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长风吃了一惊,说道:“假的?我分明看见你把这个瓶子交给那个妖僧,我不相信他能够这样快就换了假药!”

 

  张宏达道:“不错,瓶子是原来的瓶子,但瓶中的解药本来就是假的,用不着他换。”

  尤大全骂道:“好个阴险的奸贼,这么说,你是把自己人也骗了?”

  张宏达被他痛骂,不恼反笑,得意洋洋说道:“我若没有几招防身的手段,解药到了你们手中,你们还能够容我活命吗?”

  尤大全半信半疑,说道:“是不是你为了要保全性命,才故意把这解药说成假的。我答应你,只要我们的人得了真的解药,我就饶你一命!”

  张宏达说道:“缪大侠,你不相信我的说话,尽可以把这‘解药’给你这位世侄服下,不过,我却是可惜邵少侠的这条命呢。”

  缪长风暗自思忖:“邵鹤年若是误服假药死了,他当然知道我决不能让他活命。如此看来,他说的话只怕倒是不假。”

  尤大全道:“缪大侠,怎么办?”

  缪长风道:“咱们先试他一试。”

  尤大全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咱们先试试这解药是真是假。”当下叫人把一条猎狗拉来,将“解药”混在食物之中,让狗吞食,不过片刻,只见那条神态威猛的猎犬果然一命呜呼,口鼻流血,全身瘀黑。显然那“解药”竟是毒药!

  缪长风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幸亏没给鹤年服下。”于是说道:“张宏达,你听着,你不把真解药拿出来,你以为就可以保全性命了吗?为你着想,你还是别耍花招,乖乖拿出来的好。”

  张宏达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人死了你们当然不能饶我。”

  缪长风道:“你知道就好,你拿出解药,改过自新,我们决不与你为难。你应当相信得过,我们决不会骗你!”

  张宏达道:“缪大侠,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你说的话,我岂有不信之理?但可惜解药的确不在这里!”

  缪长风道:“在哪里?”

  张宏达道:“你们若要真的,跟我到京师去拿!”

  尤大全大怒道:“你把我们当做三岁的小孩哄么?把我们骗到京师,好叫你可以一网打尽!”

  张宏达苦着脸道:“我说的乃是真话。北宫望只把毒药给我,并没给我解药。除非我到京师亲自向他讨取,否则哪里找来解药?”

  尤大全冷笑道:“那么你说明年给我们解药。也是哄骗我们的了?”

  张宏达道:“这倒不是。明年到期之前,北宫望自会差人把解药秘密送来给我。”

  厉南星半信半疑,便再吓他一吓,道:“既然你拿不出解药,留你何用?”举起手掌,作势便要向他的天灵盖打去。

  张宏达叫道:“且慢!”

  厉南星冷笑道:“怎么?解药又有了是不是?”

  张宏达道:“解药还是要到京师去拿,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出个主意。”

  缪长风道:“什么主意?”

  张宏达说道:“厉帮主、缪大侠,你们若不放心,可以和我一同前往京师。就只你们二人,用不着大伙儿同去。那还怕什么一网打尽?你们两位都是绝世武功,到了京师,我也不敢和你们耍甚花招呀,问题就只是看你们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尤大全嚷道:“别上他的当!”

  缪长风暗自想道:“这厮奸诈之极,用的多半是脱身之计。不过他死也不肯交解药,拿他倒是没办法。这个险就冒一冒吧。或许解药真的是留在北宫望手中,也说不定。”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就和你上京。”

  张宏达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先得给我敷上金创药吧?”

  尤大全摇了摇头,说道:“缪大侠,请你从长计议,我还是不赞成你们上他的当!”

  厉南星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咱们是用不着这样匆忙。”

  缪长风见他笑容有异,不觉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他另外有了什么好主意?”

  心念未已,忽听得外面有喧闹声音。缪长风抬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捷如飞鸟,正在跃过围墙。

  尤大全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哈哈笑道:“尤帮主不认得我了么?我是——”

  尤大全“啊呀”一声,和缪长风不约而同地叫道:“快活张!”

  尤大全半开玩笑地骂道:“快活张,你可别打我们的主意,我们五龙帮是个穷帮。”

  快活张笑道:“你放心,我这小偷从来不偷朋友。今日我做个不速之客,不是来打你们的主意,是来给你们出主意的。”

  厉南星道:“快活张,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此言一出,缪长风方始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快活张是和厉南星约好的。快活张此人精灵古怪,莫非他当真是有什么好主意?”

  快活张笑道:“还有两位你所意想不到的人和我同来,所以我来迟了。”

  外面喧闹之声越来越大,尤大全也听得见了,他蓦然一省,连忙问快活张道:“外面来的这两个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快活张道:“正是。请你传令——”

 

  尤大全不待他把话说完,早已提高声音叫道:“让他们进来,不许阻拦!”他的内功造诣虽然不是很高,但这“传音入密”的功夫却非同凡响,三重大门之外的帮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片刻,那两人来了。果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原来是两个妙龄少女。一个大叫“哥哥!”一个则在叫“缪叔叔”,不过她口里是在和缪长风招呼,眼睛却是盯着邵鹤年。

  原来这两个少女乃邵紫薇和萧月仙,她们和快活张一起来,但却没有快活张那样超妙的轻功,是以一踏入了五龙帮,就给帮中高手发现。

  邵鹤年又惊又喜,说道:“妹妹,你怎么会来的?”他也是口里和妹妹说话,眼睛却望着萧月仙。

  缪长风暗暗好笑,心想:“他们这小两口还在赌气,待会儿倒是要花我一点口舌呢。不过看这情形,他们大概也是愿意和解的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两位贤侄女,咱们慢慢再叙,让快活张先说吧!”

  张宏达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气。冷眼旁观,心里想道:“且看你这小偷能把我怎样?”

  快活张走上前去,装模作样的替邵鹤年把一把脉,说道:“看这脉象,邵公子似乎是中了化骨散之毒?”

  缪长风说道:“不错,我刚才听得这厮和那妖僧说话,他用的正是叫做化骨散的毒药。张大哥,你知道这种毒药的药性吗?”

  快活张道:“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用不同的方法下毒,又可以变烈性毒药为慢性毒药,能叫对方在预定的时间死亡。”

  张宏达心里想道:“你懂得化骨散的药性又怎么样?我只一口咬定没有解药,谅你这小偷也难耐我何。”

  邵紫薇、萧月仙二人作出又惊又怒的神气,不约而同一跃而前,铮铮两声,双剑出鞘,一个喝道:“你害死我的哥哥,我要你的命。”一个喝道:“快快交出解药!”

  张宏达淡淡说道:“我早已和厉帮主、缪大侠说过了,解药不在我这儿,你们迫我也没用。”

  尤大全道:“这厮奸猾得很,他要骗厉帮主和缪大侠到京城与他去取解药。”

  快活张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化骨散又有什么了不起?何须向他求取解药?”

  尤大全一听这话,狂喜说道:“张大哥,你有解药?”

  快活张笑道:“解药没有,毒药倒有!”说罢拿出一个瓶子,瓶中装着三颗药丸。瓶子和缪长风夺来的那个盛假药的瓶子一模一样,药丸的颜色则不相同。假药是碧绿色的,他这药丸则是殷红如血。

  厉南星接过瓶子,说道:“这是什么毒药?”

  快活张哈哈一笑,说道:“张宏达,你应该认得吧?”

  张宏达认得瓶子是大内药库专用来盛毒药的一种玉瓶,瓶中药丸,他也认得是化骨散。这霎那间,他不觉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一颗心吓得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厉南星恍然大悟,说道:“这是化骨散?”

  快活张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我十天之前从大内的药库偷出来的,知道你或许用得着它,特地给你送来。”

  厉南星装作半信半疑的神气,说道:“药名化骨散,何以它却是药丸?”

  快活张道:“厉大侠有所不知,这是大内秘制的毒药,药性甚烈,小小一颗药丸,研成粉末,就可以毒害数十人了。药丸变成药散,这不就是化骨散了吗?”

  厉南星道:“原来如此。”

  快活张继续说道:“把一颗药丸研成的化骨散,放在一坛酒中,喝了毒酒的人,三月之内,毒发身亡。但若先用蜜糖中和药性,依前法混在酒中,则可以延迟至一年之久,方始毒发。”

  尤大全道:“这么说来,我们五龙帮的兄弟想必就是给他用这个办法毒害的了。”

  快活张笑道:“你问他吧,是不是如此?”

  张宏达吓得面无人色,心里想道:“他对这药性如此熟悉,这化骨散定是真的无疑。”尤大全抓着他的后颈,喝道:“是不是这样?”张宏达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厉南星道:“若要药性迅速发作,那又如何?”

  快活张笑道:“这还不容易,让整颗药丸给他吞下,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他就要变化一滩血水。”

  厉南星道:“还有更快的吗?”

  快活张说道:“以内家真力,给他推血过宫,他血中有毒,迅速运行全身,这样大概一个时辰之内,他的骨头就要酥散,不过却还不会立即就死,大概再过两个时辰,方始化作血水。”

  厉南星道:“好,把这毒药给我!”

  张宏达面色如死,卜通跪倒,叫道:“厉、厉大侠,饶、饶命……”

  厉南星喝道:“你这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如今求情,已经迟了!”一把揪着了他,在他下巴一托,张宏达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巴,说时迟,那时快,一颗药丸已是滑下他的喉咙。

  厉南星捉住了他,就像捉住一只小鸡似的,张宏达想要挣扎,也是不能。不消片刻,厉南星已是给他推血过宫,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

  张宏达只觉全身骨节,都好像给利针插进去似的,他没有服食化骨散的经验,但化骨散的厉害却是知道的。顾名思义,中了化骨散的毒,全身骨头都要化作血水才会死亡。如今已是这样痛苦难当,毒性大发之时将怎么样,他是连想也不敢想了。

  厉南星冷笑道:“你不是硬汉子吗,怎的也怕死了?”

  张宏达颤声叫道:“厉帮主,你、你饶我性命,我、我献出解药。”

  厉南星心中大喜,却板着脸孔说道:“你不是说没有解药吗,怎么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