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这师弟真的很尽心。”洛秋彤感动地说。

“那还用说,就是昨日,我误踏了鲍夜行的九天灭日轮,我师兄帮我挡住了九片飞轮的攒射,背上伤口足尺,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唯一一次我看他流眼泪,是因为我一屁股坐塌了他的鼻子,他血泪齐流,这个一点办法没有,谁也忍不住,根本不能算哭。”

“哈哈,你怎么会坐到你师兄的脸上?”洛秋彤笑着问道。

“那是因为我启动了一个暗门,却让他先落了下去。我以为他中了埋伏,所以下去救他……”就在洛秋彤和祖悲秋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郑东霆捧着一篮热气腾腾的饭菜破门而入,面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师弟,你已经醒了?”郑东霆问道。

“师兄,我们正谈到你。”祖悲秋连忙高声道。

“你们……”郑东霆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洛秋彤,撇了撇嘴,“你们聊些什么?”他将手中的饭篮放到床头桌前,将篮盖打开,一股沁人的香气顿时飘满了房间。

“聊我受伤之时你如何忍不住落泪的故事。”祖悲秋笑着说。

“胡扯,老子我什么时候哭过?除了那次你一屁股坐塌我的鼻子。”郑东霆恶狠狠地瞪了掩嘴轻笑的洛秋彤一眼。

“也许是我看错了,抱歉。”洛秋彤俏皮地伸了伸舌头,低头朝菜篮中望去,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啊,扬州狮子头,清蒸紫鹿唇,松子牛肉炙,还有单笼金乳酥……”

“我特意让酒家在扬州狮子头里多加了些蜜糖,快趁热吃点儿!”郑东霆将整篮饭菜往祖悲秋面前一推。

“多加了些蜜糖,你为何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洛秋彤说到这里,俏脸忍不住一红。

“我知道!”郑东霆一摆手,不耐烦地说,“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饭菜。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师弟从来不提自己喜欢吃什么,整天嘀咕的就是:秋彤喜欢吃这个,秋彤喜欢吃那个。我只好把你喜欢吃的多少买一些,也许他也爱吃呢?”

听到郑东霆的话,祖悲秋的脸臊得通红,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此刻的洛秋彤。

洛秋彤心里一阵感动,双眼一红,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敢去看此刻的祖悲秋。

“吃啊!”郑东霆不耐地吼道,“凉了!”

“噢!”祖悲秋连忙凑上前,将篮中的饭菜大口大口塞入嘴中。

“这些酒菜价值不菲,郑捕头如何有钱买得起?”洛秋彤忽然想起,连忙问道。

“哼,我自有办法。”郑东霆满不在乎地说。

“师兄!你的铁弓呢?”祖悲秋忽然问道。

“当了。他奶奶的,没想到我郑家铁弓竟值不少,能换得许多酒菜。”郑东霆将腰上的箭囊摘了下来,随手丢在桌面上。

“师兄!”

“郑捕头!”祖悲秋和洛秋彤一齐惊道。江湖人物的随身兵刃珍若生命,如今郑东霆竟将多次救他性命的铁弓换了一桌饭菜,这番情谊当真重逾千斤。

“别那一幅哭丧脸对着我,快点儿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那个冷血刺客仍然逍遥法外,随时会来取咱们的性命,到时候你一个病骨头怎么跑?”郑东霆抱臂在胸大声道。

“关于那个刺客,你们可有任何线索能够确定他的身份?”听到刺客二字,洛秋彤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当然啦,他留了一把长剑在我师弟的肋条上,这是唯一的线索。”郑东霆瞪眼道。

“噢,当然。”洛秋彤感到自己一时之间失了方寸,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关键,不知道是因为祖悲秋对她念念不忘的真情令她心慌意乱,还是因为郑东霆和祖悲秋之间的兄弟情谊让她动容不已。她慌乱地来到房间中另一张座椅上,从一堆祖悲秋凌乱的衣物中翻出了那把伤人的利剑。

这把利剑长三尺九寸,剑刃宽寸半,剑厚两指,乃是用上好的海底珊瑚金百炼而成,为了减轻分量,剑托制造得极为窄小,剑柄以五色丝巾包裹,用来吸附握剑人的汗水,剑尾无穗,乃是用于杀人见血的武剑,并非江湖人行走江湖普遍喜欢佩戴的文剑。

“此剑极凶,杀气横溢,剑主若非大凶大恶,就是胸怀异志之辈,绝非普通的江湖刺客。”洛秋彤仔细把玩着这把长剑,沉声道。

“给我看看!”祖悲秋忽然道。

洛秋彤微微一愣,将手中的长剑递到他的手中。

祖悲秋将这把剑前后看了一番,抬起头来望向郑东霆:“师兄,你竟然不记得这把剑了吗?”

郑东霆微微一愣,问道:“我……我该记得吗?”

“这……”祖悲秋晃了晃这把利剑,“这是昨日弓天影出手擒拿连大侠的那把佩剑。”

郑东霆的神思在祖悲秋的带动下一瞬间回到了昨日聚义厅中的情景:弓天影快剑出手,连青颜回身抵抗,满屋子都是青紫色的剑光。他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只要一想起弓天影的快剑,他的眼前就不由自主地闪出两块挥之不去的红斑,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从来没见别人使出过这么炫目凌厉的剑法。

“你确定?他就那么挥一下子,竟被你记得如此清楚?”郑东霆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也想忘记,但是忘不了啊。”祖悲秋叹息着说。

“难道凶手竟是越女宫的弓天影,但是他和关爷的死又有什么关系?”郑东霆埋头苦思道。

“关爷之死,我也很震惊,连师弟竟亲口承认杀死了关爷,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和关爷反脸成仇?”洛秋彤皱眉道。

“哼,关思羽这个老匹夫,竟然变节投靠了太行山寨,正好被连兄撞上,吃了他当胸一剑。”郑东霆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是连师弟亲口和你说的?”洛秋彤惊喜地问道,“这么说师弟杀他根本事出有因,乃是为武林除害。”

“太好了,师兄,这和我们猜想的一样。”祖悲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郑东霆一把推回到床上。

“老实呆着,身上挂着个透明窟窿,这么精神干嘛?”郑东霆不耐地唠叨着,转头对洛秋彤道,“事实上这件事几乎和弓天影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他会出手阻挠我们办案?”

“哼!”听到弓天影的名字,洛秋彤一阵冷笑,沉声道,“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从来都嫉妒连师弟的本领,费尽心机在我天山派都出不了头,他不甘心永远居于第二名的位置,三年前破出师门,投入越女宫外阁,成为了外阁第一剑客,只为了在江湖上闯出更加风光的名号。这三年来他苦练越女剑法,而他的入门师父天女殿主事慕容长老为了培养出一位可以盖过天山派的外阁弟子,也将本门高深剑法倾囊相授。但是,事与愿违,弓天影本来修炼的是天山六阳功,从来没有修炼过越女宫的明玉心经,而越女宫八十一路神剑都要依靠明玉功来催动。这三年来,他勤修明玉功,虽然内功突飞猛进,但是人却变得越来越阴柔,性子更加变得阴沉暴戾,武功路数已经沦入了魔道。他尚不甘心,希望凭借着自己融合天山,越女两门心法的内功,使用天山夜落星河剑夺取洛阳论剑大会论剑公子的称号。”

“什么是洛阳论剑大会?”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那是中原少年豪杰的聚会,十二年举行一次,各门各派的青年高手互相比武较量,选取最优胜者评为论剑公子。这是中原江湖最重要的盛典,也是各路高手成名立万的良机。所谓过龙门身价百倍,一朝成为论剑公子,整个天下武林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很多武林人士世世代代都梦想着成为论剑公子。你可知道江湖中多少人的小名叫做论剑?嘿嘿。”介绍完这个武林中的盛会,郑东霆心满意足的喘了口气,突然一个念头猛地浮上心头,“等一下,弓天影要用天山夜落星河剑争论剑公子?但是他已经破出天山派的门墙,江湖规矩他不能再使用天山剑法。”

“哼,这才是最令人气愤之处,为了能够用天山夜落星河剑争夺论剑公子称号,他竟然当众声称夜落星河剑并非天山派剑法,而是越女宫新创的一路剑法。”洛秋彤沉声道。

“他奶奶的,他竟这么说!”郑东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张黄脸气得红中透紫。

“夜落星河剑的初创者是天山派一位长老,但是那已经是南北朝时代的事情。夜落星河剑剑谱在贞观年间随着一位长老的殒命失落在昆仑山。天山派代代相传的乃是口授的剑诀。在这十几年来,因为太行狮王段腾的活跃,多名善用夜落星河剑的前辈被他杀死。如今整个天山派中只剩下连师弟会使这套剑法。现在连师弟身受重伤,无法施展,弓天影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整个江湖宣称夜落星河剑份属越女宫。”

“胡扯,简直胡说八道。夜落星河剑成名这么多年,难道中原江湖中都是一群睁眼瞎吗?”郑东霆狂怒地吼道。

“剑凌九霄弓天影如今名声如日中天,直追天山月侠连师弟。数不清的剑法名家败在他诡异莫测的剑法之下。越女宫外阁的势力空前膨胀,天下为之侧目。这中原江湖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多了许多欺软怕硬的败类,看到弓天影如此厉害,便纷纷为他摇旗呐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日子他放出话来,夜落星河剑本是越女宫所创,若是哪个不服,就用夜落星河剑和他较量一番,若是胜了他,他就承认这套剑法并非越女宫所有。”洛秋彤继续道。

“这样不对的,这不就是说谁将一套武功使得最好,这套武功就是谁创的吗?那么,岂非……”祖悲秋抗声道。

“是啊,这样岂非天下武功都是咱们师父牧天侯创的?”郑东霆愤愤然道。

“江湖本是个弱肉强食之所,虽然他所说并非真理,但事实上除了连师弟,天下无人能用夜落星河剑击败他,甚至,没有人能用剑法击败他。除了性格不谈,弓天影确实是不世出的一位天才剑客。”说到这里,洛秋彤叹息一声。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阻挠我和师弟办案,抹去所有关爷变节的证据,让连兄永世不得翻身。”郑东霆狠狠地说。

“怎么办,师兄,他如果特意要构陷连大侠,那么在聚义厅中那一串脚印一定被他抹去了。”祖悲秋惊叫道。

“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别的证据,任何在聚义厅中的线索,现在应该已经不复存在。”洛秋彤无奈地摇头道。

“哼,至少我们手中握着他的佩剑,足以证明他是刺杀我师兄弟的刺客,如果能够这样扳倒他,便是省去了连兄的一场麻烦。”郑东霆说到这里,一把夺过洛秋彤手中的利剑,沉声道,“洛姑娘,你照顾好我师弟,我去去就回!”

第031章 家书伤透游子心

徐州城的清晨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道,早春时节已经悄然过去。那些早已经等不及的春花一夜之间竞相开放。晨风吹过,闪闪烁烁的花瓣在透明的风中忽隐忽现,给徐州城蒙上了一层动人的面纱。郑东霆急促地呼吸着晨光中清新的空气,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熔岩爆发一般沸腾着。那把曾经刺穿了他唯一师弟身体的利剑握在他的手中,渐渐变得炙热如火,烧灼着他的掌心,烧灼着他的三魂六魄。他感到灵魂深处泛起一阵又一阵无法压抑的战意。他渴望着用这把剑将弓天影一剑刺个对穿,就像他刺祖悲秋一样。

“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剑法!”

经过洛秋彤转述的弓天影所言,仿佛一阵阵烈焰烧灼着郑东霆的心。江湖规矩对他来说就仿佛天条一样神圣,为了一句誓言他宁可十年不使剑,十年不使刀,十年不使枪,甚至十年不使拳。但是弓天影破出师门,欺师灭祖,反骨无情,却可以逍遥法外,一句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剑法,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用天山剑法招摇撞骗。这个世界还有何公道可言?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恨弓天影刺伤他的师弟,恨他厚颜无耻将本门剑法卖给越女宫,还是恨自己这十年来做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傻瓜。

他在徐州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发了疯一样拔足飞奔,任凭晨风狠狠地击打在自己的面门上,梦想着让仍然冰冷的风吹去脑中滔天的火。