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地用力,以致在箭身留下了指痕。

  然后他温柔地把宋再玉掉转过来。

  宋再玉苍白得就像一座玉砌观音。

  只是他是瞪着眼死去的,带着不甘和愤怒,口唇微张,但他要说的话已永远无法听见了。

  棗他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棗他知道了些什么?

  他手里似乎握着件什么东西,但手指已被掰开,拇食二指仍扣在掌心里,其余三指撑开,其中中指还给折断了,指骨刺破了皮肤凸了出来。一定有人在他死后,取走了他紧握于手心的事物。

  叶红仔细检查,发现只在拇食二指下压着一小角纸屑棗那是上好的纸质,吸墨强而不化,但一个字也没留在那里。

  单简也很难过:“宋公子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是来找我的。我曾告诉他,午后我会在这儿。”叶红沉痛地道,“我托他去打探龚大侠的消息,并请他去陆倔武那儿探探风声,没想到……”

  没想到,他却死在这里。

  棗其实,他死的地方,离自己和王虚空决斗的地方不远,只是,自己为王虚空所缠,分不出心来旁顾。

  忽然,他听到有人远远地叫:“公子!”语音急切。

  那是简单的声音。

  他们找到杜小星的时候,他已几乎给霜雪所覆盖、淹没。他的脸色一片白,连他那双不屈和不甘的眼眸,也快变成鱼肚白了,比他实际年龄至少老了两百岁。奇怪的是,他的眼神跟宋再玉死前是很接近的,然而他俩本来是不相识的人。

  简单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以为他是个冻僵了的老头。

  他只觉得这个死人有点眼熟。

  因为这一点眼熟,而终于给他认出来:这是刚才在“诡丽八尺门”门前见过的人!

  然后在他推杜小星的时候,摇落了一些冰柱,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人给制住了穴道。

  他马上发出呼喊。

  叶红一到,立时知道这人还没死。

  他先把内力自杜小星腹中穴传了过去,让他先保住一口气再说。

  之后他替杜小星解穴。

  他一口气点打搠撅,运指如风,密集得像一盆水泼向一张荷叶,冰块发出脆碎的声响,但杜小星仍是纹丝不动。

  叶红站起来,皱着眉,头顶树上,正露出第三颗寒星。

  简单试探地问:“怎么了……?”

  叶红不说什么,陡矮下身去,双手揉面粉搓面团儿似的在杜小星身上推揉着,好一会,杜小星的颜面才有了活气,及时赶到了一点儿血色。

  叶红霍然站起,微喘着气,鼻前唇前,一团团的雾气,棉花般地喷出来。

  简单喜道:“好了棗”

  叶红脸色比刚才更凝重,“不行,这是路雄飞的独门制穴手法,很歹毒。”

  简单“啊”了一声。

  单简怒问:“难道就不可解?”

  叶红突然大喝一声,一掌劈在杜小星的百会穴上。

  杜小星的身子忽然软了,微微合上了眼,只留一缝隙的眼白,鼻子里“噫”了半声,微弱得像冬天里最后一声蝉鸣。

  叶红自己,却冷得全身抖哆。他把真力移注杜小星身上,破解了受制的穴道。“扶他到火堆去坐。不要一下子靠得太近。先到二十尺外,歇一歇,再进五尺,过一阵,再进五尺,到五尺内两尺外便不得再近,否则会晕倒,皮肤也会燥裂的……”

  简单照着叶红的吩咐去做。

  单简已端上了一个缺口瓢子的沸水。瓢子是向附近人家借的,用雪水在火上烫成了沸水。还放了点姜丝在里边。用热的雪水最能解给冻伤了的人心头的寒,听说是这样子的。

  “是谁点了你的穴道的?”

  杜小星不肯说。“我知道,是你们八尺门里的人干的。”叶红冷峻地说:“可惜,你们门里的人,放着个龙头正受苦受难不去救,为怕官府祸殃门墙,钻钻榜掠,结果却先残害自己门内的兄弟棗诡丽八尺门,可以休矣!”“谁说的!”杜小星道:“我就是要去救龙头!”“就是因为你是要救龙头,”叶红紧迫钉人,“他们才会杀你。”

  杜小星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拳背上忽然湿了两点。是泪。

  叶红也怔了一下。一个男子,怎能说哭就哭!但他又旋即明白,那是英雄的虎泪,委屈到了一个地步,是会夺眶而出的。

  “你别替他们遮瞒了。你不打算报仇,我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棗虽然我知道那是路雄飞路四爷你们的路五当家干的好事!”路雄飞在未入“诡丽八尺门”之前,曾当过土匪,人称路四爷,进了八尺门,改邪归正,排行第五,所以偶尔还是有故识称他为‘路四爷’。“我也是谋救龚大侠的。我今天上八尺门来,其实为的就是这件事,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始终不得要领就是了。”

  “真的?!”杜小星抬起了逐渐恢复生机的眼。“你要救龙头?”

  “我骗你作甚!”叶红正色道,“如果我跟八尺门现在的当家是一伙的,我们根本不需救活你。如果我是官衙的人,龚侠怀已在我们手里,我也用不着跟你虚情假意。龚大侠是我的朋友,但并没有过命的交情,只不过,我觉得他是冤的,便不能眼看着他给人冤:我看他没人理会,便不能任由他求救无门。”

  他的话打碎了杜小星心中的寒冰。

  杜小星终于信任了他。

  叶红问他准备怎么办?

  “八尺门里的当家,已不可指望,”杜小星用臂上的破衣揩一揩脸上的冰融化成的雪水,“我去大孤山找赵八当家,他会给我拿主意的。”

  叶红知道赵伤这个人。

  赵伤是个一生全是血和汗的汉子。他问杜小星为何八尺门的当家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我也说不上来。龙头一向治事甚严,大公无私。其中路雄飞和夏吓叫二位当家曾因私吞捐予边防的公款,给龙头各打七鞭以惩,由此可见一斑。又有一次,门里有位供奉叫‘一笔虎’严掷海,是门里辈份除龙头以外最高的人物,跟龙头原本交谊甚深,历过几次生死大劫。后来,好像是因为严掷海既强暴民女;龙头不得已,只好阵前斩爱将,而且对那民女照顾周至,但此后便传言他因与严长老争风呷醋而不惜趁此来斩除异己云云。这事我也不很清楚。可是龙头是怎么个人。我们门里上下至是明白不过。像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他也视同我如手足。他事必躬亲,但决不拘私。他常说:我能交到这样一群兄弟,是我毕生最大的荣耀……他出事后,门里也有很多兄弟是关心他的,想救他的,但不是给门里当家镇压下来,就是给封锁了消息。有些兄弟,还以为他已逍遥在外,也有的以为他正在沙场杀敌呢!”

  杜小星给火光的热气迫得脸热乎乎的,血气也和着刚才呷的几口酒运升了上来,他觉得眼前有些昏虎虎的。

  “门里的当家,自是怕他出来了。他一向不许门里的当家跟朝中的佞臣勾搭。他说过:‘我们是武林人,不为求一官半职,何必趋炎附势,没的辱没了咱们的操持!’他几次坚拒史弥远着人送的礼,也辞谢一切赏赐。这只怕也得罪了不少权贵了吧!可是他才给押起来,二当家就已发了财了,三当家也当了官了,至于四当家,好像变成了大义灭亲的英雄。在门里,究竟有几个是朝廷派来的?有几个是把龙头推进黑狱里的人?谁也不晓得,总之杯弓蛇影。所以谁也不敢再说真话。五当家成了剪除异己的刽子手,七当家则变成龙头最大罪证,她处处指证龙头曾企图染指于她棗谁知道内里文章呢?反正都是一边的话。龙头进去以后,门里便没有人是互相信任的,大家也组合不出一个士气来。

  “暗中做了丧心病狂卖友求荣的人,依然在门里春风得意跋扈嚣张,反正说成是他们代表了受屈受欺。不忠不义变成了大仁大义,大好大恶的可以大摇大摆。杀人不见血的更成了反正大侠客。私通外贼的逍遥法外。全忠尽义的被丢在牢里人未死就发了霉,就算出得了来也半残不废,一生前途尽湮灭。大家都嚷着人心思散,事无可为,可都没想过当年有福同享、歃血为盟的时候,大家不是口口声声争着嚷要分忧解劳、生死同心!现在,依我看,就算龙头能活着出来,他们也决不会放过他的。”

  叶红等杜小星一口气说完,比较没那么激动的时候,才平静他说:“那确是你们龙头的错。”

  “什么?”

  杜小星杯里的酒溅了出来。

  “他交错朋友了。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朋友就是个什么样的人。宁愿错吃药,不可误交友棗”他平和地道,“龙头交上这样子的朋友,就算他受受苦,也是免不了的了;只不过,他再苦,他那些朋友还是会认为他们比他更苦,所以他是有苦说不出,诉不得苦。谁叫他当人家的龙头!”

  他顿了一顿,再接了一句:“谁教他交了这样子的朋友?”

  “可是棗”杜小星自己又斟了一杯酒。“这些日子以来,我千方百计,想进牢里求得一见龙头,都不能如愿。但在多方请托之下,终于拿到了一张龙头写的条子棗”

  叶红喜道:“可否予我一阅。”

  “我走之前,再给你看。”杜小星沉重地道,“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

  “你刚才提到,就算人出来以后也半残不废……”叶红精细地问,“这话怎说?”

  “就算龙头能够平安,便也未必无事,好端端的一个人,万一沾上了些什么滔天大罪,日后谁信得过他?除非他真的投敌去吧,不然大家待他,只怕仍是避之则吉。”杜小星消沉地说:“我曾四处打探龙头的消息。我想起新四大名捕押龙头是经礼桥往刑狱那儿去的,务必经过‘临风快意楼’,而且,‘临风快意楼’是东乐里一带最高的楼子,所以我上去打听……结果,从一位吹笛子的人口里知道,谈、何、容、易还没把龙头押进衙里。就在他完全没有抵抗的情形下重创了他……看来,伤势还是挺严重的,他们得要架着他才能走。他们就像拖一只断了腿的狗一般拖着走棗”

  简单忍无可忍,怒叱了一声:“可耻!”

  单简一按剑柄:“我们棗”

  叶红疾抬目,目光如电,“我们?我们怎样?!”

  单简铁着脸,咬牙切齿地道:“大不了劫狱棗”

  “荒唐!”叶红叱道:“万一救不出来怎么办?!岂不是害了龚侠怀,枉送性命!”

  “万一救得出来呢?总比在这儿谈谈说说,无补干事的好!”单简气晕了头,谁的话也不听了,“我们宁可为英雄战死沙场,不可任由好汉屈死狱中!公子要是不便,这事由我们来办就可棗生死由命,决不牵连!”

  简单觉得单简说得未免太冲,连忙叱道:“师弟棗”

  叶红却是眼睛一亮,说:“好!那你先忍一忍,我会再去想办法,要真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咱们就说不准会走这一步。”然后他脸色一沉,“这种事,你去得我去得,你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把你家公子踢出行动之外!八尺门的当家们现在是有福自享,有难独当,咱们可不是,你别搞糊涂了!”

  单简赧无地容,眼睛却发了亮,正想说些什么,杜小星已激动得两颊充了血:“叶公子,有这种事,别忘了叫小星一道,别忘了等小星回来!”

  叶红倒有隐忧,“你去大孤山请赵伤回来……你能保证赵伤就不是跟八尺门里那几位当家一样的明哲保身,拿准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敬谢不敏呢?搞不好,还会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杜小星忽然叹了一口气。

  “就算赵八当家不一定会救龙头,但总不能不试一试。”杜小星坚毅地道,“正如我这些天来,流连八尺门外,不是不知道他们根本已弃信背义,而是总是巴望他们有人会回心转意,做做好事……现在,我已死心,但我不相信八尺门里的人都如此绝情绝义。我还是要到大孤山跑一趟。”“明知山有虎,”叶红用一双闪亮的眼闪亮地望着眼前这个樵悴落拓的汉子,“偏向虎山行?”“以前,我听龙头说过:我们八尺门的人,每一个人都要在这横流俗世里激浊扬清,舍我其谁,要有以一人敌一国的气派!”杜小星举起了杯,神情像是拔出了他的剑。“现在八尺门里还有的是好汉,而我杜小星也还没死。”“好!”单简上前一步,左手提壶,右手持杯,斟满了一杯酒,举向杜小星,“我敬你一杯。”

  叶红一震,道:“这小王八蛋是从来不喝酒的。”

  杜小星和单简一饮而尽,两人把酒杯一掷,落地碎成百片。杜小星说:“我一定,回来!”

  7 请背弃我!

  叶红看着他们两人,冷静得接近冷酷他说:“我要问你一件事。”

  杜小星还没有完全习惯那火的热气,其实他的酒意已冲上了他的豪气,意气间交迸出星花灿烂。他斜着眼看着叶红。他好久没那么痛快过了。

  “如果龚侠怀正如当家们所说的那种人,而他也真的犯了事的话,”时红一字一句一清二楚地问,“你还会不会冒死救他?”

  杜小星一楞。然后笑了。炉子烧得火旺,木花自壶嘴迸射出来,溅在炉子上,一滴就滋地一响。

  “告诉你一件事,就算龙头是这种人,我也一样要救他……”他喷着心怀的酒气和胆气,“你可知道为什么?”

  叶红看着他。他知道杜小星不是在说醉话。

  “我跟龙头,很少见面,很少说话。我认识他时,已经迟了,诡丽八尺门己名满天下。有一回,临安府派出来的镇边大将军刘马金声,押送三十万银子的军饷北上,在老城西十三里外的螺狮峡一带中伏,马将军当时身亡,押军饷的官兵也无一幸免,劫匪得手后即逃出螺狮峡。

  那时,‘断发大将军’宋二醒就驻札在那儿附近,立即派军队过去围堵,而宋将军跟龚龙头交情非同泛泛,是以龙头也跟我们一同出动,围剿劫匪。可是说也奇怪,我们已算到得极速,但只见箱子、匣子,打翻一地,人死马卧,就是贼人不见,饷银也不见了。”

  杜小星说到这儿,又仰脖子干了一杯,“这件案子,叶公子也听说过吧!”“这是件惊动天下的大案:奇的是,贼人劫走了军饷,整整三十万两,就算身手再高,也不可能带着这么重的银子,顷刻间便消失无踪的。”

  简单对这件案子也记忆犹新,立即接腔,“听说,破这件案子,的确不容易,听说,到头来,还是给八尺门里一个……好像是给一名新进弟子勘破了。”

  “那个人就是我!”杜小星喜孜孜地道。“凭着宋二将军的交谊,还有事关三十万两军饷,非同小可。我们及时围堵了两头的通道,几乎把土地都刮了一层皮,但既搜不到人,也查不到银子。若说劫匪是道上的高手,杀了人就逃,或许还有人能办得到,但若带着银子一起跑,就绝不可能,因为我们大队人马,几乎是马上赶到的。我们掘土潜潭,都不见有那军饷,三十万两银子,就像在空中消失了。我们沿途布下站哨,都说没有可疑人等。我们也查过驴马的蹄印,要是驮着这么重的银两,蹄痕必深,但也没有这种迹象……”

  “这可怪了,”简单也帮着想,“会不会是贼人化整为零,藏匿在附近乡镇,再潜运出去……?”“那儿一带,一边是峭壁,一边尽是泥淖,只有一条南北通道,两头都给我们堵住了。高手若硬自峭壁翻越过去,未必不可,但决不可能背着三十万两银子翻山越岭。如果沉于泥淖,则日后他们自己也一样无法打捞,因为那一带的泥潭是深而无底,暗流旋动,就算把银子沉了下去,恐怕再过几个时辰就不知道卷到哪儿去了。”

  “三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贼人既然布局周密,就不会做这种煮鹤焚琴的傻事。何况,还有一位未完全断气的官兵,亲眼看到拦路的贼人武功很高,但只有那么三、四人。”杜小星酒虽上了头,但说话仍有条不素,“龙头请几位当家分成几个小队,日夜搜寻,都找不出一点头绪来,上面又催得紧,说要是没有交代,“就要砍了宋将军。”

  简单冷笑:“上面就晓得催人砍人,也不体恤做事人的苦处。”

  叶红问:“后来是怎样搜着的呢?”

  “其实到头来根本没找着。”

  “哦?”

  “那段寻索的月子里,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想杀他的老婆,就把一个楞子骗进了他老婆的房子里,然后他大叫捉好,拿着斧头就把一对男女砍了。这其实是我小时候发生在乡间的一件真事。我做了这个梦,是梦到从前的事。这使我灵机一动。”杜小星兴致勃勃他说:“我认为箱子里根本就没有银子!”

  简单一皱眉,一时不能接受:“什么?!”

  “我把这看法跟二当家和四当家说了,他们开始只认为我太过无稽,把我斥退。后来,发现遭劫的现场确有些不合当地土质的碎石块,这一下疑窦顿生,禀报龙头。龙头即行明查暗访,面禀宋将军,宋将军返京追查到底,终于真相大白:原来是户部司责的贪污渎职,敛散移用了一大批白银,却遇上战情紧急,要急运上军饷,一时无法填补,只好出此下策。明作把军饷运交,但在未抵交接受官员之前,先着人拦路劫杀,好教死无对证。其实,箱子里根本只是石头,为它却死了这许多人。”杜小星忽生感叹,“到底还是家贼难防。”

  “好厉害。”简单前歆羡地道:“这案子其实可以说是你一手侦破的。”

  “哪里,我只是提供了疑点。”杜小星忿忿他说,“可是,二当家和四当家都当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完全占了功,一字都不提我。”

  “哦?”

  “不过,后来,这件事,还是给龙头查出来了。他当我面前微责朱二当家和夏四当家:‘你们怎可占弟子的功!他今天虽是我们门里的弟子,我们更不能因熟络而薄待自己人。我们一向惯于对外客气礼貌,但总是会欺负身边的人。要是这样,谁愿意跟你是自己人!有本领,就到外面去,别欺压到自己人头上来。弟子们有功,我们表扬还来不及,应该多勉励他们继续发挥,怎可占了他们的功绩!杜小星今天也许只是个小角色,但难保他日他在江湖上不能一展身手,比你我都更出色!’他又教我若有官府的人向我问起,何以想到这破案之法,我便说是得菩萨托梦,所以才触发这个奇想,没想到却破了案。龙头告诉我:只要把破案的缘由推给神明托梦,那么,便不占功,就不会引起官场上一直破不了此案的人之妒忌,而也比较顺理成章和心甘情愿的犒赏我。结果,我就因为这件事而给朝廷赐予了几亩田呢!”杜小星转述这段话的时候,眼都红了,声音也便咽了,“你知道吗?就是他对当家们的这段话,我在场听着,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让龚大侠失望,我这一生都不会背叛龙头的。”

  说着,他把酒又一口干尽。

  三人良久不语。

  外面传来风号雪泣之声。

  叶红半晌才自语他说:“要是宋二将军不曾战死,今天龚侠怀有难,他也不会闲着的。不过,为了侦破这一桩案子,他们在户部也得罪不少大官了吧?宋二醒被派往灭金之战为前锋,只怕未必无因。内有佞臣,外有恶战,国家精英,早就元气大伤,所余无几了。”

  忽听单简语音含混他说:“好,好酒。”咕咯一声,栽倒下去。

  原来他真的不胜酒力,喝一杯就倒。

  “我这番话,是要回答你那一句问话的。”杜小星惨笑道,“你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叶红正色道,“但我仍不明白,为何你弯远道去找赵伤八当家,而不先去请援严笑花?”

  杜小星静了下来。

  他的眼睛像星星。

  寒星。

  他眨了眨眼睛。

  就像星光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