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思脸更红了,刚垂下头,就看到一双新粉底官靴的脚从里面走出来,靴子上面,是一件大红色的状元袍。

  新郎倌终于出来了。

  这新郎倌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是丑?还是俊?是年轻人?还是老头子?

  田思思想抬头去看看,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到底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而且和这家人又不熟。

  谁知新郎倌的脚却向她走了过来,而且就停在她面前。

  田思思刚觉得奇怪,忽然听到屋子里的人都在拍手。

  有的还笑着道:“这两位倒真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

  又有人笑道:“新娘子长得又漂亮,又有福气,将来一定是多福多寿多孩子。”

  田思思又用眼再去瞟,地上只有新郎倌的一双脚,却看不到新娘子的。

  她忍不住悄悄拉了那老头子的衣角,悄悄道:“新娘子呢?”

  老头子笑了笑,道:“新娘子就是你。”

  “新娘子就是我?”

  田思思笑了,她觉得这老头子真会开玩笑,但刚笑出来,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这玩笑开得好像未免太过火了些。

  屋子里的人还在拍着手,笑笑道:“新娘子还不赶快站起来拜天地,新郎倌已经急得要入洞房了。”

  新郎倌的一双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似的,动也不动。

  田思思终于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她整个人就忽然僵硬,僵硬得像是块木头。

  她的魂已又被吓飞了!

  新郎倌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全新的粉底靴,头上戴着花翎的乌纱帽,装束打扮,都和别的新郎倌没什么两样。

  可是他的一张脸——天下绝对找不到第二张和他一样的脸来。

  这简直不像是人的脸。

  阴森森,冷冰冰的一张脸,全没有半点表情,死鱼般的一双眼睛里,也全没有半点表情。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站着,瞬也不瞬地瞧着田思思。

  田思思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葛先生!

  这新郎倌赫然竟是葛先生!

  第四回 恼人的猪八戒

  田思思看那新郎倌赫然是葛先生,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慢慢地从凳子上往下滑,连坐都已坐不住,牙齿也在“格格”地打着战。

  她觉得自己就活像是条送上门去被人宰的猪。

  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连洞房带龙凤花烛,连客人带新郎倌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自己送上钩。

  她想哭,哭不出,想叫,也叫不出。

  葛先生静静地瞧着她,徐徐道:“我已问过你三次,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都不说话,你既然不能决定,就只好由我来决定了。”

  田思思道:“我……我不……”

  声音在她喉咙里打滚,却偏偏说不出来。

  葛先生道:“我们这次成亲不但名正言顺,而且是明媒正娶。”

  那老头子笑道:“不错,我就是大媒。”

  那两个妇人吃吃笑道:“我们是喜娘。”

  葛先生道:“在座的都是证人,这样的亲事无论谁都没有话说。”

  田思思整个人都像是已瘫了下来,连逃都没有力气逃。

  就算能逃,又有什么用呢?

  她反正是逃不出葛先生手掌心的。

  “但我难道就这样被他送入洞房么?”

  “咚”的一声,她的人已从凳子上跌下,跌在地上。

  突听一人道:“这亲事别人虽没话说,我却有话说。”

  说话的是个矮矮胖胖的年轻人,圆圆的脸,一双眼睛却又细又长,额角又高又宽,两条眉毛间更几乎要比别人宽一倍。

  他的嘴很大,头更大,看起来简直有点奇形怪状。

  但是他的神情却很从容镇定,甚至可以说有点潇洒的样子,正一个人坐在右边桌上,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拿着酒壶。

  酒杯很大。

  但他却一口一杯,喝得比倒得更快,也不知已喝了多少杯了。

  奇怪的是,别人刚才谁也没有看到屋子里有这么样一个人。

  谁也没有看到这人是什么时候走进屋子,什么时候坐下来的。

  突然看到屋子里多了这么样一个人,大家都吃了一惊。

  只有葛先生,面上还是全无表情,淡淡道:“这亲事你有话说?”

  这少年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只可惜非说不可。”

  葛先生道:“说什么?”

  这少年道:“这亲事的确样样俱全,只有一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