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惊讶的轮到我了。胤禛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放心我吗?怕我和他的嫔妃周转着再吃亏?还是有意不让我和谦嫔单独接近?

微微怨恨的看了胤禛一眼,真是的,女人的战争,他来凑什么热闹?

胤禛却不管我,丝毫没注意到我的毒辣眼神,只是自顾自假装关切的为谦嫔掖了掖被角,“瑞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谦嫔却猛然坐直身子,好像是想要跪下来,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万岁爷恕罪,万岁爷恕罪——”

我一惊,胤禛却好像早已对谦嫔的反应了然于胸,只是还那么淡淡的笑着,“爱妃这是怎么了?爱妃何罪之有?”

“臣妾扰了皇上休息原本就是大过。”谦嫔的声音沉了下来,有着说不出的软弱与低落,仿佛真是心诚的认罪一般,“还妄图要走万岁贴身丫头,更是不让万岁安心睡眠,万岁就看在臣妾犹在病中的面子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原来胤禛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既没让谦嫔留住我,还给谦嫔竖了一个下马威,更重要的是在谦嫔面前让她知道了我这个丫头的不简单之处。宫里一向传闻飞快,今日的这一出好戏,怕明天就会被传到各个角落中去了吧?可能从此以后,我真的就成了什么仗人势的丫头,凭着胤禛的恩宠,谁也不敢欺负我。

想到这些,不禁又赞赏的看了胤禛一眼,果真是老谋深算的帝王啊,这心眼儿动的是不动声色的,到头来,还全都是人家的不是——

“那就委屈爱妃了,”胤禛无视我倾慕的目光,却用力拽住我,“雯瑶,咱们回宫去!”

“是!”我连连应声,仿佛也有了底气,咱这个丫头做的,确实有派头啊!心里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走到半截,胤禛却又突然转过头,严厉的声音仿佛不掺杂一丝感情,“爱妃既然病重,就在寝宫好好守着吧,这几日外边风大露重,实在不适合爱妃这样病重体虚的人随意出行——来人啊!”

“每日将朕的御膳都分几份儿到谦嫔这里来,务必好好将养谦嫔身子。”胤禛沉下脸说道,“为保重谦嫔身体,半月之内,谦嫔不可出宫半步!”

我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崇拜的看向胤禛。几年不见,他倒是更加有君主气质了。又感慨了一阵子谦嫔,想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会儿肯定是在为自己的“失言”而后悔不已吧?

赐御膳但又关禁闭,打的全是“保重身体”的幌子,这圣旨下的,可真让人回味无穷啊——

“不要——不要!”眼前突然有个悬崖,莱西正微笑的环着我的腰。

“雯瑶,抓好我了!”莱西笑得是那么的耀眼,“雯瑶,抓好我了,咱们可是要跳下去了!”

“不不不!”我用尽力气挣脱他的钳制,却没想到这温和的莱西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力道越来越大,我是半点动弹不得。

“雯瑶,你看下面的风景漂不漂亮?”莱西摁着我的脑袋迫使我向下看,只见崖下无数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狰狞的向我爬过来,“有花呢,还有我们雯瑶最喜欢的蝴蝶不是?”

“不不。”我颤抖着身子拼命朝后退,“莱西,你别吓我,没有蝴蝶和鲜花,只有蛇,莱西,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蛇啊!”

“肯定是看错了。”莱西不顾我的挣扎,仍是挟持着我走向崖边,“雯瑶乖,再好好看看,下面漂亮极了——”

我紧闭着眼睛不敢向下看,拼命摇着脑袋,泪水像是飞泻的瀑布,狂妄的流淌。

突然,脚脖处滑滑的,清凉的腻人。我低头一看,一条粗粗的花色蟒蛇正得意的缠在我的小腿上,“啊!”我大呼一声,想要摆脱蛇的纠缠,却没料到脚下一滑,正跌入到悬崖深处。

“雯瑶,下面就是我们的家!”耳边的莱西似乎还在魅惑的低语,“下面就是你和我的家,就快到了——”

“不不不!”我哭闹的想要抓住崖边的树枝,却滑落得更加厉害。恍惚中竟然看到了福宜、宛央、福惠相互掩映的脸,一声声额娘唤的急切而又热烈,待我刚要应声时,他们却都一一被突然出现的谦嫔夺了去,而胤禛正亲昵的牵着谦嫔的手,正木然的冲我微笑。

谦嫔示威的冲我轻呵,“对啊,我才是他们的额娘。”

“啊——”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急速的跌入谷底。

“额娘,年姨!”正在四肢不断踢腾着挣扎,仿佛有一双强劲的手扼住了我的悸动。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福沛与弘历特大号的脸正显现在我的面前。

“额娘!”福沛焦急的握着我的手,“额娘,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看着久未见面的儿子,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可是梦中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真实,我不由自主的紧紧环住了福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寻得那么一点点儿的踏实。

“额娘不怕。”福沛轻声劝慰着我,“福沛在这儿呢,额娘到家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低低的在自己儿子肩头没出息的哭泣,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单单一个噩梦,是不足以让我恐惧的,可是这个梦,却像极了现实。我狠心负了的莱西,因为我的归来让胤禛辜负的谦嫔,种种联合,像是梦境般地不可相信,却又是那么残酷的让人垂头服输。

“年姨——”良久,我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只见弘历担忧的看着我,“年姨,几年不见,怎么又消瘦了?”

脸上泪痕虽未干,我仍然挤出一个让人心酸的笑容,“哪儿有啊,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弘历却是心疼的打量着我,“宫外的日子虽说是自由,但也是不好过的。尤其是您这般身份尊贵的人,更是过不惯市井生活吧?这么多年真是苦了您了——”

“听说你娶了弦筝?”我打断他满语辛酸,赶紧找了个喜庆的话题,“日子过得好不好?弦筝是个好姑娘,千万不要亏了她,好歹是我这儿出去的人,若是你负了他,我第一个不饶你!”

弘历苦笑的看着我,“年姨果真还是老样子,总想着别人。弦筝也惦记着您呢。不过怕她一看见您这样子,也会难过的——”

福沛接过话,“哥哥,哪天儿带嫂子来见额娘吧,额娘心情不好,嫂子好歹是以前在额娘身边的旧人儿,可以给额娘宽宽心的——”

“关于谦嫔——”弘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福沛立即像理会了意思一样把周围宫女太监都遣了下去。

“啊?”我迷茫的看着这两个人的异样。

“谦嫔——”弘历看见四周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小声的说道,“我和弟弟一直都觉得谦嫔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的人,所以年姨,您要时时留个心眼儿。”

“嗯?”我眨眨眼,还是很不解,“是吗?”

“现在宫里不比您出走前,您出走前是个贵妃娘娘,其他妃子就算是有怨也不敢提得,可现在这情况——”弘历微微叹了口气,“我怕您的身份太招人注意,皇阿玛肯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所以现在还不能随随便便的给您个身份。”

“所以这段期间,您务必保护好自己。”福沛定定的看着我,“现在基本都知道了宫里多出个叫做雯瑶的丫头,都紧紧盯着您呢。众人虽然都觉得您和以前的年妃娘娘是同一个人,但是皇阿玛既然断定您不是她,而且现在您又换了个名字叫做雯瑶,他们肯定也是有一肚子疑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的,本来后宫事情就说不清楚,皇阿玛又是极其严厉的人,众人自然也不敢说三道四。因此,您大可以借这个当口安然无忧的做您的新身份。而我和哥哥,则会在人前唤您的名字,毕竟还是要做给他们看的不是?”

我心里一酸,这连儿子都不能认了么?以前是宛央,现在难道又轮到了福沛?

福沛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额娘,福沛永远是您的儿子。但为了您生活的安定,眼下必须要这么做。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点点头,“我懂。”眼泪却忍不住顺流而下。如此委屈的回来,还不如当初隐忍着不走——

只是既然已经选择回归,就再也没有了退路。只有咬牙上前去。

“儿子还是很高兴的。”福沛温柔的看向我,“额娘失而复得,福沛还是对这上天充满了感恩,看到您安然无恙的回归,福沛即使不能认您也认了。”

“何况这只是人前。”弘历安抚的拍拍福沛,“这只是皇阿玛单独和我俩说的,别人也还在犹疑中,福沛,大不用这么难过,年姨平安着这不是比什么都好?”

“嗯!”我重重的点头,“你们说的一切我全记在了心里,会小心的。”

弘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仍有着隐忧。但是看到我不安的模样,忙把这一丝惆怅抹了去,“也不用太担心,朝中还有十三叔镇着呢,应该也不会差池到哪里去——”

我深知身份的偷梁换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看到众人都为我忙活,只能装作镇定的笑笑了事,自信着的生活,尽力使自己幸福,这便是对周围的人最大的回报吧?

“你想做什么?”胤禛下朝归来拥着我,下巴在我脑袋不停磨蹭,仿佛在寻的一丝温存。

我翻动着眼前的名册,时而摇头时而点头,胤禛看到我认真的样子,“不急,关于你的身份,慢慢拟定才是——”

“我不想做你的嫔妃了——”语出惊人,把胤禛生生吓了一跳,环着我的臂膀猛然一颤。

“又想走?”胤禛紧张的板过我的身子,“还是想离开我?”

“只是厌倦了勾心斗角的生活。”我别开头,刻意忽略他眼中受伤的目光,一想到和谦嫔初见的那一幕,心里就忍不住的打颤,与其还要做妃子与他们斗天斗地,还不如讨个清闲置身事外。特别是福沛告诉我谦嫔不简单之后,心里更像是结了个疙瘩,再联想到那日那个可怕的梦,唯恐真实上演至我的身上。

我能放得下一切,唯有输不起胤禛和福沛,他们是我最亲的人——而那日梦里谦嫔手执胤禛的手,将福沛揽在怀里的情景,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我算什么?”胤禛低吼了起来,握着我胳膊的手越发用力。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胳膊已经咝咝的酸痛。

我不理会他的震怒,只是自顾自的翻着宫中礼制册子。忽然一行小字闪现在我面前——乾清宫设夫人一员,秩一品。

“这是个什么意思?”我端起册子认真的问胤禛,“夫人?”

胤禛正恼怒我的置之不理,竟一把扯过册子扔到一边,仍然逼人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你别闹。”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挪到一侧把册子重新拾起来重新迎上他,“我想做这个位置,行不行?”

胤禛的眼睛突然一亮,“夫人?”

我郑重的点点头,“不行么?”

胤禛不可置信的迎上我的眼睛,“你脑子坏掉了吧?不做娘娘做宫女。”

“我喜欢这个称呼。”我打断他的话,噙着笑意重复了两遍,“夫人——夫人——”

“这有什么好听的?”胤禛忽然轻笑了起来,像是十分不解似的,“做主子不好?偏要做宫女。”

“你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么?”我凑向前,端视着胤禛的眼睛,“在我们那儿,夫人正是妻子之意,而且是原配妻子,就像,嗯。”我略微思考一下,“就像咱们的嫡福晋一样——是能堂堂正正与丈夫并肩的唯一女人。”

“嗯?”胤禛狐疑的看着我,“果真如此?”

“你以为呢?”我细细的摩挲着册子上的这两个字,喃喃的说道,“所以说这是对我再也重要不过的两个字。就让给我好不好?”

胤禛猛地把我拥进怀里,“紫苏,紫苏,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自己勾起了他原本深厚的歉意,对于我,胤禛一向觉得愧疚,娶我进门时,已经有了那拉氏,我不能是嫡福晋。侧妃时,我所谓的“深明大义”,才成全了那拉氏皇后的位子,而以后的离家出走,更是给胤禛一个弥补不了的理由。

“那你是答应了?”听着胤禛胸膛好听的呼吸声,我沉静的闭上眼睛,“那就说好了,以后就做夫人,你一个人的夫人行不行?”

胤禛不语,那湿湿的清凉的吻却蔓延下来,从我的额头,眉间,直至耳朵。“紫苏——”他深切的凝视我的眼睛,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让我怎么待你才好?”

我俏然一笑,伸出中指轻轻触到他的唇上,“记住,紫苏成为过去,以后站在你身边的,只是这名叫做雯瑶的女人——”

《大清绮梦》 正文 还君未来

在胤禛的授意下,我本本分分的做起了这个乾清宫夫人。我这个宫女做的可真是舒服的很,原本宫女都是伺候人的,可是我除了给这个皇帝大人端个茶倒杯水,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反而还可以天天看到他,并不像以前做贵妃那样,还有点守在宫里“望穿秋月盼君归”的些许味道。

众人们也并不都是傻子,看着胤禛一副要把我宠上天的样子,自然也不敢多为难我,其他宫女见着我也是毕恭毕敬,只是每次见那些嫔妃们,他们眼睛里探寻的目光总让我浑身发毛,虽然我力争表面上不输阵,可到底身份上还是个宫女,少不了在他们面前也作出一副卑躬的样子,主要是我不愿意给胤禛再添麻烦,一个宫女仗着皇帝恩宠张扬跋扈,怎么着也不算是正大光明的一件好事情。

日子仿佛就这么平静无波,可是我还是在心里暗暗打鼓,福沛和弘历都警告我说这谦嫔是不简单的,可是我怎么还没看出来呢?想到这里又不觉想到自己也是想的多了些,人家谦嫔和我也就见了四五次面,怎么可能会就找我麻烦?段雯瑶,你也把人心想的太险恶些了吧?

正倚在塌子上无聊的哼着小曲,胤禛面色凝重的摔帘走了进来,看他脸色不好,我忙站起身迎上去,将手中的暖炉递到他手中,关切问,“怎么了?”

“雯瑶——”胤禛凝视着我不动,但好像又有什么难言之隐,诺诺的张了张口,却又紧紧的抿了下去,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更加着了急,“出了什么事情?”

“跟你说了你可别恼。”胤禛定定的看着我,“不许恼——”

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起来,“福沛出了什么事情?”

说完了我又自顾自的摇头,不对啊。刚才我还见过那小子的,活蹦乱跳健康的很呢,除了他还会有谁出事儿呢?难道是胤祥,遂又不由自主的抓紧胤禛的袖子,“胤祥出什么事儿了?”

胤禛轻轻拂下我紧张攥紧他袖子的手,然后慢慢的握在自个儿大大的手心里,苦笑的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不是福沛,也不是胤祥,是谦嫔——”

我更是纳闷,“谦嫔?”

她谦嫔出事儿碍着我什么事儿了?

看到我迷茫的目光,胤禛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握着我的手也渐渐用大了力气,语气轻渺但在我听来却仿佛是千钧重言,“谦嫔她——有喜了——”

“啊?”我半张着嘴看着胤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被他攥着的手也慢慢滑到身下,仍是不相信般的重复了一遍,“谦嫔有孕了?”

“三个多月了。”胤禛的声音也没了底气,丝毫没有要为人父的惊喜,“雯瑶,你别恼。我大体算了下日子,孩子是你出走的时候有的,你走的日子里,我确实有时候会——”

“没事儿。”我竟然都诧异自己的镇静,迎上他愧疚的目光淡淡的笑道,“那是咱们分开的时候有的不是么?我回来之后你不是还没去过她那里?”

胤禛却有些惊慌的看着我,“雯瑶,你要是难过就打我好了,哭出来也行——”我慢慢摇摇头,依然是那般笑意,胤禛却更加慌了神,“雯瑶,我害怕你像上次那般就走了,你不能像上次那样知不知道?”

我主动靠上他的肩头,真不知道自己的那次离家出走竟会给这个一向镇定的男人造成这么大的阴影,竟会时不时的害怕我再次不告而别,不由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虽然有一些小小的难过,但绝对不会离开。你也不容易,况且这孩子的出现,原本也不是意料之中的是不是?我走的时候,你确实最喜欢她吧?我回来了,你不也再也没去过那里?”

胤禛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豁然张开,“就为这事儿我担心了一下午,就想着怎么告诉你才能不让你难过。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深明大义对吧?”我闪开他的怀抱,娇憨的冲他笑了笑,“整天说我是个醋坛子,这次也让你看看我是多么顾全大局!虽然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掐死那个谦嫔!”我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看着胤禛,“当然还有你,老实交代,播了几次种才灌溉出这么个苗子啊?”

胤禛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哪有好几次?你男人的能力你能不清楚?”

我的脸刷的一下子烧了起来,啐了一口,“真不要脸。”然后飞也似的跑进内殿。

胤禛却不打算就此饶过我,猛地快走用力扯过我,我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到他的怀里,胤禛火热的呼吸暧昧的停滞在我的耳廓处久久弥散,“整个紫禁城,最知道我的不还就是你?”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嘴里却仍然死鸭子嘴硬的说道,“真不害臊,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胤禛轻笑出声,“事情做都做了,哪儿还怕说啊?”说完又趁我不备轻挠我的腋窝,害得我不断左摇右闪的求饶不止,气喘吁吁的连连说道,“好好好,你脸皮厚,我服了!”

胤禛看我实在敌不过去,也就慢慢不再嬉闹,环了我靠在塌子上,静静的不言语。

“说实话你难不难过?”他忽然又轻声问道,“谦嫔的事儿,委屈你了——”

我无奈一笑,“难过有什么用?一点儿不难受也是假的。”换了个姿势更加赖皮的靠在他胸口,“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明白了,我的丈夫不是一般的男人,想让他为我‘守身如玉’也是不可能的不是么?况且你子嗣比起皇阿玛来说也少多了,多添个儿子也是个福气。”

“我要是有本事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福惠福宜的死却是最不争的事实。”说到这儿我的眼泪竟又流了下来,“不能为你留下健康的孩子,当然也不能牵绊你的手脚。你是皇帝,皇嗣是镇国之根本。”

“真不知道是该为你的懂事而高兴还是难过。”胤禛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本认为我是你最坚固的臂弯,普天下只有我才能给你最美丽的幸福。可是现在看来,最让你受委屈的反而是我——”

我的泪水沿着他的手背顺流而下,“这样的委屈我也心甘。没了你,我连委屈悲伤都没有机会背负。我不想再远离一次这样的幸福,纵使辛酸着也想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一直在想,这样是不是不公平。”胤禛的声音依然是那么低迷,“我不止一次发誓让你再也不会哭泣,你每一次眼泪都像是流在了我的心口,星火燎原般让我全身都疼。可是却还会让你哭,各种各样的理由都会让你哭。”

“所以雯瑶——”胤禛突然板正我的身子,来不及抹掉眼泪的我朦胧的看上他的眼睛,“雯瑶,我还你一个未来好不好?”

“啊?”我胡乱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懵懂的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什么?”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仓促决定。”胤禛用力握住我的手,紧紧的贴在胸口,“我想了很久,每当看到你睡梦中安心的睡颜,就想让你一辈子都这样,不为什么圣眷恩宠难过,不为什么皇家道义困住一辈子,只想让你简简单单的生活——雯瑶,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我依然是听不懂,只能傻傻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给我一点儿时间。”胤禛重重的点头,“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给后继者一个交待。五年为限,不管是段紫苏还是段雯瑶,我都会给你一个让你畅想的未来——”

我的目光依然迷乱,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胤禛却慢慢展开了笑颜,干净却又摄人,凝视了我良久,随即又把目光锁向霞光浸染下的紫禁城华贵的殿沿,“大清天子——朕发誓,一定会让身旁这个女人活的幸福!”

随即他又转头目不转睛的看向我的眼睛,仿佛是在安慰我此时悲喜掺杂的心灵,深情的俯下身子,温柔的拥住我的肩膀,依然在我耳边魅惑的言语,语气轻微,却字字清晰无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吧?”

外边又下起了大雪,原本胤禛是想让我跟他一块儿去怡亲王府的,但是因为雪漫大地就没带我去,说怕我再摔着。胤祥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胤禛也为他这个最亲的弟弟伤透了脑筋,几乎宫里什么金贵的补药全都送到了王府里去,但是看胤禛越来越重的叹息看,依然成效不大。我也是绞尽了脑汁,几乎寻遍了全北京城有名的西医,中西医结合治疗,但还是当时有些起色,过几日便又不及。

我伏在案子上努力回忆着莱西临走时教我配的止痛药方,却还是总有一味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下一下用笔敲着自己的脑袋,幻想自己来个“急中生智”般的突然记忆,却还是不行,烦躁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瑶姐姐。”身后突然有人喊我,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个不认识的丫头。

“你是——”我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她是谁啊?怎么似曾相识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奴婢是谦嫔娘娘身边的宫女。”那丫头看我思索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姐姐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尴尬的笑笑,“我最近脑子不大好使,常常记不得有些事情的。”

“不怨姐姐。”这丫头还真是个自来熟,一声声姐姐喊得我吃多了糖一样的腻得慌。“奴婢名叫逸容。”

“哦。”我努力使自己的笑容变得自然一些,尽管我对这个突然窜出来看起来圆滑无比的妹妹并不感兴趣,但是人家是谦嫔派来的,好歹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么事情么?”

“我们主子说,自那日匆匆见过之后,对姐姐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所以今天特地唤奴婢来想把姐姐请过去,我们主子原本打算亲自来会会姐姐的,可是您也知道,主子有了身子,外边又下了大雪,要是出个好歹——”

“当然不能让谦嫔娘娘来看我的。”我淡而一笑,“我是什么身份,只是个宫女而已。”

“姐姐可别这么说。”逸容轻笑,“谁不知道姐姐在万岁爷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我们主子看到今儿万岁爷出宫探望怡亲王,姐姐好不容易得出个空儿来,是断然不敢请姐姐的。”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谦嫔厉害不厉害不敢说,光她跟前的丫头也不是利索角色。一句胤禛出行便堵了我不去谦嫔那儿的出路,这样看来我不去的话还没了理由。胤禛又不在这儿我自然也没事儿可干,主子喊过去做个事儿不也万分正常,看来这谦嫔是看准了时候来的,故意挑胤禛不在的时候来找我。

我慢慢合起案子上的书,暗暗下了决心还是得去。思前想后,胤禛这样不顾一切的护着我已经让宫里宫外有了些许风言风语,我要是在没有理由不去谦嫔那儿,相信光后宫的女人就能把我盯个千疮百孔,毕竟现在我再得宠也只是个宫女,就算她谦嫔再落势,人家顶多也是一只换毛的孔雀,现在难看是难看了点儿,但也比我这只绚烂的野鸡强不少。

“姐姐。”耳边逸容在缓缓的催促,虽然语气轻慢,但是从那渐扬的语调上来看,她唯恐我拒绝不去,“姐姐去不去我们主子那儿?”

“去,当然要去!”我啪的一下合上书,吩咐丫头给我拿来披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俏笑道,“谦嫔娘娘让我去是看的起我不是?我要是不去的话,肯定会留下不少话柄子吧!”

去就去吧,老躲也不是办法。只要我在这宫里,就会和他们有相视而遇的一天。再说我也好歹在这宫里混了多年,光闻着深宫大海里的味儿也能让自己沾腥了,难道还怕这样单刀挑战?况且都知道我是胤禛身边的得宠丫头,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我微微昂首,理直气壮的踏了出去。

“娘娘,瑶姐姐来了。”刚踏进门,就听见有丫头传唤着我的到来。我轻呼一口气,由丫头带领着走进谦嫔的内室,好一副美人侧卧图啊。只见谦嫔正侧着身子歪在贵妃榻上,有着说不出的慵懒。

“雯瑶给谦嫔娘娘请安。”看她依然微眯着眼睛丝毫无视着我的存在,我主动迎了上去,规规矩矩的做了个福,按道理我应该在他面前自称奴婢的,可是在这些后宫嫔妃面前,我却偏偏不愿意自取其辱,在人家齐妃熹妃面前我都没卑躬屈膝过,你一个小小的谦嫔又算什么?

纳福之后仍无动静,我只有自作主张的直起身子,你不喊我起,我总不能一直弯着腰吧。微微凑上前去,看着谦嫔微红的腮我暗自轻笑,明明是醒了却还执意给我冷脸子看,这谦嫔,果真妒性不小!

“逸容——”我故作遗憾的叹息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往外走,“今儿个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谦嫔娘娘还在休息呢。我要是扰了主子的清眠可就不好了不是?所以我先回去了。”

话未落音,如我所料背后的女人就逸出一声俏笑,“哦,原来是雯瑶来了啊。本宫睡得沉,竟没听见。”我盈盈笑着转回身子,只见谦嫔也是一脸捉摸不透的笑意,“逸容,快给雯瑶姑娘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