是现在她生病了,他对自己呵护备至,也只是把自己安置在宾馆里而已。

她搜刮着上辈子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萧战宇好像在高考前离开了B市一中,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太清楚。

况且这个人和自己也没什么交集,自然没有特意留心过。

叶染到了这时,终于发现,自己从来不了解萧战宇,连他的家庭背景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