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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洱低眼,水光晃荡,映出了她的模样。

  现在这具身体,和她之前用过的那个马甲,笑起来的时候,本来就有几分神似,只不过更稚气、更娇丽。

  好死不死,这段时间,由于太虚眸的反噬,桑洱生了一场病,没什么精神,自然也懒得照镜子。现在才猛地发现,自己清减了不少,脸颊上软绵绵的肉都消下去了。

  本来娇憨柔和的轮廓,因此蜕变得更清晰,秀气。

  无形中,也更像上一具身体了。

  但也只是“像”而已。

  还是可以分得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桑洱抬起手,触了一下自己的脸。

  应该是距离太远了,宁昂才会认错人,不必太惊慌。

  傍晚前,桑洱与冬梅回到了客栈,对外面发生过的事,只字没提。

  尉迟家包下的这间客栈共有两层,装潢内敛奢华。全部人一起入住,也住不满前后院的房间。桑洱和尉迟邕既为夫妻,自然是住一间房的。

  回去后,却见不到他的人。只有一个随从来转告桑洱,说尉迟邕有要事,让桑洱自己吃饭,不用等。

  饭后,外面的天还没全黑。桑洱悄悄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这回,没有带冬梅。

  天蚕都的大街小巷,桑洱大部分都很熟悉。这五年来,城中格局并未大变。而且,临近修仙大会,到处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修士逸侠。即便不带随从,也无须担心会碰到危险。

  桑洱抄近路,回到了煎饼摊子附近。

  今天早上,宁昂被马撞摔的那一幕,在桑洱的脑海里徜徉不去。把他当弟弟照顾了几年,始终有点儿放心不下,还是打算去给他送点药——街边药材铺的药方,和尉迟家这种修士专用的伤药,可没法比。

  酉时,煎饼摊已经收了,黑漆漆的一片。宁昂的院子关着门,里头倒亮着灯光。

  桑洱从怀里取出小瓷瓶,蹲下来,放在了门槛上,又怕宁昂不知道,会踩碎。正纠结时,眼前两扇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桑洱:“……”

  宁昂抱着一个木桶,满脸低落地推开门。没想到门口蹲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一下瞪大了眼。

  桑洱也僵住了,像一只突然见了强光的小鬼。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是一紧。被眼前的小傻子圈住了,高高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

  很熟悉的动作。

  仿佛五年的空白不存在,生离死别都不曾发生。

  “桑桑,桑桑!”这小傻子明明在咧开嘴笑,却有热泪在同时淌下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他们都骗我说你死了,我才不信,你肯定会回来看我的!”

  这个死字,如同一根会扎人的尖刺,桑洱抵抗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现在的时间还不晚,已经有路人看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投来了惊异的视线了。

  为免别人误会宁昂是强抢民女的登徒子,桑洱迟疑了一瞬,拍了拍宁昂的肩:“先……进去。”

  宁昂的小石院打扫得干净整洁,房间的格局,也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桑洱默默地抬头,打量着四周。

  五年前,她处理遗物时,送了一大批崭新的东西给宁昂。有衣物、垫子、被褥这类细软之物,也有小暖炉、烛台、梳子等物。

  现在天气变冷了,正好是可以拿出来使用的季节。

  只是,如今一瞧,房间的物品,却都很陌生,找不到一件是和她有关的。

  都五年了,衣服、被子那些东西应该都旧了。宁昂把它们都换掉,买了新的,也很正常。

  只是……为什么好像连烛台、小暖炉这些能用很久的东西都不见了?

  难道宁昂全都用坏了?

  她的后方,宁昂掩上了门,先给她搬了一张椅子来,擦了又擦,又放了一个软枕,才殷勤地拉着她:“桑桑,你快坐下,我擦干净了。”

  药瓶还握在手心,桑洱心情有点复杂,依言坐了下来。

  五年没出现的桑洱来了,小傻子高兴得都有点儿找不着北了,看她坐下,就想去给她做点东西:“桑桑,你饿不饿,我去做东西给你吃。”

  “不……用。”桑洱勉强挤出两个字,叫停了他,指着自己面前的椅子:“你,坐。”

  宁昂“哦”了一声,很听话地回来了,和她面对面坐下。

  桑洱定了定神,示意他挽起裤腿。

  刚才,宁昂走动间,她就观察到这小子左腿有点不灵便,应该就是在白天撞伤了。

  果然,裤脚挽起,可见膝盖靠下的地方淤了一片,泛着紫色的出血点。万幸没有皮外伤。

  桑洱松了口气,倒出了一颗治疗淤血的丹药,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宁昂已经直接拿了过去,嚼碎后一吞,压根就不问她这是什么。

  “你……不问问,是什么?”

  不想断断续续地说话,所以,桑洱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缓慢。

  这样听起来,也勉强算是连贯了。

  宁昂一脸天真地说:“桑桑又不会害我,为什么要问?”

  桑洱沉吟了一下,扶正他的肩,指着自己的脸,严肃地说:“宁昂,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认识的桑桑。”

  如果宁昂是正常人,她压根不用大费周折地解释,他自己就会看明白。

  毕竟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变化,年龄也不会逆生长。

  若当年的桑洱还活着,今年也有二十几岁了。断然不会是今天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被宁昂拉进来,并不在桑洱的计划之内。

  为了不给未来的自己挖坑,桑洱必须和过去撇清关系,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她不认识宁昂,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见他似乎认错了自己,间接导致被马车撞了,过意不去,才会深夜过来探望他。

  好不容易挤牙膏似的解释完,宁昂就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问:“桑桑,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桑洱:“……”

  他好像听懂了她的撇清,又好像没完全听懂。

  桑洱憋了一下,道:“冯桑。”

  宁昂笑逐颜开:“那桑桑还是桑桑啊。”

  桑洱抚额,感到有点头疼。

  不管她怎么说,宁昂好像就是认死理了,觉得她是桑洱。

  这究竟是因为小傻子心灵纯洁,不受外界干扰,所以更能看清事物本质,还是因为他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呢?

  逻辑说服不了他,他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感觉。

  系统:“宿主,你不一定说服他。因为宁昂在外界看来是一个痴儿,不具有正常人的判断力。所以,即使他在你撇清关系后,依然单方面认定你是以前的桑洱,也只会被别人视作痴言妄语。”

  桑洱:“嗯?”

  也就是说,哪怕宁昂坚持她是桑洱,也没关系。

  因为小傻子的直觉不算数。他当不了掉马的证人。

  世人只信逻辑。

  哪怕宁昂和他们争论得脸红脖子粗,重复一百遍她就是桑洱。大家也只会觉得,宁昂太笨了,认错了人。

  系统:“正是如此。”

  这时,桑洱的手忽然被宁昂抓住了。

  小傻子将这双手贴在自己颊边,明亮的眼眸掠过了几分委屈,小声说:“桑桑,你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来看过我啦!我好想你,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是不是终于忙完了,以后就可以经常来见我了?”

  桑洱依稀记起,自己当年临走的时候,就是这样哄骗宁昂的。

  但昭阳宗的弟子时不时会来光顾煎饼摊,一来二去,她的死讯,自然不可能瞒住。

  很显然,宁昂不肯相信他们的说辞。这五年来,他一直守着她的谎言,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再次出现在煎饼摊前。

  所以,早上的时候,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追着她。

  桑洱抬起头,摸了摸这小傻子的头。

  这倒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不希望宁昂去和别人争论,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风波。

  而且,昭阳宗的弟子应该也不会希望总是听见一个死了五年的人的名字。太晦气了。

  故而,桑洱板起了脸,恐吓了宁昂一番,表示如果宁昂到处和其他人说“桑桑回来了”这件事,她就不会再来看他了。

  宁昂傻气却乖:“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的。”

  随后,桑洱还问了他一些事情,坐到了戌时初,起身告辞。国际惯例,临走时被宁昂塞了一袋热乎乎的煎饼。

  路上比来时要清冷了一些。桑洱撕下一块煎饼,送进嘴里。今夜无月,密云罩顶,她心中却有了一种淡淡的轻松。

  想想看,提早遇到,宁昂是意外,也是好事。

  之后要上昭阳宗,免不了会见到以前的人。

  宁昂的反应,等于给桑洱预演了也许会出现的最坏状况——被人怀疑。

  以后再有类似状况,她也能淡定很多了。

  很幸运地,桑洱才一抵达客栈,天上就开始下雨。煎饼还剩下半袋,桑洱肚子很撑,已经吃不下了。几块煎饼还热乎乎的,扔了未免可惜。她抬头看上去,目光掠过了一排房间。

  尉迟兰廷的房间还亮着灯。

  古有借花献佛,今有借饼献“姑”。

  桑洱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客栈结构长窄。尉迟兰廷住在与她南辕北辙的另一边,中间须得穿过一段很长的走廊。

  廊上没人,桑洱推了一下门,发现压根没锁,而房里没人。

  尉迟兰廷出去了?

  此处耳目众多,最好还是别让尉迟邕发现她大半夜来找他的眼中钉“妹妹”。桑洱决定进去等他回来。

  这是一间颇为古雅安静的房间,床铺整齐,显然未被躺过。屏风后无人影,却有白雾升起。

  桑洱揣着煎饼,疑惑地绕了过去,看见一个装了干净热水的木桶。

  难道尉迟兰廷准备沐浴,但有事走开了?

  就在这时,桑洱听见廊外传来了细微的足音,正往这边走来。似乎不止一人。

  另外一人是方彦吗?

  不可能吧,尉迟兰廷这么谨慎,怎么会大摇大摆地和方彦一起从门口进来。

  桑洱皱眉,忽然发现那声音好像是……尉迟邕。

  卧槽。

  桑洱抱着一袋煎饼,霎时傻眼。突如其来的心虚,让她下意识往后一退,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滩湿滑的水。

  “哗啦”一声,桑洱一头栽进了浴桶里。

  万幸,外面的雨声掩盖住了落水声。

  桑洱扑腾了两下,才晕乎乎地冒出了头,吐出了一口水花。

  几乎是同时,房间的门开了。

  尉迟兰廷和尉迟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第36章

  隔着漏光的屏风,两个模糊的人影由远至近行来。

  桑洱:“……!”

  大晚上的,偷溜进“小姑子”的房间,穿着衣服泡他的洗澡水,听起来就很变态。

  可现在全身湿淋淋地爬出去就更奇怪了。这水是透明的,无处可躲。情急之下,桑洱将身子弓起,并反手脱下外衣,让其浮在水面,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下蹲,藏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

  尉迟兰廷走进房间,瞥过屏风,发现木桶旁淌出的水痕与他出门前有点不同,扩大了一圈。屏风后养着的一盆兰花,也抖落了几片花瓣,眸光随即微妙地变了一变。

  尉迟邕并不知道这屋内多出的猫腻,神色颇为阴沉,反手关上了门,看向尉迟兰廷。

  他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关系便十分淡薄。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不争不抢,低调温和。然而,尉迟邕却在对方的身上,隐约嗅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息。

  ——野心。

  随年岁渐长,威胁感有加无已,慢慢地就容不下对方了。

  如果尉迟兰廷前几年老老实实地嫁出去,离开尉迟家,那就罢了。

  问题是,每一次安排给她的夫婿,都会因为各种“意外”而上门取消婚约。

  埋在尉迟兰廷身边的暗棋,并未探到任何消息,就被拔除得干干净净。其中一些,送出去了就没回来过,迄今为止,都生死不明。

  清静寺的计划失败之后,卞夫人惹了尉迟磊的不喜,尉迟邕也不得不狼狈地躲了一段时间的风头,终于换得余波淡化。

  但在今天下午,尉迟邕却突然收到卞夫人的密信,得知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消息——数日前,清静寺的尼姑遭到了毒杀,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件事绝对不是卞夫人和尉迟邕的手笔。

  诚然,杀人灭口是永远封存一个秘密的最佳方式。但在风波趋于平息的时候,再去动手杀人,搅起一池浑水,未免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也会让尉迟磊怀疑他们在心虚,才会毁尸灭迹。

  如今,清静寺的尼姑真的不明不白地死光光了。即使不是他们母子所为,这一口锅,也注定由他们来背。

  尉迟邕很难不怀疑,那个藏于暗处、推波助澜的人,是他的妹妹——此举属于一箭双雕,既能为她自己报仇,又能重提旧事,败坏他们母子在尉迟磊心中的形象。

  所以,也无怪乎尉迟邕的脸色会如此阴郁。

  若不是为了商议修仙大会的一些细节,他压根不会踏入此处一步。

  隔了水,外面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桑洱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捏住鼻子,微微撑开了一条眼缝。透过那漂浮的衣裳的间隙,她瞥见上方有阴影靠近,不由更紧张了,嘴角泄出了一点儿空气。

  尉迟兰廷一边听尉迟邕说话,一边状若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屏风后,往浴桶里瞥了一眼。

  咕噜,咕噜。

  有气泡从水里升起。

  尉迟兰廷将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疾如闪电,掀起了水面漂浮的衣服的一角,就看见了坐在桶底的一个少女的人影,两腮鼓得像金鱼,正有点儿惊恐地看着他。

  不是刺客。

  尉迟兰廷的眼微眯了下,那只沾了水的手,忽然转了个方向,捏住了桑洱的脸颊。

  桑洱的嘴巴里存了空气,被这样一捏,根本憋不住,忙握住了这只手,使劲地捏了捏他的大拇指。

  屏风后,尉迟邕听见了哗哗的水音,声音一停,疑道:“什么声音?”

  尉迟兰廷背对着他,指腹轻轻地压了压从水下探出来换气的唇,将她压了回去,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兄长请继续。”

  尉迟邕冷哼一声,长话短说。说完要事,并未久留,很快就拂袖离去了。

  “哗啦”的一声,桑洱从水里坐起,趴在桶沿上,深深地喘息,贪婪地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濒临窒息,让她眼眶泛红,唇也鲜艳得像充了血。头发湿了,束发的发簪歪斜着,快要滑出来了。衣裳也变得湿哒哒的,本来遮至锁骨的领口,沾水变重,滑落几寸,露出了半边凝脂般的胸脯,水珠随着呼吸一起一落地在颤抖,凝成水涟。

  正头昏脑涨时,她头上那支摇摇欲坠的金钗,忽然被人抽了出来。

  尉迟兰廷有一双极美的手,手握金钗,如拈花枝。可那金簪尖锐的那一端,却轻轻抵住了她的咽喉。

  刺刺的感觉,介乎于痒和疼之间。

  桑洱瞬间如同被点了穴,僵住不敢动了。

  “嫂嫂,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尉迟兰廷低眼看她,轻声问:“在和我玩躲猫猫吗?”

  “……”

  金钗尖锐的一段,徐徐滑到了她的锁骨处上,冷冰冰的。

  仿佛挑逗的动作,却在温柔里藏了令人背脊生寒的杀机。

  “害怕吗?也是,嫂嫂的胆子好像一直不怎么大。”

  察觉到眼前的少女正轻微地战栗着,尉迟兰廷慢慢顿了下,将这支金簪插回了她的发间,温柔地说:“那以后就别再和我玩躲猫猫了。不然,我可能会分不清浴桶里的是嫂嫂,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桑洱的睫毛轻轻抖了下,劫后余生之外,又有种疑惑的感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以前曾经有人想杀他,就是藏在他的浴桶里埋伏他的?

  不管了,先出来再说吧。

  衣服汲了水,桑洱有些笨重地爬了出来。

  全身都湿了,总不能就这样走出去,至少要把外衣换了。

  好在,这个房间里就有姑娘的衣裳。虽然总体长了很多,但聊胜于无。至于里衣,湿了也无所谓。反正好几层衣服一叠起来,什么都看不清,回去再换好了。

  尉迟兰廷指了指屏风上的衣服,示意她去换。桑洱拿起衣服,发现尉迟兰廷还站在旁边。

  他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还不换?”尉迟兰廷冷不丁地开口,眼眸掠过一抹暗光:“嫂嫂有什么顾虑吗?”

  桑洱反应过来,轻微地一个激灵。

  糟了。

  原主并不知道尉迟兰廷是男人。对于在同性小姑子面前换衣服这种事,理应是不会介意的。

  她刚才的迟疑,被尉迟兰廷发现了。

  不能再犹豫。否则,就等于是在告诉尉迟兰廷,她知道他是男人!

  心脏砰砰地在嗓子眼里跳动,桑洱低头,若无其事将衣服抖了抖,佯装刚才的迟疑只是在分辨衣服的袖口。随后,她侧对着尉迟兰廷,开始脱衣服。

  衣裳一件件地滑落在地,昏光之下,腻如酥雪的肌肤触到了微冷的空气,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不知过了多久,桑洱感觉到尉迟兰廷终于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看来,是暂且打消疑心了。

  桑洱不敢久留,换上了干燥的外衣,挤干了头发的水,就套上鞋子跑了。

  桑洱离开后不久。窗外传来了有节奏的轻叩声,随后,一个矫健的身影翻进了房中。

  正是方彦。

  尉迟兰廷给烛火笼上了灯罩,光线暗了些许。方彦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这是卞夫人送来给她儿子的第二封。只是,先过目的人却是尉迟兰廷。

  这样的事,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方彦目光转了下,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浴桶里,徐徐飘起了一块煎饼。

  方彦:“……?”

  怎么回事?尉迟兰廷泡澡时在吃煎饼吗?

  心里有点疑惑,不过,他惯来不是多话的人,就没多问。

  尉迟兰廷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信,面上神色平静,随后,他将信原样折回,递给方彦:“你拿着它,去做一件事。”

  “什么?”

  ……

  虽说与尉迟邕是夫妻关系,不过,他很少在桑洱的房间留宿。来到了天蚕都也一样。桑洱本以为回到房间,就可以换下湿衣服,早点休息了。

  谁知推开门,却见到尉迟邕倚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正在独饮闷酒。

  这家伙今晚怎么会在这里?

  “桑桑?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尉迟邕搁下酒杯,他披散着头发,只穿着松垮的中衣,神色散漫,眉间仿佛笼了阴翳。

  看见她的发丝有湿气,尉迟邕又问:“你出去之前沐浴过了?头发怎么湿了。”

  这家伙自问自答,已经替她想好了理由。桑洱顺势默认了。

  “算了。”尉迟邕又饮了口酒,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说:“你过来。”

  桑洱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还没站定,就被他拉了一下,扑到了美人榻上。因位置不对,她嘴唇被什么硬邦邦的金属重重地磕了一下。

  卧槽,疼。

  桑洱沁出了眼泪,摸了摸嘴唇,一看,原来是尉迟邕那条搭在旁边的腰带。腰带的中间,穿了一个尉迟家的家纹银扣,她就是撞到了这玩意儿。

  桑洱想爬起来,但腰很快被一只手按住了,趴到了尉迟邕的心口。

  气息交错的亲昵姿势,可除了不习惯和紧张而导致的僵硬,桑洱倒是没什么危机感,毕竟尉迟邕还未戒魔道。

  有时候想一想,这家伙明明有老婆,又有几个貌美小妾。为了搞事业,却得忍着不吃,被迫当和尚,也是挺寡的。

  桑洱垂下眼,趴在他的身上,心不在焉地想。

  今夜的尉迟邕,心事重重,模样染了几分颓丧,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目光自窗外收回时,他忽然发现,桑洱的衣摆上沾了一片兰花瓣。

  和尉迟兰廷房间里的兰花瓣,一模一样。

  尉迟邕的神色微微一冷,目光落在了怀里少女那嫣红丰满的唇上,忽然道:“桑桑,你下去。”

  桑洱莫名其妙地被他弄到了美人塌下方。只见眼前的男人坐在塌上,而她则跪坐在了塌旁的软垫上,矮了他很多,视线正好平齐了他的小腹。

  尉迟邕自高处望她,目光幽深莫测,指腹轻轻触了触她的下唇,轻声问她:“在出嫁前,家里有教过你吗?”

  桑洱的瞳孔细缩了下。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傻子,自然是什么也不懂,只能任他摆布的。

  但桑洱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啪”一声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起。没跑出两步,她的腰被人从后方勒住了,贴到了一具滚烫的身躯上。随后,天旋地转,被重重地扔到了塌上。软垫不堪重负,挤压得下方的木头,也传来了“吱呀”的摇晃声。

  这一刻的尉迟邕,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可桑洱觉得,他很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方彦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

  尉迟邕的一只膝盖已经压上了床,正要伸手抓住桑洱,闻言,动作一停。

  门外的方彦低下头,口齿清晰地道:“属下有要事汇报,是卞夫人传来的急信。”

  ——世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刚才,尉迟兰廷要方彦做的事,就是利用这封密信,支开尉迟邕,不让他今晚和冯桑待在一起。

  同住一屋檐下,关于尉迟邕的事儿,不仅是尉迟兰廷,方彦也略知内情。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尉迟邕平日看起来温文尔雅。酒后行房,却是另一个暴戾模样。

  在过去,姑苏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听说,那天晚上侍奉他的妾侍,第二天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大概是遭到了迁怒。

  今天,尉迟邕正好得知了清静寺毒杀案,心情郁愤不平,又沾了酒,想必,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

  尉迟兰廷大概是在保护冯桑,不希望她变得和那些妾侍一样。

  方彦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多管闲事,向来不是尉迟兰廷的风格。

  想来想去,他应该是冲着冯家的太虚眸去的吧。

  毕竟,对尉迟兰廷来说,除了太虚眸这条线索,这个女人,从上至下,就没有别的利用价值了。

  ……

  听了方彦的话,尉迟邕盯了衣衫不整的桑洱一眼,松开了手,从塌上退了下去,打开了门。

  方彦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尉迟邕跟他离开了房间。

  桑洱赶紧一咕噜地爬了起来。

  卧槽,这也太恐怖了。要是方彦没有来打断,尉迟邕岂不是要对她霸王硬上弓?!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方彦出现的时机卡得刚好。一路上,他都未曾在深更半夜出现,唯独今晚,尉迟邕心情明显很差,要殃及她这条池鱼时,方彦就恰好出现,把尉迟邕带走了。

  系统:“这段剧情的确不是巧合,是尉迟兰廷叫方彦过来支开尉迟邕的。如无意外,他今晚都不会回来这里睡了。”

  桑洱愣住了。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徐徐被补充入了一些原文设定——尉迟邕酒后的性情大改的模样,他遍体鳞伤的小妾,短暂又纷杂的画面涌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

  桑洱心头微微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